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轮到了,忙碌的小姑娘抬头打算招呼下一位客人,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的脸,脸颊不由得红了红,“你来啦,今天要点什么?”
“唔……两碗馄饨,一屉小笼包,”这里是典型的北方中式早餐,每天都吃想换点花样还真不容易,苏墨仰头看着菜品栏,在油条和麻团之间犹豫了几秒,然后才补充道:“再要两个麻团,黑芝麻的,馄饨不要葱,打包。”
小姑娘在收银机上一阵敲打,“加打包盒和塑料袋一共21。2。”
付完款,苏墨让出位置,自觉站在一边等餐。收银的小姑娘还在偷偷打量他,以至于下一个客人的单子打错了好几次。等外卖打包完毕,苏墨拎着袋子走出小店,此时已经大亮,天空呈现出一种干净的水蓝色,运动后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他舒服的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缓步往回走去。
进门后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简单冲了个澡,然后把还在睡觉的罗旭叫醒,等他洗漱完两人才一起坐在桌前吃早餐。
把小笼包推给罗旭,苏墨咬了一外壳金黄里面香甜绵软的麻团,边吃边问:“丧钟他们怎么打算的,还会开活动么,还是说就这么休闲了?”
自从缺了三个人以后,公会迟迟没有招新的意思,活动一停下来似乎整个公会都凉了。每天都会有一两个休闲号退会,这个公会让人看不到希望,那些玩家虽然不参加活动,但是却很看重公会的进度。说白了在一个牛逼公会即使什么都不做,出门能顶着一个人尽皆知的会名也会觉得有面子。
“寒月那件事他太在意了,听丧钟的意思是这公会他带不动了,”罗旭把一只小包子撕开,拨出肉馅扔掉,再把粘在皮上的小葱粒挑出来,然后递给苏墨,“他有这种想法我能理解,这游戏就是这样,心一散什么都完了,其实牛战AFK的时候,当初跟他混的那批人心就已经散了。”
苏墨咬着包子皮微微皱眉,“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有点太突然了,咱们团状态正好,寒月之前也只是和背后稍微有点口角,而且——”他回忆起牛战AFK那天石牛湖边告别的情景,笃定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人。”
“有件事你要不要考虑考虑,”罗旭心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提出来,“《Time》你想去么?那边都是熟人,基本上什么都比《审判军》好,Ivan已经找过我了,咱们随时都能过去。”
苏墨诧异的看着他,“咱们也走?你这不是逼着丧钟AFK么?”
罗旭耸耸肩,坦言道:“我只能说距离下版本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我本身倒无所谓,你确定自己不想要首杀了?”
这个问题把苏墨问哑火了,随后话题终止。两个人闷头吃完早餐,罗旭叮嘱两句就出门去店里了,苏墨收拾完桌子,习惯性回房间开机登录游戏,他今天没课,可真正上了游戏也没什么能做的事。
于是习惯性赚钱的人开始采矿,最近不知道联盟抽了什么疯,Summer只要一出现在中立地图身边保证七八只红血条守尸,这特么才几点?苏墨无语了,工作日早晨游戏在线人数一般不多,他一个人就能吸引到这么多守尸的,仇恨值也太大了吧?!
这种情况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所以他一直在调整采矿时间,奇怪的是对面用不了两天就能踩准他的点儿,难道为了守尸对方特意在部落建了个小号,然后每天24小时不间断守着电脑么?
不能采矿,苏墨选择在灵魂医者那里虚弱复活,开门回AG了。
最近人员流失严重,即使是晚上的黄金时间公会在线也是个位数,这个点整个公会只有Summer和波斯小喵喵两人,看着一串灰色名单,苏墨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刚罗旭的提议。
算了,他把这个冒出来的想法赶出大脑,一方面这样确实对不起一直挺照顾他们的丧钟,再来人都对第一有情节,《审判军》是他玩魔兽的第一个公会,再荒凉也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苏墨向公会唯二在线的人打了个招呼——
【公会】Summer:喵喵要不要打随机本?
【公会】波斯小喵喵:你不采矿啦~
【公会】Summer:我在奥格怎么采矿?
【公会】波斯小喵喵:噢,刚才看你还在暮光高地呢~
【公会】Summer:你还挺关注我~
打完这句话发出去苏墨都没想什么,只不过是随意承接下去的一句调侃,但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联想到自己在野外被人守尸了。大概是巧合吧……毕竟魔兽里不管是好友还是公会,显示的地点只能是一个区域,如果想知道确切坐标只有同一队伍中的人才能看见。
【公会】波斯小喵喵:哪有啊!公会里就咱们俩,不看你还能看谁啊?
