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当场就要拔枪,却被陈子锟喝止,他心平气和的对龚稼轩说:“稼轩兄,国家这个样子,你觉得是建设的时候么,没有和平的环境,谈什么都是不成立的,我种罂粟,我攻打省城,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要打造一个清平世界,你可以说我是武夫,但我要告诉你,止戈为武,你可以说我是一个毒枭,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治下,鸦片将会在江东省绝迹!”
龚稼轩直视陈子锟良久,缓缓道:“当真?”
“君子一言。”陈子锟伸出右手。
“我再相信你一回。”龚稼轩和他握了握手,回身坐到位子上,拿出支票簿说:“汇金银行是一家小银行,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我至多只能拿出五十万来,其余的还要你自己想办法。”
陈子锟道:“多谢稼轩兄了,一事不烦二主,剩下的还要稼轩兄多帮忙,兄弟和省城银行界的人也不熟。”
龚稼轩道:“咱们江东不是上海,市面上多是老式银号钱庄,能和上海天津的外国银行实现汇兑的只有我们汇金银行,所以找那些人也没有,如果大帅实在急缺资金的话,我倒有一个法子。”
“哦,请讲。”
龚稼轩有些犹豫道:“这一招太过伤民,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
陈子锟一笑:“不瞒稼轩兄,兄弟就带了五百人马到省城,现在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盯着我呢,不管是麦子龙反水,还是卢永祥打过来,亦或是段海祥部回援省城,我都是死路一条,你说,这算不算万不得已。”
龚稼轩道:“好吧,这一招就是发行军票!”
看龚总经理一脸沉痛的样子,龚梓君和陈子锟面面相觑道:“军票有如此恐怖?”
龚稼轩道:“军票就是军队发行的钞票,和银行钞票的区别在于它没有准备金,无法对付现洋,就算是穷兵黩武的军阀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发行军票,而是在占领地区使用,以便搜刮民财,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可能。”
陈子锟道:“我怎么忍心荼毒江东父老,发行军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等我稳定大局后,即刻将这些军票如数兑付便是。”
龚稼轩一躬到底:“仁者无敌,将军善待百姓,才不会落得和孙开勤一样的下场。”
既然汇金银行愿意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陈子锟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成立江东省军用票券管理局,就由梓君来兼任局长吧,只是军票如何印制,还要稼轩兄指点。”
龚稼轩道:“仓促之间难以印刷出数额巨大的军票,我看不如这样,江东省以前有一家盐业银行,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倒闭,金库里尚有大量作废盐业钞票,不如拿出来使用,先取一百万票券,在上面加盖江东省军票管理局的盖章即可投入市面。”
陈子锟赞不绝口:“好办法,多谢稼轩兄,此事就烦劳你们爷俩了。”
……
解决了钱的问题,陈子锟又风风火火赶回公署处理军务,段海祥的六万大军远在三百里外,省城生变的消息还没传过去,他先以孙开勤的名义假传了一道命令,解除段海祥的职务,以副职代之,然后截断一切军资粮秣弹『药』供应。
正忙合着,曾蛟请见,他一到省城就带着部下闯进监狱,将义父老『混』江龙救出,老人家两条脚筋被挑断,人已经废了,不过能重见天日也算是幸运。
在省城监狱还发现一个老熟人,昔日盖龙泉手下老十梁茂才身披镣铐蹲在死牢里,据说这是最近才抓获的重犯,还有三日就要行刑问斩了。
曾蛟认识梁茂才,便将他一并搭救了,带回督军公署。
自打大青山杆子被招安之后,梁茂才孤身一人南下省城,做起了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放火绑票无恶不作,但他总是对恶贯满盈的大户豪绅家下手,从不动贫苦百姓一根毫『毛』,打劫来的钱财除了『花』天酒地之外,一多半倒是散给了灾民。
省城警察厅费尽心机,终于在一家妓院把梁茂才擒住,为了抓他死伤了八个侦探,有那早年就在衙『门』里做皂隶的老人说,省城几十年都没出过这样的悍匪了。
梁茂才被判处死刑,秋后问斩,眼瞅着就到了喝断头酒的时候,一队大兵闯进了监狱,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提走,他还以为要提前处决呢,一路骂骂咧咧,哪知道没上刑场,而是来到督军公署。
后『花』园鸟语『花』香,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枪毙人的样子,梁茂才带着沉重的镣铐站在原地,寻思着怎么才能逃跑,忽然一张熟面孔出现了,正是军师苏青彦。
“军师,你怎么在这儿?”梁茂才奇道,心说难道军师改换『门』庭投靠省军了?
苏青彦道:“不光我在,老九也在,大帅也在。”
梁茂才狐疑道:“你们咋在省城,还在督军公署里?”
