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孝商道:“无论是陈岗还是我,我们所知道的内情全都有限。”
张扬道:“陈岗身为北港组织部长,知法犯法,严重违纪,你的这座皇冠大酒店也不干净,你敢说天街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袁孝商表情复杂地望着张扬,他心中明白,两人之间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张扬道:“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天街的总经理虽然是陈青虹,可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你,天街是什么地方,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藏污纳垢,利用天街的那些陪酒小姐,在北港网络了一大批的体制内干部,天街开这么久能够不出事,全都要仰仗你那位当公安局长的哥哥。”
袁孝商的反应非常平静:“你有证据吗?任何程序都能为我证明,皇冠和天街就是承租关系,我将地盘租给了陈青虹,除此以外我们没有任何的牵连。”
张扬道:“还记得兴隆号吗?你二哥袁孝农当年也是利用这样的手法,将兴隆号挂靠在他人的名下,如果一旦出了问题,大不了损失一些金钱,可以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那位法人,你们兄弟做事的手法很相近,都利用这样的办法来逍遥法外,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给自己买保险。”
袁孝商道:“你是国家干部,没证据的事情千万不能乱说。”
张扬道:“从兴隆号的事情开始,我就看出你们兄弟都有问题。”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把我们全都抓起来?是没有证据呢?还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张大官人叹了口气道:“大鱼?你们兄弟之中能够称得上大鱼的就是你大哥了,不是我想揭起你的伤疤,你现在想想,你大哥,你二哥为什么会死?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做错事,又怎么会成为别人谋杀的对象?”
袁孝商显然被张扬的这番话刺激到了,他怒道:“够了!”
第一千二百章【没有对错】(上)
张大官人微笑道:“我之所以来找你,并不是因为你对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而是看你还有些血性。袁孝商,既然你们兄弟一直都在做错事,为什么要坚持,要把错误继续下去,我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能够将你治罪,为什么你不趁着自己的罪行没有暴露之前离开北港?”
张扬说完,环视了一下袁孝商的这间办公室道:“结束北港所有的事业,你是打算从此收手,陪着妻儿安稳地渡过余生吗?”张扬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的性格,袁孝商,你想复仇,想在复仇之前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
袁孝商呵呵笑了起来:“你想利用我?”
张扬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就算这一切事情都是薛世纶搞出来的,你也没有能力对付他。”
袁孝商道:“北港曾经是一个金矿,有人从这里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利益,项诚只不过是一个负责管理金矿的包工头,你以为包工头死了,老板就会彻底放弃这座金矿吗?”他摇了摇头道:“不!我相信他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会从头再来,因为这里有太多他的利益。”
张扬低声道:“北港在你的眼中很大,可在有些人的眼中很小,连项诚都可以牺牲,牺牲一个北港又算得了什么?”
袁孝商道:“北港有问题的不止一个项诚。”
张扬内心一震,双目灼灼盯住袁孝商。
袁孝商道:“我要查出杀害我大哥和二哥的真凶,我必须要让这个人血债血偿。”他向张扬伸出手去,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张扬道:“有没有想过你最后的结局?”
袁孝商抿起嘴唇,这让他的表情显得越发坚毅:“死不足惜!”
他的这句话打动了张扬,张扬终于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手:“死亡未必是解脱一切的办法。”
袁孝商低声道:“我的手上,握有北港很多同志的录影和录音,只要我透露出来一些,北港就会乱成一团。”
张大官人对此并不意外,天街在北港存在了这么多年,直到文浩南来担任公安局长之后才被停业,这期间不知有多少干部光顾,就连他也来过多次,不过张大官人的出现是为了钓鱼,而不是为了寻花问柳。
张扬道:“现在的北港需要稳定。”
袁孝商道:“我只是向你呈现出我拥有的价值,至于要不要将这些东西交给你,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张扬道:“你早就知道项诚有问题?”
袁孝商摇了摇头道:“这个人藏得很深,他要做事,未必要亲力亲为。对我而言,还接触不到他的层面。”
张扬道:“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人要杀掉你大哥,你大哥究竟知道什么秘密?”
