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一声冷哼:“我们就是死,也必定先杀了你,所以你最好别得意得太早。”安禄山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跟着又努力张合着嘴唇用“哑语”告诉任天翔——放了我,我让他放你们走。我们无冤无仇,何必为了那个昏君一道没来由的口谕,拼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少废话,他究竟是谁?”任天翔说着拿出水袋,扬起脖子灌了一大口,见安禄山两眼放光直舔嘴唇,他灵机一动,把水袋凑到他嘴边,稍稍润了润他干裂的嘴唇,然后再问,“告诉我他是谁?说了给你水喝。”
渴极的人喝到一口水,反而感觉更渴。安禄山略一迟疑,努力发出了一点声音:“那是萨满教第一上师、月魔苍魅的随身法器白骨骷髅杖,它出现的地方意味着死亡,死亡、还是死亡。”“月魔苍魅?”任天翔皱起眉头,“名号倒是挺唬人,白骨骷髅杖?骷髅我看到了,白骨又在哪里……”任天翔突然住口,因为他终于看到了白骨。藤杖顶端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白色骷髅,原以为是由藤蔓雕刻而成,直到现在他才看清,那是一个婴儿的头骨,不知经过怎样的处理,已与藤杖结成了一体。
“放了我。”看到任天翔勃然变色安禄山顿时多了几分信心,绵里藏针地威胁道,“月魔苍魅是北方萨满教第一嗜血杀神,就连家母对他也畏惧三分。趁他现在还未现身,你们放了我快走,我会求他放过你们。”“闭嘴!”任天翔一面观察着藤杖周围的情形,一面向小薇示意,让她看好安禄山。虽然他还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已清晰地出现在了周围。
不用任天翔吩咐,杜刚、任侠、小川三人已握住兵刃缓缓逼近那根骷髅杖。杜刚率先喝道:“什么人在故弄玄虚?有本事现身出来!”
四周中除了呜呜的风声,就只有漫天飞舞的黄沙。众人等了半响不见动静,心弦正待放松,突听任天翔一声轻呼:“留意脚下!”话音刚落,就见杜刚脚下黄沙突然扬起,一道黑影从浮沙中冲天而出。杜刚幸亏先听到任天翔的提醒,稍微提前了刹那跳开了半步,但终究未能避过突如其来的连环闪击,勉强以唐手护住了下阴要害,小腿及腹部却被由上而下的快拳连环击中,顿时像个稻草人般跌了出数丈。那黑影还想乘胜追击,却听后方风声微动,一柄快剑已然悄然刺到,速度惊人。
那黑影没有回头,鬼魅般倏然向前疾行三步,以他往日经验,三步之内就能避开后方任何偷袭,但不承想脑后那剑速度惊人,一剑落空紧接着又是一剑刺出,每一剑之间连绵不绝,几无空隙,逼得他一连奔出十余步,直到拔出黄沙中的骷髅杖反手回击,才总算逼得对方回剑相格。就听“叮”一声轻响,黑影已顺势回头,脱口赞了声:“好剑法!”
任侠收剑而立,心中暗自吃惊,他方才趁对方袭击杜刚时悄然出手,以他出剑的速度加上又是由后方偷袭,这种情形下依然被对方躲开,那对方岂不比自己更为迅速?任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比自己更快的人,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风势渐弱,漫天的沙尘稍稍稀薄了一点,但见尘土飞扬的朔风之中,一个长发披肩,黑衣如魅的老者手执藤杖萧然而立,风沙拂动着他的衣袂,使他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道不真实的幻影。
老者浑身瘦削无肉,脸上更是干瘪得就像一层黑皮包裹着的骷髅,加上手中所执那条白骨骷髅杖,让他看起来就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妖魔。
“月魔苍魅?”任天翔明知顾问,同时以“心术”不断观察判断跟前这个可怕的对手。方才若非他先一步发现杜刚脚下沙土中那微不可查的异动,只怕杜刚已遭毒手。老者微微颔首,没有理会与之对峙的任侠,却仔细打量了任天翔一眼,萧然道:“即知是老夫,还不快逃命?”老者带有明显的异族口音,听着让人忍不住发笑。但现在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方才他虽占了偷袭之利,但转瞬间伤杜刚退任侠,已证明他的武功明显比二人高出一筹,这对极其自负的墨门墨士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遭遇。
“你并没有把握杀了我们,又何必故作自信?”任天翔突然笑了起来,他已经看到了老者自己都未意识的隐思,“你要真有十足把握,又何必藏在沙中,以你那跟哭丧棒吸引我们目光,却从沙中偷袭。”任天翔长长叹了口气。“你的武功已经极高,只可惜胆子越来越小,你方才若是胆子稍微大一点点,出手更干脆决绝一点,我就算再开口提醒,只怕也救不了同伴的性命。”
苍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跟着嘿嘿一笑:“既然说我胆小,那你们就一起上吧,看能不能吓走老夫。”
方才苍魅出手很快,但任天翔依然看清了他的出手轨迹,并从中发现了他可能的弱点。听他挑战,任天翔忙对任侠低声道:“这骷髅头最怕受伤,出手总是留有余力,也许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任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突然一剑直击苍魅握杖的手。他不攻其要害却只攻其手,那是因为对方速度太快,若不抢先限制其兵刃的发挥,只怕就更没有任何机会。
苍魅果然收杖后退,身形越来越快,任侠经长途跋涉,早已精疲力竭,方才勉力出剑,已经耗尽了他大半力量,再追不上苍魅迅若鬼魅的身形。他脚下刚缓下来,苍魅立刻反身杀回,骷髅杖直点任侠头顶。那骷髅不知经过怎样的处理,任侠连挡两剑也没损骷髅分毫,反而被骷髅震得手臂发麻,胸口血气上涌,已然有体虚脱力的迹象。
任天翔看出任侠力竭,急忙出言指点:“退!兑位!”
