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道,通电话的时候,电话局一间密室里,钢丝录音机自动转起,记录双方的对话
区广延踌躇满志,在真皮转椅上晃了两圈,感觉很不错,按铃叫秘书过來:“金宝在什么地方?”
秘书说:“少爷最近忙于军务……”
区广延脸一沉:“把他找來”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德行,区广延很清楚,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若不是当爹的罩着,早惹出祸事來了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秘书匆匆而來,道:“主席,不好了,少爷被宪兵抓了”
“什么罪名?”
“杀人”
“到底怎么回事?”
“在妓院和人争风吃醋,开枪杀人,正好执法队路过,就把人给扣了”
区广延颓然瘫在椅子上,以他的政治智慧不可能想不出儿子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肯定是陈子锟捣的鬼,不争气的儿子被人下了套
“拿大印來”区广延强打起精神,亲自在陈子锟送來的委任状來一一盖上大印,签上自己的名字,让秘书给陈子锟送去
陈子锟也爽快的很,不到半小时就让宪兵队把区金宝送來了,还好,洠Оご颍褪窍诺貌磺
“爹,江东不是好地方,咱们走,回重庆”区金宝真是吓到了,宪兵队的驻地,以前是日本特高课的办公地点,地牢里刑具多得是,血腥味经年不散,可让他开了回眼
区广延道:“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撑下去了”
……
枫林路官邸,陈子锟向十余名市长县长颁发委任状,这些官员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德才兼备的人才,全部大学以上学历,平均年龄四十岁出头
虽然委任状上是省主席的大印和区广延的签名,但大家都知道,这官职是陈子锟给的,对此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陈子锟道:“诸位,我为何选你们担任要职,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有文化有担当的知识分子,在民间素有贤名,抗战已经胜利,国家正走向民主富强,诸位肩上的胆子不轻啊,我希望你们记住一点,你们虽然是我选出的官,但不必对我负责,而是要对当地的百姓负责”
一阵掌声响起,大家连连点头,尽是赞许之意
陈子锟道:“可能你们注意到了,还差一位北泰市长,下面就请任北泰市长,萧郎先生上台”
萧郎一袭半旧西装,郊荒岛瘦,眼睛明亮,四下拱手,笑容和煦
他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伪市长,这是极不光彩的经历,所以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陈子锟道:“我知道你们的困惑,萧市长是为了万千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才被迫担任伪职的,或许有人会说,他为何不一死报国,我要说,有时候,活下去比死还要付出大的勇气”
片刻的沉寂后,热烈掌声响起
第四十四章北平旧人
(请牢记)(请牢记)北泰是江东省最重要的工业城市,市长人选极其重要,萧郎重返市长位置,可谓众望所归,陈子锟最惦记的一件大事终于落实,开始实施军队改编事宜。
抗战胜利之后,国共签署双十协定,约定军队国家化,裁撤整编各自军队,虽然雷声大雨点小,但总归做了个和平的样子出來,陈子锟率先作出榜样,将五万抗日救**裁撤了两万,只留三万人马,改编成三个交通警察总队,省城驻扎第一总队,江南第二总队,第三总队驻扎北泰。
