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根在巷口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听到身后的犬吠,顿时加快脚步,可是前面又传出汽车刹车的声音,特务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无处可逃,除了远处灯火辉煌的枫林路
电光火石之间,杨树根作出一个决定,去枫林路
枫林路是江东高官们的住宅区,警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不过杨树根穿的体面,又是高级中学的老师,自然有办法混进去,他拿出名片给路口执勤的警察,说自己是陈少爷的老师,要來做家访,警察深信不疑,放他进去
特务们后脚就到,被巡警拦住,沈开亮出保密局的派司道:“我们在追缉**要犯,人跑了你能负责?”
警察不敢阻拦,任由他们闯入
杨树根來到陈公馆门口,又被警卫拦住,他故伎重演,说來家访,警卫告诉他,二少爷不在家,跟刘秘书去姥姥家了,请他改日再來
后面响起匆匆脚步声,一群特务出现了,他们从两头包抄过來,一个个横眉冷目,脸上挂着冷笑,手里提着上膛的****
杨树根反倒平静下來,坦然整理一下衣服,昂首肃立
沈开狞笑一声,摆手道:“把这个**分子给我绑了”
忽然两道光柱射來,猥琐的特务们弯下身子遮住眼睛,丑态毕露,一辆威利斯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开來,车上坐着的正是陈家大少爷,空军上尉陈北
“杨树根,上车”陈北道
杨树根眼疾脚快,跳上了吉普车,陈公馆大门打开,陈北一踩油门进去了,沈开把腿就追,却被警卫拦住:“对不起沈先生,您不能带枪进來”
沈开道:“那是**分子”
警卫都是陈子锟亲自挑选的精兵,忠心耿耿,只认死理,保密局的派司在别处好使,在这儿可不管用,总之就一句话,进去可以,只许一个人,而且不能带枪
无奈之下,沈开只好卸了枪,进入公馆说服陈北交出杨树根,同时让部下守住陈公馆的前后门,严防犯人逃走
陈公馆客厅内,陈北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着沈开:“沈先生,你半夜三來我家有何贵干?”
沈开道:“大公子,我是來抓杨树根的,此人乃**地下人员,罪大恶极……”
陈北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罪犯?”
“我有足够的证据,请大公子先把人交出來,咱们慢慢谈”沈开虽然气愤,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毕竟空军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尤其这位,是蒋夫人的义子,无法无天惯了的,连区广武都被他弄的撤职查办,自己一个小小的保密局少校,自然不敢硬來
陈北道:“我才不和你谈,天晚了我要睡觉,你请回”
沈开道:“大公子不要让我为难,要不要请示陈长官一下?”
陈北道:“想拿我爹压我,请便,电话就在桌上,他现在北泰视察,你直接挂长途”
沈开想了想道:“也罢,我给大公子一夜时间考虑,再会”说罢转身离去
陈北回了房间,杨树根毅然决然作势要走:“我不能连累你”两脚却纹丝不动
第五十九章天上掉下来的媳妇
陈北拉住了杨树根,将他按在椅子上:“哪也别去,这儿最安全,特务不敢乱來”
杨树根道:“不行,我一定要走”
陈北执意不肯,问他:“杨树根,你究竟是不是**?”
杨树根平静的回答:“对,我就是**,保密局洠в懈愦恚盐医怀鋈ツ慊岬玫叫汀
陈北沉默了片刻,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老朋友,我绝对不容许他们伤害你”
他走到窗口,撩起窗帘看了看,路灯下站着几个特务在抽烟,看样子是打算守株待兔了
……
次日早晨,守在官邸门口的特务已经不见了踪影,大门打开,一辆黑色雪弗兰小卧车疾驰而出,开到枫林路口的时候,两辆汽车从斜刺里冲出拦在前面,跳下一群特务要求检查车辆
坐在副驾驶位子的是陈北,他镇定自若亮出派司:“空军的车你们也要拦么?”
沈开走过來,不阴不阳道:“对不住大公子,所有车辆都要临检,这是保密局的规矩,请把后备箱打开”
陈北冷笑道:“好大的威风,你查我的车,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开道:“大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來人啊,把毛人凤毛局长的电令拿给大公子看”
一个小特务将电令出示,陈北看也不看直接推开,道:“我不管什么毛人凤,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是查不出人來,怎么办?”
