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站起,目光盯着李若凡。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思,任何人都可以站在我的身后,而任何人千万不要站在我的对面。否则无论是谁,这个人一定会后悔。”
他手搭在了几案上,幽幽道:“皇上与我亲若兄弟,先帝待我如子侄,这些,我知道,我也能体会,可是皇上太容易受人蛊惑,这个变局,他承担不了,也承担不起,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快活下去好了,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天下的权利,必须全部独揽于柳某人一身,所有人必须臣服,这就是我的游戏规则,谁触犯了这条规则,就是死路一条。”
“从今以后,我将摄政,我的政令将与王朝的驰道一向通达四方,我的任何决策都将必须贯彻,我即是国,国即是我!”
柳乘风眼睛眯起来,掠过一丝杀机:“有的人糊涂,看不清时势,我会令他们家破人亡,有人聪明,能够认清好歹,那么我便给他无上富贵。本王选了这条路,从今日起,就该是这整个朝廷的百官,整个大明的宗室,整个大明的乡绅、权贵、商贾开始做出选择了,不知李夫人,何去何从?”
李若凡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柳乘风,鬼使神差的道:“我还有的选吗?自是愿与殿下同甘共苦,共度时艰,共享富贵。”
柳乘风微微一笑,笑容添了几分熙和,道:“你试探了我这么久,今日我只不妨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李若凡摇头,道:“殿下不可怕,我已说过,殿下就是狼,只有孱弱的羔羊,才害怕殿下。”
柳乘风呵呵笑道:“不错,是该给这些羊一些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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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懿旨是在次日清早放出的,确切的是说这应当是先帝的遗诏,诏书的内容很简单,假若皇上出现变故,则以柳乘风监国。
先帝的这份遗诏,其实是为了防范未然,他当然知道朱厚照是什么人,也知道朱厚照的性子,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害怕出现臣大欺主的情况,毕竟这满朝的文武,绝不是朱厚照能够驾驭,还有那些貌似忠厚,却是祸国殃民的太监,谁也不能保证最后会闹出什么东西出来,而柳乘风与朱厚照关系匪浅,况且柳乘风又是外姓,由外姓监国,确实比同宗更好一些。
这就是大明的体制,同宗来监国,最容易生变故,而外姓根基不稳,就算想造反,也未必能得到全天下藩王和朝廷大臣的一致认同,因此反而外姓更加容易得到信任。
当然,先帝显然不会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从前所预料的情况,和现在虽有些相似,却又全然不同。
旨意出来,顿时天下哗然。
有先帝的遗诏,至少给了柳乘风足够的正当性,谁说外姓不能监国,这是先帝的意思,不服气,可以找先帝说理去。
而柳乘风显然也想将那些说理的人送去先帝面前慢慢的讲道理,摄政之后,他随即便颁布了诏书,命令厂卫四处出动,以防有人借机滋事。
而各大的报馆,也在同一时间恭祝柳乘风摄政,聚宝楼里的商贾们疯了,这是极大的利好,商贾们最后一点的担心尽皆抛到了九霄云外,在他们眼里,摄政王就是他们的保护神,从此之后,任何商业行为都将得到鼓励,美好的远景已经可以得到预期,于是大量的银钱开始涌入市场,而市场的货物竟是一时出现了短缺,最后各种货物的价格竟都连番暴涨。
货价日益高涨,这就是膨胀的征兆,这就说明货物的价值增加,使得商贾们有了更多投入到生产货物的热情中去,从而带动繁荣,引起各地的工坊不停扩张,使得劳工越来越炙手可热,最后导致薪水的增加。
不过今次的暴涨与从前不同,这一次来的太过猛烈,以至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是那些乡间的土财主,竟然也知道这世上的生财之道只有开作坊,生产货物,于是不得不将床底下一坛坛的金银取出,投入到这既是投机,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扩张运动中去。
不过物价增长,倒是对寻常的百姓有了不少的影响,只是好处却也可以预期,毕竟各地的作坊都在疯狂扩建,导致用工的短缺,作坊主们投入了资本,却是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手,除了大力从乡间吸引佃农和农户之外,也不得不增加一些薪俸,以保证用工。
只是这旨意传到内阁时,内阁中的两位大臣却是惊呆了。
他们想到了诸多可能的情况,甚至想过太后颁布懿旨请柳乘风去摄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连先帝都搀和了一脚。
杨廷和对柳乘风已是厌恶到了极点,可同时也是畏惧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他已经显出了万般的无奈和灰心丧气,向李东阳道:“李公,事已至此,似已无力回天了,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啊,都说先帝圣明、圣明,却宁愿将江山托付豺狼,也不愿轻信宗室。”
李东阳心里却不认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皇上草拟这份遗诏,确实是可行的,且不说谁的关系和皇家最近,最重要的是柳乘风只是个外姓,而当时柳乘风不过是个藩王,在朝中的所谓影响力,也不过只是锦衣卫而已,皇上如何能预料到今日这个局面,在当时,柳乘风确实是最好的人选。至少比起号召力强大的宗室们来说,却是稳当的多。
他已经注意到了杨廷和的无奈心情,不禁道:“杨公有何打算。”
杨廷和道:“还能如何,事到如今,只能致仕告老,这庙堂里的事,再和老夫无关。只是社稷何辜、百姓何辜,哎,老夫心里总是放不下。”
李东阳却是道:“是该要放下了,若是不放下,则是血流成河,这又是何必?其实从大明门那日的事生之后,你我就已经输了,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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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楚王摄政
更新时间:20135823:21:27本章字数:4702
输……
杨廷和有些不甘,他总是觉得,在这个关头,自己该要做什么?
