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对于这三人的住宿又有了问题。按以往,都是安排了专门的院子给客人住的,可是,即便如今璧姜穿着的是男装,可是到底是女孩子,又是身份尊贵德尔公主,这如何都不能安排三人同住,老爷想着是不是再找一处院子给璧姜单独住,再拨几个丫鬟去服侍,但这样女孩子的身份就暴露了……
“傅晏笙,我和你一块住吧。”璧姜笑道。
老爷的脸色一变,“公主,不可玩笑。”
“好好,我的意思是说我就在你这个院子里住吧,这对人说我是你的好友,这和你就算秉烛夜谈又有什么要紧?你这里屋子这么多,拨给我一间如何?”璧姜不甚在意地说。
“公主,这个……”章太傅觉得不妥——这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公主已经快要及笄了,就算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好啊,这又不是内宫里,只有太监和宫女。
“章太傅,还是你想要和本宫一起住?”璧姜挑眉看他。
章太傅年轻的脸上一红,干咳一声,“公主,微臣的意思……”
“太傅,公主想要睡在哪里就随公主吧,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公主是出不了事的。”漂阳侯指的是黑暗中的那些暗卫。
“就是,太傅你不必操心了。”璧姜说,“方才太傅不是说要和杜大人手谈吗?这月色正好,可不是个好时机?”
三爷见此也笑道,“太傅,既这样,就随我去吧,我让人摆了棋子在鸿蒙轩,那里有个亭子,正是手谈的好去处呢。”
“太傅,快去吧,去吧。”璧姜也催促着这个有些古板的太傅走。
章太傅无奈,只得随三爷去了。
漂阳侯可不是不识趣的,他知道公主是厌烦他们了,如今也对老爷他们放下了戒心,遂转头对着喝茶的大爷说,“广威将军,早听闻将军的威名,不如出门咱们也‘手谈’一番?”漂阳侯取了自己的长剑,其意不言自明。
大爷顿了下,抬头看老爷,见老爷没有不喜欢的意思,才起身,去那案上拿了自己的刀,跟着漂阳侯出门了。
漂阳侯对傅府不熟悉,所以还是让大爷走在前面,还没走出平湖苑,就听到有孩童的笑声,然后就是女孩子的声音——
“慢点……你慢点……君儿……”
大爷只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扑过来,及时站住,把人给稳住,微微弯下腰,摸摸那小人的脑袋,“小心点。”
“昌阳哥哥,哥哥呢?”君哥儿问道。
“老爷在里面呢。”
“那我去找哥哥!”君哥儿跑得很快,倒是让跟在身后的傅雪昭很郁闷——
傅雪昭先给大爷行礼,“昌阳哥哥,你要出去?”
“嗯。”
傅雪昭知道大爷本来就话少,遂只是笑笑,然在看到大爷身后的少年时,一愣,倒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还是微微点头以示礼节——只是因着爱笑的缘故,脸上还是有些浅浅的笑容,那酒窝在灯下还是看得分明的。
傅雪昭追着君哥儿去了以后,大爷走几步,有些不对劲,回头看,见那漂阳侯背对着自己,往里面看……准确地说,是往那傅雪昭的背影看——大爷皱了下眉,那是老爷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妹妹,轻咳了一声,“漂阳侯,不走吗?”
漂阳侯回过神来,转头看大爷,问道,“方才那女孩子,是府上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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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哥儿 第二卷 老爷的日子 第十一章 处罚
四爷拿起那把象牙梳子,浸过茉莉花水后才慢慢地给老爷梳发,一边梳一边说,“这今日起得这么早,怕是这一整天都要犯困了。”
“困了,横竖是要歇中觉的。”老爷倒是无所谓,“这家里有客,今日是不能贪睡了。”
“现下那边院子里没信儿,这边这位也还歇着,老爷起早了做什么?”四爷心疼老爷少睡了。
“就是起早也不好起晚。”老爷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好久没起那么早了,待会儿去园子里走走。”
“好,先用过早饭吧。”四爷说,“我昨晚和宝瑟说过了,早饭是鱼馅包子、荷莲兜子和酥蜜饼,都是老爷素来爱吃的。”
“我爱不爱吃不要紧,璧姜他们喜欢才好……”
“老爷多想想自个儿吧,老惦记着人家做什么?”四爷把老爷的头发束在了头顶,拿起桌上的莲头簪子固定住。
“都说是客人了,那璧姜撇去身份不说,也是我的朋友,如何都是要顾及的。”老爷在镜子里睨了四爷一眼,“你做了那么多生意,难道也都是这样不顾及他人吗?”
“老爷,”四爷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忘了,做生意本来就只是为了利己的啊?”
