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夕搀着太后在蒲团上坐下,帮她把脚放直,用手轻轻的按着,“太后是因为坐的时候太久了,腿脚才会麻木的。”
太后道:“你是个伶俐的好孩子,这都知道。”
沐月夕笑道:“月夕在苏城时,祖母也时常做佛事。”
“她年经时可不信这个,临老了反倒信了。”太后笑道。
沐月夕笑了笑,继续帮太后按脚。
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宫里派人送东西来了。”
“好,让他进来。”太后示意沐月夕不用再按。
沐月夕从侧门退了出去。
她刚退出去着,杜徵就大步走了进来,天热,他穿着一阵徘色的单袍,束着银色的锦带,因走的太急,额角一层细密汗珠,下跪给太后请安。
“是小杜啊,快起来,快起来。”太后慈爱地笑道。
杜徵起身在一旁坐下。
太后问道:“皇上让你送什么来了?”
“是新贡上的菠萝,皇上说,上回您说好吃,所以就让我送了一车来。”
太后轻笑一声,道:“难为他记得,我也不过吃个新鲜,送一车来,吃不完,没的放坏了,送些去给等丫头和夕丫头,你们也分些去吃。”
宫女们齐齐道了谢。天色不早,太后就让杜徵留下休息一夜,明日再下山。杜徵应下了,陪着太后闲聊了一会,用晚膳时,因有他在,浅菁和沐月夕没有过来陪太后用膳。
用过晚膳后,杜徵本想去看沐月夕,那知太后拉着他说佛理,只得做罢。
正文 第148章 清闲自在
第二天,天色尚早,晨星还悬在天上,杜徵起身出门,沿着小径信步而行,清晨空气微凉,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偏殿外种的是松树,郁郁葱葱,在林中有一座石亭,石亭前方空旷,非常适合练剑。杜徵朝那亭中走去,从林中走出一人。
杜徵仔和辨认,是沐月夕身边的婢女,忙问:“咏诗姑娘,你这大清早的,要上哪里去?”
昨日杜徵送菠萝上山的事,咏诗是知道的,在这里见到他,也不觉得奇怪,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杜公子,我家小姐在亭中坐着,奴婢怕清晨露着重,冻着小姐,想去取件衣裳来。”
“哦,那你快去拿吧。”
咏诗自去了。
杜徵顺着那条小道往石亭走去,果然见沐月夕静静坐石亭中,她没有梳妆,披散的秀发长长的垂在身侧,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晨衣,支在石桌上的左手戴着晶玉剔透的玉镯,微微闭着双眸,非常的惬意。昭婷安静的站在她的身旁,表情严肃。
杜徵唇角上扬,露出惯常的坏笑,桃花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精光,轻呼道:“有蛇。”
一听有蛇,沐月夕吓的跳了起来,叠声问道:“哪里?哪里?”
昭婷也紧张地四处查看。
沐月夕惊慌狼狈的模样,让杜徵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杜徵的笑声,沐月夕才知道是个玩笑,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无聊。”
杜徵笑着走进石亭,“夕儿妹妹,好雅兴,大清早便出来听松林涛声。”
“我是来听涛声的,那你来是做什么的?”沐月夕偏着头问道。
“我是来练剑的。” 杜徵扣出腰间缠着的软剑,使气一抖,立刻变成笔直的银剑,“嗖嗖”挥动了两下,带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一阵山风吹过,沐月夕一激灵,掩面打了个喷嚏。
杜徵忙道:“昭婷快去倒杯热茶来。”
昭婷急急忙忙出了石亭,她只想倒热茶来给沐月夕暖身子,就没去想,她其实可以劝沐月夕回房的。
杜徵一句话,就把昭婷给支开,眉眼间不易察觉地染了一抹喜色,解开身上穿着的徘红色外袍,欲给沐月夕披上。
“不用,我不冷。”沐月夕向后退开一步,婉拒杜徵的好意。
“披着吧,早间凉。”杜徵执意把外袍被在沐月夕肩上。
沐月夕还想拒绝,偏偏又打了个喷嚏,只得听话的披上,低头道:“谢谢。”
杜徵将软剑重新缠回腰间,笑道:“走,带你看日出去,这玉宁山的日出可是一景,美不胜收。”
披着人家的外衣,拒绝的话不好说出口,沐月夕随他出了亭子,沿着一条山间小径往林中深处而去。小径是青石铺的,露水沾在青石,有些湿滑,沐月夕穿着软底绣花鞋,一不留心,差点滑倒。
幸好杜徵一直注意着她,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轻笑道:“夕儿妹妹,时间尚早,不急,慢些走,仔细脚下。”
沐月夕笑了笑,不露痕迹地强脱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杜徵见沐月夕走的有些吃力,快走两步,蹲在她面前,“夕儿妹妹,我背你。”
沐月夕脸微红,“不用了,我能走,你快些起来。”
桃花眼里掠过一抹憾色,杜徵依言站了起来,陪着她继续朝前走。
“皇上怎么会派你来送东西?”沐月夕有些好奇地问道。杜徵没有官职,为太后送东西的事,怎么都轮不到他啊。
“这菠萝是杜家贡上的,我就主动请缨送来给太后,讨点赏钱。” 杜徵笑道。
“太后赏你什么了?”