他是大明中枢,是内阁大学士,内阁二字,是何等的光鲜,这个从皇帝秘书渐渐成长而成的机构,在经历了百年的沧海桑田,早已成了整个大明朝的中心,而大学士,更是贵不可言。
怎么能输,家国社稷,难道能弃之不顾吗?
杨廷和脸色犹豫不定。
而他的一切情绪,都被李东阳看在眼里,李东阳表情凝重,道:“杨公还看不开吗?现在大明朝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若是杨公仍然不肯干休,可曾想过,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不要让别人再抱有希望了,这样做只会流更多的血,会死更多的人,与其如此,不如回到田间,远离庙堂,采菊东篱之下,颐养天年。老夫已经想好了,辞呈明日就递上,无论朝廷准不准,也要挂冠而去,大明朝,已经不是我们的大明朝,这是奈何?”
他长身而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眼睛微微闭上,嘴唇颤抖,杨廷和不肯放手,他何尝又舍得放,可是正如他所说,不要再给别人希望,若是因为他和杨廷和的鼓动,让人生出希望,到了那时,以柳乘风的手段,定是不知要染红多少条河流,急流勇退,既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别人。
“老夫有些乏了,今日先告假,至于杨公有什么打算,老夫亦不好多言,只是希望杨公能以苍生为念,以社稷为重。”
杨廷和不肯罢休的道:“是谁不肯以苍生为念,不肯以社稷为重?是那柳乘风,是那篡权的楚王!”
“可是闹下去呢?”李东阳不得不驻足,道:“闹下去会如何?闹下去之后,各地以为京师之中有足够多的反柳势力。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就会有人动叛乱,到了那时,就是叛乱和平叛,这要死多少人?又要流多少血,你我固然死不足惜,可是为此而涂炭生灵,就算是天下重新到了姓朱的手上。又能如何?到了那时,已是满目疮痍,盛世不再,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这就是杨公所期望的吗?老夫还是那句话。不要给人希望,不要助长更多人的野心,一切到了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李东阳说罢,拂袖而去。
他固然心痛,可是他是理智的,他诡计多端,最终还是决心用最直接的办法给这个朝廷出最后一点的力。
他出了内阁,阳光让他有些头晕眼花。留下了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从这里走出来,十几年如一日,他始终的准时在这里出现,可是今日,背对着身后的青砖白瓦,背对着那熟悉的案牍笔架,李东阳走的很坚决,他没有回头。尽管身体微颤。也没有逗留。
杨廷和则是呆呆的坐在值房,一动不动。
此时的他想了太多太多。他有抱负,甚至他有治国的理念,他有让人青眼相看的资历,天下读书人该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也都幸运的集合在他的身上。
可是现在,他却感觉有些冷,那个从前谋国的阁臣不见了,那个坚决果断的中枢似乎也不见了踪影,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老人,垂垂老矣。
他叹了口气,浊气出来,让他的心反而有些绞痛,李东阳的话固然是不错,可是他的心,似乎总是迈不过这个坎,他从不认输,也从不服输,可是……
他也站了起来,起身便走,只不过他的脚步有些摇晃,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回眸去看那还未熟悉的值房,又是叹息。
放不下啊,他为此奋斗了一辈子,从四五岁起,为了这个目标,他就开始摇头晃脑的用功苦读,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青灯为伴,书中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那些统统都是骗人的,而他则是一心苦读,因为他知道,他读的越多,就能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
他做到了,可是也没有做到,他到达了人生的顶峰,同时也走到了理想的尽头,理想之后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之后是处处受制,从一生的希望到瞬间的绝望,这个过程实在太短太短,以至于他还没有回过味来,就已经过眼云烟。
