邱一名摇头道:“老朽明白娘子的心情,如果有法子,老朽一定会救,可惜,真的太晚了,伤害已是不可逆转;所幸老朽看大郎已经学会说话,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往后你们可以试着教他唇语,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说着,他就要离去,季容哪里肯放,攥着他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如意说你是长安城最好的大夫,一定有法子救他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邱一名挣开她的手离去,留下垂泪不止的季容,李承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下床奔到季容身前,拉着她的手道:“娘,您怎么哭了?”
望着天真无邪,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的李承宗,季容悲从中来,恨不得大哭一场,但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阿月,找到躲在背后加害承宗的凶手,将他们千刀万剐!
季容抹去眼角的泪,蹲下身道:“娘没哭,是不小心有沙子掉进了眼里,才会流泪。”看到李承宗一脸茫然的样子,她才想起,不论自己再说什么,这个孩都不会听到。
她忍着心中的悲意,对韫仪道:“麻烦公主在此照看承宗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好。”在韫仪答应后,季容快步离去,吉祥不解地道:“大郎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季娘子不在这里照顾大郎,还要去哪里?”
如意瞥了一眼被带进来的秋林,小声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去请大公子过来;不过话说回来,真是想不到,原来蜂蜜与豆花同食,会致人耳聋,幸好我从来没吃过,真是想想都可怕。”
吉祥点点头,又道:“大郎他……真的治不好了吗?”
韫仪轻轻叹了口气,“邱御医可以说是医道界的泰山北斗,连他也束手无策,你倒说说,还有谁能救得了大郎。”
“这倒也是。”吉祥应声之余,不无可惜地道:“只是大郎小小年纪就失了聪,实在是可怜。”
且说季容那边,正如如意所料,去了李建成的院落求见,后者本已经更衣就寝,得知季容在外求见后,又重新起了身。
季容进了屋子,还未等李建成问话,已是簌簌落泪,李建成尚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道:“怎么了?”
季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哑声道:“请相公一定一定要为承宗做主!”
“承宗?”李建成心中一沉,扶起她道:“他出什么事了?”
待得知李承宗双耳失聪后,李建成亦是大为震惊,这些日子他既要提防李世民,又要助李渊攻克长安城,好些日子没去看过承宗,想不到一下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在匆匆换了衣裳与季容来到李承宗屋中,在确知李承宗听不到任何声音后,他脸色铁青扫视了一眼屋中的人,声音冰冷如铁,“说,是谁将承宗害成这个样子的?”
第四百零七章 加害之人
季容在将秋林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哽咽道:“姐姐一向疼爱承宗,且她自己也有孕在身,妾身相信不会是姐姐所为,可是据秋林所言,那个阿月……她确实自称是姐姐的人。”
李建成脸颊狠狠一搐,唤过随他一道过来的薜万彻道:“去请夫人过来。”
待得薜万彻出去后,他不某心地又与李承宗说了几句话,可惜结果仍是与刚才一样,后者什么都听不到。
眼见自己的长子成了一个什么都听不到聋子,李建成忍不住怒气,重重一拳打在床栏上,“呯”的一声重响,犹如锤子击在胸口,令众人心中一惊,唯独一人例外,那就是李承宗,不论外界发出怎样的巨唤,他都听不到了,以后的他,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建成盯着几个负责侍候李承宗的人道:“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十来日的时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为什么?”
秋林与那几个嬷嬷本就惶恐欲死,被他这么一喝,更是害怕,纷纷跪下请罪,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道:“大郎一直都不太爱讲话,所以这些日子,奴婢们看大郎不怎么说话,也就没多想,哪知……竟然会这样,奴婢该死!”
李建成盯着她,忽地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不错,你们确实该死!”
她们听出李建成话中的杀意,吓得不知所措,拼命磕头哀求,无奈就算她们磕肿了额头,也换不来一句饶恕之语,只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未过多久,身怀六甲的郑氏带着深夜的寒露随薜万彻走了进来,刚一踏入屋中,便感觉到里面凝重的气氛,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韫仪,走到李建成身前微一屈膝,轻声问道:“相公,不知深夜传妾身来这里,有何要事?”
李建成盯着她道:“你可听说过阿月这个名字?”
“阿月?”郑氏低头思索片刻,摇头道:“妾身从未听过,不知她是何许人,相公找她又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扶郑氏过来的管事眸光一动,道:“大少夫人,小人听过这个名字。”
郑氏惊讶地道:“哦,你在何处听得?”
