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别处都常有人出没,唯独这一次,冷清异常,半天也难见到一个人,郑阳却偏偏走到了此处,在清徐酒庄到此处的那段路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令他最终来到了这里。
在回去的路上,杜如晦遇见几个住在附近的人,再次问起了郑阳的事情,结果与那日一样,皆说无人瞧见郑阳,更不要说他是一人还是两人。
正当杜如晦失望之时,一个背着锄头刚从田里回来的农夫听他的话,道:“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壮小伙?”
一听这话,杜如晦连忙道:“对,我朋友确实长得较为高大,这位兄台可是见过他?”
“算是见过吧。”农夫道:“我记得那晚我去妹夫家喝酒,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影在前面踉踉跄跄地走着,因为此处一直很少有人来,更不要说是大晚上了,所以觉得有些奇怪,当时想问来着,结果一个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撞到头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没了人影,不过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杜如晦急忙道:“那日可是二月初九?”
“这个……”农夫挠了挠头道:“你一下子问我,还真是记不清楚了,总之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吧。”
“那你看到的时候,他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于杜如晦的话,农夫想了一会儿道:“当时黑乎乎的,我也瞧不清楚,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两个人。”
杜如晦不甘心,道:“你再好好想一想,这对我很重要。”
农夫摇头道:“真是看不清,就记着他仿佛背着一个大包袱。”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约摸有半个人那么大。
见问不出什么来,杜如晦只得拱手离去,虽然找到了当夜看到杜如晦的人,但他提供的线索太少,根本没什么用,勉强算得上有用的,就是他提过的那个大包袱。
郑阳被打捞上来的时,就只是一具身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更不要说是包袱了,究竟是被人事先取走了,还是随水飘到了别处。
不过,如果郑阳当真带着这样的包袱来此处,就不是他们之前猜测的醉酒乱走,而是有事来此,只是他想不出,有何事要令郑阳来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郑阳的死不单单只是意外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内情,希望……不要真的与崔济有关。
日子,满城的议论与争议之中一日一日的过去,转眼之间已是到了三月,离着韫仪出嫁的日子只剩下八天了,尚服局已是将缝制好的凤冠霞帔送了过来,而长生殿中也堆满了各宫各院送来的东西,包括新安、温玉等公主。不论她们如何不怠见、嫉妒韫仪,终归还是要做一做面上功夫,以免招人话柄。
吉祥满心欢喜地取过凤冠霞帔道:“这套喜服可真漂亮,公主穿上一定美得跟天仙似的。”说着,她又对正在看书的韫仪道:“公主您快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的话,还可以让尚服局拿回去改。”
第两百六十八章 最后的交集
韫仪翻了一页书页,头也不抬地道:“不必试了,这么多年来,尚服局做的衣裳从来没有不合身过,这件想必更是不会。”
见她这么说,吉祥只得将东西放回了原处,转而指着堆了一桌的东西道:“公主,这些东西要怎么放置?”
韫仪随意看了一眼道:“你与如意看看,若有喜欢的就拿几件去,余下的都收到库房去。”
听得这话,吉祥二人欢喜地道:“多谢公主赏赐!”
在她们二人准备将一堆堆锦盒捧下去的时候,韫仪忽地道:“慢着!”
在如意二人疑惑之时,她走到摆满了桌子的锦盒前,将之一样样打开,待得看到一对龙凤白玉佩时,她停下了动作,默默望着那对龙凤玉佩。
如意见她一直盯着那对玉佩,道:“这对玉佩是容华夫人送来的,听说是用整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雕成的,温润无瑕,很是名贵,还是好些年前陛下赏的,要不是公主大婚,容华夫人都舍不得拿出来。”
“是很好。”言语间,韫仪已是盒起了锦盒,对如意道:“你出宫一趟,让人将这对龙凤佩送到河东都抚使府上,就说是一位故人恭贺二公子与长孙小姐大喜之礼。”
李夫人是在大业九年初时过世的,如今已是大业十二年,三年孝期将过,想必李世民也与她一样,成亲在即。
如意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她拿这对白玉龙凤佩,竟然是想送去给李世民,果然……公主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吉祥担心地望着韫仪,“公主……”
韫仪打断她的话,“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这位故人,所以想尽一尽心意罢了。”说着,她对如意道:“快些去吧,记着,不要提我的名字。”
“奴婢知道了。”如意无奈地答应一声,带着那对龙凤白玉佩离去。
望着如意的背影,韫仪在心中默默道:李世民,祝你与长孙小姐白头到老,这一次,想必……是你我最后的交集。
随着日子的临近,凤冠霞帔,车仪舆轿等等皆一一备下,等得三月初七那日,已是都备齐全了,只得日子一到,便可行大礼。
自入了三月后,天气渐渐转暖,晴好的天气也越来越多,不像二月之时,三天两头飘下雨丝。
韫仪从如意手中取过一个精巧的瓷罐,对正在煮泉水的杜如晦道:“这是江南道湖州呈上来的顾诸紫笋,听说今年雨水不丰,这顾诸紫微的产量极少,只有区区数斤,分不了多少人,我这些还是母后赏的呢。”
说话间,小锅釜里的茶水已是沸如涌泉,吉祥见杜如晦煮过一次,知道这个时候该舀一瓢水出来备用,可是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杜如晦舀水,提醒道:“杜公子?杜公子?”
