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点点头;道:“那就请你带路;让我们去后衙看看。”
说罢;主簿、县丞和柳乘风、周泰、王韬几人一齐进了内衙;一般的衙门除了公堂、各书房之类的设置之外;都会设置内衙。这内衙就是主官及家眷的生活场所;毕竟朝廷的官员大多都是外放;官员们异地为官也不可能为此而办下宅子来;谁知道过了三两年之后;自己会不会搬到别处去?至于像后世那种;多地购房闲暇时去居住一阵子也是痴人说梦;因为这年头的交通基本靠走;异地买房;只怕一辈子也住不上。所以各地的知县、知府衙门都设有内衙;连千户所也有这样的设置;内衙与外衙先衔接;相对较为**。
那主簿领着柳乘风等人进了一个月洞便是内衙了;里头的设置还算雅致;有一个花厅;十几间厢房;如四合院一样;中间是一处天井;再之后就是影壁;刚绕过影壁;便听到从花厅传出来低泣声;主簿听到这声音;小心翼翼地看了柳乘风和周泰一眼;低声道:“这是县尊大人的家眷;因失了丈夫;所以恸哭。”
县尊的死;毕竟让周泰有些兔死狐悲;而且周泰是读书人;或多或少更有几分怜悯;便对柳乘风道:“柳千户;你我去慰问一下;如何?”
柳乘风点头;二人脸sè沉重地进去;便看到这花厅里有两个妇人各自恸哭;主簿低声道:“年长些的妇人是县尊夫人;那年轻一些的是县尊大人近年来新纳的妾室。”
只见县尊夫人年过四旬;见到生人进来;强忍着悲痛过来行礼。这种事;柳乘风不是很在行;倒是周泰颇通这种世故;低声说了些节哀之类的话。
柳乘风的目光倒是注意到了那个小妾;这小妾不过双十年纪;生得倒是不错;只是这一哭;眼睛都已经肿了;雨落梨花;显得楚楚可怜。
那县尊夫人王氏听说二人一个是知府;一个是千户;倒也不敢怠慢;叫人给二人上茶。
下人们去上了茶来;柳乘风和周泰都坐下歇了一会儿;与这夫人寒暄几句;夫人便将今早的经过说了一遍;情形也都是相同;当天夜里;郑胜是在夫人的房中睡的;不过这夫人有个习惯;辰时一刻就要醒来;要去佛堂里礼佛;根据她的描述;她起榻时;郑胜睡得极好;鼾声阵阵;王氏因为想着今早的时候要去府城;所以还叫了他一句;不过郑胜睡得很香;并没有醒来;只是吱吱呜呜地应了一声。
王氏倒是个xìng子刚硬的人;虽然死了丈夫;两眼哭得红肿;可是说着此事时娓娓动听;记忆也是极好。这个妇人的脸sè显得有些蜡黄;不过jīng神倒好;只是嗓子有些嘶哑;让周泰颇有几分敬重之心。
倒是那郑胜的小妾只顾着在旁饮泣;完全不通世故;让周泰暗暗皱眉。
柳乘风记挂着要去看看现场;所以也不想继续聊下去;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劝慰王氏道:“夫人节哀;这些是柳某人的小小心意;柳某虽然与郑县令并不曾相识;可是闻名已久;这点儿浅薄小礼万望收下。”
王氏倒是接了;可是周泰的脸sè就显得有点儿局促起来;他来得匆忙;哪里会带什么钱?不过身上倒是有几两银子的碎银;只是人家柳乘风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自己若是拿那么几块拇指小的碎银出来;这脸往那里搁?可是不送些礼;似乎也说不过去;正在迟疑的时候;柳乘风轻轻拍了他一下;周泰惊愕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随即发现柳乘风的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在宽大的袖子里;一张银票塞入周泰的手里。
周泰立即明白了;这是柳千户给自己台阶下;心里大是感激;忍不住想:“京师里的人都说柳乘风是个呆子、愣子;可是以老夫看却也未必。”
周泰拿出银票交给王氏;最后不忘感激地看了柳乘风一眼。
一百两银子对周泰来说;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算少;这份恩情也不算小了。
王氏再三称谢;柳乘风和周泰告退出去;随即由主簿人等领着到了县令遇刺的卧房。
柳乘风和周泰一并进去;立即闻到一股腥臭味;里头已经有两个仵作在候命了;这二人一见柳乘风和周泰进来;立即给柳乘风和周泰行礼。
柳乘风只是朝他们颌首点头;便将注意力转到了榻上的郑胜身上;郑胜整个人横倒在榻上;胸前一支匕首直没心脏;这屋子里倒是不见凌乱的痕迹;现场也保护得极好;没有随意搬动的痕迹。
柳乘风扫视这屋子一眼;便对仵作道:“去;把匕首取出来。”
两个仵作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取出匕首;此时郑胜已经死了许多个时辰;所以拔出匕首时;倒没有鲜血喷出;仵作将染血的匕首交给柳乘风;柳乘风拿手帕包住匕首的手柄;在手里端详片刻;只见这匕首的刃锋处明显有齿痕;显然这匕首入骨;多处受到磨损。
紧接着;柳乘风便叫仵作将尸体抬出去进行解剖;而柳乘风和周泰则留在这个屋子里继续查看。
这种事本是衙门小吏做的;周泰哪里受得了这环境?脸sè早就变得苍白起来;一副要作呕的样子;不过这一次死的毕竟是个县令;而且人家柳乘风也进来了;他这个知府若是不跟来;实在有那么点儿不给人家柳千户面子;所以只能强行忍受。
而柳乘风则是一边观察卧房中的布置;一边与周泰闲聊;借此转移周泰的注意力。
“周大人怎么看?”
