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让崔永忠收买白三在赌坊中偷走吴赵二人的钱袋,同时安排了一出庄家出千的把戏,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必然会起冲突,而你安排的人,就在这场冲突中悄悄杀了他们两个,并嫁祸给堵坊。”
静默片刻,崔济拍手笑道:“这个故事很精彩,但只是一个故事罢了,我从来没有让人去做过这些。”
“我既来了这里,就不可能是空口无凭,除了白三,还有一样你所不知的证据。”在崔济微变的脸色中,他道:“说完了吴阿力他们,再来说说郑兄,自从郑兄出事以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何那么多路不走,偏偏走到金水河去了。”
崔济不以为然地道:“喝醉酒的人随意乱走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酒庄老板说过,郑兄离开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郎倌酒虽有后劲,可按理来说,也不会让他醉得如此利害,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金水河附近寻找,终于让我找到一个在当夜见到过郑兄的人,他说曾看到郑兄背着一个大包袱在那河边走,所以我就四处打听那个包袱,却始终没有消息,直至今日我才想明白,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包袱,而是一个人搀扶着郑兄走路,因为天很黑,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包袱。”杜如晦眼角抽搐地道:“与郑兄在一起,并最终将他推入金水河中,造成他溺水身亡的人,就是你崔济,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取郑兄而代之,成为当朝驸马。”
崔济盯了他片刻,忽地笑道:“好了,杜兄不要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与你开玩笑,还记得陛下下旨那一天,我与裴兄来恭喜你吗,那天,我在你鞋底瞧见了与杜兄落水处那些鹅卵石上一模一样的青苔。”
崔济不以为然地道:“我曾去过那里,沾上有一些青苔有何奇怪。”
“是不奇怪,但问题在于那日你所穿的,并非你穿去金水河边的那一双。”听到这句话,崔济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所以你那日问我有没有去凭吊过郑兄?”
“不错,若是你去过,那沾上青苔不足为奇,可偏偏你没有。”停顿片刻,他寒声道:“你好深的心思,将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崔济掸一掸身上海水蓝锦衣,淡然:“只是一些青苔罢了,哪里都可以踩来,并不能证明我去过金水河边,反倒是杜兄,我对你推心置腹,却换来你的重重怀疑,实在是令我难过。”
杜如晦失望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
崔济摇头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杜兄让我如何承认?”顿一顿,他道:“既然杜兄对我有样大的怀疑,明日还是不劳烦杜兄了,我另外再找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望着崔济离去的背影,杜如晦沉声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事告诉陛下与皇后娘娘?”
崔济停了脚步回过头来,那张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文笑容,“杜兄觉得,陛下与皇后娘娘是会相信一个白日鬼的话,还是相信我这个崔家世子的话?”
杜如晦寒声道:“那郑家与公主呢,他们也不相信吗?”
崔济笑容一滞,旋即笑得越发灿烂,“就算他们相信你那些谎诞之言也没有用了,公主即将下嫁我崔济的消息整个洛阳乃是大隋都已经知道了,你说陛下会因为他们而取消这门亲事吗?不会,再者,一旦取消,公主克夫之名,怕是就彻底落实了,到时候,就算她是皇帝之女,怕是也难嫁了;杜兄既然是公主的好友,就该好生为公主考虑,莫要坏了她的幸福。”
杜如晦恨声道:“公主嫁给你才是真正坏了幸福!”
崔济笑道:“怎会,我会待公主像待我自己那样好,只要她是……公主!”
杜如晦咬牙道:“崔济,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如愿!”说罢,他大踏步离去,在他走远后,崔永忠轻声道:“公子,可要属下……”
崔济抬手道:“他手里没有证据,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崔永忠担心地道:“但是他刚才说除了白老三之外,还有证据在手,属下担心会对公子不利。”
崔济似笑非笑地道:“你真相信他的话?”
崔永忠一怔,旋即道:“难道他并无证据在手?”
“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虚张声势,若真有证据,就不会与我说这么多了,不过……”崔济眸光一冷,寒声道:“我倒真没想到,竟然让他查到了这一步,这个杜如晦真是不简单。”
崔永忠冷声道:“留着此人,怕是一个祸害。”
“我知道,不过眼下还不是动他的时候,一切等我明日娶了公主再说,在此之前,不要做任何事,以免弄巧成拙。”
第两百七十三章 三月初九
待得崔永忠答应后,崔济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杜如晦能有多少能耐!”