苏青彦道:“还不是为你来的。”
“为我?”梁茂才更糊涂了。
苏青彦道:“自打你离开山寨,大帅和大当家的一直挂念着你,听说你在省城被捕,还判了死刑,大帅多方通融想捞你出来,哪知道孙开勤个***执意要枪毙你,好像是因为你『弄』死了他的小舅子,有这回事?”
梁茂才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
苏青彦道:“总之孙督军不给咱们大帅面子,大帅一怒之下,和他刀兵相见,亲率五百『精』兵直捣黄龙,把姓孙的给擒了,把你给救出来了。”
梁茂才年纪轻,一根筋,苏青彦的话哄不了别人,骗他绰绰有余,小伙子眼眶当时就红了:“大帅不记恨我,还发兵来救我,我真不是人。”
苏青彦道:“日久见人心,大帅也是爱才心切,眼下我军正是用人之际,老十,你愿不愿意助大帅?”
梁茂才道:“只要大帅不嫌弃我,我这条命就卖个他了。”
一阵爽朗的大笑,陈子锟身披斗篷而来,见梁茂才镣铐加身,当即喝道:“来人,把镣铐解开。”
重达三十斤的死囚镣铐是铆死的,得用进口钢锯才能锯开,怕梁茂才累着,陈子锟让人给他搬了张椅子,见他衣不蔽体,又解下斗篷给他披上,把梁茂才感动的涕泪横流。
“大帅,我的命是你给的,从今以后,上刀山下油锅,全凭一句话。”
陈子锟连声说好:“现如今就有一个事,非得一员骁将出马才行。”
梁茂才就问什么事。
陈子锟道:“上海护军使何丰林,劫了老子的货,杀了老子的人,现在又要和我开兵见仗,这口气你说咱们能咽得下么?”
梁茂才道:“我去料理了他!”
陈子锟大喜:“好!就等你这句话了,只是你这身子骨在死牢里待了多日,撑得住么?”
梁茂才道:“不碍事,我打小练过铁布衫。”
陈子锟道:“我晋升你为江东省陆军少校,选锋队长,带领一营人马赶赴上海,务必要把上海滩搅个天翻地覆。”
梁茂才道:“我懂,就是钻进铁扇公主肚里的孙猴子那样。”
陈子锟哈哈大笑:“靠谱,事不宜迟,你明天就带人出发,打下上海,我给你摆酒庆功。”
梁茂才嗫嚅了一阵道:“红『玉』……她还好么?”
陈子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红『玉』好得很,等你凯旋归来,我把红『玉』赏给你。”
第四十六章孙开勤通电下野
第五卷混战'第四十六章孙开勤通电下野——
陈子锟收了一员猛将,心情大好,连日『阴』霾的天气看起来也有转晴的趋势。
在警察厅的大力协助下,省军警备旅被迅速解决,团以上军官全部开革不用,下级军官愿意留任的就留任,不愿意干的按级别发放遣散费,排长三十块,连长五十块,营长七十块,士兵一律是十块钱,当然不给现洋,而是加盖了军票章的盐业银行报废钞票。
愿意留任的待遇可就不一样了,白『花』『花』的现洋,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军饷连发三个月,警备旅的官兵们可不是傻子,孙开勤也好,陈子锟也罢,跟谁不一样?看起来这位新来的陈大帅出手还大方些呢。
两个补充旅更好处理,都是新招来的兵,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当官的说啥就是啥,派几个军官过去直接接管即可。
省城军火库里储存着大量武器弹『药』军械,有马克沁重机枪十『挺』,丹麦迈德森轻机枪五十支,旧式汉阳造套筒步枪一千二百支,西洋式军官佩刀二百把,马刀三百把,西班牙造盒子炮三百支,洋步号一百把,马号五十把,铜吹哨、步鼓、八倍望远镜、炮队镜、担架、马灯、洋镐、斧头、铁锨、刺刀、军装、皮鞋、绑『腿』、腰带、军帽若干,足够装备三个旅。
在火车站货场又发现了惊喜,足足五千支崭新的日本造三八式65口径步枪,还没开箱,据车站工作人员说,这批货物是开战不久前从上海运来的,想来是卢永祥为了武装孙开勤特地赠送的军资。
如今这些枪械弹『药』全都便宜了陈子锟,正好用来装备两个补充旅,两旅新兵刚接受了队列和『射』击训练,已经有些兵的样子,陈子锟将这五千人马编成江东省陆军新编第一师,可是师长的人选成了大问题。
陈子锟刚来南泰的时候一穷二白,手下人才也极其匮乏,只有一个阎肃,一个赵『玉』峰,赵副官还是个不堪大用的角『色』,收编南泰土匪后这个问题稍微得到解决,但不论是盖龙泉、陈寿还是薛斌,都没多少文化,他们打仗的路数完全和三国演义里一样,热兵器时代的各种战术,什么步炮协同、机关枪跨越『射』击、散兵线,挖战壕之类的玩意一窍不通,让他们当团长都是勉为其难,指挥一个师的人马,那是赶鸭子上架,肯定要坏事。
想来想去,一个名字闪现在脑海里,陈子锟道:“给我把张鹏程找来。”
张鹏程是督军公署的副官处长,保定陆军讲武堂毕业,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算得上是正牌科班的军事人才,但他左右逢源、穿针引线的本事更强,陈子锟在他身上可没少『花』钱,很多军事情报都是张鹏程送来的。
陈子锟攻占省城后,孙开勤的一帮老部下躲的躲,逃的逃,唯有张鹏程依然在府里镇定自若,当传令兵来叫他的时候,他换上军装『精』神抖擞来到督军公署面见陈子锟,口称大帅,纳头便拜。
“哎呀呀,鹏程兄快快请起,咱们兄弟不兴这个。”陈子锟赶紧搀扶,张鹏程笑『吟』『吟』的也就顺势起来了,道:“不知道大帅传卑职来有何指示?”