“赏我听了她老人家讲了一夜的佛理佛经。”杜徵脸色臭臭的道。
沐月夕轻笑一声,道:“太后没让你留下来抄,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杜徵摸着下巴,笑道:“若夕儿妹妹愿意为我红袖添香,我会非常乐意留下来为太后抄写佛经。”
是杜徵常用的略带痞味的语气,但似乎又有些不同,沐月夕一怔,“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如此雅事,想来杜公子身边的绝色佳丽常做吧。”
说完,不等杜徵再说话,沐月夕就快走了几步,将杜徵抛在身后。杜徵脸上露出挫败的神色,风流公子的名声,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走到小径的尽头,是一个斜斜的山坡。杜徵站了上去,轻轻道:“夕儿妹妹,你来看。”
沐月夕走上来,举目看去,淡青色的天空镶着几颗残星,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太阳慢慢地离开地平线,红彤彤的,光焰夺目,在它的周围,缠绕着红若似锦的云霞,远近的树木,地上的花草,都披上了淡金色的轻纱,充满了勃勃生机。
山中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芬芳,早起的鸟儿在林间鸣叫。金辉满天洒下,群山连绵,一望无际。
“好美的日出,好美的景致。”沐月夕喃喃自语道。她气息未定,两颊透着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眸紧紧地盯着远处天际,贪婪地欣赏着日出的美景,红润的樱唇微张,有一种别样的娇憨之态。
杜徵看得砰然心动,柔声唤道:“夕儿妹妹……”
“大小姐。”咏诗远远的一声轻呼,打断了杜徵的话。
沐月夕解下杜徵的外袍,递给他,再一次道谢,走下斜坡,走向咏诗。咏诗为她披上大红色的披风,扯紧披风,沐月夕回眸一笑,道:“小杜,你该回去陪太后用早膳了。”
三人沿着来时的小径下了山,沐月夕先回寝宫梳洗,杜徵自去向太后请安。用过早膳后,他就告辞离开。
这一日,浅菁和沐月夕抄完佛行,和太后在殿中闲坐聊天,太后笑道:“两个丫头,今天天气好,你们陪我出去走走。”
沐月夕和浅菁忙应下,向前想要搀扶她,太后摆摆手,“我虽然老了,这几步还是走得动的。”
浅菁微笑道:“太后正当盛年,何曾老了?”
太后轻笑道:“生老病死,天道循环,并没什么好忌讳的。你们怕我多心,时常说些话语来宽慰于我,我全知晓。”目光慈爱的从两人脸上扫过,“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们都是聪明伶俐的好孩子,须知这世间最苦的莫过于一个‘执’字,太过执着,只会苦了自己,菁儿啊该放下时且下,夕儿啊也别太执着,我们女人,该认命时,就要认命。”
沐月夕和浅菁对视一眼,点头应道:“是。”
太后欣慰地一笑,携她们的手,在青砖铺就的路上缓步而行。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一阵春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闲聊了一会,转了回去,两人服侍太后用过晚膳,行礼退了出来。天已全黑,廊下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的点亮,沐月夕和浅菁并肩而行。
“你会放弃吗?”浅菁问道。
“你会放弃吗?”沐月夕反问道。
浅菁停下脚步,望着沐月夕,神情坚定地道:“不会。除了他,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我放不下他。”
沐月夕回视她,缓缓他道:“我绝不会与人分享夫君。”
浅菁挑眉笑道:“若是太后知道你我如此冥顽不灵,会不会让我们长住玉宁山上?”
沐月夕伸了个懒腰,笑道:“这山上很好啊,清风明月,鸟语花香,没有丝竹乱耳,好清静,长住就长住。”
“你愿长住,我可不愿意,我还要下山去找他呢。”浅菁白了她一眼。
沐月夕掩嘴笑道:“你放心,太后不会在山上住太久的,五月十二日是太后的寿诞,皇上肯定会接太后回宫。”
浅菁用手敲了敲头,“真糊涂,把这事给忘记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寝宫,各自歇息,一夜无话。
清晨的太阳刚叫露了个头,就掩进了厚厚的云彩后面,明媚的天色顿时黯淡了下来,细雨淅沥沥的从天而降,如丝的小雨滋润着枝头上抽出的新绿。
午后,沐月夕闲着无事,手执着素色油纸伞,沿着小径慢慢行走,雨点落在油纸伞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然后顺着伞面滑落掉在地上,绵绵细雨淋湿了她白裙下摆。咏诗和昭婷打着伞跟在她的身后。
“雨中漫步,夕儿妹妹真是好兴致。”杜徵站在廊下,含笑道。
沐月夕没想到杜徵隔了数日又上山了,笑问道:“小杜,你这回又送什么东西来了?”
