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漫步在公园林荫道上,女护士偷眼观察陈北的右腿,走路基本上看不出残疾,心中满意,轻启朱唇问道:“听陈医生说,你是营级干部?”
“嗯”
“那转业到地方是正科级还是副县级?”
“不清楚对应关系”
“听说你家有小轿车?”
“是省政府配给我父亲的”
“听说……你的腿有残疾?”
“是的,右小腿安装了假肢”
“因公致残,应该每月有补贴的?”
陈北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忽然站住:“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
转脸就走,留下女护士羞怒交加
第十四章篮球比赛
陈北再次相亲失败,家里人都对他无可奈何,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都三十出头的人,再不结婚,黄花菜都凉了。
夏小青暗地里对陈子锟说:“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急着抱孙子么,要我说,给他安排一个媳妇,他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陈子锟却说:“儿子脾气随你,比我刚烈的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随他吧。”
夏小青也洠д蓿担骸澳愣邮菦'老婆运了,运道都被你这个当爹的占尽了。”
陈北不想继续留在省城,背起简单的行李前往北泰上班,以前家里财大气粗,去哪儿不是坐飞机就是挂专列,现在只能坐火车硬座,当然以陈子锟的级别,找铁路分局安排软卧是洠暑}的,但他对家人要求甚严,从不占公家的便宜。
江北联合机械公司党委怎么安置陈北他花了一番心思,首先级别要对应,但不能担任实职,因为陈北不是管理人才,而且他是飞行员出身,在机械公司洠в杏梦渲兀雭硐肴ィ钪辗峙涞奖N揽频备笨瞥ぃ倒臼谴笮推笠担侗鹣嗟庇谙赝偶叮N揽剖钦萍渡柚茫卤钡备笨瞥さ挂菜档霉ァ
陈北这个副科长不用负责具体工作,他也乐得清闲,每天不是锻炼身体就是做飞机模型,既然开不了飞机,做作模型过干瘾总行吧。
每天早上他都会去晨练,风雨无阻,厂区有一条林荫道,女工宿舍正对着道路,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青年出现,自然吸引了女工们的眼球,对这位新來的副科长爱慕的很,不过陈北似乎很脱离群众,他和别人不同,住的是江湾别墅,來往有摩托车代步,整天头油锃亮,西裤笔挺,吃午饭的时候,人家都聚在一起吃喝,他单独开小灶,喝咖啡吃黄油面包。
别人不清楚陈北的底细,团委书记马春花可清楚的很,她知道这家伙是陈子锟的儿子,国民党王牌飞行员,虽然后來起义了,但依然改不了资产阶级大少爷那一套作风,对这种人,一定要警惕。
江北炼铁厂和江北联合机械公司是兄弟单位,铁厂生产的钢铁直接运到机械公司,造成枪炮子弹运往抗美援朝战场,两个厂的工人经常举行联谊活动,各种体育比赛,文娱表演,隔三差五工会就搞一回。
这天两个厂又搞了一个篮球比赛,铁厂队对机械公司队,场地设在机械公司的体育俱乐部内,因为保卫科有几个小伙子参赛,陈北闲着洠乱踩ス壅健
这种业余赛事,水平普遍不高,双方连球衣都不统一,在场内哄抢一气,图个热闹,铁厂队技高一筹,连灌了机械公司队十几分,大幅度领先。
陈北看不下去了,他是练过篮球的,1948年国民党当局举办全国运动会,陈北代表空军队参赛,战绩不俗,自然对这种业余水平看不入眼。
其实队里本來也有几个健将,不过应征入伍抗美援朝去了,所以队伍实力不如铁厂队,眼见差距越來越大,陈北坐不住了,找到工会主席,要求参赛。
“你,行么?”工会主席很担心的看了看他的假肢。
“我投篮准,个子大,上去兴许能捞回几分,要不然输的还难看些。”陈北这样一说,工会主席只好同意。
陈北上场了,穿着背心和裤子皮鞋,背心上随便用粉笔写着临时号码“23”,他的出现给机械公司队带來了转机。
旧社会穷人吃不饱饭,小孩发育不好,工人们普遍身材矮小,就算是选拔入厂篮球队的也不过一米七出头,而陈北继承父母基因,少年时期在美国吃牛排牛奶长大,身高比陈子锟还猛些,足有一米八八,光是海拔就足以压垮对方。
陈北动作敏捷,投篮准确,只要球到了他手上,隔着半个篮球场都能投进篮筐,开玩笑,他可是沧州燕子门的传人之一,暗器功夫呱呱叫,投个篮简直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比分迅速追平,渐渐领先,铁厂篮球队分出两个队员专门拦截陈北,可不管他们怎么跳,高度上还是差了一截,队员陆二喜实在忍不住这口气,一膀子撞上去,陈北当即摔倒在地。
裁判吹哨,机械公司队犯规!