沈开道:“查不出人,我自然会给大公子一个交代”
陈北下了车,亲自掀开后备箱盖子,里面除了备胎,空空如也,特务们顿时傻眼,沈开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以眼神示意手下赶紧去追捕,自己堆起笑脸道:“误会,误会”
“说,怎么交代”陈北点起一支骆驼香烟,优哉游哉
沈开正在尴尬,忽然车队驶來,原來是陈子锟结束北泰视察返回省城,看到这一幕便让司机停车,下來询问,沈开一五一十做了汇报,陈子锟哈哈大笑:“误会而已,小沈也是尽职嘛,算了,你先回去”
沈开如蒙大赦,灰溜溜跑了,陈北却意犹未尽,狠狠将烟蒂弹开
陈子锟冷眼看着儿子,喝道:“上车”
陈北上了父亲的汽车,陈子锟说道:“人还藏在家里,对”
“是的”陈北不敢在父亲面前耍花枪
“你知道我这个时间回來,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对付沈开,对”
“是的”陈北的头低了
陈子锟冷哼一声,闭目养神,陈北惶然不语
來到家里,陈子锟径直上了二楼书房,陈北紧随其后,房门关闭,家里的气氛不由得紧张起來,大公子窝藏**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夫人们都不插手,只等陈子锟回來教训这个儿子
陈子锟坐在写字台后面,开始阅读公文,足足过了半小时,才抬头问道:“你想好了么,怎么处置杨树根?”
陈北道:“父亲,杨树根小时候在咱们家做过园丁,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他是**,是反对政府的,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爱国者,我希望您能放他一马”
陈子锟道:“就是这个杨树根,煽动学生参加政治运动,你弟弟若不是被他骗去游行,也不会伤成那样”
陈北忍不住据理力争:“青年学生参与政治运动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学生都不上街,那这个国家还能指望谁?这话好像是父亲您说的,小南受伤这笔帐算在杨树根头上不合适,应该算在89军头上”
陈子锟一拍桌子:“你这是造反么”
外面客厅里,大家心都跟着一抖,这爷俩针锋相对怕是要干起來,姚依蕾想进去劝,却被夏小青拦住:“这爷俩都是人來疯,别管”
陈北毫无惧色,坦然面对父亲的凝视
陈子锟背转身去:“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那就去做”
陈北道:“谢谢父亲”转身出去,下楼來到地下室,给杨树根一套军装换上,混在一个排的警卫中开出官邸,换乘汽车來到机场,空军每天都有去北泰运送人员物资的运输机,安排个把旅客轻而易举
c47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陈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美国巧克力递给杨树根:“还记得小时候么?”
杨树根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巧克力糖纸,道:“当年你给我的最后一块巧克力,我一直洠岬贸浴
陈北道:“那怎么只剩糖纸了?”
杨树根笑道:“晒化了”
两人哈哈大笑,忽然陈北止住笑容,用力捶打着杨树根的胸膛:“老朋友,到了北泰來封信”
杨树根点点头,伸出手來,两个童年伙伴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洠в蟹挚
杨树根撤离省城來到北泰,这座兴工业城市是陈子锟的基本盘,中统军统的特务都无法插足,相对安全一些,他很快就和组织取得了联系,省委指示他,潜入工厂执行的任务
根据上级安排,他化名杨浩,到江北联合机械公司应聘,经过笔试面试,师范学院毕业的杨树根顺利考入机械公司担任文员,厂里很看重这个有文化的年轻人,分配给他一间单人宿舍
就这样上了几天班,杨树根正在办公室里制作考勤表,忽然同事敲敲他的桌子:“小杨,你老婆來找你了,在厂门口呢”
杨树根一惊,自己洠в腥⑶装。睦飦淼睦掀牛还嗄甑叵鹿ぷ魇顾闪舜Ρ洳痪南肮撸皇堑恍Γ溃骸靶恍弧
來到厂门口,只见一个穿红花棉袄的村姑正挎着包袱站着,脸蛋两陀绯红,老棉裤臃肿不堪,活脱脱一个乡下土包子
杨树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村姑看见他顿时咧嘴笑了,隔着栏杆招手:“树根,树根,我在这儿”
“你來了,啥时候到的?”杨树根冲门卫打了个招呼,在会客单上签了字,将村姑领了进來,两人走在厂区道路上,四下无人,村姑低声道:“我奉特委命令配合你的工作,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记住,我叫马春花,大青山马坡村人,十九岁,和你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杨树根不住点着头,也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带马春花到宿舍门口,拿钥匙开了门:“你先坐一会,我下班再过來”
马春花把包袱放下,点点头:“你忙你的,别管我”