“吟南韩家贡上的草莓。”杜徵拿出藏在身后的篮子,“这是太后让我送来给你的。”。
沐月夕收伞走进游廊,笑道:“为了这草莓,又让你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只要你分点草莓给我吃,我就不觉得辛苦了。”杜徵这次请缨费了不少口舌,不过能再次见到沐月夕,他觉得很值得。
“你一路上难道没吃?”
“夕儿妹妹,我是那种监守自盗的人吗?”
沐月夕偏着头,抿嘴一笑,“难道不是那种人吗?”
“真是冤枉死我了,你闻闻,我口中可有草莓的味?”杜徵揍到沐月夕面前,张大嘴,露出一口白牙。
“我才不闻。”沐月夕偏头避开。
“我发誓,我真的一颗都没吃。”
“知道了啦,一会分你一半就是。”
“说话算数,不许耍赖。”
“我说话一向算教,耍赖的总是你,上次打牌,你输了我三十两银子,还没还。”
“是八皇子欠的,不是我,你记错了。”
“明明是你。”
“不是我。”
两人斗着嘴,往沐月夕住的偏殿去了。咏诗和昭婷跟他们身后,相视一笑。
正文 第149章 冥顽不灵
沐月夕住的偏殿不大,却处处影显皇家奢侈的韵味,地下铺着绣有五彩祥云的羊毛地毯,屋内摆放着雕着百花图案的紫檀木镶白玉屏风,梨花桌上玉盆里装着软玉翡翠雕刻的水仙,半人高的银质珐琅彩描金花卉香熏炉里升起袅袅轻烟,散发出清新淡雅的兰花香气。
咏诗去洗草莓,昭婷去泡茶拿糕点。杜徵则在房里四处现看,见窗下黄梨桌上放的几张沐月夕抄写的经文,拿起来细看,“夕儿妹妹,这一张怎么只写了一半?”
沐月夕笑道:“那些都是写坏了的。”
“可这张没写坏啊。”纸上的字是清一色的簪花小楷,骨格清秀,笔画秀润,可见沐月夕是用心练过的。
沐月夕走过去,那张纸上抄的是《佛说阿弥陀经》中的一段,“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众生生者,皆是阿鞞跋致。其中多有一生补处。其数甚多。非是算数所能知之。但可以无量无边阿僧只说。舍利弗,众生闻者,应当发愿,愿生彼国。所以者何?得与如是诸上善人,俱会一处。”
杜徵手里拿着那张纸,沐月夕俯身下来细看,两人靠的极近,杜徵闻到了沐月夕身上飘来的淡淡香气,心神一晃,桃花眼中光彩熠熠,薄唇弯成了好看的弧线,盯着近在咫尺的伊人,挪不开眼。
沐月夕不知杜徵心神的变化,双眸盯着纸张,细细查看,终是找到错处,灿然一笑道:“找到了,是这里,我漏抄了一个‘祗’字。
杜徵回过神来,放了那纸,直起腰来。沐月夕的头刚好在他身侧,他动作大了些,她挽发的玉蝴蝶就勾在他衣袖之上,被他顺势一带,掉到地,还好铺着地毯,没有摔碎,只是沐月夕的左侧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披散开来,垂在肩上。
两人同时弯腰伸手去拾那蝴蝶,指尖无意间碰到。沐月夕忙缩回了手,杜徵停顿了一下,拾了起玉蝴蝶,抬头,脸上又挂着惯常的坏笑,“夕儿妹妹,快去把头发挽好,这般披头散发的状如疯婆,忒吓人了。”
沐月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抢过玉蝴蝶,抓着头发,疾步走进了内室。杜徵脸上的笑一敛,抬头看向窗外,风吹云散,雨歇日出,天际放亮,银杏树上雨珠折射着落日余辉,晶莹剔透,微风一吹,摇摇欲坠。
等沐月夕挽好头发出来时,杜徵已经被太后派来的宫女请走。因有杜徵在,沐月夕和浅菁就没有去陪太后用膳,两人在偏殿内用过晚膳后,就在游廊上散步消食。
已是四月底,天上弯钩的,无星无云,透着几分寂寥清冷。
浅菁站在长廊上,抬头望天,幽幽叹气,道:“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姐姐这么急着下山,是为了要去寻那程子悦?”沐月夕低声问道。
“是,就算踏遍千山万水,我也要找到他。”
沐月夕皱眉,自从知道浅菁喜欢的人是程子悦后,她就想劝劝浅菁不要太过痴迷,可有些话不好明说,正为难之时,现在见浅菁眼中的神色,如当日霍绮说起淳于容时一般,顿时心惊肉跳,怕她也和霍绮一样泥足深陷,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想了想,道:“浅菁姐姐,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为好,万一那个程子悦家中有了妻房,你要怎么办?难道嫁给他做妾?”
“我是打听清楚,他不曾娶妻,才去见他的。”浅菁喜滋滋地道。
“他那么大年纪都不曾娶妻,必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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