铁厂队的教练提出抗议,说机械公司队临阵换将,寻找外援,不算数。
机械公司队的教练不服气,说这是俺们厂的人,就算数。
双方都带着火气,互相不服,在场地里就推搡起來,陈北刚爬起來又被铁厂队的一个人踢在小腿上,再次趴到,他一个饿虎扑食上去,揪住对方猛打一气。
一场恶斗展开,候补队员们纷纷加入战团,不过抡起打架还是陈北最为勇猛,别看他瘸了一条腿,在这种混战中却不受影响,且不说他一身武艺,就是当飞行员的时候隔三差五打群架也练出來了,这些普通工人岂是对手。
篮球比赛变成了群殴,机械公司队因为有陈北在,完胜对方。
马春花坐在观众席上,气的脸色发青,这个陈北实在是太过分了,好端端的比赛被他弄成了打群架,破坏两个厂的团结,简直就是故意给社会主义生产建设添乱。
幸亏赛场内还有不少生产干部,努力将斗殴制止,只有陆二喜还不依不饶,扑上去要打陈北,中间被干部拦腰抱住,但他冲劲太大,一把抓过去,撕拉一声,陈北右腿裤子被撕开,露出铝合金假肢。
全场一下安静下來。
陈北是残疾人这件事,只有一些高层干部知道,他自己从不宣扬,平时走路锻炼都穿着裤子,也看不出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竟然是个瘸子。
陆二喜傻眼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陈北脸色发青,他很忌讳被人看到自己的假肢,很不愿被人知道自己是残疾人,他不想受到特别待遇,不想被人照顾。
大庭广众之下,陈北扭头走了,银白色的假肢如此刺眼。
比赛草草结束,双方偃旗息鼓各自回去接受处分。
马春花是机械公司的中层干部,又是党委成员,她在机械公司党委会上严肃提出,给予陈北警告处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是我们两个厂一直以來保持的优良传统,陈北一來,就把团结给破坏掉了,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所以我提议给他处分。”
党委书记笑眯眯说:“多听听其他同志的看法吧。”
工会主席说:“我看就不要上纲上线了吧,都是火气大的年轻人,篮球比赛又是身体接触的高强度运动,难免冲突,批评教育一下就好,用不着处分。”
马春花眉毛倒竖:“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如果凡事都和稀泥,随大流,还怎么建设社会主义?陈北不但破坏团结,平时的生活作风也很有问睿
妇联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她立刻打起了精神:“哦,小马,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陈北是不是骚扰我们的女工友了?”
马春花道:“那倒洠в校衷谑窃畚薏准兜奶煜拢滤矝'这个胆子,他生活不是一般的腐化,吃面包黄油喝咖啡,穿皮夹克,呢子裤子,骑摩托车上下班,平时那个头上抹了半斤发蜡,滑的苍蝇都站不住,这样的人当干部,群众看不过眼!”
说到激动处,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尴尬,虽然马春花只是团委书记,年纪也只有二十來岁,但谁也不敢小觑她,这位女同志是民兵女英雄出身,从事过党的地下工作,还当过区长,谁都清楚,马春花将來是要当机械公司党委书记的,人家的政治面貌和革命经历注定了这种上升路线。
所以,马春花的意见一定要充分的尊重。
工会主席打圆场说:“小马你不要激动,陈北同志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毕竟是革命战友嘛,他也为革命做出了牺牲,断了一条腿,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我看处分就免了,批评教育为主吧。”
马春花道:“你称他同志?他是哪门子的同志?他是党员还是团员?他是国民党飞行员,炸死我不知道多少战友!起义的怎么了?怎么早不起义,混不下去想起來起义了,这不是起义,是投机!”
党委书记看不下去了,轻敲桌子:“小马注意一下,陈北起义英雄的荣誉是中央给的,是周总理亲自授予的,难道你要和中央唱反调?”
马春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我太气愤了,口不择言,我检讨。”
党委书记就坡下驴:“你的情绪可以理解,但现在毕竟不是战争年代了,而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陈北是有错误和不足,可我们不能放弃他啊,我们要帮助他,挽救他,给他机会。”
大家都点头,说还是书记思想境界高。
马春花闷头不说话,心里其实不大服气。
书记道:“陈北到底是个年轻人,应该归团委负责他的思想工作,我看小马你就担起这个责任來,在生活和工作上一对一的帮助陈北吧。”
马春花愕然:“什么,我?”
书记道:“大家有什么意见,举手表决吧。”
除了马春花,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书记道:“组织一致决定了,马春花负责帮助陈北进步,就这样,散会。”
直到大家都走出会议室,马春花张大的嘴巴还洠Ш下!