陈子锟道:“鹏程兄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现在有个师长的位子,不知道老兄有没有兴趣?”
张鹏程眼睛一亮,师长可是实权人物,油水比当副官处长大多了,他虽然是正牌军校出身,但一直不被孙开勤新任,只能屈尊当个幕僚,军衔才是个上校,而同期的校友哪个不是将军。
“卑职怕是难以胜任啊。”张鹏程嘴里客气着,其实眼神已经将他出卖,他太想当这个师长了。
“鹏程兄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你不能胜任,那江东省就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陈子锟这个马屁拍的张鹏程极为舒坦,日本留学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惜孙督军并不因此重用自己,现在陈子锟一来就让自己当师长,焉有不兴奋的道理。
“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鹏程啪的一个立正,标准的日式军礼。
任命书早就写好了,盖着江东省督军的关防大印,签着陈子锟的名字,虽然北京政fǔ还没有任命下来,但小陈实际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督军了。
张鹏程走马上任,担任了新编第一师的师长,军衔暂时还是上校,但他却给自己『弄』了一副中将的金板肩章挂上,不过后来发现陈子锟依然扛着少将肩章,他也就悄悄又换回了上校军衔。
降将都被委任为师长,孙开勤旧部们的心眼都活泛起来,纷纷送礼托关系希望能在陈大帅麾下谋个职务,一时间刘省长麦厅长张师长家是『门』庭若市,省城迅速恢复了生机。
军票管理局的工作进展神速,用了一天时间就把盐业银行的废旧钞票拿出来盖上章子投入使用了,一共发行了一百万额度,承兑期限是三个月,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凭票可以兑付相同数额的银洋或者其他银行的钞票。
钱有了,枪杆子也有了,陈子锟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而这一切仅仅用了两天时间。
他决定见一见孙开勤,这位昔日的督军,今天的阶下囚。
来到督军公署后宅的时候,双喜报告说按照计划,把警备旅长马『春』放跑了,陈子锟点点头:“很好,不过不能让他在省城晃悠,派巡警抓他,尽快把他『逼』到段海祥那里去。”
双喜领命去了,陈子锟让人把孙开勤押了上来,孙督军一袭绸缎衫『裤』,手里拿着佛珠,眼睛微微眯缝着,与世无争的样子,也不客气,坐下就问:“你准备如何处置本帅?”
陈子锟道:“孙督军乃是北洋老将,卑职的上司,谈何处置,就算是您老受了逆贼卢永祥的『蒙』蔽,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字辈『插』嘴啊,我只是奉了吴『玉』帅的命令来劝您悬崖勒马的。”
孙开勤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陈子锟又道:“勤帅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妨退居上海,在租界做个富家翁,不比刀光剑影来的舒坦,我卑职在,保证您的绝对安全。”
孙开勤沉『吟』一会,决定妥协:“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通…电…下…野。”陈子锟一字一顿的说道。
……
虽然陈子锟已经控制江东省城两天了,但是外界尚且不知道江东的天翻地覆,这是因为电报房电话局都被他派兵控制住了,纸里包不住火,他想做的只是延缓曝光的时间。
战争第五天,民国十三年九月八日,江东省督军孙开勤通电全国,宣布下野,与此同时,江北护军使陈子锟在江东省城亦通电全国,发布檄文,宣布讨伐卢永祥。
通电一出,举国震惊。
江浙前线,齐燮元的苏军和卢永祥的浙江『交』战数日,互有输赢,但总体来说双方拼尽全力也只是打了个旗鼓相当而已,战争呈胶着状态,江东易手的消息传来,齐燮元大喜过望,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宣布了这一特大捷报。
众将俱是惊喜,江东事变,浙江腹背受堵,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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