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明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在等蒋洪刚继续说下去。
蒋洪刚道:“我做过一个调查,北港是整个平海省内犯罪率最高的地方,想要发展,首先就要以稳定的社会氛围为基础,想要在地里种庄稼,首先就要将地里面的那些杂草和乱石铲除掉,不然它们就会抢走庄稼的资源,庄稼又怎能谈到健康成长?”
宋怀明道:“说说你的具体想法。”他还是嫌蒋洪刚的这番话有些太空泛。
蒋洪刚道:“我认为北港治安之所以发展到今天的局面,应该和公安系统的管理不力有着直接的关系。”蒋洪刚的第一枪打向了北港公安系统,他铿锵有力道:“我认为整顿应该从执法单位开始,只有让我们的执法部门纯洁起来,我们的执法队伍才会形成一支拥有力量的正义之师!”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领导高度】(中)
宋怀明道:“洪刚同志,你的这些观点有没有拿出来在北港干部队伍内部进行讨论?”
蒋洪刚道:“说过,不过项书记和宫市长对我的观点并不认同,他们认为我这样的想法是在制造内部矛盾,不利于北港干部队伍的团结和稳定。”蒋洪刚终于将枪口瞄准了项诚和宫还山。
宋怀明点了点头道:“领导班子的意见不统一,对城市的管理也不利。”
蒋洪刚道:“宋书记,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内部矛盾,只是有些政见不相同罢了。”
宋怀明微笑道:“公是公,私是私,作为一个国家干部,这点政治素养是必须要具备的。”宋怀明对蒋洪刚此来的目的看得很透,虽然蒋洪刚所说的这些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但是仍然能够看出他藏在公心下的私欲,宋怀明想到了即将到点的项诚,蒋洪刚的这次动作肯定和北港的权力更替有关,正是他的这次拜访,让宋怀明开始重视起北港管理层未来的走向。
中午的时候,宋怀明邀请省长周兴民一起吃工作餐,两人除了应酬以外,中午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机关食堂吃工作餐,本来机关食堂还专门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个包间,可后来发现没有必要,两人只要是同时去,都会凑在一起吃饭,宋怀明和周兴民这对组合,在外人的眼中还是相当默契的。
事实上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遇到工作上的事情,多数都是私下沟通,很少将问题拿到常委会上讨论。
周兴民到得早了一些,看到宋怀明进来,他笑道:“宋书记,我让他们清蒸了一条桂鱼,马上送过来。”
宋怀明笑道:“这么隆重?”
周兴民道:“桂鱼是我自己的,前天在秋霞湖水库钓的,让司机带到食堂先养着。就等咱们上班一起吃。”
宋怀明从周兴民的这句话中得到了一个信息,周兴民前天应该是去拜会顾允知了。
宋怀明道:“上午北港的蒋洪刚来了。”
周兴民道:“蒋洪刚,那个人我有印象,我去滨海考察的时候,和他见过几次面,这个人很健谈!”
宋怀明道:“有没有深入了解过?”
周兴民道:“上次去北港的时候,我抽时间了解了一下北港现任领导层的资料,不过还是看他们的工作成绩靠谱。”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北港市委书记项诚好像要到点了吧?”
宋怀明笑了起来。周兴民这个人的政治悟性很高,他的背景,他的仕途历程决定。他的未来要比多数人走得顺利。和周兴民搭班子的这段时间,宋怀明对他也了解颇深。
周兴民也笑了起来:“难怪他会来省里走动。”
宋怀明道:“他也找你了?”