第十五章帮扶教育陈北
马春花觉得被书记暗算了,派自己一个女同志去帮助辅导资产阶级大少爷,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她气愤难平,想去市委告状,可转念又一想,如果连这种小难睿冀饩霾涣说幕埃约涸趺垂桓竦蓖盼榧牵
**员就是要迎难而上,他们故意给我出难睿肴梦页龀螅揖妥龀鲆环ぷ鱽砣盟欠÷泶夯ㄎ战羧罚露ň鲂模殉卤卑镏降祝盟烟セ还牵晌薏准兜囊辉薄
回到单身宿舍,马春花一夜洠に伎嘞耄降自趺窗镏逃卤闭飧龌ɑü樱龆ㄏ却铀枷肴鲜度胧郑刻炷贸隽礁鲂∈钡氖奔洌叭嗣袢毡ā⒒唇毡ê徒比毡ǎ姓馊莸潮ǖ娴祝卤钡木跷蛞欢芴岣叩暮芸臁
学习的地点成了难睿盼偷澄黄鸢旃硕嘣朐樱N揽瓢旃乙彩侨藖砣送淮蠛鲜剩腋鋈税镏庵质虏皇屎嫌蒙习嗍奔鋪碜觯荒馨岩涤嗍奔淅闷饋恚泶夯ㄉ衔缫ナΨ堆г禾危挛缫ぷ鳎灾荒艿鹊较掳嗪蟛懦槌鍪奔洌雭硐肴ィ故窃谧约旱乃奚崂镅鞍伞
组织上找陈北谈话,果不其然,陈北当时就蹦了,说什么也不接受马春花的辅导帮助,党委书记自然有招,以警告处分相威胁,陈北是不怕处分,但他不想让爹娘面子上洠Ч猓詈笾坏们
这天下班后,一脸不情愿的陈北跟着马春花來到了女工宿舍,一群准备出去洗澡的女工捧着脸盆毛巾香皂,穿着拖鞋,披散着头发嘻嘻哈哈围着陈北上下打量,机械厂虽然不缺男人,但这么帅的男人还是稀缺动物。
马春花吼一声:“看什么看,该干啥干啥去。”
女工们嘻嘻笑着:“春花姐,好好帮助他啊。”一溜烟的都跑了,留下银铃般的笑声。
马春花面皮略有些红,不过她肤色偏黑看不出,冷冰冰一扭头:“上楼。”
团委书记的单身宿舍面积不大,不足十平房,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还有脸盆架和藤条箱,就是全部家当,墙上贴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书架上是师范学院的课本和一些文件、杂志,床收拾的很干净,被子叠的像豆腐块。
“你坐。”马春花指着椅子,“喝水吗?”
不等陈北回答,她就拿起热水瓶,倒了满满一搪瓷缸滚烫的开水递过來。
陈北四下打量:“挺干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军人出身呢?”
马春花骄傲道:“我确实是军人出身,当过民兵队长,在江纵当过侦查排长,后來在地方上也工作过一段时间。”
陈北道:“不错。”端起搪瓷缸,“这么烫?你们都拿一百度的滚水当饮料么?”
“喝开水是部队的传统,避免寄生虫和其他疾病,哪像你们剥削阶级,非牛奶咖啡不喝,某些人甚至用牛奶洗澡!”马春花说着说着就來气,一把抢过搪瓷缸,“不喝就给我放下,这里洠в懈呒兑纤藕蚰恪!
陈北耸耸肩,表示不介意,这副作派更让马春花厌恶至极。
马春花拿出今天的报纸,摔倒陈北面前:“把今天人民日报头版念一下。”
陈北拿起报纸:“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
念完之后,口干舌燥,马春花却把搪瓷缸子抱在手里,不给他喝。
“接着念。”马春花将淮江日报又递了过來。
“我嘴都干了,念不动。”陈北道。
“那就歇一会。”
歇了一会,陈北拿起报纸,故意道:“马书记,这个字我不认识,你念一遍我学习一下。”
马春花很生气,抓过报纸却傻了,因为她认识的字很少,除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常见的领袖的名字和革命名词之外,能念出來的字不超过一百个,至于在师范学院的学习,纯粹是镀金而已,上的那些课她根本听不懂,打瞌睡是常事。
“我为什么要念给你听,这是你的学习任务。”马春花已经洠в行那榧绦裉斓难埃讶荼ㄖ蕉妓Ω卤保骸澳没厝ズ煤醚埃匆环莅税僮值男牡茫魈旖桓摇!
陈北倒也爽快,拿起报纸扬长而去。
第二天,陈北拿着一张纸來到团委办公室,放到马春花面前:“这是我的学习心得,八百字一个不少,您收好。”
马春花定睛一看,纸上全是蚯蚓一样乱爬的洋字码,一个都不认识。
陈北的学习心得,竟然是用英文写成!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机械公司本來倒是有几个外国留学的工程师,可镇反的时候毙了一些,劳改了一些,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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