吉祥连着唤了两声,杜如晦方才反应过来,茫然道:“怎么了?”
韫仪取过他手边的竹瓢,将快要沸出来的水舀了一瓢出来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打从踏入长生殿到现在,你一直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想是这几日睡得不好,所以有些恍惚。”杜如晦一边说着,一边洒下茶粉,再得三沸之后,照例离火斟茶,韫仪抿了一口,望着杜如晦道:“你当真没事?”
“臣能有什么事?”杜如晦笑一笑,捧起温润如玉石的茶盏却不喝,过了一会儿,他忽地道:“大婚之期,能否再延后几天?”
韫仪惊愕地看了杜如晦一眼,旋即笑道:“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大婚之期已是召告天下,宫中、礼部还有崔府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可能更改。”
面对她的言语,杜如晦笑一笑道:“公主说得是,是臣妄言了。”
如意在一旁打趣道:“杜公子莫不是看到公主出嫁在即,突然又后悔之前放弃比选驸马了吧?”
杜如晦一怔,旋即哭笑不得地道:“如意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话音微微一顿,续道:“怕公主还没准备好,所以才会出此言语。”
韫仪笑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母后,我就会好好对待这门婚事,而且你们不都说崔济是最适合我的人吗?”
杜如晦神色复杂地望着盏中黄褐色的茶汤以及飘在上面的茶沫,他以前确实认为崔济是最适合韫仪的,可是现在……他已是不敢肯定。
崔济鞋底的青苔不时浮现在他眼前,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追查郑阳当夜的行踪,可是除了上次遇到的农夫之外,再无人见过郑阳,而他也一直未曾找到农夫提及的那个大包袱,也去那名渔夫家中问过,他们一口咬定,发现郑阳尸体的时候,没有任何包袱。
杜如晦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没有,还是他们拿了却不肯承认,整件事情,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之中。
自紫微宫出来,已是黄昏时分,杜如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今日的街市与往常有些不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这是朝廷的要求,为了后日晋阳公主与崔府公子的大婚,整个洛阳城皆挂满了红灯笼,长燃三日不得熄。
一路过来,听到最多的,还是百姓对于韫仪克夫一事的议论,不少人皆在等着看崔济会否成为第二个郑阳。
在经过一条巷子时,听到一间半开着门的屋子里传来女子与孩子混在一起的哭声,甚是凄惨,台阶上还有白色的纸钱,想必是家中有人过世。
正准备离开时,有两人也经过此处,听到里面的哭声,摇头道:“前几日见到他还好好的,一转眼就死了,真是世事无常。”
另一人嗤笑道:“这就是报应,平日里仗着会几分拳脚功夫,就在我们得月坊做威作福,还逼着我们叫他一声吴爷,他也不想想,这声爷自己当不当得起,要我说啊,就是活该。”
之前那人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就是可怜了他家女人与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往后也不知要怎么过日子。”
第两百六十九章 吴阿力之死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要你来操什么心,再说了,姓吴的在咱们得月坊横行了那么多年,肯定攒下不少家底,前几日我在赌坊门口见到他和那个姓赵的,听他说话的口气,钱应该不少。”说着,他道:“好了,咱们还得去做事呢,快走吧。”
吴爷……得月坊……难道死的人是那天他在清徐酒庄见过的那个人?
想到此处,杜如晦赶紧上前拦住那两名中年男子,拱手道:“二位大哥,你们认识这户人家吗?”
其中一人嫌恶地道:“整个得月坊,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这户人家的,连三岁幼童也知道,不过可没人想要认识他。”
旁边那人补充道:“此人与姓赵的一伙,在得月坊横行霸道,勒索我们辛苦赚得的钱财,要是不给他,就砸摊子或者去做事的地方捣乱,非得给了钱才肯走,实在可恼,如今他们死了,我们总算是有太平日子过了。”
“他们?”杜如晦皱眉道:“难道还有人死吗?”