“你牙尖嘴利的,我说不过你。”
四爷还要在说些什么,却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看去,锦屏进来了,神情有几分忧色。
“老爷,四爷。”
老爷侧过脸看她,“你只说什么事吧。”
锦屏上前来回话,“弄杏园的张妈妈过来说,君哥儿病了。”
“病了?”老爷拧眉,“昨晚上见着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就是昨儿晚上,到了半夜的时候,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宿……”
老爷站起身来,“可请了大夫没有?”
“还没,所以张妈妈来请示……”锦屏话未说完,就听老爷怒道——
“都这种时候了还请示什么?!难道看个大夫还要我来批示吗?”
“锦屏,你去和张妈妈说,快请大夫来,晚了半刻就等着受罚吧。”四爷说。
“是是。”锦屏也被老爷难得的怒容给吓到了,忙退了下去。
四爷见老爷急着出去,拉住他,“等等,还没更衣呢。”
来也只得让四爷给他更衣了,两人这才往那弄兴元去了,到了弄杏园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拌嘴声——
“……这是我新做的裙子,被你坏了颜色,你要怎么赔我?”
“不过沾了水就坏了颜色,那是你的料子太差,也好意思让人赔!”
“我这是上好的纱裙,可是最忌茶水的了,你这贱蹄子弄坏了我的裙子,还说这些话,不过是没钱来赔罢了……”
“我没钱?你也不打量打量我是什么人,便是你这样的三等丫头也配在屋里头伺候,不过是托了个二等婆娘就蹬鼻子上脸了,什么腌臜东西……”
“你说什么……”
听那声音似乎都要打起来了,也没有个人来劝——老爷铁青着脸进门,那两个拌嘴的丫头还没看见,四爷咳了一声,冷笑道——
“听那话,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主子奶奶在说话呢,什么二等三等的,你们是什么人,我和老爷倒想好好听听呢。”
那两个一个穿红一个着绿的丫头闻声,再看到进来的两人,脸马上白了,汗也流下来了,忙扑过来跪下了——
“老爷……四爷……”
“好的很呢。”老爷沉声道,“这里面主子生病,大夫也没人去请一个,自己在外面自自在在的,还嫌不够热闹,吵起来了……这样的规矩,倒不像是咱们傅家的!”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两个丫头现在知道不好了——这老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是现在那样分明是气狠了。
“老爷也犯不着和这起子人生气,没的玷辱了自个儿。”四爷的目光扫向那边廊上几个偷偷往这边看的丫头仆妇,原本她们倒是有看热闹的意思,被四爷这么一看,一个个跑着过来跪了,又是一阵求饶讨好声。
“我从太爷手里接过这傅府也有几年了,原以为咱们这虽说家大业大,我和四位爷也算是治理得有条有理,这规矩礼数也该是人人尽知的……可是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圆满了,是我没治理好,傅府虽大,可是也没有某些人的心大,这样看来,倒不好拘着各位了。”老爷没再看面前瑟瑟发抖的人,转头对四爷说,“你看着办吧,我进去看看君儿。”
“好。”
老爷了里屋,见屋里有一个仆妇一个丫头,那仆妇是除了苏嬷嬷之外的另一个奶嬷嬷赵嬷嬷,而那丫头是君哥儿屋里伺候的大丫头青棋。赵嬷嬷正抱着君哥儿拍着他的身子,青棋在一旁给君哥儿擦汗。两人见老爷进来,忙要跪下去,被老爷阻止了——
“不必了,君儿怎么样?”
“昨晚又拉又吐的,都没了力气,如今也是昏昏沉沉的。”青棋回答。
“我一早过来的时候,君哥儿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现在到有些发青了。”赵嬷嬷的语气有些心疼。
君哥儿大了以后,赵嬷嬷就搬出去和她家人住在后街上,那条街住着的几乎都是傅府的人——而苏嬷嬷是寡妇,有一个和君哥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儿,跟着婆婆住在乡下,所以她偶尔会回乡下一趟,这一次也是回去了,所以房内最得力的人也就是青棋了,青棋是原来就跟着君哥儿的丫头,脾性也都是好的,做事也仔细,就是不怎么敢出头,所以都是在君哥儿房里伺候着,因为脾气,没少被房里其他的丫头挤兑。
“大夫来了!”