“哎……”浑浊的眼眸中,居然闪动着泪花,他是个性格坚强的人,读书的时候,先生打他的板子他都未曾哭过,他的儿子夭折他也强忍着没有流过眼泪,可是今日,那泪花却是扑簌而下。
似乎……真的已经结束。
“何苦,这又是何苦……”他长叹,随即咬牙,旋身便走。
日落黄昏,点点的余晖说不尽的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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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两大大学士的辞呈直接递到了柳乘风的案头,柳乘风只是冷漠的扫视了奏书一眼,随即将奏书递给了一边的焦芳,语气平淡的道:“胜者为王,败者未必是寇,不必穷追了。”
焦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柳乘风眯着眼,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挽留。”
挽留有很多种意思,而柳乘风的挽留显然是最时兴的那一种,两封辞呈都采取了留中的方式,并且诏书也及时出,对两个内阁大学士进行了恳切的挽留。
紧接着,按照程序,第二封辞呈递上,柳乘风依旧下诏挽留。
用不了几天,第三封奏书终于又是到了,而这一次,诏命传出,准许李东阳、杨廷和致仕回乡,诏命称许李东阳直内阁、预机务。立朝五十年,柄国十八载,清节不渝,加太子太师。杨廷和力除时弊、博学鸿毅,赠太保。
其中以对杨廷和的诏书最为耐人寻味,诏书之中特意点明了力除时弊四字,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杨廷和还是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自此,一个崭新的时代悄然揭开了帷幕。
很快,内阁的人选已经出来,其中楚国领议政李东栋入京,随即拜为户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紧接着便是总制三边的杨一清入京,拜为兵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
这个安排很让人寻味,表面上看,内阁辅是华盖殿大学士,不过焦芳并不擅长处理政务,而且其他两个阁臣无论是李东栋还是杨一清都不太好惹。
李东栋不必说,虽然他入京拜相招致了许多人的反对,可是天下人谁不知道,摄政王就是李东栋,李东栋就是摄政王,二人关系如漆似胶,比如楚王的内宅寻常人都不得出入,唯有李东栋能不受拘束,单单这层关系,精明如焦芳,又怎么敢对李东栋指手画脚。
而这杨一清,其实也大有来头,他最先是管理马政,隶属兵部事务,据说当年新军缺马,楚王指了名让杨一清交出健马若干,而杨一清居然没有推辞,很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此后他开始崭露头角,在刘大夏的推荐下总制三边。
总制三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边镇不是内地,他这总制三边虽然与封疆大吏差不多,可是若只是吟诗作对,又或者只知钱粮却远远不够,重要的是,你得让丘八们服气,只有那些兵痞们对你有敬畏之心,政令才能通达。
这就需要点手腕了,一个读书人,想要得到丘八的尊敬显然有些难,不过杨一清做到了,而且还做的很出色,甚至是军伍经验较为丰富的柳乘风,对这个人都有很高的评价。
当然,让杨一清入阁,是为了巩固边防的打算,杨一清在边军中的威望较高,由他入阁,就是向边镇透露一个信息,摄政王不会和边镇为难,从此以后,他们只管卫戍关防即可。
杨一清这种人,当然不是软柿子,也不是焦芳想拿捏就拿捏。
结果就是,虽然内阁大臣有了三六九等,可事实上却各有各自的底蕴。
有了自己的班底,而接下来,柳乘风的诏书就是开始对读书人动手了,这些读书人,这些时日骂也骂够了,对柳乘风可谓深痛恶绝,而开考取吏,一下子在读书人之中顿时引起了哗然。
诏书一出,各家报馆争先报导,先只是复述诏书中的内容,随即便是分析开考取吏的利弊,最后就是相互对骂,反对者自是理直气壮,支持者似乎也渐渐有些市场,绝不肯吃亏。
只不过骂归骂,骂来骂去还是读书人骂读书人,似乎和柳乘风也没太大的关系,至少相当一段时间内,转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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