且说杜如晦那边,出了崔府之后,心中一直郁结难舒,若说来之前,他心里还存一丝幻想,现在是彻底没有了,一直以为彼此真心相交,岂料竟然是别人手中的工具,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帮着崔济促成了这桩婚事,亲手将韫仪推进了火坑之中,他……他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韫仪?
不,不行,既然知道了崔济的真面目,就一定要阻止这桩婚事继续下去,不过崔济说得没错,仅凭一个白三的证词,别说是说服杨广了,就算说服郑家也不够份量,他得找到更加有力的证据才行!
杜如晦一边走,一边将所有查到的事情在脑海中理了一遍,结果却是令他异常绝望,崔济心思缜密,所有事情安排的天衣无缝,根本无证可查,白三已经算是他计划里最大的漏洞了。
崔永忠无疑是知道一切的,但他就如其名一般,永忠……永忠,永远忠于崔家,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崔家的。
难道……真的阻止不了明日的大婚?不,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杜如晦深思良久,脚步一转往某处行去。
日落月升,月隐天明,这样的亘古长存,永恒不变,不会因为任何人与事情的改变而改变,苍天无情,想必说的就是这个吧。
三月初九,晋阳公主下嫁崔家的大好日子,整个洛阳城皆因为这桩婚事而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口都悬着红灯笼,一大早崔府更是派了人扫水净街。
卯时二刻,崔府迎亲的队伍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前往紫微宫,无数百姓涌上街头看这多年未得一见的盛况,在那一长排的迎亲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骑在高头大马上,儒雅俊秀的崔济,不论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是已经嫁人的少妇,看他的目光皆充满了憧憬与迷恋,恨不得坐上花轿的那个是自己。
在行至西街之时,迎亲队伍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有人奔过来道:“公子,前面有大树横卧挡路,我们过不去!”
崔济皱眉道:“哪里来的大树?”
“是种在路边的古树,早些时候属下带人净街之时还好好的,这会儿不知为何被人连根拔起横在路上,属下已经让人去抬开。”说话之间,前面传来吆喝声,众人一齐使力将那棵树抬到路边,好让队伍经过,然仅仅前行了不到十丈,又有一株树横在路边,且放眼望去,并不止这一株,前面还有许多,几乎可以说是五步一株,除此之外,地上还散落了许多铁片钉子一类的利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扎破脚底,虽然这些东西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大碍,却令他们前行的速度慢了许多。
崔永忠低声道:“公子,这一定是杜如晦使得诡计,存心要误咱们的吉时。”
“我知道。”崔济冷笑道:“不过他要是以为凭着这些小把戏,就可以阻止我娶公主,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崔永忠点头道:“但属下担心,若误了吉时,恐怕陛下怪罪,不如绕过西街,从别路的走。”
崔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一想,道:“也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做。”
崔永忠应了一声,来到队伍最前面,指挥着长长的迎亲队伍绕过西街,选了一条最近的路前往紫微宫,然仅仅太平了一会儿,他们便又遇到了阻碍,还是与之前一样,树木铁钉横道。
崔永忠忍着心中的恼恨,再次变更路线,然令他想不到的事,每一次变更路线后不久,都会遇到阻碍,仿佛他们所有的变更都在对方意料之中。
绕到后面,他们竟是来到了一条死胡同中,崔永忠疑惑地抚着那堵墙,奇怪,他前几日才从此处走过,明明就是一条贯通的胡同,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死胡同,是自己记错了吗?
正当他准备指挥众人退出去的时候,此处突然响起桀桀的怪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崔永忠手按刀柄,一边仔细辩认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寒声道:“谁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回答他的,依旧是那怪笑声,崔济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道:“立刻退出此处!”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怪笑声停了下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崔兄弟,一月未见,别来无恙吧。”
听得这个声音,崔济脸色大变,脱口道:“郑兄?”
很多人听到了这两个字,郑兄……难道说话的人是郑家公子?可……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在这里,难不成……闹鬼了?说起来,这个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还真是像鬼!