外头不知谁喊了一声,然后随着脚步声,锦屏、张妈妈带着一直为傅府主人看病的孙大夫进来了。
“老爷好。”
“孙大夫,你快帮君儿看看吧。”老爷说。
“是。”
孙大夫给君儿搭了脉,又看看了瞳仁、舌苔,然后让青棋带他去看了君哥儿的排泄物,这才给君哥儿开了方子。
确认君哥儿无事以后,青棋对着老爷跪了下去,“老爷,青棋没有伺候好君哥儿。昨夜君哥儿要吃桃,青棋拦不住,吃了好大一个,在那以后,又吃了厨房做的绿豆汤,这才坏了肚子……青棋自知失职,请老爷处罚。”其实那绿豆汤倒不是青棋没看管住,而是她去送东西以后,屋里的另外两个丫头给君哥儿吃的,那两个丫头只顾着猜枚,也就任由君哥儿吃喝,后来青棋回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这些青棋都没说。
老爷是知道青棋的脾气的,要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呆在君哥儿房里,至于其他的丫头却是后来分到屋里的——他也不能不责怪青棋,这屋里头她是大丫头,失职是肯定的,所以老爷说,“罢了,你既知错,我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吧,你可认罚?”
“青棋认罚。”
这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阖府上下都知道因着君哥儿吃坏了肚子,弄杏园里失职的丫鬟仆妇都受了重罚,甚至有两个丫头被打了板子不说,还被赶到了洗衣房里做粗使活儿去了——这老爷生气可是少有的事,好这么大动干戈,现在众人更加肯定君哥儿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对君哥儿也就更不敢有一丝的轻视之心了。
璧姜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把早饭和午饭一块儿吃——“傅晏笙,你也会发火啊,我还当你是个面团捏的没有脾气的人呢。”
“这是人都会有脾气,只是有没有触及到底线的问题。”老爷见璧姜把那一点点的葱末给挑出来,暗道:没想到还是个挑食的。
“你的底线是什么?”璧姜抬头好奇地问。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想要看看触及到你的底线会怎么样喽。”璧姜撇嘴道。
“公主真是一股子淘气。”老爷摇头说。
璧姜用汤匙指着他,“哎,不是说过了吗?别叫我公主。”
“好好,璧姜。”
“这才对。”璧姜喝了一口粥,又拿起一个荷莲兜子,“这叫什么?”
“荷莲兜子。”
“是甜的吗?”
“倒不是甜的,不过里面有不少的料,公……嗯,你可以一试。”
“那你先说说看有什么。”
“有莲子肉、松子仁、胡桃仁、榛子仁、杨梅仁、蘑菇、木耳、去心的鸡头肉、乳饼、鸭饼子,还有上面的一层是羊肉馅,拌上了羊肚、羊舌、羊尾子、羊脂等等,再浇上了酪和浓麻汁,这就叫‘荷莲兜子’,也有其他的,像是什么鲤鱼兜子,蟹黄豆子、杂馅豆子等等。”
“你知道的不少嘛……”璧姜把那荷莲兜子给弄开,果然看见了里头的‘文章’,“啧啧,也就是你们家,这样繁琐的东西亏你们想得出来……”
“我看不尽然吧,这宫里御厨房的东西可是更精致一些呢……”
“……”
笙哥儿 第二卷 老爷的日子 第十二章 重遇
纤细白皙的手指扯住那两边嫩嫩的脸颊,往外拉,直把那张笑脸拉扯得有些变形了,那手指的主人还是笑嘻嘻的——
“傅晏笙,你这弟弟还真是可人疼啊。”
老爷看过来,无奈道,“可不可人疼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他是真疼了。”说着老爷伸手把璧姜的手拿了下来,把皱着张脸满是委屈的君哥儿拉进自己怀里,轻揉他的小脸。
璧姜撇嘴,“真是个好哥哥啊。”
“我也就这么一个弟弟。”老爷笑道。
“我看你哪里把他当弟弟,是当儿子疼了吧。”璧姜对着老爷怀里的君哥儿扮了个鬼脸,惹来君哥儿羞涩地一笑——璧姜心道,真是呆得可爱。
老爷摇头——到底骨子里还是有些淘气的……“不管是弟弟还是儿子,那都是我傅家的人,是我在意的人。”
“这到底还是有差别的吧。”璧姜拿了桌上的一块枣糕递给君哥儿,被老爷给拦住了——
“不能了,他这刚好,这些不好克化的东西还是少吃吧,我已经让宝瑟去煮粥了,让君儿喝粥就好了。”
“好好,我自己吃。”璧姜说,“他运气可真好,有你这么个好哥哥,若是我也有个好哥哥,那么……”像是想到了什么,璧姜没有再说下去。
老爷摸摸君哥儿的头,让木丹带着他出去玩了,才望着璧姜说,“你若真有个哥哥,也是个好的,那你便不必如此紧逼自己了。”
“是啊,便是没有哥哥,只要有个再年长的,我便能安安稳稳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了。”璧姜自嘲地一笑,“那如今我倒只需烦忧自己的驸马了。”
老爷缓缓道,“我这几年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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