虽然换汤不换药,但此举依然为陈子锟博得大片喝彩,毕竟他是地方实力派中第一个裁军的。而且随着军队改编成警察,陈子锟也卸去了所有职务,只保留荣誉军衔,这才是最为可贵的。
年底,美国退役上将马歇尔作为杜鲁门总统的特使來华调停国共冲突,陈子锟作为政界亲美派的代表人物,自然要前往重庆与之会面。
在蒋委员长的亲自邀请下,无官一身轻的陈子锟搭乘飞机前往重庆,dc3在淮江上空盘旋,望着下面锦缎一般的江水和白雪覆盖下的苍茫大地,他壮怀激烈,踌躇满志,中国的和平,或许真的就要实现了。
1945年的年末,北方普降大雪,津浦路部分路段恢复了交通,一列客车在铁路线上疾驰,汽笛长鸣,白色的烟柱拖出老远,头灯车厢里,身着裘皮的李耀廷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色,黯然神伤,北平,我又回來了。
胜利后的北平,比李耀廷记忆中的故乡萧瑟凋败了许多,前门楼子年久失修,很多店铺关门歇业,从正阳门东车站出來,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洋车夫缩着脖子抄着手走过來:“先生,要车么?”老北京话,倍儿地道。
“不用,我想走走。”李耀廷和善的笑笑,乡音真如天籁一般。
火车站外,大群大群的叫花子围着旅客讨钱,李耀廷洠Ц糯蠖勇每鸵黄鹱撸堑攘艘换岫抛吖ィ鋈坏厣弦桓鲅痰僖鹚淖⒁猓蹦晁褪强吭诔嫡厩凹裱掏肺摹
慢慢弯下腰去,正要去捡那烟蒂,忽然一只小手伸过來,飞快的捡起烟蒂,亮晶晶的眼睛对视着他,毫无惧色,吸溜一下鼻涕道:“我先看见的。”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棉袄脏旧,头发蓬乱,李耀廷仿佛看见了自己,他伸手进怀里,掏出一盒昂贵的茄力克香烟:“小子,拿着。”
小叫花歪着脑袋看着这位豪客,十几块钱一包的烟乱送人,却要捡地上的烟头,这人撒癔症了吧。
李耀廷踏着雪走了一段距离,在前门外找了家饭铺,吃了一碗卤煮火烧,喝了两盅二锅头,浑身舒畅,这才打了一辆洋车,直奔他的老家,宣武门外柳树胡同大杂院。
大杂院早已空无一人,自家的屋已经塌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一阵风吹來,屋檐上的雪粒子乱飞,恍惚间春光明媚,娘穿着一件红花袄拿着拨浪鼓,一脸慈祥坐在门口喊着自己:“小顺子,小顺子。”
身穿貂裘的李耀廷立在院子当中,泪眼婆娑:“娘,小顺子回來看你了。”他打开皮箱,拿出一叠钞票,用火柴点了,灰烬袅袅直上云空。
祭奠完了母亲,李耀廷一路步行,直奔宣武门内头发胡同,那里住着他的发小,薛宝庆一家人。
抗战八年,北平饱受磨难,头发胡同依然是老样子,只不过更加破败了,墙头上几茎坚强的枯草从积雪中钻出來,在风中瑟瑟发抖,屋檐下结了一排冰溜溜,行人踩着积雪沙沙作响,衣服上都有补丁,脸上尽是菜色,他们袖着手,狐疑的打量着这位衣着光鲜的外地客人,洠Ц掖畈纭
李耀廷來到紫光车厂,牌匾历经风吹雨打早已破旧不堪,两扇门也看不出颜色,去年的对联还残留在门上,翘起的纸角在风中瑟瑟发抖。
轻轻敲门,洠擞ι钜⒈阕吡私ィ鋈灰桓隽咚甑男『⑻鰜恚×澈焱ㄍǎ骸澳阏宜俊
“你是宝庆的孩子吧,你爹在么?”李耀廷伸手捏捏小孩的脸蛋,注意到他的衣服很破旧,补丁摞补丁,看样子日子过的不咋的。
小孩回头喊道:“娘,有人找爹。”
一个妇人闻声走來,李耀廷一看,吓了一跳,这是杏儿?看起來憔悴不堪,头发花白,背也佝偻着,哪里还有记忆中水灵美丽的少女形象。
杏儿倒是很快认出了李耀廷:“哎哟,是小顺子來了,五宝,快叫叔叔。”
小孩乖巧喊了一声叔,李耀廷不假思索掏出一根小黄鱼:“來,叔给的见面礼。”
五宝不敢接,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娘,杏儿赶紧劝阻:“你干啥啊,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俺可受不起。”
李耀廷道:“我的姐啊,你这话不是骂我么,咱们什么关系,这见面礼我都嫌轻。”
杏儿半开玩笑道:“你给了五宝,那前面四个孩子咋办?”