杨树根回到办公室,干完手里的活儿,和同事们闲聊了一阵,熬到下班,快步回宿舍,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儿,再看马春花正摆弄煤气灶呢,手里还拿着火柴准备擦,他赶紧制止,打开门窗散气,懊恼道:“你不懂就别瞎弄”
马春花道:“别因为俺啥都不懂,这是煤气灶,來之前组织上都教过”
杨树根洠Ш闷溃骸澳亲橹袥'有告诉你,这个东西会爆炸?砰的一声,房子都炸洠Я恕
马春花撇撇嘴,不屑道:“爆炸咋了,俺啥洠Ъ**包手榴弹玩得多了,实话告诉你,俺以前是民兵区小队的队长,受过武司令和叶政委的接见呢”
杨树根皱起眉头,组织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來配合自己的工作,他不禁有些情绪,道:“春花同志,我暂时不需要你來配合,你还是先回去”
一听这话,马春花不乐意了:“你以为俺高兴來给你装媳妇么,俺可是一线部队的战斗员,要不是组织找俺谈话做工作,俺死也不來,组织上说,机械公司的敌情比较复杂,单身男子容易招致怀疑,所以要给你配一个老婆作为掩护,同时俺还能保护你”
杨树根洠Ш闷溃骸八懔耍驼庋撸掖愠苑谷ァ
马春花跟着杨树根來到工厂食堂,琳琅满目的食物让她眼花缭乱,最后点了一个大份汤面,四个馒头杨树根只点了一碗炒饭,两人坐下开吃,不到十秒钟杨树根就开始后悔
这位大姐的吃相实在难看,呼噜噜的喝汤,吃馒头唧嘴,跟猪一样,饭量还奇大无比,一大碗汤面瞬间下肚,馒头三两口就干掉一个,食堂的面汤和小咸菜是免费的,她又去盛了满满一碟子,继续大嚼
不少工人师傅为之侧目,杨树根觉得脸上发烧,低声劝道:“慢点,洠烁闱馈
马春花道:“俺是习惯了,打……农忙的时候时间紧,吃的快了点,这面汤真好喝,俺再去盛一碗,对了,有大蒜么?”
杨树根无奈的摇摇头:“蒜瓣在五号窗口,也是免费的”
其实他也是农村贫苦人出身,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死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北泰西区贫民窟,但是后來进了江湾别墅做园丁,又被陈子锟资助上了学,早就摆脱泥腿子形象了,举手投足都带着知识分子味道,和马春花这样的同志怎么可能过到一块儿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两人往回走,马春花一路打着饱嗝,杨树根面红耳赤抬不起头,进了宿舍就说:“春花同志,你住这儿,我出去”
马春花瞪起眼睛:“那怎么行,媳妇來看你,你出去睡,让敌人发现咋办?”
望着这个粗眉大眼大大咧咧的村姑,杨树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第六十章艰难的新年
马春花就这么住下來了,她丝毫也不顾忌什么男女大妨,抖开包袱皮在地上铺开,躺倒就睡,杨树根急眼了:“你这个同志怎么能这样呢,你起來,咱们谈谈”
“谈什么,吃饱了还不困觉么?”马春花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俺可是走了八十里地到北泰來的,累了想困觉”
杨树根道:“你是个女同志,我是个男同志,孤男寡女睡一起将來怎么说的清楚”
马春花竖起眉毛:“哎哟我说杨树根同志,洠氲侥闶芄逃娜四宰诱饷捶饨ǎ乙粵'出嫁的黄花大闺女都不嫌你啥,你倒还嫌俺了,这是革命工作懂不懂,再说了,在部队里打仗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倒下就睡,哪管什么男女”
杨树根洠д蓿缓帽鸨蛔映雒牛骸澳闼玻页鋈フ业胤剿
说罢径直出门,马春花追出去大喊:“你个龟儿子,给俺回來”
杨树根头也不回的走了,迎面遇到科里的同事,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窃笑,他们非常理解,杨树根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知识分子,怎么可能找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姑呢,肯定是家里安排的包办婚姻
“我的婚姻,就是个时代悲剧”第二天杨树根在办公室里这样长吁短叹,大家纷纷附和,建议他赶紧把马春花赶走,杨树根却说不能忤逆家里长辈的意思,只能等一等了
科长端着茶杯关切的拍拍杨树根的肩膀道:“小杨,不如这样,调你到公司文化夜校当个教员,那里有床铺可以暂避一时”
杨树根两眼放光,正愁洠Щ峤哟スと四兀剐=淘笨墒亲詈玫幕幔⒖谈屑ぬ榱悖骸翱瞥ぃ艺娌恢浪瞪逗茫行涣恕
科长呵呵大笑道:“你那个农村來的媳妇暂时不好打发,干脆安排到食堂帮厨算了”
杨树根感激了:“科长,您真是太好了”
科长道:“都是革命同志,客气什么”
就这样,杨树根和马春花在江北联合机械公司扎了下來
……
1947年的春节到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家家户户团圆过节,省城枫林路官邸内,温暖如春,阖家团圆,不光陈子锟一家人,连各路亲戚都请來了
李耀廷丧妻后洠в行遥凰渤ご罅耍剂粼谟⒐敛┦浚桓鼋G乓桓雠=颍暌膊换貋恚律硪蝗嗽谏虾J刈糯笳庸臎'劲,从北平探亲回來之后,人仿佛老了十岁,再也洠в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