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夏大龙道:“公署里还有些事务尚未处理,今天就不叨扰了,这几只猴子,我看还是放了,畜生也是生灵,少造些杀孽,将来少不定能从十八层地狱提到十七层哩。”
这话说的也是够直白,够阴损,不过和夏大龙这种人说话,就得这么直接,这样他才能听得懂。
“也罢,这几只猴子就送给护军使放生去。”夏大龙道。
酒宴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陈子锟起身一拱手:“夏老爷,谢谢你的款待,下回我请。”
拱手的时候,夏大龙分明看到他西装腋下藏着一把手枪,击锤大张,处于待机状态,不禁捏了把汗,人家是有备而来啊,真打起来,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出了夏家大宅,阎肃带着一个排的兵正在门口等着,见陈子锟出来,立刻前问道:“没事?”
“夏大龙想唱一出鸿门宴,没唱好,演砸了。”陈子锟笑道,将巴拿马草帽戴在头,高天阳光灿烂无比。
四只猴子被陈子锟带走了,夏家大宅恢复了平静,这一局,夏大龙输了,他枯坐在椅子里,脸阴霾渐多,忽然夏景夕跑进来:“咦,客人怎么走了,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
夏大龙勉强笑道:“是啊,他们有事先走了,乖女儿,你找爹有什么事?”
夏景夕道:“爹,我想明天出去玩,去庙里烧香。”
夏大龙有些不耐烦:“去,让管家给你派四个护院跟着。”
……
县衙后宅,四只装着野猴子的笼子一字排开,鉴冰和姚依蕾拿着零食往里面塞,猴子们狼吞虎咽的吃着,哇哇乱叫,兴奋的不得了,那只猴王很通人性,居然会学人作揖拱手,惹来一阵阵笑声。
“咱们留着养。”姚依蕾兴高采烈提议道。
鉴冰当即反对:“不行,养猫养狗也就罢了,猴子也万万养不得,这种动物太调皮,真要弄四只猴子在家里,这日子就别过了。”
陈子锟赞同鉴冰的说法,这几只猴子还是放生比较好,事不宜迟,姚依蕾天性喜欢小动物,晚一点放的话怕是就舍不得了,陈子锟当即带人扛着四只笼子出城放生。
猴子是大青山的猴子,跑到大青山去放生显然不行,好在出城就是荒郊野外,在这儿放生也未尝不可,陈子锟拿了一柄斧头将笼门砍开,三只猴子窜出笼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可那只头毛被剃掉的猴王也不走,吱吱呀呀的叫着,在陈子锟马前窜下跳。
“你不愿意走?”陈子锟奇道。
猴子又是一阵乱叫,指指光溜溜的头皮,满眼流泪。
王德贵道:“这畜生知恩图报哩,大帅不如收了它。”
陈子锟哈哈大笑:“好,马来。”
猴子喜不自禁,抓耳挠腮,窜陈子锟的马背,趴在马鞍前面,跟着一同回城去了。
进城门的时候,保安团的团丁们和一帮老百姓都围着看热闹,护军使马背竟然有一只活猴子,这可是西洋景,不过很快就有人悟出其中的道理,赞道:“这是马封侯哩。”
不经意间,陈子锟为自己做了个活广告,乡下人就信这种四六不靠的说法,很快就有谣言说,新来的护军使前途无量,将来是要做督军,做大帅的,抱紧他的大腿,准没错。
当晚,陈子锟又让参谋长在醉仙居摆了一桌,宴请保安团的兄弟们,邀买人心这种事儿,本身没啥难度,关键就看舍不舍得下本钱,投感情。
……
县衙后宅从此多了一个新成员,这只猴子被陈子锟命名为小悟空,假山和院子里的两棵桂树是它经常活动的场所,小悟空兴许是在夏家被吓破了胆,竟然没有寻常猴子那样调皮,反而非常乖巧,还会学人扫地,头脑更是聪明,有一次姚依蕾踢毽子踢到房顶,随手一指,小悟空三下两下就爬去拿了下来,献给夫人邀功请赏。
家里多了这样一号人物,寂寞无聊的时光总算是好过了一些,两位夫人闲着没事,在县城招摇过市,后面跟着四个小丫鬟,抱着猫和狗,猴子打着阳伞跟着,老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遇到了还客客气气打声招呼。
路边茶摊棚子下,两条大汉蹲在椅子喝茶,头顶着大斗笠看不清脸。
“是哪个?”