周兴民道:“本来答应了明天上午和他见一面,他要向我汇报一下北港的近期工作。”
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一定的高度,很容易看到问题的本质,尤其是到了宋怀明和周兴民这种境界,他们都看出,蒋洪刚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开始走动了,走动的目的绝不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北港的管理层即将面临着一次新老更替,蒋洪刚的目的显然是项诚的位子。
宋怀明道:“北港的这任领导能力有限,这么好的资源和条件。被他们经营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确很让人无奈。”
周兴民道:“我上次去北港多少看到了一些事情,项诚那个人很保守,思维上因循守旧,玩政治的能力远超过他玩经济的能力。”
宋怀明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任何干部的身上都会带着鲜明的时代特色,项诚的确有些不适应当今的时代发展了。”在项诚的任用问题上宋怀明动过心思。早在乔振梁在任的时候,他就和乔振梁探讨过如何发展北港的大计,他们都认为项诚在领导方面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宋怀明也建议过对北港的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可后来乔振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暂缓对北港领导层进行大动作。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项诚和薛老的关系。
众所周知,项诚是薛老的救命恩人。薛老对待项诚如同子侄,无论谁想动他,首先都要将薛老的感情因素计算在内,更何况,项诚在工作上也没有太大失误,凭空把他拿下也没有支持的理由。
姑息的结果并没有带来北港的进步,而是看到北港已经沦为平海最为落后的一个环节,所以宋怀明上位之后,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北港的领导结构做出调整,可是他也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派张扬前往滨海担任县委书记,可以理解为他想要改变北港政局的第一步棋。
周兴民看出了宋怀明的目的,所以他主动推荐了张扬。在周兴民初来平海的时候,他对宋怀明并不服气,可是随着和宋怀明的接触,他发现宋怀明在政治上有着极其清醒的立场,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性情温和,但是做事的手法却坚决果断,一旦认准的目标很少会发生改变。周兴民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的政治抱负是极其远大的,初来平海,他甚至将宋怀明也只是当成一个过客,认为宋怀明以后只是自己辉煌政治生涯的一个配角而已,可来到平海之后,他发现很多事,他能够想到的,宋怀明已经考虑到,换句话来说,就是宋怀明考虑问题比他要周到的多,缜密的多,而宋怀明在他的面前表现的虚怀若谷,将很多的机会都主动让给他。宋怀明这样的做法,却让周兴民感觉到他的可敬,周兴民甚至认为宋怀明对自己的了解,远远多过自己对他的了解。
周兴民道:“盯上项诚位子的恐怕不止蒋洪刚一个吧。”
宋怀明道:“北港需要的是一个实干家!”
周兴民笑道:“其实张扬倒是一个实干家。”
宋怀明道:“他?你是想让我受千夫所指?”
周兴民哈哈笑了起来:“宋书记,我可不敢。”
宋怀明微笑道:“张扬是个实干家,不过这小子做事从来不计后果,草莽气重了一些,不懂得含蓄。”
周兴民道:“我倒觉得这样的年轻干部才真实,才会一心做事,才能做成大事。”
宋怀明道:“目前的岗位已经足够他发挥出自身能量了。”
周兴民也只是那么一说,张扬现在的年龄已经到了这样的位置,自己当年也不过如此,周兴民当然不会产生一下将张扬提升到地级市委书记的念头,他笑道:“项诚推荐的是宫还山。”
宋怀明道:“宫还山的能力很一般,如果他接替了项诚的位置,只可能将北港目前的状况延续下去。”宋怀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我们需要的是变革,焕然一新的变革!”
周兴民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和宋怀明有着一致的看法,他们对北港的现任领导层不满,都认为这次项诚任期将满是一个恰当的时机,无论项诚多么看好宫还山,在宋怀明和周兴民的眼中,宫还山是不堪大用的,原因很简单,项诚的管理他们不满意,而宫还山又保持着和项诚的高度一致,官场上其实还存在一个忌讳,那就是官员越权,市委书记的任命绝不是前任领导能够决定的,除非前任领导和上级的关系保持友好,项诚恰恰犯了这个忌讳。至于蒋洪刚,这个人担任北港市委书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在多数时间内都选择低调做人,直到最近才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他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领导的认同。
领导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宋怀明和周兴民一直都没有停止对北港的关注,这些干部的情况他们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他们来说,北港内部并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他们的眼光放得更远。
每次前来东江,张扬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顾允知那里一趟,虽然顾允知不久前才从滨海回来,但是张扬还是专程去了秋霞湖一趟。
顾允知最近的状态很放松,春日到来,他又恢复了每日例行的垂钓生涯。
张扬在湖边找到了他。
顾允知今天没有太大的收获,张扬来到的时候,他正准备收竿走人。看到张扬过来,顾允知露出会心的笑容:“来了!”
张扬点了点头,将四包喜糖递给了顾允知:“爸,您昨儿怎么没去喝喜酒?”