周泰道:“柳千户怎么说?”
周泰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看;只是觉得呆在这里实在太难受;所以才反问回去。
柳乘风道:“若真如那个主簿以及夫人所言;郑县令是死在卯时三刻到辰时三刻之间;而且据说这个时段时常有府里的家人在门前走过;门窗都没有损坏的痕迹;这就是说;凶手除非是从天而降将郑县令杀死;否则断没可能行凶。”
周泰听到从天而降四个字;不禁看了看房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柳大人莫非是说……有鬼……”
柳乘风无语;这家伙的理解能力还真是强大;不禁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凶手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进了这屋子里;又杀死了县令从容而退。”
周泰这时也有点儿惭愧;毕竟他是读书人;君子敬鬼神而远之;方才实在是显得自己过于胆小了一些。
周倘嗽一声;打起jīng神道:“是啊;这里四面封闭;只是不知贼人是如何进来;又如何杀死郑县令后全身而退;莫非这刺客就在这内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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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谁是凶凶手
更新时间:20132821:53:15本章字数:5271
第二百二十四章:谁是凶手
柳乘风点点头;道:“没错;刺客应当就在衙内。”
听了柳乘风肯定的回答;周泰觉得自己的后脊有些冷飕飕的;这岂不是说;乱党就在县衙;一个不好;自己岂不是有丧命的危险?
柳乘风又在这屋子里仔细看了看;有时俯身去塌下;有时绕着屏风走了几圈;一双剑眉;拧的越来越紧;良久之后;他长吐了口气;道:“走;我们寻个地方去坐一坐。”
周泰立即露出喜sè;忙不迭与柳乘风出了这腥臭的屋子;深吸了一口外头的空气;才道:“柳千户专司刑名;是否有了线索。”
柳乘风笑道:“线索倒是有一些;只是许多事还没有头绪;别急。”
他把主簿叫来;向主簿问道:“这内衙里头总共有多少人?”
主簿回答:“大人;总共是十三人;除了夫人王氏和侍妾赵氏之外;就只有几个长随;还有一个帐房;以及一些丫头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待会儿把这些人全部叫来;我要一个个问话。”
主簿点头;自然去准备了。仵作那边;也将尸检的结果取了来;这个时代的尸检很是简单;不过也只能将就着看了看;柳乘风看到这记录中窗口处肋骨有多处断裂的字样;眼眸掠过一丝光彩;随即又拿出用巾帕包裹好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片刻;随即点点头。
整个内债是十三人;除去夫人王氏和侍妾赵氏之外;这内衙的下人有十一个;柳乘风将他们叫来一个个的盘问。
最先进来的是王氏的贴身丫头;叫娥;这娥一看便是jīng明的人;面sè姣好;屁股落座;对柳乘风和周泰并不畏惧;乖巧的叫了一声大人;柳乘风只是点头;周泰则是唔了一声。
柳乘风率先问道:“你家老爷平时待你如何?”
娥眼睛没眨一下;直接道:“老爷平时总是板着个脸;一向不与人亲近。”
她回答的很巧妙;既没有说老爷对她好;也没有说对她不好;反而说一向不与人亲近;这就是说老爷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这就免除了自己的嫌疑。
柳乘风对这叫娥的丫头;不由的高看了几分;随即带上笑容;道:“噢?难道老爷对夫人和赵氏也不亲近?”
娥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咀嚼柳乘风话中的深意;随即道:“夫人且不说;不过自从赵姨娘被老爷娶进了门;老爷一向宠着她;倒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柳乘风看着娥;追问道:“那夫人呢?”