李耀廷哈哈大笑:“一视同仁,每人一根。”
杏儿忽然眼圈就红了:“兄弟,你洠П洌故窃瓉砟茄馇娌荒芤阋膊蝗菀住!
李耀廷也伤怀起來:“那就等宝庆回來再说吧,对了,宝庆哪去了?”
杏儿道:“和虎头一起出车,咱家还剩两辆车,爷俩一块儿拉车,也有个照应。”
李耀廷道:“我这次來,要大住一段时间。六国饭店我是不稀罕了,就想住咱老北京的四合院,杏儿姐,咱家还有空屋么?”
杏儿道:“有啊,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洠略垡黄疬豚荆透郧耙谎!
李耀廷喜道:“那敢情好。”
杏儿拉起他:“光顾着说话了,走,屋里烤火去。”
來到后院,只见家徒四壁,屋里空荡荡的,好在火坑还是热乎的,杏儿不好意思道:“日本人把能抢的都抢走了,老百姓实在是洠Щ盥罚由霞依锢系纳。艿钡娜绷恕!
李耀廷默默点头,心中酸楚不已。
过了半小时,前院传來熟悉的声音:“杏儿,我回來了。”
李耀廷赶紧出去,只见宝庆正蹲在地上检查车骨碌,胶皮轮胎瘪了。
“今儿倒霉,扎了钉子,这条胎已经补过好几回了,怕是不中用了。”宝庆带着旧棉帽,穿着破棉袄,肩膀都烂了,一蓬棉絮露着,腰里扎了根绳子,看起來落魄无比。
李耀廷鼻子一酸:“宝庆!”
薛宝庆身子一颤,回过头來,喜出望外:“小顺子,你來了,啥时候到了,也不拍个电报,我去接你,那啥,他娘,快打酒去,再在胡同口二荤铺炒两个菜,猪头肉,炒腰花,再來一盘花生米。”
杏儿两手空空,有些尴尬,家里一点钱洠в校训郎拚瞬怀伞
宝庆赶紧从褡裢里掏出一把零钱一股脑塞过去:“一斤好酒,要莲花白不要二锅头。”
李耀廷知道宝庆好面子,就洠Ш退缌┙葸豚荆淮蠊し颍撇怂蛠恚饺硕砸⒆用翘酵诽侥栽谕饷婵矗η旌呛且恍Γ阉母龊⒆佣冀薪鴣恚灰唤樯埽灞Ω詹偶耍谋κ歉雠ⅲ潘辏σ彩桥ⅲ辏σ廊皇桥ⅲ辍
“三个闺女,俩小子,可能折腾了。”宝庆深深的皱纹里,洋溢着幸福。
孩子们喊过叔叔之后,李耀廷拿出四根金条一字排开,小黄鱼在煤油灯下熠熠生辉。
宝庆呆了:“兄弟,你干啥?”
李耀廷道:“宝庆,你给我说实话,日子过的咋样?”
宝庆沉默了一阵,声音低沉下去:“这辆老车,我拉了二十年了,修修补补早不行了,现如今流行三轮车,人力车过时了,生意不好,拉上一整天,也混不够一家老小的嚼谷,得亏大儿子年轻力壮,能帮衬一把,要不然这日子真过不下去。”
李耀廷道:“这些金条,算我入股车厂,你继续把生意干起來,挣了钱咱们分账,亏了算我的,咋样?”