兑位是八卦方位,练过武的人中原人大多都知道。任侠立刻往身后兑位退去,就见苍魅杖势大盛,铺天盖地追击而来,二人一进一退十余步,任侠左支右绌十分狼狈,而苍魅杖势却越来越快,令任侠越来越难以招架。就在这时,突听任天翔陡然一声厉喝:“断喉刺!霹雳斩!”断喉刺是忍剑中的招数,而霹雳斩却是唐手中的霸道杀招,根本不可能同时使出。不过任侠已对任天翔有了完全的信赖,毫不犹豫一剑刺出,目标直指苍魅咽喉,正是忍剑中凌厉无匹的“断喉刺”。这一剑不留后路,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令苍魅也不得不后退避让,不过他在后退之时也不忘出招反击,骷髅杖当头下击,任侠虽避开了头顶要害,但肩上依旧吃了一记重击,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几乎同时,就听杜刚一声断喝,一掌暴然出击,正是唐手中的霹雳斩!原来苍魅被任侠的断喉刺逼得后退之时,刚好退到杜刚的攻击范围内,杜刚虽然小腿已伤,行动不便,不过手上却没有问题,这一掌蓄势已久,隐然有开碑裂石之力。
苍魅吃了一惊,急切间来不及避让,只得沉肩硬受了杜刚一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黑漆漆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杜刚一招得手正要趁胜追击,无奈脚下无力,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好拳法!”苍魅嘿嘿一笑,虽然那一记霹雳斩打得他气血翻滚,但凭他深厚的功力,稍一调息便无大碍。他将目光转向了任天翔,依然看出任天翔对他的威胁。
见苍魅片刻间便若无其事,任天翔暗叫一声可惜。遥见苍魅深邃的眼窝中射出的寒光,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企图。但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不等他呼救,那柄骷髅杖已如闪电刺到,这一次是锋利如枪的杖柄,显然是要一击致命。
任天翔眼睁睁看着寒光闪闪的权柄向自己心脏刺到,甚至能想到它后续的可能变化,但身体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目速、脑速虽然远胜常人,奈何身体跟不上大脑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杖柄刺来。
(20完)
智枭21墨家墨魂之卷
就在这时,突见一人挺身挡在了任天翔身前,迎上刺到的杖柄。就在杖柄刺中他肩胛的同时,他腰间的短剑也锵然出鞘,顺势上撩,这一剑之迅捷突兀,已然超过任侠方才最快那一剑。饶是苍魅留有后力也避之不及,只得拼尽全力暴然收腹,硬是将胸腹生生缩回一寸。这一剑由下而上,从苍魅肚子到胸腹一划而过,衣衫应声而裂,干瘦的胸腹上现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苍魅一声痛叫,身形一晃暴然后退,再顾不得伤人,捂着胸口踉跄而走。他已经有数十年未受过刀剑伤,对手的悍勇无畏令他再不敢恋战,落荒而逃。
众人惊讶地望向一剑重伤苍魅的同伴,却是一直守在任天翔身边的小川流云。方才苍魅与杜刚、任侠恶战之时,他不仅未出手相助,还藏起了胸中的杀气,因此让苍魅错误地估计了他的实力。没想到最后关头他不仅替任天翔挡了一刺,而且还有余力拔剑反击,这隐然有墨家死剑之意,却又没有死剑之决绝。
“这是忍剑。”像是回答同伴疑问的目光,小川勉强一笑,话音未落身子就是一晃,软倒在地。就见他肩胛上血流如注,顷刻间便濡湿了半幅衣衫。方才那一刺已将他肩胛洞穿,在他的肩头留下一个血洞。
任侠忙过去将他扶住,撕下衣衫为他包扎。就在这时突听杜刚一声惊呼,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川身后的任天翔,那神情将任天翔吓了一跳,跟着他便感到胸口剧痛,低头一看,就见胸前有血迹慢慢渗出,他不禁一声惊叫,两眼一黑软倒在地——那一刺不光穿透了小川流云肩胛,也刺中了他。
几个人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查看任天翔伤势。就在这混乱之时,反绑双手被捆在马鞍上的安禄山,突然低头将身旁看守他的小薇撞下马去,跟着猛踢马腹,那马吃痛不过,猛地将缰绳从小薇手中挣脱,一声长嘶放蹄飞奔。几个人担心任天翔伤势,哪有心思追击,片刻间那匹马便驮着安禄山消失在大漠深处。
“没事没事,公子没事!”任侠手忙脚乱地解开任天翔衣衫,顿时嘘了口长气。那伤口虽然正在心脏要害,但入肉不到半寸,连肋骨都未刺穿。几人惊魂稍定,忙为他止血疗伤,然后将水喷到他脸上,总算令他醒了过来。