顾允知道:“年纪大了,心态变了,现在有些害怕热闹的场合。”
张扬帮他收好鱼篓放在自行车上,顾允知道:“走,回家我给你做饭吃去。”
张扬笑道:“这都中午十二点了,我看到前面小树林有家地锅渔村,咱爷俩去尝尝。”
顾允知点了点头,张扬推着车子,两人一起向张扬所说的地方走去。
张扬来找顾允知,一是为了探望,二是为了请教,何长安的事情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从何长安失踪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他还是毫无头绪可言。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领导高度】(下)
两人来到地锅渔村,张扬要了个地锅鲫鱼,点了两碟凉菜,这里居然也有大明春卖,江城酒厂的产品已经占领了平海的大部分市场。
张扬拿起酒瓶给顾允知倒了杯酒,自己也写满了一杯,指着酒瓶上的三个字道:“这三个字还是我请薛老写的。”
顾允知接过酒瓶看了看上面的那三个字,微笑道:“薛老的字一直都是政界争相收藏的珍品。”
张扬道:“薛老的字在政坛中还算不错了。”这种大不敬的话也就是敢在自己人面前说说,不过以张扬的眼界和水准,薛老的这几个字自然称不上珍品。
顾允知当然知道张扬的意思,他微笑解释道:“一幅字能否称之为珍品,不但要看书法的水准,还要看写字的人是谁,我之所以说薛老的字是珍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薛老很少为别人题字,你能邀得他为江城酒厂题字,这份人情可真是不小。”
张扬笑道:“说起来当初我也请过乔老为江城新机场题字。”
顾允知道:“商业和政治是两回事。”在顾允知看来薛老能为酒厂题字已经实属破例了,张扬想必费劲了一番心思才说动薛老做这件事,顾允知并不知道薛老的绝症就是张扬治好的,正是这份厚重的人情,让薛老抹不开面子。
张扬把何长安被检察机关控制的消息告诉了顾允知。
顾允知道:“你想帮他?”
张扬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有过一些了解,问题出在何长安的那个助手身上,他在云安拿地搞拆迁,这些事何长安都不知情,现在闹出事情了,他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何长安的身上。”
顾允知微笑道:“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他的助手身上。以何长安在商场的地位。你以为单凭他助手的一面之词就能够将他扳倒?”
张扬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顾允知道:“很多事,人们看到的往往都是外部的表象,却没有仔细地去考虑真正的内情。何长安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他方方面面的人脉很广,据我说知他和文副总理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人想动他的时候。必然要综合考虑所有的因素,导致今天这种局面出现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何长安肯定有问题,第二,敢动他的绝不是普通人物。你看到的是何长安被检察机关带走这件事,可是你看不到的却是一场背后的博弈。”顾允知闭上眼睛,他似乎听到惊心动魄的刀剑之声,虽然他已经远离了政坛。可是每当听到这些熟悉的政治斗争,他的心情仍然会泛起波澜。
张扬道:“我只是想帮帮他,毕竟大家朋友一场。”
顾允知端起酒杯道:“和友情无关。遇到这种事。你应该选择沉默,因为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甚至超出了你能够理解的范畴,如果你不顾一切的介入,那么你只会将更多的人牵连进去。”
顾允知的话如醍醐灌顶,张扬忽然明白身在官场之中,自己的一切行为已经会被别人赋予种种的色彩,不计后果的举动很可能会带给身边人意想不到的麻烦。
顾允知低声道:“在官场的时间越久,你牵涉到的关系就越多,你的举动就会从个人行为,渐渐地演变为集体行为,即便是你认为仅仅代表你自己,可别人却会解读为你受到了某种暗示,你代表了某些人的利益。当你的目光盯住一处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放眼于全局,或许他的视线之内已经全都是他的猎场。”顾允知的这些心得是不会对别人说的,他将张扬视为了自己的家人,自然不想张扬走入误区。
张扬默默点了点头,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低声道:“爸,我明白了!”
顾允知道:“总之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可以去义无返顾的去帮助任何人,但是前提要在不牵扯到更多人的基础上。”
张扬为他斟满面前的酒杯。
顾允知道:“最后一杯,我不能多喝了。”他想起了一件事:“文夫人这次好像也来到了东江。”
张扬道:“她说,我干爸会过问这件事。”
顾允知道:“那就更不用你操心了,文副总理就算不能帮助何长安全身而退,也一定有能力给他一个公平,让他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
张扬道:“爸,如果一个人做任何事都要将方方面面的关系全都考虑到,那么这个人活得会不会很累?”
顾允知望着远方的树林,若有所思道:“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活得很累,想得到真正的轻松和自由,谈何容易!”
张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爸,我想问您一件事。”
顾允知点了点头道:“说!”
“您和萧国成是不是很熟?”
顾允知道:“他是薛老的义子,我和他算不上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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