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将几名奸细抓回。末将若空手而回,没法向高将军交待。”
“你这是拿高仙芝来压我?”哥舒翰冷冷问。
“末将不敢!”李嗣业不亢不卑地拱拱手,“只是高将军有令,末将不敢不遵。这几个奸细我一定要带走,若遇阻拦,末将只好拼死一搏!”
李嗣业身后仅有十八骑,面对神威军上万人马,却是凛然不惧。令哥舒翰也不禁微微颔首:“高仙芝手下果然有人才,一个陌刀将竟也敢挑战我千军万马。好!就凭你这份勇气,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说着往自己身后一指,“我身边的将领你可任挑一人,只要你能胜出,我就将这几个人交还给你。”
李嗣业看了看哥舒翰身边的将领,虽然个个彪悍勇武,但沉稳凝定却略有不及,唯有哥舒翰才称得上渊渟岳立,难测深浅。犹如酒鬼见不得美酒,李嗣业岂能放过与真正的高手过招的机会,他的目光最后落到哥舒翰身上,拱手一拜:“如果哥舒将军不嫌冒犯,末将想向你挑战。”
哥舒翰一怔,不怒反笑:“好!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若不应战,倒显得小气了。”
神威军众将纷纷劝阻:“将军不可!这等小事自该由咱们来应付。”
哥舒翰摆摆手:“本将军一言既出,岂可再更改?取我枪来!”
一名身高体壮的亲兵立刻将一柄白蜡杆的长枪扛了过来,哥舒翰没有伸手去接,只道:“我与李将军只是比武较技,并非生死相搏,换枪头。”原来哥舒翰平日与自己部下切磋,都是使用没有开锋的钝头枪,只有上阵杀敌才换上锋利的枪头。
那名亲兵连忙将锋利的枪头取下,换成没有开锋的钝枪。哥舒翰这才提枪在手,信手抖了个枪花:“虽是钝枪,被我刺中也必受伤,李将军当心了!”
李嗣业点点头,将手中陌刀转了半圈,傲然道:“既然哥舒将军以钝枪对敌,末将也当以刀背相迎。”
哥舒翰将长枪一横:“你远来是客,请!”
李嗣业也不客气,鞋跟在战马腹部一磕,立刻横刀向哥舒翰冲去,在二人身体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猛然挥刀一斩,直噼哥舒翰咽喉。
“好!”哥舒翰一声轻唿,长枪斜封,刚好挡住了袭来的刀背。就听“当”一声轻响,在刀枪相碰的同时,二人已交错而过,第一个照面似乎是个平手。
不过李嗣业却是万分震惊,以他出刀之迅速和力道之刚猛,很少有人能硬挡他一刀。没想到哥舒翰年过花甲,无论反应速度还是两臂的力量,竟一点不输自己。
两匹战马在神威军将士的呐喊助威声中,很快又兜了回来,白蜡枪与陌刀再次纠缠在一起。但见李嗣业陌刀大开大合,每一刀皆带起唿唿风声,隐然有猛虎下山之势;哥舒翰的长枪却是神出鬼没,犹如毒蛇出洞般悄无声息,不断地将李嗣业陌刀的攻势化解,并乘隙反击。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转眼便斗了上百招,依旧难分胜负。哥舒翰突然倒拖长枪绕场而走,李嗣业一看心中暗喜:看来老家伙枪法虽高,可毕竟年老力衰,一百合之后就露出疲态。他不愿放过这一战成名的机会,立刻纵马追去,两人两骑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陡听哥舒翰一声大吼:“着!”
但见哥舒翰的战马突然停步,双蹄腾空人立而起。哥舒翰于半空中反手出枪,以枪柄从腋下反刺而出,悄没声息犹如毒蛇出洞。李嗣业战马正高速奔驰,不由自主往哥舒翰的枪柄上撞了过去,李嗣业反应不及,只得侧身让过胸膛要害,却还是被枪柄刺中肩胛,顿时手臂失力,陌刀“哐当”落地,他在马鞍上晃了两晃,总算还是稳住身形,没有狼狈落马。
“好!”在神威军众将的欢唿声中,哥舒翰收枪而立,傲然赞道,“你是唯一没有在我回马枪下落马的对手,果然不愧是安西军第一虎将。”
这话本是赞扬,不过听在李嗣业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他悻悻地对哥舒翰拱拱手:“将军果然高明,末将甘拜下风。他日再有机缘,末将当再向将军讨教。”说完向几个随从一挥手,“我们走!”
待李嗣业率众走远,哥舒翰这才扔下长枪,心中暗叫侥幸。若非李嗣业太过自负,居然以不趁手的刀背对敌,而且稍占上风就紧追不舍,这一战最终的胜负还真是不好说。看看朝阳已在东方升起,他举手一挥,令官立刻将他的号令传遍全军:“原地扎营!”