任天翔方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旅途劳顿极度虚弱,这才突然晕倒。见众人都围着自己,小薇在一旁更是泪水涟涟、一脸后怕,他茫然问:“我……我受伤了?”“只是皮外伤,不要紧。”杜刚忙宽慰道,“倒是小川伤得极重,得赶紧找大夫救治。”
任天翔想起方才那一幕,急忙查看小川伤势,见他伤得不轻,任天翔不禁涩声道:“你……又救了我一命!”小川勉强一笑:“是你送我的墨家忍剑救了我们,不然我们今日都逃不过月魔的魔掌。”
任天翔又惊又喜:“想不到那剑谱还真有奇效,你初学乍练就提高得如此迅速?你以前剑法显然不及任侠他们,但现在只怕已与他们不相伯仲,甚至更胜一筹。”说着他转向任侠和杜刚:“我会将这些剑法都传给你们,墨门得祖师遗作之助,必能更上一层。”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抬眼望向四周,突然发现安禄山已不见踪影,顿时心神大乱,“安禄山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薇期期艾艾地道:“方才大家见你受伤,都担心你伤势,没顾上安禄山,结果让他逃了。”
任天翔一愣,急忙问:“逃了多久?”
“逃了好一会儿,往那个方向。”小薇说着往前方一指,见任天翔呆若木鸡,她不禁小声建议道,“要不我们再追,也许还能追上。”
“还追个屁啊!”任天翔仰天长叹,“茫茫大漠,风沙漫天,百丈之外就看不见人影,我们往哪里去追?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一骑健马吃力地奔行在漫漫黄沙之中,这里远离风口,但见前方天地分明,地平线尽头甚至能看到隐约的城郭。安禄山疲惫至极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不顾坐骑已口吐白沫,拼命踢其肚腹,驱使它加快了速度。
虽然双手被缚,但在马背上长大的他,用嘴叼着缰绳也能将马操控自如。遥见前方漫漫黄沙之中,似有几个黑点正排成一线,向自己这边搜索过来,安禄山先是一惊,忙将自己隐到一座沙丘之后,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看清那些骑手的服饰,他才兴奋地纵马迎上前,拼尽全力高呼:“这里!本将军在这里!”
几名骑手立刻加快速度纵马驰来,虽然隔得极远,但其中一人脖子上的红巾还是十分显眼。安禄山纵马迎上前,放声高呼:“阿乙救我!”
几名骑手来到近前,最前方果然是辛丑、辛乙兄弟。终于见到自己人,安禄山不禁泪如泉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将手伸给辛乙,正待令他给自己松绑,谁知辛乙却冷冷望着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句:“将军,勃律尔部落所有冤魂,托我向将军问好。”
安禄山一怔,突然如见鬼魅,满脸更有恐惧之色,这没有逃过辛乙的眼睛。就见他纵马上前,短刀凌空而出,犹如一道闪电从安禄山喉间一划而过。鲜血顿如涌泉般喷薄而出,跟着安禄山那肥硕的身体从马鞍上栽了下来,“砰”的一声激起一片黄尘,将沙土也砸出个大坑。
“你疯了?”辛丑被兄弟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就见辛乙若无其事地道:“我没疯,这人根本就不是将军,不信你们仔细看看。”
安禄山被任天翔剃去髯须化过妆,面目大变。几名紧随而来的武士将信将疑地来到安禄山近前,翻身下马仔细查看,谁知辛乙这时突然向几个人出手,几名武士猝不及防,顷刻间全部栽倒,全是要害中刀。
“你……”辛丑瞠目结舌,本能地拔出长剑,却又不知该不该向兄弟出手。辛乙缓缓收起短刀,淡淡道:“大哥别害怕,我没有疯。因为我已知道安禄山并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而是屠灭我们整个部落的大仇人。二十多年前他灭掉了契丹勃律尔部,只留下不懂事的孩子以补充自己部落人口。我们兄弟侥幸活了下来,并凭着苦练而成的武功成为他的卫士,又因为比狗还要忠诚,得到了他最大的信任。他也许已经忘了我们是契丹勃律尔部后裔,但是我却决不会忘。”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勃律尔部后裔?”辛丑质问。
辛乙解开衣衫,露出胸口那个隐约的狼头刺青,缓缓道:“每个勃律尔的男孩,一出生就会刺上部落的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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