也是……最近被杀的自己都神经质了。
【公会】Summer:那你打不打随机?
【公会】波斯小喵喵:不了,我还有事。
【公会】Summer:好吧。
法师单排随机本,等待时间40分钟,没有治疗或者T带排加之这时间段人少,苏墨控制法师召唤出飞行坐骑,无聊得在空中翻跟头。
【私聊】Ivan:咦~小法丝,肿么介么早啊~O。O
【私聊】Summer:最近睡得早。
【私聊】Ivan:萝卜有木有跟你说来我们公会的事?
【私聊】Summer:说了,但是不方便。
【私聊】Ivan:木有关系,你们俩随时过来都能有位置~
这时,公会里跳出一条上线提醒——
公会信息:狂暴牛战已上线。
苏墨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名字,会长回来了?不对他老婆不可能这么快生;上来看老朋友?时间也不对啊……一时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接下来发生的那种让他彻底震惊了。
公会提示:《审判军》已被会长狂暴牛战解散,您已被移出公会。
【私聊】Ivan:肿么呢肿么呢~你发神马呆呀~
【私聊】Ivan:小法丝小法丝?
眼前这一出太突然,苏墨整个人都懵了,半响才打字询问——
【私聊】Summer:盗号的有没有可能解散公会?
【私聊】Ivan:哈?不会吧,除非有深仇大恨,要不怎么可能有这么没职业操守的人!最多拿走公会银行的钱,然后在用会长的号骗骗卡,这才叫可持续发展!
【私聊】Summer:我们公会……被解散了……
【私聊】Ivan:我次奥!不是吧?
【私聊】Ivan:你还真没公会了……
【私聊】Ivan:别急别急,魔兽除了金其他的都比较容易找回!
公会找回肯定需要本人信息,苏墨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他没有牛战的号码,但他可以通过丧钟联系上对方。
通讯录界面忽然被一通来电取代,陌生号码,苏墨心里着急第一反应就是挂断,但是那个号码锲而不舍的打过来,最后他接通了。
“你好,请问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几秒,旋即笑起来,听起来有几分自嘲的味道,然后才说:“我一直都没办法相信,他喜欢的居然真是一个男生。”
苏墨听得莫名奇妙,不耐烦的回道:“抱歉,你打错了。”
“你不是Summer么?”
原本得算挂断电话的苏墨微微一愣,手机已经拿离耳朵,这个细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轻飘飘的钻进他的耳膜,最终死死的压在了心脏上。
苏墨重新接起手机,声音像结了一层冰,“你找我有事么?”
“我就是来说一下,我打算AFK了。”女生清甜的嗓音带着笑意,“找人杀了你两个月感觉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刚才把你们公会解散了。”
“小姐你真有想象力,”苏墨觉得电话那边一定是个神经病,“你黑了牛战的号,解散我们公会,就是为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动机。
“我不会盗号,向寒月要的。”
苏墨冷哼一声,“别他妈扯淡了好么!寒月从建号开始就在审判军,就算现在转服了,他也不可能让你做这种事?”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波斯小喵喵?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小号?”
两个月前,他在暮光高地采矿,喵喵向他借团刷坐骑,组上没多久思念之城就来了……难怪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他,难怪不管他最近采矿时间怎么变对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苏墨按住额头,真讽刺啊,还是他邀请她入会的。
“他真单纯啊,我就去找他吃过一次饭,他还真以为以后能和我在一起,我说想换个服务器玩他还带着朋友跟过来了,呵呵~”对方病态的笑起来,“还有你,怎么就没怀疑过我呢?每次和我组队都被联盟杀,你不觉得奇怪么?”
“为什么要怀疑你?”苏墨靠在椅背上,出神的看着天花板,轻轻的说:“我再怎么被杀,也没法怀疑和我一起杀过联盟的人呀,再说了,一个游戏谁会想那么多。”
“我知道公会能找回,不过里面的人是回不来了,6百多个号啊~还有你,《审判军》因为你变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回去么?”
“这他妈逼跟我有什么关系?”一拳砸到电脑桌上,整条手臂都震麻了,苏墨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
对面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一顿,声音黯淡下去,“因为背后为了你不再回联盟,他不要我了!”
“他还说,他说他喜欢你……”
电话那端响起尖锐的哭声,苏墨心烦意乱的结束通话,把号码拖进黑名单。面前只剩下显示着魔兽画面的笔记本,聊天框刷满Ivan的私聊,但现在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告诉把这种可笑的原因解释给他们听?