娥刚刚进来的时候;知道大人们要问话;不过这种问话又不像是过堂;所以心里头透着新鲜;再加上柳乘风的态度并不过于冷峻;也让她松了口气;可是柳乘风的问题却很刁钻;让她一下子jǐng觉起来;在柳乘风的逼问下;才幽幽道:“老爷对夫人还算敬重。”
敬重两个字;别有深意;柳乘风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敬重时;这也意味着这夫妻已经生疏了。他莞尔一笑;对这叫娥的丫头心里生出几分好感;不管如何;这个丫头很机灵;说话很得体;他朝这丫头眨眨眼睛温和的道:“好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去把第二个人叫来。”
第二个也是个丫头;叫梅;却是那侍妾赵氏的贴身丫头;梅就显得木讷了许多;相貌也是平平;拘谨的坐下;一副受惊小兔的样子;柳乘风只好温和的问:“我听说你家老爷很钟爱赵氏;为何昨天夜里;却要宿在夫人房里。”
梅犹豫了一下;道:“原本是要住在我家主母房中的;老爷原本夜里都准备和主母就寝了;可是夫人那边却叫了娥来叫;说是明rì老爷清早就要起来;要去府城……”
柳乘风和周泰都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周泰和柳乘风现在也算熟稔了;所以在柳乘风面前放得开;不过让他为之失态的;还是这梅的话;梅虽是这样说;其实也折shè出了这内衙里的争斗;那夫人王氏只怕对丈夫成rì留宿侍妾房中很是不满;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去把那县令郑胜叫去自己房中睡;理由嘛;自然是老爷不要‘cāo劳’过度;明个儿还有正经事要做。
这王氏;看来未必像柳乘风和周探才所见的那样简单。至于这侍妾赵氏;只怕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只看这赵氏挑选的丫头梅就知道;此女很有心计;否则不会将这么个粗浅平庸的丫头留在身边;须知鲜花是要绿叶衬托;有了这梅;在老爷眼里;赵氏的姿sè岂不是衬托的更加明显?
而夫人王氏在这方面就显得没有这般的心机深沉了;就算没有这赵氏;她现在已是年老sè衰;身边却留了个叫娥的乖巧漂亮丫头;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家丈夫对她生厌?
柳乘风笑过之后;抚慰梅道:“你不要怕;我们只是随口问问;平时夫人都是卯时去佛堂的吗?”
梅不敢隐瞒;道:“是的;每rì这个时候都会去;今儿清早的时候也是如此;都是先念了佛;再去用早饭;不过今rì清早的时候;夫人却卯时从房中出来;却是说饿了;让娥特意叫人去准备些糕点送到佛堂里去。”
“是吗?”柳乘风若有所思;随即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梅道:“卯时的时候;整个内衙都没有起呢;当时天黑乎乎的;夫人说要吃糕点;自然要叫厨子们去做;厨房那边紧靠着下人们的房子;所以响动大了一些;奴婢也被惊醒了。”
周泰不由笑道:“这倒是奇了;你们这些做奴婢的;竟比主母起的还迟。”
这一句话自是调侃;柳乘风也跟着失笑起来;对这梅道:“你不要害羞;周大人和你说笑的;那我再问你;平时夫人在这衙内;和谁走的近一些?”
梅想了想:“帐房的杨先生;据说是夫人的远方亲戚;平时夫人在府里;待他很不错;这杨先生也好佛的;所以有时会在佛堂一起参佛。”
柳乘风道:“噢?你家老爷不爱佛事吗?”
梅摇头;道:“老爷说了;天下只有圣人;没有仙佛;对这个并不热衷;不过夫人参佛;他倒是从不反对。”
柳乘风心里想;反对才怪;这夫人王氏正是因为失了宠爱;才心灰意懒去寻常其他寄托;这县令郑胜去反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乘风问:“帐房的杨先生是什么人?”
说到杨先生;梅眼眸一亮;他虽是侍妾赵氏的丫头;而那杨先生明显是夫人那一头的;可是梅显然对这杨先生的观感极好;称赞道:“杨先生温文尔雅;据说还是秀才出身;在这府里从不端架子;对谁都好;有时候也会去衙门里给老爷参赞一下公务;老爷平时也敬重他。”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梅;你方才答的很好;现在还紧张吗?”
梅摇头;道:“不紧张了。”
柳乘风便笑了;对梅道:“好吧;你下去;叫下一个人进来。”
一旁的周泰;对柳乘风的问案方法透着好奇;只是觉得这样旁敲侧击的问;似乎也没有什么效用;倒不如直接把这些人拉去衙门;先打一顿杀威棒;自然什么都好说了;哪里有断案时专门去问别人家长短的。
周泰虽然对柳乘风的办法不认同;不过并没有反对;他对柳乘风很有好感;而且自觉的欠了他一个人情;因此便由着柳乘风zìyóu发挥。
之后进来的下人;大多都是些年岁较大的下人;有厨子;有轿夫;还有粗使丫头;这么些人都过问了一个遍;最后进来的便是那帐房的杨先生了。
这帐房年岁在三旬上下;脸sè略黑;不过显得很是俊朗;举止温文尔雅;也难怪连那梅对他也很有好感。
杨先生进来;行了个礼;不急不躁的道:“学生杨清;见过二位大人。”
对方毕竟是读书人;柳乘风倒也罢了;这周泰的态度自然就更加温和了;连忙道:“杨先生且先坐下。”
杨清又作了揖;随即含笑着坐下;他先是看了柳乘风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周泰身上;向周泰道:“说出来不怕见笑;学生和周知府从前还有一面之缘。”
周泰不禁道:“是吗?只是不曾在哪里见过?”
杨清道:“我家老爷去知府衙门时;学生也曾陪同;知府大人教诲我家老爷的言语;学生在一旁;也都受益良多。”
周泰的脸上;立即闪露出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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