袁孝商依然摇了摇头。
张扬道:“在我看来,你大哥知道的事情未必都告诉你们,知道的越多,自身就越危险,他被调去东江,真正的原因是省里对他起了疑心,而不是单纯的为文浩南让路。”
袁孝商道:“我早就知道。”
张扬道:“当初丁家兄弟之死,丁琳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你们家,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件事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袁孝商道:“丁琳只是一个笨女人罢了,她矛头指向我们根本毫无道理。”
张扬道:“也不尽然,外界有一个传言你有没有听说过,北港一带,从事走私行业的有两大家族,一是丁家兄弟,还有一个就是你们家。”
袁孝商冷笑道:“真是谣言四起。”
张扬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敢说你们兄弟没做过非法的勾当?如果当初我对兴隆号追究到底怎么办?你二哥去世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不妨旧事重提,乔梦媛丢失的那辆奔驰车为什么会出现在兴隆号上?船上价值五百万元的走私红酒怎么解释?你们抛出一个替罪羊,以为能够搪塞过去?”
袁孝商望着张扬并没有说话。
张扬道:“别找我要证据,我既然跟你开诚布公的谈这些事情,就没想过证据。”
袁孝商道:“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们兄弟因为利益的关系而下手杀了丁家兄弟?”
张扬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当时我的确这么想过,可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回头再看这件事,无论丁家还是你们兄弟几个全都没有从中捞到任何的好处。”
袁孝商表情黯然,张扬说得不错,他们两家非但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反而损伤惨重,丁家兄弟死后,又经历潘勇复仇,紧紧剩下丁琳,意味着丁家彻底败落,而他们袁家,先是二哥被杀,之后大哥又被人谋杀于东江,现在他们的家族经营已经被警方紧盯,只要他有任何一条小辫子被警方抓住,只怕等待他的就是关入铁牢的命运。袁孝商早已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就算是死,他也要为两位哥哥的死讨回公道。
袁孝商道:“现在回头想想,有人在刻意挑起我们两家的矛盾。”
张扬道:“薛世纶吗?如果像你刚才所说,薛世纶在北港有着重要的利益,那么他搅浑北港的这一池水,挑动丁家和你们家的内斗又有什么意义?吸引各方的注意力,让北港成为焦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袁孝商低声道:“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张扬道:“你大哥和项诚同一天去世,项诚是自杀,而你大哥是被杀,他们之间有没有利益关系?”
袁孝商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或许是担心张扬不相信自己,他接着又道:“我绝无半句虚言,我大哥和项诚在表面上走得并不是太近,他过去和陈岗不错。”
张扬道:“在同一个晚上死去,而且并不是在同一地,这件事不会那么凑巧。”
袁孝商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和我大哥关系最好的人是……曹向东!”
曹向东!岂不是当年从北港调走的常务副市长?如今曹向东仍然在江城,在杜天野走后,左援朝成为北港市委书记之后,曹向东理所当然的接替左援朝成为北港代市长。张大官人对他并不陌生,当初他前来北港的时候,还专门求教于曹向东,为了赢得曹向东的好感,他还专门为曹向东的父亲治病,解除了困扰他多年的顽疾,而换来的却是曹向东的三缄其口,张大官人对此一直存有心结。
袁孝商道:“北港的体制内,没几个是干净的!”
张扬道:“曹向东这个人很老道,想从他嘴里套出东西来很难。说起来,他还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可是他却没给我应有的回报。”
袁孝商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知恩图报,想让他老实,想让他说实话,就必须要让他怕你。”
张扬道:“你有对付他的办法?”
袁孝商道:“他有个情人叫李欣,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现在母子两人都在新西兰定居,单凭着曹向东的那工资是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
张扬低声道:“你给他钱了?”
袁孝商摇了摇头道:“我跟他没什么联系,我大哥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好,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大哥担心有一天会出事,把他视为预留的一张王牌,可惜……”袁孝商叹了一口气,直到大哥被害,都没有用上这张所谓的王牌。
张扬道:“曹向东我来对付!”
袁孝商道:“咱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把手头的产业全都转让出去之后,我会离开国内一段时间。”
张扬道:“你真打算将这里的一切都结束掉?”
袁孝商道:“当然要结束掉,我大哥已经不在了,我还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张扬道:“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将产业转让给安德渊?”