管事道:“大约是在十余日前,秋林来咱们院中问一个叫阿月的侍女,说是新来的,在大少夫人您身边侍候的,小人与她说没这个人,且那个时候,咱们才在宅中安顿,并没有什么新来的侍女,所以小人就让她去问二少夫人,毕竟这府中的事情,一直是二少夫人在安排;至于她为何要找这个阿月,就不得而知了。”
秋林急急道:“就是她教我在豆花之中放蜂蜜,是她要害大郎!”
“害大郎?”在郑氏疑惑的目光中,李建成阴声道:“豆花与蜂蜜相混会使人致聋,承宗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了!”
“什么?”郑氏掩唇惊呼,难以置信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建成沉眸道:“这话该是我问夫人你才对。”
“问妾身?”郑氏诧异地指着自己,在明白李建成这句话的意思后,那张面孔一下子煞白如雪,颤声道:“相公觉着……是妾身使人加害大郎?”
李建成面无表情地道:“我等着你自己告诉我!”
“没有!”郑氏激动地否认,“妾身不知阿月此人,更加没有害过大郎,从来没有!”
回应郑氏的,是令人窒息一般的沉默,郑氏知道,李建成这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她与李承宗的事情无关,她忍着心中的阵阵绞痛,走到李建成身前,“妾身嫁给相公虽然不算太久,但也足足有五年了,妾身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相公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来,妾身从未害过一人!”
李建成迎了她的目光,道:“以往是没有,但现在……我不敢肯定!”他与郑氏是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结为夫妇,他对郑氏并没有多少感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信任。
这个回答,如锤子重重击在郑氏胸口,令她一时之间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几分,颤声道:“原本在相公对妾身这么没信心。”说着,怆然笑道:“承宗虽非妾身所出,但妾身一直视如已出,对他爱护有加,还记得承宗半岁之时,妾身抱着他去外面玩耍,当时刚下了雨,地上湿滑,不小心摔在地上,妾身拼着自己受伤,也牢牢把他护在怀里,未让他受一点伤害,就是因为这样,妾身腹中刚刚怀上的孩子险些掉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胎气才算稳固,妾身爱他如宝,试问又怎么会伤害他?相公是妾身最亲近之人,为何……你却连这点信任也不肯给。”
李建成默然未语,郑氏这么一提,他倒也想了起来,确实,打从承宗出生后,郑氏对他就好得挑不出错来。
此时,季容身边的下人插话道:“话虽如此,但大郎终归不是大少夫人您所生。”
这句话令原本已经有些融化的李建成再次沉下了脸色,郑氏心中大为恼恨,在瞪了管事片刻后,她走到季容身前,哑声道:“妹妹呢,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季容神色复杂地道:“我不希望是姐姐所为,但秋林又一口咬定说那人就是姐姐房中的,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郑氏盯着她道:“也就是说,你宁可相信一个婢女所言,也不相信我这个姐姐?”
季容紧紧皱着眉心,“我现在心思很乱,姐姐你别逼我。”
“我逼你?”郑氏嗤笑道:“现在是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逼我!如果阿月真是我的人,我真要害承宗,又怎么会蠢到把自己的供出来,让你们知道阿月是我的人?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蓄意陷害,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她的话令众人眉头为之一皱,确实,如果阿月是郑氏的人,一定会极力隐藏身份,岂会毫无顾忌的告之秋林,他们刚才都漏了这个问题,只是……若非郑氏,又会是何人?
第四百零八章 真伪难辩
在众人皆思之不解之时,韫仪将目光投向了季容,会否……这根本就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阿月根本就是季所派,毒哑李承宗的双耳嫁祸给郑氏,以此来除掉这个正房夫人,据她所知,在李建成几个姬妾之中,季容善解人意,又诞下长子,最得李建成宠爱,若是正室之位空缺,她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以季容的性子与心思,做出这一切,并非不可能。
不过……为了正室之位,毒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唯一的孩子,这个代价会否太大了一些?且看季容刚才的紧张与绝望,并不像是装的。
其实,若季容真要害郑氏,大可以换一种方式,譬如用看似猛烈,但有药可解的毒,这样一来,李承宗最多就是吃一时之苦,不会像现在一样,留下不可逆转的缺陷。
韫仪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扑朔迷离,郑氏与季容,两个都有可能,也都不太可能,令人难辩真伪。
那厢,郑氏已是走到秋林面前,咬牙道:“说,是谁指使你陷害本夫人?”