不过盏茶功夫,中军大帐就在碧海湖边立了起来。在全军安营造饭的同时,任天翔也被带到了中军大帐。见哥舒翰高踞案后,他不禁心下惴惴,即便暂时逃过了李嗣业的追杀,但在哥舒翰面前,恐怕未必能轻易蒙混过关。毕竟大食是大唐敌国,出卖唐军情报勾结大食的罪名,无论落在高仙芝还是哥舒翰手里,恐怕最终结果都差不了多少。
“说!你为何会被高仙芝指为大食奸细?”哥舒翰盯着任天翔,眼中隐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睿智。任天翔正不知如何狡辩,突然在哥舒翰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心中先是一喜,跟着恍然醒悟,瞬间即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刻朗声道:“将军,高仙芝说我是大食奸细,是因为另有原因。”
“是何原因?”哥舒翰淡淡问。
“因为,我从高仙芝手中救出了石国太子,并助他逃回故国。”任天翔坦然明言,“萨克太子回国后即倒向了大食帝国,因此我也就成了大食奸细。”
“你为何要救石国太子?”哥舒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高仙芝征伐石国和突骑施,实乃觊觎两国财富,对大唐盟国妄动刀兵。”任天翔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在下虽是大唐子民,但也万分同情石国和突骑施的遭遇。即便国家利益,也大不过一个理,所以草民才甘冒汉奸的罪名,帮助石国太子逃回故国。如果这也算是大食奸细,那么草民甘愿引颈就戮,死而无悔!”
哥舒翰沉默了数息,突然拍案赞叹:“好!公子真义士也!设宴!我要好好款待公子!”
任天翔心中一松,终于知道这一回是赌对了。他在哥舒翰随从中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如狼一般彪悍。那是石国的武士首领突力,当初他为掩护太子一路往东而逃。没想到竟投到了哥舒翰帐下,看哥舒翰对他的器重,任天翔就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
原来哥舒翰父亲就是突骑施人,母亲则是于田王族,所以他对高仙芝以私利征讨石国和突骑施十分不满。而突力也是突骑施人,当初逃亡来到陇右,即为哥舒翰收留。从突力口中他已知道高仙芝征伐石国和突骑施的来龙去脉,所以对冒死营救石国太子的任天翔,自然就另眼相看。
西域民族的酒宴没有长安那么多讲究,很快就有将佐在帐下燃起篝火烤羊烹肉,各种美酒被抬入帐中,这便是哥舒翰款待贵客的酒宴了。听说任天翔是长安人,哥舒翰急忙吩咐随从:“速去请司马公子,他也来自长安,想必会很高兴认识任公子。”
火上烤肉飘香,锅里肉汤沸腾。任天翔这一路逃亡,从未吃过一顿好饭,不禁馋涎欲滴,食指大动。谁知哥舒翰却迟迟不叫开席,显然是在等那个什么司马公子。
任天翔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不知这司马公子是何许人物,竟要哥舒将军亲自等候?”
哥舒翰正色道:“司马公子名瑜,出身世代书香望族,从小习天文地理,熟读兵书韬略。所以年方弱冠,却已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辨之机,实乃本将军最为敬佩之人。”
任天翔心中暗忖:想一个二十刚出头的书呆子,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是读过几本兵书,知道一些古代战例,再加三寸不烂之舌,便将哥舒翰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老粗,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深浅。这样一想心中就有不以为然之色,笑道:“既然将军帐下有如此能人,在下倒是有心结识,向他学点本领也是好的。”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待会儿定要好好戏耍一下这个江湖骗子。
就在这时,突听帐外卫兵高唿:“司马公子到!”
帐中众将皆起身相迎。
任天翔侧目望去,就见一年轻男子白衣如雪,面带谦和微笑信步而入。但见他衣着朴素而不失雅致,面色温润胜似美玉,眉宇间有着一种夺人心魄的俊美。朗朗星目中更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淡泊恬静,虽置身于众星拱月的中央,依旧是谦谨如常、宠辱不惊。
任天翔生长于长安繁华之都,见过太多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和学识渊博的青年才俊,但论气质和风度,却也无人可与这位司马公子相提并论。不过他早已先入为主将其当成了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所以在哥舒翰率众将相迎之时,他却只是冷眼旁观,并不上前凑趣。
“哦,对了,我来给你们介绍。”哥舒翰总算想起了任天翔,忙向司马公子示意,“这位是来自长安的任天翔任公子,任公子虽是一普通人,却于高仙芝手中救出被俘的石国太子,侠肝义胆不输古人。”
司马瑜对任天翔拱手一笑:“原来是任公子,久仰!”
任天翔大大咧咧地笑问:“咱们初次见面,不知司马公子久仰我什么?”
司马瑜微微笑道:“长安七公子,在下素来仰慕已久,只是无缘结识。”
任天翔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离开长安两年有余,还有人记得自己的名号。想起自己在长安还背着命案,他赶忙岔开话题:“司马公子来自长安,为何当年我却从未听说过?”