袁孝商道:“看来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安德渊的儿子安达文和薛世纶有生意上的往来。”
张扬道:“你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袁孝商低声道:“我不能说得太多,我只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要了解一个人,必须要先接近他不是吗?就算安德渊是一只老虎,他一样也有缺,就算我暂时离开北港,北港仍然是我的地盘,这几十年来,我们兄弟在这片土地上流了多少血多少汗,才有了今天的家业,除了我主动放弃,谁也夺不走。”
张扬望着袁孝商道:“如果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有没有内疚过?”他所说的是袁家兄弟涉及走私的事情。
袁孝商微笑道:“我这辈子已经不能重新来过了,但是我儿子可以,就算我有做错,我可以用我的鲜血和生命来补偿这个国度,我要为我的两位哥哥复仇,我要让我们袁家的子孙看到,我袁孝商绝不是一个孬种!”
第一千二百章【没有对错】(中)
张扬对袁孝商一直都没什么恶感,确切地说他对袁孝商还是好感居多,虽然知道袁孝商和北港的走私犯罪密切相关,可是袁孝商的为人在他眼中还是相当不错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人形势复杂的,很难用好坏和善恶简单的去衡量。
张扬道:“安德渊并不简单,他年轻时赤手空拳离开香港,前往台湾之后,能够在十多年的时间内打出一片天下,开创信义社,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与虎谋皮不是容易的事情,小心被老虎反咬一口。”
袁孝商微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猛龙过江的能力,他这只闵南虎再凶,来到北港,只怕也会水土不服。”
安德渊果然信守承诺,当晚准时出现在皇冠大酒店。袁孝商做东,张扬出席了这场晚宴,三个人的晚宴。
安德渊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三杯酒下肚之后,他向袁孝商道:“你的条件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在原有的基础上八折,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就能签署转让协议,明天上午我就会让人将钱打到你的账上。”
张扬微笑望着两人,想不到安德渊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谈起了生意。
袁孝商道:“安先生是个痛快人,既然你说得那么直接,那么我也来个痛快,九折,少一分,咱们喝完这场酒各散东西。”
安德渊端起那杯酒,唇角露出少有的笑意:“合作愉快!”他主动和袁孝商碰了碰酒杯,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大官人端起自己的杯子,微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超级灯泡。”
袁孝商和安德渊都笑了起来,安德渊道:“张扬,你在这里刚好做个见证。”
张扬道:“我也预祝安先生投资北港成功。”
晚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或许因为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完,又或者因为安德渊本身就是惜字如金之人,所以席间的气氛并不热烈,很快安德渊就提出告辞。
张大官人选择和他同时离席。
来到皇冠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安德渊停下脚步,向张扬道:“张扬,最近有没有小妖的消息?”
张大官人没想到安德渊突然问起了安语晨,故作惊诧的喔了一声道:“很久没有和她联络了,你若是不提,我几乎要把她都给忘了。”张大官人这番话说得虚伪至极,他怎能忘,生死相依的情意,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爱情结晶,说起来张大官人也应该称安德渊一声叔叔。
可是自从安达文接管世纪安泰之后,他利用手段巧取豪夺,将安语晨排挤出安家,张大官人就对安达文产生了深深地反感,因为讨厌安达文,捎带着把他老爹安德渊也讨厌上了,更何况,最近他发现安德渊和薛世纶可能有些往来,张大官人对这父子俩的戒心更重。
安德渊叹了口气道:“却不知她的病好了没有。”
张扬道:“我也不清楚,她天生绝脉,生性好强,不知现在状况究竟怎么样了。”脸上拿捏出一幅极不乐观的表情。
安德渊道:“我也很久没见她了,安家只有这一个女孩儿,想不到她的命运却又如此不幸。”言语之中流露出几分黯然。
张大官人悄然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知安德渊心中到底有几分真诚?他低声道:“安先生最近在国内动作频频,难道准备将生意的重心转移到内地来了?”
安德渊道:“的确有这种想法,我在香港有案底,台湾人又说我是黑社会,虽然我已经金盆洗手,可别人并不这么看,认为我安德渊始终都是黑的,过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亲非要回到国内,回到家乡,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张扬道:“明白什么了?”
安德渊道:“叶落归根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别人总是用带着颜色的眼镜看你,这对我们安家始终都是一种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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