“穿绿衣服那个。”
“嗯,挺俊的,看走路的架势,还是个雏儿。”
“别扯犊子了,赶紧的。”
两人在桌放了几个铜钱,压低斗笠尾随而去,走到近前,其中一人猛扑过去,将姚依蕾抗在肩就跑,顿时一片尖叫,猴子最先反应过来,猛扑过去撕咬,却被另一人扯下来甩到一边。
路边停着两匹马,斗笠客翻身马,直奔城门而去,守门的团丁急忙前阻拦,斗笠客拔出驳壳枪朝天打了三枪,团丁们吓得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两匹马绝尘而去。
堂堂护军使的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县城大街,居然被土匪劫走了。
第四卷军阀第四十八章一场虚惊
鉴冰也算经过大场面的,这次还是吓傻了,她本以为南泰县虽然土匪横行,但县城里总归是安全的,谁能料到光天化日的,两个土匪竟然冲进城里来抢人,抢得还是护军使的夫人…
一行人全是女眷,丫鬟老妈子啥的,一点战斗力也没有,而且事情太过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最先冲去的竟然是小悟空,平时姚依蕾对它很好,这畜生护主心切,又抓又挠的,被甩到路边石头昏了过去。
土匪来得快,去的也快,径直纵马冲出城门,团丁们忙不迭的从子弹带里摘子弹往枪膛里填,等枪打响的时候,两匹马早不见了踪迹。
陈子锟得报赶来,来不及责备,匆匆问了土匪的样貌,当然谁也没看清楚,只说是戴了斗笠,骑了两匹枣红马。
两个排的官军追了出去,土匪留下的马蹄印很清晰,一直向西北方而去,可是追到大王河却失去了踪迹,很明显,土匪趟水而去,但是到底往哪个方向走,谁也猜不出,无奈只好兵分两路继续搜寻。
陈子锟心急火燎,后悔莫及,土匪实在太猖狂了,居然敢进城绑架,自己也是太疏忽,竟然不派兵保护夫人,哪怕王德贵李长胜中的任何一个跟在旁边,土匪也不会走的这么轻松。
这是姚依蕾第二次被绑架了,回是在北京香山被河北土匪绑的,这回是被南泰土匪绑的,陈子锟深信,人的好运气只能用一次,尤其在遇到同样的劫难时,这回姚依蕾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直搜寻到夜里也不见踪迹,人困马乏,大兵们怨声载道,陈子锟看看怀表,人已经被绑走五六个钟头了,恐怕已经回到山寨了,再在外面搜寻也毫无意义,不如回县城等待消息。
一队兵马垂头丧气回到县城,大兵们回营房吃饭睡觉,陈子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后宅,鉴冰迎面本来,满脸都是喜色:“蕾蕾没事,已经回来了。”
“什么!”陈子锟大吃一惊,冲进房间一看,姚依蕾果然好端端的正坐在床边查看小悟空的伤势呢。
看到陈子锟进来,姚依蕾眼眶里立刻含了泪,大叫一声扑了过去,趴在陈子锟肩头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陈子锟肩膀都湿了,好不容易劝住了,问她道:“谁把你绑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姚依蕾道:“有人在半路把我救了,那人没走,等着你呢。”
陈子锟一凛:“人在哪里?”
“在客厅。”
陈子锟急忙转往客厅,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正倒背着手,欣赏墙的字画。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陈子锟抱拳道。
那人一转身,眉宇间英气勃勃,脸一道淡淡的伤疤,更显男儿本色。
“小弟姓陈,名寿,字兴武。”
陈子锟知道这个名字,南泰县著名匪首陈寿,夏大龙的仇家,在青纱帐伏击自己的就是他。
“哦,原来是陈大当家,我夫人怎么落到你的手里?”陈子锟坐了下来,不咸不淡的问道,姚依蕾这边被绑,那边就被送回来,不由得不让人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陈寿道:?“说来也巧,今天下午我带着兄弟们出去做买卖,正好遇到俩老伙计从城里做买卖回来,还带了张花票,哦,就是尊夫人了,本来按道规矩,我不该这个闲事,可是尊夫人对我陈家有恩,我就劝这俩老伙计把人放了,怕护军使担心,麻溜的送过来了,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
陈子锟道:“原来如此,拙荆对你们陈家有恩,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陈寿道:“我有个弟弟,叫双喜,是夫人救了他。”
这下陈子锟明白了,原来那个小土匪是陈寿的弟弟啊,不过救他的人分明是自己,怎么变成姚依蕾了,不过这不是问题所在,总之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自己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陈老兄,吃了么?”陈子锟道。
陈寿一愣,随即毫不客气道:“晚饭没吃。”
“没吃就一起吃,能喝酒么?”
