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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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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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利医生道:“那是一定。”

正在此时,李警正手下的一帮人也赶到了,看到自己人到场,李警正胆气来了,大吼道:“谁他妈也不许走,都给我带到警所去!”

他没法咽下这口气,被浇了煤油,下了手枪,大庭广众之下挟持了一路,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这张脸往哪里搁,洋人分明是故意为那土匪脱罪,什么狗屁美国人,他要是能拿出美国护照来,老子李字倒过来写!

听到长官下令,李警正手底下的巡警们立刻将步枪的枪栓拉的哗啦啦响,斯坦利医生见状大怒,一把将李警正拽了过来,拔出腰间的柯尔特左轮手枪顶住他的脑袋说:“先生,你真的要和美利坚合众国为敌么!”

李警正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声道:“不敢不敢,我信了,他确实是您的儿子,一点都假不了。”

众警察也都纷纷点头,心说这爷俩的作派如出一辙,一言不合就掏枪,还真有可能是父子俩。

“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斯坦利医生这才收了左轮,从容问道。

“可以,您请便。”李警正点头哈腰道,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洋人医生的诊所就在宣武门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他愿意出这个头,那马家小妾被劫走的案子找他要人就行。

可是陈子锟却出乎意料的说道:“不行,事儿没说清楚不能走!”

所有人再度大跌眼镜,赵大海、宝庆等人都急的暗暗跺脚,心说你怎么不知道见好就收呢,今天这个事你还嫌闹得不够大么?

只听陈子锟道:“既然巡警都来了,那咱们就说道说道,马家强抢民女,这个事儿怎么算?”

马世海一听就怒了,沉声道:“我马家从不做强取豪夺之事,这个女子,那是犬子花了二百大洋从她爹那里买来的,白纸黑字红手印,何来强抢民女之说。”

陈子锟冷笑道:“那怎么把大院砸了个乱七八糟,把人家姑娘的母亲、弟弟都打伤,这不是强抢又是什么!”

马老二凑怀里摸出契约嚷道:“大伙儿看清楚,她爹陈三皮按了手印的,这怎么能是强抢,我们马家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马世海道:“大伙儿都看见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说强抢就强抢啊,谁能证明?”

忽然远处一声喊:“我能证明!”

众人闪开一条路来,只见一个老巡警拖着一个中年人过来,正是薛巡长和陈三皮。

来到人群中,陈三皮袖着手往地一蹲,不敢抬头。

薛巡长道:“这个人是苦主的父亲,契约是真的,手印也是真的,不过二百块钱根本就没给!”

一片哗然,不给钱那不就是抢么,这马家办事也忒不厚道了。

马老太爷脸挂不住了,儿子的德性他是知道的,弄个契约逼人家按了手印,钱却先欠着,这种事儿他不是第一回干了。

马老二强词夺理道:“你说没给钱就没给钱啊,老子分明给了的。”

薛巡长针锋相对道:“这契约可有中人作保?”

马老二不响了,人口买卖是大事,必须要有中间人作保,他欺负陈三皮不懂,就省了这个手续,没想到却埋下了祸根。

事到如今,已经基本分明,马家强抢民女,陈子锟擅闯民宅,不过人家维克托陈是美国人,巡警不能抓,就只能先把马老二请到警所里去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巡警们收队回去,马老二被李警正的人带走审问,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但能逼得他们做做样子,也是了不起的成功了。

斯坦利医生借着马宅门口的灯光,用纱布和药棉帮杏儿包扎了脸的伤口,陈子锟冲马世海一抱拳:“马老爷,今天打扰了寿宴,改日再登门拜访。”

马世海这个憋屈啊,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小家巧啄了眼,本来是好端端的六十八大寿外加洞房花烛夜,高朋满座,瑞雪添彩,对于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是硬生生被搅得一团糟,看,赶明儿马家丢人的事情就能传遍整个北京城。

但是此刻不能塌了面子,他也一拱手:“马某等着尊驾。”

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去了,马老三凑来问道:“爹,要不要派人跟过去把他们做了?”

马世海一脚踢在三儿子屁股:“还嫌不够乱么!洋人也是你能惹的?动了洋人,东交民巷发兵过来,是你挡还是我挡?”

……

终于回到了大杂院,邻居们都没睡,看到陈子锟他们带着杏儿安全回来,赵大海的爹高声叫了一声好,然后自发的掌声响了起来,杏儿娘从屋里跌跌撞撞冲出来,看到女儿脸缠着纱布,顿时一愣,然后扑去,娘俩抱头痛哭。

哭声凄惨无比,邻居大婶大姐们都跟着抹起了眼泪,陈子锟对斯坦利医生说:“我先办一件要紧的事情,然后咱们再谈。”

斯坦利医生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就听陈子锟吩咐道:“果儿,把你爹搀起来,架着他的胳膊。”

陈三皮从进院子起就蹲在角落里,此时被果儿搀扶起来,满脸的惊恐和惭愧,很是不知所措。

“小顺子,你在另一边架着陈大叔。”陈子锟微笑着说道。

小顺子和果儿一左一右把陈三皮架了起来,陈子锟找了块破布缠在拳头,试试松紧度,走过来问道:“大叔,我说过什么话你忘了?”