那个声音冷笑一声道:“真是想不到崔兄弟还认得我的声音,还以为崔兄弟早就已经忘了。”
“真是郑兄,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会儿功夫,崔济已是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朝崔永忠瞥了一眼,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往左边一间紧闭的屋子走了过去。
“我是死了,可是我死不瞑目!”说到此处,那个声音倏然一厉,恶狠狠地道:“崔济,我视你如亲兄弟,未曾有一丝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为何!”
“我不明白郑兄你的意思。”在崔济说话之时,崔永忠已是用力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木门,其中一个传出声音的地方就是这里,果然有人在屋中,但并非他以为杜如晦,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后者正在喝茶,看到崔永忠突然闯进来,茶水洒了一手,慌张地道:“你……你是谁,要做什么?”
崔永忠没有理会他,在小小的两间屋子里走了一圈,并未找到其他人,看来是他听错了,不是此处,待得退出此处后,崔永忠又进了对面一间屋子,结果与刚才一样,只有一个陌生男子在屋中,没有其他人,更无杜如晦的踪迹。
与此同时,声音还在继续传来,“你比谁都明白,二月初九那天晚上,就你灌醉了我,将我推入金水河中溺毙!”
第两百七十四章 索命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郑家公子过世一事,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但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是晋阳公主命数太硬克死了他,可眼下郑阳的阴魂却说是崔公子将他推入河中,是蓄意谋害,这……这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
崔济眼皮一动,摇头道:“郑兄你……你这都是听谁人所说,我……我怎么会害你,再说,二月初九那天,我一直都在家中,并未出去过,永忠可以替我做证。”
“他是你崔家的走狗,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又岂会说实话。”崔永忠侧耳细听,声音确实是从那两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可他亲自去看过,并无可疑,难道真是郑阳的阴魂因为死不瞑目,而在此处作祟?
崔济有些无奈地道:“那郑兄想怎么样?”话音刚落,郑阳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很简单,我要你一命偿一命!”
崔济叹道:“如果真是我害了郑兄,不必郑兄说,我就会以死谢罪,可我并没有做过,是郑兄自己喝多了酒失足溺水。”
“事到如今,你还满口谎言,自从公主选我为驸马后,你就一直心有不甘,想要取代而代,可你知道,要陛下更改圣旨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我,然后买通吴阿力二人当着杜兄弟他们的面演了一出戏,好让你顺理成章地提出要迎取公主,并让杜兄弟做你的说客,促成这桩婚事;崔济,你好恶毒!”
崔济眼角阵阵抽搐,这一切必定是杜如晦使的把戏,真是该死!
崔永忠在一旁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蓄意中伤我家公子?”
“我说过,我是郑阳,也就是被崔济害死的冤鬼,今日,我就要将崔济带去阎罗殿,让他去阴间赎自己犯下的罪孽!”
崔永忠冷笑道:“任谁都知道,鬼是见不得光的,若你真是郑公子的魂魄,岂能在青天白日作祟!”
被他这么一说,害怕的众人也想起了这回事,正当他们渐渐恢复了一丝胆气时,不远处的一间屋子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门,紧接着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再次传来,“崔济,进来,若是拒绝,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迎亲更是想都不要想!”
崔济犹豫片刻,翻身下了马,崔永忠见状,连忙道:“公子,属下陪您进去。”
话音刚落,那个声音便道:“只能崔济一人进来。”
崔济道:“我自从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之事,无需担心。”说着,他朝那间屋子走了进去,刚一踏进去,那两道门便自己关了起来。
崔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抬步往屋中行去,明明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此处却异常阴森,照落于此的阳光,看起来亦是苍白的没有一丝暖意。
在穿过院子后,崔济站在檐下朝门洞大开,却空无一人的屋子喊道:“杜如晦,你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他,倒是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转头看去,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他以为的人影,然当他回过头时,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白衣裹身的人影,他看不到被头发遮住的脸庞,只能瞧见一双怨毒的眼睛,好不可怕。
倏然受此惊吓,崔济瞳孔一缩,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装神弄鬼,冒充郑兄亡灵?”
在崔济的质问下,那道白影阴阴笑了起来,旋即化为无尽的怨恨,“崔济,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娶到公主,成为驸马爷了吗?不,像你这样的阴险小人,根本配不上公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究竟是谁?”虽然崔济并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郑阳亡灵,但这个声音确是与郑阳一般无二,实在奇怪,不等白影答话,他已是大步朝其走去,就在彼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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