秋林努力摆手道:“没有……没有,奴婢说的都是真话,阿月她真的说是您身边的人,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谎。”说着,她想起一事,急忙道:“对了,当时厨房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应该都听到了,大少夫人可以传他们来问话。”
不等郑氏言语,李建成已是道:“去将厨房的人都给带来,一个都不许少。”
薜万彻依言离去,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六七个睡眼惺忪的人走了进来,进来后见到那么多人在,赶紧振了精神,一一行礼。
在问起那个阿月时,他们大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且他们又没有刻意留意;一圈问下来,只有一个人说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当时阿月曾问他蜂蜜放在何处,但也仅止于此。
听完他们的话,李建成看着郑氏,徐徐道:“你若现在承认,我尚可从轻发落。”
郑氏看着他的眼眸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没有做过的事情,要妾身如何承认?总之妾身是清白的,万万没有做过害人之事。”
李建成面色阴晴不定,眸光不时在郑氏突起的小腹扫过,他想过要用刑,但一来,郑氏出身于望族荥阳郑氏,二来郑氏腹中正怀着他的孩子,他可以不顾惜郑氏,却不能不顾惜孩子,他虽纳有四房妻妾,还有不少通房丫头,但数年来,膝下子嗣一直颇为单薄,至今只有二子,长子承宗偏偏还双耳失聪,就算长大,亦是一个废人,换而言之,他只有一子;另外,这件事也确实还有一些疑点。
思忖半晌,他对薜万彻道:“送少夫人回去,在查清楚这件事之前,不得离开她自己的院落,另外,承道暂时交由方氏抚养。”方氏是李建成的第二房夫人。
“不行,你不能将承道带走。”承道既是李建成的次子,才刚刚满一岁,郑氏成亲数年,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孩子,爱如性命。
李建成冷声道:“由不得你来决定。”
郑氏痛声道:“我都说我没害人,为何你就不能信我一回,为何?”
李建成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让薜万彻将之带走,在她走后,韫仪亦离开了此处,回到她所住的小院落后,如意一边替她卸发间的珠钗,一边打着哈欠道:“真是想不到,平日里看着大少夫人和眉善目的,想不到心思如此歹毒。”
吉祥正好打水进来,听得这话撇嘴道:“可不是吗?大郎才多大啊,就毒聋他的耳朵,这简直就是将他这一辈子都给毁了”
如意点头道:“我看啊,要不是大少夫人正好怀着身孕,恐怕大公子不会就此罢休。”
“我想也是,大公子刚才的脸色简直比炭还要黑。”说着,吉祥好奇地道:“公主,您说这个阿月究竟是谁?”
韫仪取下明珠耳铛,道:“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如何知道她的身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不在府中,甚至……不在这个长安城中。”
“这是为何?”吉祥话音未落,如意已是道:“你想想,要是阿月被找到,那大少夫人害人的罪名不就坐实了吗?应该在骗过秋林后,她就离开了宅子甚至是长安。”
吉祥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么说来,这件事岂非得不了了之?”
如意耸一耸肩膀道:“那就得看大公子的意思了,了可以,不了也可以。”
韫仪望着镜中素颜的自己,徐声道:“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不见得就一定是郑氏所为。”
二人齐齐一惊,如意试探道:“公主之意,是有人借大郎之事加害大少夫人?是谁心思这么歹毒?”
“我暂时也不确定,总之你们二人在府中行事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吉祥吐吐舌头,轻声道:“如此看来,这宅子里也不安宁,简直就跟宫里一样。”
韫仪取过桃木梳,梳着自己光滑如丝缎的长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
如意抿唇笑道:“公主这么一说,可是将奴婢们还有您自己都给说进来了。”
“你倒是会挑我刺。”韫仪嗔了一句,道:“总之你们自己当心,今日不同往日,可没有母后护着咱们。”说到此处,手中的动作一顿,眸光亦黯淡了下来。
如意轻声道:“公主可是又想皇后娘娘了?”
韫仪静默良久,方才道:“当日我匆匆离去,未顾得上母后,令她依旧陷入宇文化及魔掌之中,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情况那样紧急,实在是难以顾全,奴婢与吉祥出宫门的时候,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您别自责了。”见韫仪仍是眉绪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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