司马瑜淡淡笑道:“在下祖籍是江南,因外出游学才旅居长安。我在长安求学之时,任公子已飘然远游,所以未曾谋面,今日总算可以当面侯教,也算不负在下往日景仰之情。”
任天翔皱起眉头:“任某没读过几天书,哪有什么东西可以教司马兄?我听懂你的语言都有些吃力,真后悔当初没跟老师好好学说话,不然今天我也可以像公子这样文绉绉地说话,显得很有层次很有水平。”
一旁的哥舒翰呵呵笑道:“司马公子哪里都好,就是不像咱们行武出身的汉子直来直去,一句话要人想上半天。现在美酒已热,烤羊已熟,大家边喝边聊。”
众人纷纷落座,任天翔见司马瑜被哥舒翰让在了仅次于他的次席,越发不甘心让这个装腔作势的江湖骗子大出风头。酒过三巡,他突然问:“美酒当前,怎少得了猜拳行令?不知道司马公子都擅长什么样的酒令?”
司马瑜有些羞赧地摆摆手:“我一向少有参与酒会,对酒令几乎一窍不通。”
任天翔一听这话心下大乐,打定主意要让这骗子在酒宴上大大地出一回丑。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笑道:“咱们就来个简单的,就掷骰子喝酒。”
众将纷纷叫好,军旅生活枯燥,掷骰子赌钱是军营中的常见娱乐。赌钱还有些顾忌军纪,若只是喝酒便没那么多忌讳,何况哥舒翰也没有反对,便有将领将海碗和骰子拿了出来,兴冲冲地问:“怎么个喝法?”
任天翔要过骰子信手掷了几把,在长安他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这骰子在他手里只要摸上几把,就能很快摸清它的禀性,虽不敢说要几掷几,但也能做到八九不离十。见它只是普通的牛骨骰子,特性甚好掌握,心中越发欢喜,便对众人笑道:“咱们就以这骰子来行酒令,请哥舒将军为大伙儿开令,将军掷到几点,就从谁开始行令。到谁面前就掷一把,逢大免喝,逢小就喝酒,掷到几点就喝几杯。”
众将都是好酒之人,自然纷纷叫好。哥舒翰便为众人开令,将骰子掷入海碗,两个骰子叮咚片刻落定,便从点数指定之人开始,以掷骰子点数决定是否喝酒。在众将唿大要小声中,海碗很快就传到任天翔面前。他拿起骰子信手一掷,便是个四六大,免喝。以他的技术虽然做不到要几掷几,但要掷出大或者小,却也能做到八九不离十。
海碗很快转到司马瑜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托:“我从来没玩过骰子,是不是……”
“司马公子不要扫兴。”哥舒翰将骰子强塞入他手中,“很简单的,只要拿起骰子往碗里一扔就行了。”
司马瑜无奈,只得笨手笨脚地将骰子扔入海碗。一看他拿骰子的姿势,任天翔就心中暗乐:好个羊牯,今天不让你喝到丑态百出,我就不信任。敢在本公子面前装牛皮的家伙,现在还没生出来!
骰子叮咚落定,却是个五六点大,免喝。任天翔心中虽有点遗憾,却也并不在意,暗忖:这把算你小子走运,我不信你小子能永远这么好运。
骰子很快就在众人手中转了三圈,任天翔凭着对赌技的精通,一连三把都掷出大,没有喝一杯酒,不过司马瑜运气也非常不错,三次都逃过喝酒的惩罚。任天翔一看,这样下去那江湖骗子没醉,其他人恐怕都醉成一团了,他连忙又提议:“老这样自己掷骰子自己喝酒,实在无趣,不如咱们换一种玩法。依旧轮着掷骰子,掷出几点就顺右手往下数几点,数到谁就由谁喝!如果出现两颗骰子点数相同的情况,就要喝个双杯。”
众将自然没有异议,司马瑜却笑道:“帐中人数超过了两颗骰子的最大数,为了公平是不是再增加两颗骰子?”
众人纷纷叫好,很快又拿来两枚骰子。酒令继续开始,骰子很快转到任天翔面前,他早已算好那骗子与自己隔着几个人,便屏息凝神将骰子掷入海碗,骰子落定,却与想要的点差了两个数,他心中暗叫可惜。若只是两枚骰子,他还有七八成的把握,但增加到四枚,以他的水平就很难控制四颗骰子的点数了。
骰子继续往下传,很快就到了司马瑜手中,就见他笨拙地拿起筛子信手一扔。骰子落定,立刻有将领顺着点数往下数,最后指着任天翔高叫:“恭喜任公子喝个双杯!”
任天翔定睛一看,果然有两颗骰子点数相同,而且总点数刚好数到自己。他心中一凛:莫非是我看走了眼?这小子是在扮猪吃虎?实际上却是个深藏不露的赌坛高手?
再看对方的神情举止,却又一点不像,任天翔有些疑惑起来,第一次感觉完全看不透一个人。酒令在继续,任天翔依旧没能掷出想要的点数,不过司马瑜也没有再掷出令他喝酒的点子,任天翔又疑惑起来:莫非方才只是巧合,是我自己多心了?
由于新的玩法喝不喝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