虚拟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那些在现实中酝酿很久的事,你在二次元只能直接面对一个结果,毫无缓冲,只能接受。
Chapter 36 绍东回国
后来《审判军》被找回了,苏墨很多天以后才上线看了看,丧钟私聊他征求意见,好好一个600多人的公会被解散,除了几个主力没人愿意回来。
接受邀请,打开公会列表,苏墨看着孤零零的人员名单,藏在心里的秘密有点恶心人。找回是丧钟申请的,牛战上不了线,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他们都了解多少,总之公会里的气氛异常压抑,公会频道通常很多天都没有一句交流。
会长的头衔重新挂回狂暴牛战身上,不过那是一个永远不会上线的灰名字;丧钟一上线就泡在战场里,一杀就是几个小时,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残雪更多的是在挂机,也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背后的号一直在荆棘谷海角,无限杀那里的小怪……
让苏墨意外的是罗旭没回公会而是直接去了Time,俩人私下聊过,罗旭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即将结束的公会,我们没必要为了它变成休闲玩家。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一边是待了不到五个月的《审判军》,另一边是曾经和他一起拿过无数首杀的《Time》,根本不用选择。
一个强会的消失并没在世界频道激起什么波澜,玩家议论两天也就慢慢遗忘了。版本末期,普通模式速推团队比比皆是,商人依旧孜孜不倦的叫卖,闲聊扯淡的每天都有,除了《审判军》的灭亡,其余一切如昨。
距离期末还有不到一个月,这学期为了跟活动苏墨翘了不少公选课,所以这段时间他不得不收敛点,不然即使期末成绩没问题,平时成绩也可能让他挂了。
八点的高数兴致还很高,等到10点转去上思修,实在撑不住的小苏同学就已经睡了。在一个纯理的学生看来,政治只分两种——理所应当的和莫名其妙的。
这天早晨天就很阴,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积起厚厚的云层,当第一片雪花飘飘荡荡落下,北京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公选通常是几个专业的学生一起上,临近期末人来的特别齐,三百多人的阶梯教室几乎坐满了,苏墨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远处的几个女生兴奋地看向窗外,原本舒展的眉眼微微蹙起,眼睫轻颤缓慢睁开,漂亮的黑色眼珠闪过一丝不爽——不过是下雪而已,有什么可激动的?
温差令玻璃上结了一层水汽,隐约可以展现着外面雪白的轮廓,被吵醒后睡意已经褪去,苏墨支着下巴兴致阑珊的看着窗台上一只干瘪的昆虫尸体,他实在太无聊,以至于一时兴起伸手盖在窗上轻轻一抹。
氤氲的白色世界在那片擦痕中瞬间清晰,雪片密集,中午的天光像傍晚那样阴沉。玻璃映着苏墨的脸,幽暗的瞳孔透出一丝惊愕,两片唇抿成一线——
同一扇窗外,同一棵树下,等候着同一个人。
他甚至同样带着一只行李箱,穿着驼色的羊绒外套,发丝和肩上落着雪,看上去风尘仆仆却又异常安静的模样,像一位优雅而高贵的骑士般伫立着。
一层新的水雾覆盖了那个擦痕,轻轻掩去雪中的身影。
现在明明离圣诞还有一个星期,按理说美国那边还没放假,从震惊中回过神,苏墨下意识地按亮手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他没用任何方式告知自己……算了,他原本也没有必要提前通知自己。
大脑一片混乱,苏墨把书本塞进背包,座椅的翻板咔哒翘起,听到动静的学生纷纷回过头来,却只是看到了正颤颤巍巍关上的后门。
从楼梯一路下来大脑都处在当机状态,直到走出教学楼室外的低温冻了他一激灵,漫天的雪雾迷住了苏墨的眼,但他依然能辨认出那个人已经转过身朝这边看过来。
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将近8个月没见过,他从没刻意去回忆或者忘记那张脸,但现在看着它在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苏墨恍惚感觉他还睡在温暖的教室里没醒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苏墨心里打算着在一个既不疏离又不亲昵的位置停下来,说一句“好久不见”之类的开场白。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许绍东已经很自然地摘下围脖戴在他脖子上,转而拥抱住他。
手臂在身后交叉手指扣紧肩膀,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像是在宣泄被迫分开的无奈和数月以来的思念。颈间的柔软的羊毛围脖还带着对方的体温,被雪水浸湿的发丝蹭在脸上,苏墨双手垂落着,既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