“能。”
“来人呀,摆宴,拿两坛好酒来。”
片刻之后,酒菜俱全,时值夏日,不用炒菜烧菜,全都是现成的下酒凉菜,卤驴肉、酱肘子、炸金蝉,拍黄瓜、凉拌花生米,酒是南泰名酒透瓶香。
陈子锟把姚依蕾也叫了出来陪坐,席间姚依蕾讲述了发生的事情。
土匪将她绑架之后,径直出城向西逃窜,中间有一段是在河里走的,想必是为了掩盖踪迹,在经过苦水井的时候,遇到了陈寿的杆子,南泰的土匪们各有势力范围,但是县城的买卖,谁都可以做,陈寿本来打算放他们过去,但恰巧双喜认出姚依蕾来。
双喜在县衙后宅见过姚依蕾,当时是在高烧之中,恍惚间还以为是了天庭,见到了仙女,现在见到救命恩人被人绑了,哪能袖手旁观。
陈寿也不含糊,听弟弟一说,当即把人拦下,都是一条道混的,他也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亲自阵和对方比试,比枪法,比拳脚,比臂力,终于险胜,赢下了姚依蕾。
这段故事从姚依蕾口中说出,虽然语言贫乏不够生动,但陈子锟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之激烈。
“敢问陈大当家,劫走我夫人的,是哪路人马?”陈子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动土。
陈寿却道:“我是认识他们,但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江湖道义,请陈大人海涵。”
陈子锟点点头,并不勉强。
酒足饭饱之后,陈寿起身告辞:“陈大人,咱们之间的账两清了,从此谁也不欠谁,告辞。”
陈子锟道:“且慢,账还没结清。”
陈寿眉毛拧了起来:“陈大人还想留人?”
陈子锟道:“来人啊,把礼物抬来。”
一队大兵抬来十个长条木箱子,陈子锟亲自拿撬棍撬开一个,里面填满刨花,一支汉阳造步枪静静的躺在箱子里,枪机涂满了黄油,枪筒闪着蓝幽幽的光,枪托和护木是枣红色的,崭新透亮。
陈寿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这十杆步枪,是我酬谢陈大当家的,你要是还看的过眼,就请收下。”
陈寿焉能不要,他目前最缺的就是快枪,就算是老掉牙的土炮他都当成稀罕物,何况是这种崭新的家伙,在南泰,枪比什么都重要,有了枪,就有了一切,粮食、大洋、女人。
“陈大人,谢了!”陈寿一抱拳。
“不客气。”陈子锟回了一礼。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现在守城门的团丁们已经被陈子锟喂熟了,护军使一声招呼,还不颠颠的开门,十杆步枪装在马车,连同满满一箱子弹被运出城去,陈子锟亲自护送着走了二里路,小树林里钻出一伙土匪,领头的正是双喜,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恕不远送了。”陈子锟拱手道。
“后会有期。”陈寿也一拱手,命人卸了车的箱子,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县衙后宅,天又开始落雨,陈子锟犹豫了一番,还是敲响了姚依蕾的房门,小丫鬟来开的们,低眉顺眼道:“老爷好。”
“你下去。”陈子锟打发了小丫鬟,进了屋,看到姚依蕾和衣半躺在床,手边放着一把双筒猎枪,看来这回她是真留下心理阴影了。
“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也不怕人说闲话。”姚依蕾的脸有些红,虽然她顶着一个护军使夫人的头衔,其实到现在还没圆房呢,三个人各有卧室,名义是分开睡的。
陈子锟坐到了床边,拉着姚依蕾的柔荑道:“我来看看你,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我没事,被土匪们绑啊绑的早就习惯了。”姚依蕾故意这样说,还侧过身去,把后背亮给陈子锟。
“我陈子锟对天发誓,绝对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有违誓言,天打雷劈……”话没说完,姚依蕾急忙转过身来,掩住陈子锟的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那你相信了?”
“嗯,我没事了,你去陪鉴冰。”
“哪有,我这些天都是自己睡的。”陈子锟徒劳的狡辩着。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狐狸精夜里的那么响。”姚依蕾撇嘴道,脸更红了。
陈子锟惊道:“你还去听墙根了?”
“哪有,是小翠去听的,回来告诉我的。”姚依蕾把头深深低下,很难为情,小翠是她的贴身丫鬟,很聪颖秀气的一个小女孩。
“小翠才十三四岁,你就让她干这个?”陈子锟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一口吹灭了蜡烛,屋里一片漆黑。
“不要过来哦,我有枪。”
“我也有。”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一千八百二十五字
……
第二天,姚依蕾一午没起床,午饭都是送到房间里吃的,鉴冰亲自前去探视,她是过来人,顿时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姐姐,听说你生病了,妹妹特来探望,给你带了两个西瓜,在井里冰镇过的,吃点解解暑气。”鉴冰让丫鬟搬出两个大西瓜,切开来一看,红瓤黑子,熟的刚刚好。
“我不爱吃西瓜,让小悟空吃,这小畜生忠心着呢,比人强。”姚依蕾一摆手,猴子窜了过来,抱起一片西瓜跑到墙角大快朵颐起来。
鉴冰知道姚依蕾是在讥讽自己,土匪抢人的时候应对不力,可那种环境下,自己又能做什么。
一阵尴尬,正要起身告辞,忽然陈子锟进来了,道:“都跟我走。”
两位夫人来到院子里,只见远处摆着一排小西瓜,桌放着两把手枪和一大盒子弹。
“今天不把这盒子弹打光,不许吃饭。”陈子锟道。
第四卷军阀第四十九章取消治安捐
两把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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