那人努一努嘴道:“不就是与他混在一起的赵老九吗,昨儿个也死了。”
赵老九?难道是那日酒庄中与姓吴者在一起的那个人?
“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面对杜如晦的问题,二人对视了一眼,摇头道:“谁知道,突然之间就死了,依我看,定是他们恶事做太多,所以遭了报应。”
待得二人离去后,他走进了那间传出阵阵哭声的人家,穿过一个不大的院子,是一间青瓦大屋,在寻常百姓中算是颇为不错了,一个身披麻衣的妇人搂着一双儿女跪在地上不停哭着,屋正当中摆着一副棺木,香炉中只有冷冷清清的三枝香,看来并没有人来此祭拜;想想也是,得月坊的商户百姓多年来一直受他盘剥,如今他死了,那些人高兴都来不及,又哪里会来祭拜。
杜如晦虽也不此这姓吴的为人,但毕竟人死为大,既然来了,便取过一柱香为其点上,随后走到妇人身前,“嫂子节哀。”
妇人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待得看清杜如晦的模样后,她疑惑地道:“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杜如晦谎言道:“我与吴兄是在清徐酒庄里认识的,喝了几次酒颇为聊得来,我还想着下次请吴兄去我家聚聚,哪知他……突然就过世了。”
妇人对于他的说辞并没有怀疑,抹着泪道:“想不到他还有你这样的斯文朋友,唉,他在生的时候,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让他正正经经找份差事做,别再拿那种钱,他偏就是不听,现在这样……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说到此处,她又哀哀的哭了起来,身边那两个幼小的孩子见母亲哭,顿时也哭了起来。
杜如晦试探道:“我看吴兄身体不错,怎么突然就过世了?”
妇人一边哭一边道:“我也不太清楚,那天他与老九与往常一样出去喝酒,因为他经常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我也没在意,哪知道傍晚的时候,有人来家里说他被堵坊的人打死了,我赶紧带着孩子过去,到那边的时候,他与老九都没了气,直挺挺躺在地上,后来官府也到了,把赌坊那几个打手一并带去了衙门。”
杜如晦皱眉道:“这么说来,是误杀了?”
妇人点头道:“应该是吧,我曾问赌坊的人为什么要打他,赌坊的人说是因为他输了钱却撒谎说钱袋不见不肯给,后来还冤枉赌坊出千,哄闹之下打了起来,一时失手给打死了!”说着,妇人激动地道:“阿力昨日一早出门的时候,我亲眼看他把钱袋装在身上,可是在将他尸体运回来后,却没有发现钱袋,确实是被偷了,他没有撒谎。”
杜如晦点点头,道:“那吴兄近一个月来,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妇人想了一会儿,道:“是有一件事,以往他都是百来文百来文的往家里拿,可差不多在半个月前,他突然拿回来好几贯钱,我问他是怎么来的,他不肯说,再后来一次,他拿了将近十贯的钱回来,说什么以后发达了,想要多少钱都有,还一直笑个不停,跟疯了似的。”
杜如晦神色一变,急忙道:“吴兄后来有说钱是怎么来的吗?”
妇人摇头道:“没有,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只让我尽管用就是了,说以后有的是。”
半个月前,也就是他们遇到姓吴之后没多久,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般想着,他道:“嫂子,我能不能再看吴兄一面?”
“当然可以。”在妇人答应后,杜如晦走到棺木前,这会儿尚未盖棺,他可以很清楚看到躺在里面的吴阿力,趁着妇人不注意,杜如晦伸手稍稍拨开吴阿力的衣襟,可以看到他胸口与脸部一样,都有着被殴打过后的痕迹,照妇人所言,这就是他的致死因,但是……赌坊只是求财,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且一死就是两个?
在问得赵老九家的住处后,杜如晦去了赵家,那里与吴家一样,到处都是灵幡与纸钱,与杜如晦一样,半个月前,赵老九也曾往家里拿了许多钱,不过有一件事情杜如晦没想到,赵老九出事前竟然也被人偷走了钱袋。
之后,他又去见了当时替他们验尸的仵作,据其所言,二人致命伤都是后脑受到重击。
同样在半个月前突然发了横财,同样被人偷走钱袋,又同样后脑受重击意外身亡,彼此之间有太多的共同点,只怕他们的死不简单。
还有那些钱,是谁给他们的,为何要给?能够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定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