宝庆眼中闪烁着火花:“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有了希望,宝庆心情大好,兄弟俩开怀畅饮,一直到夜里十点钟,宝庆家大儿子,二十出头的薛大栓才拉着洋车带着一身雪花回來。
大栓的长相和年轻时候的宝庆如出一辙,憨厚木讷,沉默寡言,喊了一声叔就帮爹修车去了。
“这孩子,随我。”宝庆端起酒杯:“接着喝。”
忽然大门一阵咚咚响,宝庆狐疑道:“这个点儿,能有谁來?”
杏儿担忧道:“不会是侦缉队的白二吧。”
李耀廷道:“什么角色?”
宝庆道“一个地痞,以前当汉奸,现在跟着侦缉队当碎催,经常敲诈邻里。”
李耀廷冷笑道:“洠露业挂都墩夂湃恕!彼底虐戳税囱浔鹱诺穆砼七W樱巧虾L裁拦龃蚨嗌倌甑暮澜芰耍匀徊话颜庵中〗巧旁谘劾铩
李耀廷陪着宝庆去开门,杏儿不放心,给儿子递了个眼色,大栓拎起一根杠子跟在后面。
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人,抄着手缩着肩膀瑟瑟发抖,不停的跺脚,并不是侦缉队的白二,而是许久未见的李俊卿。
“哟,这不是李爷么,哪阵风把您吹來了?”杏儿的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李俊卿穿一件旧大衣,领子袖口都磨的光溜溜,肩膀上、头上都是雪花,脸上胡子拉碴,削瘦无比,讪笑道:“嫂子,我來投奔你们了。”忽然他看见站在后面的李耀廷,顿时惊喜道:“哎呀,胡半仙洠ЩN遥刃钦嬖谡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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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戴老板之死
(请牢记)(请牢记)李耀廷也很吃惊:“俊卿,你怎么混到这步田地了。”
李俊卿苦笑道:“说來话就长了,我也是倒霉催的啊。”
宝庆是个厚道人,道:“外面冷,进屋说吧。”
李俊卿点头哈腰,跟着进來了,还对杏儿一鞠躬:“嫂子,您好啊。”
杏儿把脸别过去,洠Ю硭壤钜⒑屠羁∏涔醇绱畋匙呓ィ疟η斓溃骸八褪歉龊杭椋阏兴夷苡泻檬拢可匣卦奂业难蟪当痪炜哿耍膊话锩Α!
宝庆道:“到底是多少年的朋友,再说小顺子还在这儿,咱能见死不救,再说吧。”
进了堂屋,李俊卿坐在火盆边搓着手,眼睛盯着桌上的剩饭,宝庆道:“吃了么?”
“那啥,吃过了。”话洠低辏羁∏涠抢锞凸竟窘辛似饋怼
“你还跟我客气,他娘,拿副招呼來。”宝庆道。
李俊卿讪笑:“把我就不好意思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把残羹剩饭和最后一点白酒吃喝干净,完了一抹嘴,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原來抗战胜利后李俊卿就开始找门路,抱大腿,可是很不幸,财产被一个假军统特务给骗走了,事儿洠О斐桑疀'了,人也被通缉了,罪名是汉奸,自然落得这步田地。
“呸,活该。”杏儿道。
李俊卿假装洠骸鞍Γ沂亲咄段蘼钒。矝'脸來见老朋友,可是路上我遇见一算命先生,胡半仙你们听说过么,这位爷可真不是吹出來的,他说我的救星今天刚到北京,就在老地方,我就厚着脸皮寻來了,洠С上胍⒄鎭砹恕!
李耀廷是个爽快人,他说:“我身边倒是带了一些钱,你有多大把握能成事?若是成不了,你还是跟我回上海吧,隐姓埋名重起炉灶也不晚。”
李俊卿道:“故土难离,我的人脉全在北平,离了这儿我啥也不是,兄弟,你借我钱,我不出一年保准加倍还你。”
李耀廷洠祷埃奔创蚩约旱钠は洌锩娴南词闷坊幌匆路钩鰜恚蚩涞准胁悖锩姘诼保锹躺拿莱
“这些够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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