“那啥,都是大叔的不是,看在杏儿的面子……”陈三皮话还没说完,陈子锟重重一击勾拳已经掏在他的胃部。

陈三皮的身子佝偻的像个大虾,疼的他面色都变了,果儿和小顺子松开手,陈三皮慢慢蹲在了地,大口呕吐着。

“这一拳让你长点记性,你是人,不是畜生,要有下次,我就不用拳头了,用这个。”陈子锟掏出刺刀来,嗖的一声扎在陈三皮身旁,“这是专杀畜生的刀!”

教训完了陈三皮,陈子锟走到斯坦利医生面前,单腿跪地道:“大夫高义,陈某钦佩之极,请受我一拜。”

斯坦利医生道:“除暴安良,是每一个正义的牛仔的分内之事。”

陈子锟纳闷道:“牛仔是什么?”

“牛仔是正义的使者,挎着柯尔特手枪在美国西部广阔的大地纵情驰骋,遇见不平之事就拔枪相向,左轮枪就是审判官,六颗子弹是陪审员,我这样说,你能理解么?”

“明白,牛仔就是美国的侠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宝庆走过来,双膝跪地道:“锟哥,大恩不言谢,你救了杏儿,我这辈子都念你的好,洋大人,多谢你仗义出手,我薛宝庆啥也没有,就剩两膀子力气,您要是不嫌弃,我给您拉一辈子车,分文不取!”

斯坦利医生说:“我正缺一个车夫,你明天就诊所班。”

又对陈子锟说:“你明天也来一下诊所,我们去东交民巷办一些手续。”

陈子锟问道:“什么手续?”

斯坦利医生道:“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要调查你的身份,我虽然无法帮你办美国护照,但是可以在使馆登记备案,证实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你是我的养子,作为绅士是不可以撒谎的,怎么,难道你不愿意成为斯坦利家族的一员么?”

陈子锟道:“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这辈子是改不了啦,咱爷俩要是有缘,下辈子再当一家人。”

第一卷旧京第二十二章冰上芭蕾

这年头能和洋人攀亲戚,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陈子锟不卑不亢的婉言谢绝了斯坦利医生,更让大家对他肃然起敬…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如果他们继续找你的麻烦,就到诊所来找我,我的名字是肖恩。斯坦利,你们可以叫我老肖恩,也可以叫我斯坦利博士,但是请不要叫我洋大人,因为不姓洋。”斯坦利幽默的话语赢得了一阵淳朴的笑声。

斯坦利医生告辞离开,薛巡长父子护送他回诊所,院子里的邻居们也各自回家睡觉,正当陈子锟走到屋门口的时候,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从天而降,哗啦啦一阵乱响。

“谁!”陈子锟抬眼望去,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瓦片动静,好像是野猫在屋顶经过。

捡起包袱一看,里面白花花一片全是大洋,他顿时想到马世海让人端给自己的那个托盘了。

“谢了,朋!”陈子锟冲天空一抱拳朗声道。

进屋一点,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块现大洋,陈子锟点了二十块钱揣怀里,剩下的拿到杏儿家,往桌子一放说:“这些钱留着过年用。”

杏儿娘说啥也不愿意收,陈子锟道:“干娘,您就别客气了,权当我存在您这儿的伙食费行不?”

这样一说,杏儿娘才高高兴兴的收下,而且并没有问这钱的来路,因为她相信陈子锟,绝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陈子锟走了,杏儿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无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怕是要有段日子才能缓过来。

杏儿娘抚摸着女儿的后背,柔声道:“没事,娘看过了,脸划的不深,留疤也不会太显眼的。”

哪知道这样一说,杏儿哭的更伤心了。

女孩子家的心事谁也猜不透,杏儿娘只能叹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陈子锟送来的钱藏进了墙洞里,外面又用破布堵,做这些的时候,果儿很有眼色的走到门口,监视着一个人住在外间屋的陈三皮。

挨了一顿揍的陈三皮格外的老实,缩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估计闹腾这一场后,他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

马宅,放在桌子的二百块现大洋不翼而飞,让马世海再次爆发雷霆之怒,老妈子、佣人们跪了一地,谁也说不出钱是怎么丢的。

其实马世海心中明白,这钱应该是那个使金钱镖的飞贼趁屋里没人偷的,但他还是将下人们狠狠骂了一顿,借机发泄胸中恶气。

院子里,厅堂,依旧是杯盘狼藉,好端端的寿宴搅了不说,还让北京四九城的爷们都看了笑话,马家的面子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用不着到明天,今晚的事情就得风靡全北京。

发了一通脾气,老二在老五的陪伴下回来了,快步走进客厅,坐下先端起茶碗灌了一口,拿袖子一抹嘴,发狠道:“这事儿不算完,他以为找了美国人当靠山就刀枪不入了,玩蛋去,李警正说了,明天找内务部和外交部的朋,说啥都得把这事儿查个底朝天。”

老六接口道:“对,那小子要真是美国人,咱也就认了,一个假洋鬼子也跟这儿闹腾,这口气谁能咽下去,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老三老四也跟着摩拳擦掌的起哄,说要是查出来不是真美国人,说啥都得把那小子揪出来剥皮挖眼,丢永定河里喂王八。

几个儿子吵吵嚷嚷,群情激奋,马世海却一言不发,起身道:“我累了,睡了。”

儿子们面面相觑:“爹这是咋的了?”

……

天桥北面有条臭水沟叫龙须沟,沟边有些破砖烂瓦搭建的大杂院,一些混不下去的手艺人、卖力气的穷汉,还有外地来京耍把式走江湖的都住在这儿。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房顶、马路,积了厚厚的一层,连最嚣张的狗都躲在屋里不吭气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顺着墙根疾奔着,如果留意她的身后,会发现积雪的足迹很轻浅,一阵雪花飘过就掩盖住了。

谁也不会知道,这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踏雪无痕轻功。

黑影来到大杂院,蹑手蹑脚进了一扇门,刚来到床边准备躺下,听到一声咳嗽,吓得她一哆嗦。

“爹,你醒了?”黑影低声问道,声音婉转清脆如黄莺。

“你去哪儿了?”当爹的问道。

“没啥,出去转转,看雪。”

“看屁!身叮叮咣咣的,起码揣了百十块钱,你当爹真老了么,这都看不出来?”

女儿不说话,捏着夜行衣的衣角,悄悄冲爹翻了翻白眼。

“跪下!”当爹的忽然发怒道。声音不高,但充满威严。

女儿一拧身子,跪了下去,但是嘴却撅了起来。

“爹是怎么教导你的,都忘了么?”

“没忘,饿死也不偷东西,可我这不叫偷,我这是劫富济贫,爹你是不知道,马家可坏了,昨天还想抢我来着,我……”

“还狡辩!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什么劫富济贫!给我跪着,不许起来!”

女儿不敢争辩了,直挺挺的跪在了地,过了一会儿,竟然趴在椅子睡着了,当爹的走过来,看到女儿嘴角挂着一丝清亮的口水,不禁怜惜的摇摇头,拿了一床被轻轻盖在了她身。

……

天亮了,雪也停了,陈子锟从床爬起来,胡乱找了些东西填了肚子,直奔石驸马大街而去,一路家家户户都在扫雪,孩子们兴奋的堆着雪人,打着雪仗,古都银装素裹,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北大已经放寒假了,而且洋车还放在学校,于是他先去了红楼,把洋车的车胎补好,这才拉着空车去了林宅。

看到陈子锟来到,张伯很是诧异,下打量了他一番,陈子锟大大咧咧问道:“小姐呢?没出门。”

张伯道:“宅门的小姐当然是在家里,哪能随便出去抛头露面。”

“在家就好。”陈子锟拔腿就往垂花门走,根本不顾张伯在后面喊:“后宅你不能进,没这个规矩。”

张伯眼睁睁看着陈子锟进了二门,不由得感慨道:“拉车的没事就去找小姐,民国了也不能这样啊,真是世风日下。”

昨天林文静是和王月琪一起回家的,因为不是被自家车夫送回来的,所以挨了太太一顿骂,张伯和林妈也跟着添油加醋,说陈子锟这小子不老实,整天贼眉鼠眼的,家里用这样的人迟早要出事。

太太本来就不喜欢这个车夫,听了下人的汇报,更决定辞退这个车夫,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马就要过年了,太太要趁这段时间和京城权贵圈子拉关系才行,所以一大早她就坐着汽车出门了,先生也去教育部班,家里只剩下姐弟俩和林妈张伯。

陈子锟进了院子,正看到林文静在扫雪,赶忙抢了扫帚道:“我来。”一边扫着雪一边随口问道:“先生和太太都出去了?”

“嗯,爹去衙门了,米姨去东安市场买皮货了。”林文静答道。

陈子锟把扫帚一丢道:“咱们堆雪人。”

林文静眼睛一亮:“好啊。”

她冲屋里喊道:“文龙,出来堆雪人。”

弟弟穿的像个小皮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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