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端木信根是多此一举,少爷对朝廷的权位一向没兴趣。
不过也因为端木信的多此一举,才能逼迫少爷留在素心庄好好养伤,否则少爷外出追寻小姐,伤势只会越越严重,加上禁军把守素心庄,多少也能阻挡落碧尘一时。端木信的多此一举恰好帮了他大忙。
端木信企图削弱端华权利,风叔顺水推舟,利用端木信迫使端华好好养伤,端华哪会看不明白?
他懒得理会,一是因为他的身子已到极限,不能再长途劳累;二是因为子惜越越不听话,他气不过,以此罚她在外面好好反省,他不信她爱自己那么多年,会轻易放弃。可是,自己也是越越拿她没办法了,最终还是命酒鬼出去寻她,一连几月,音讯全无。
端华毕竟是端华,即便明白自己的爱,也依旧做到淡然冷静。他也许没有端木玉、李智他们那样了解子惜的另外一面,但他却能了解子惜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哪句是负气话。
第3卷 第452节:朝歌旧梦,相思愁(2)
“我待她确是太冷了。”
端华的一句话仿佛和风低吟,轻似鸿羽,带着淡淡的愁思。他低眉垂目,清华如昔,只是容色日渐苍白憔悴,是旧伤难愈,或是心伤难抚,已不得而知。
风叔知他是不自觉的一句感叹,所以不接话,只作未听见。
对待感情,有的人热情冲动,有的人冷静自持,有的人懵懂迟钝。
少爷无论是迟钝的,或是冷静的,终归不会是热情的,且不说少爷生性清冷,即便如常人一般的性子,也不可能再有少年人的狂热和激烈,况且爱上的人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是自己的小辈,突然间要以平辈的姿态去爱去对待,总有些间隙需要填补。
这就苦了先爱的那个人,没有十二万分的心力,如何能盼到那份近乎禁忌的爱?爱到心力疲惫,使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只不要就此错过才好。
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在禁军的引领下,走上曲桥,朝水榭走。
样貌有三分像端木玉,竟也有一分像端华,都是异常的俊逸华美,只不过端木玉天性懦弱显得比较阴柔,此人却是浑身透着刚毅果敢,而端华的超凡脱俗,自是一分也没传承到。
貌由心生,纵有五分相像,也因性子不同,便一分也不像了。
“小侄给皇叔祖请安,愿皇叔祖福体安康。”
声音不卑不亢,张弛有度,在端华前面三步距离,弯腰行礼,礼仪周到也未贬低自己一分,衣饰考究却不奢侈,此人正是皇太子端木信。
自从庄皇后、李家尽除,端木玉遣送青水,惠帝便让他学着处理朝政,与朝中大臣周旋多年,虽然和端木玉同龄,却比端木玉显得成熟稳重,再不是当年那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冲在前面的冲动小子了。
端华听见了,却不理睬,依旧倚栏小歇。
和风吹拂着湖面的氤氲水气,宁静婉约,又滑过端华冰雪般莹润的肌肤,将那一头墨黑的长发轻轻撩动,配上他身后的桃红柳绿、春日盛景,组成一副唯美的画卷,当真是风华绝代。
端木信近几个月常常得见端华的绝世之态,他小时候也时常得见,那时不懂,也没那么多心思,如今再看,只觉得此人真是再世祸水,从外貌到气质,再到权利地位,无不令他觉得碍眼。
他虽身为皇太子,却还要和一波又一波的人争权谋利,担心自己哪天被人陷害,被夺储位。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能拥有一切。
端华不理他,端木玉也不在意。这个人就是这么清高自傲,半天不啃一声,一开口又什么都不顾及,几次都奈何不了他。
“前些日子,小侄在灵息阁的密卷中偶然读到关于皇叔祖的身世和一些秘密。”端木信含笑说道,仔细观察着端华那没有表情的表情,“密卷上写,皇叔祖的外祖父乃是玄溟教第十八代教主,皇叔祖幼年时从外祖父处继承教主之位,成为第十九代教主,后先祖享帝接皇叔祖回朝歌城认祖归宗,教主之位便落于旁人之手。”
第3卷 第453节:朝歌旧梦,相思愁(3)
端华倚栏小歇,眉宇间清远疏淡,仿佛是睡着了。
风叔则微微侧目,不敢再小了看端木信。少爷的母亲、外祖父的身份只有先帝知晓,皇太子对少爷倒是格外上心。
“小侄前段日子踏足江湖,听闻江湖人素将玄溟教称作魔教,人人得而诛之。”端木信的语气里恭敬和威胁各占一半,话锋一转,“玄溟教是皇叔祖的母亲家的祖业,小侄深知皇叔祖一向不喜爱手握大权,不过,祖业落在旁人之手总不免愧对祖上,不如由小侄替皇叔祖拿回如何?”
端华静默片刻,终于睁开眼眸,如晨露般清寒的眸子冷淡地瞥了眼站姿恭敬的端木信,漠然说道:“它已不属于我,你若想要,便该问落碧尘要去。”
端木信莞尔:“既然是皇叔祖授意,小侄也不必在顾虑什么了。”他故作不解,又道:“只是,皇叔祖既然亲口称玄溟教不属于自己,又为何霸占着玄溟教的神功和神器多年呢?”
端华从风叔手里接过水湖蓝云纹长袍,起身披在自己身上,似是随口一句,说道:“你知道的挺多。”
“不算多,都是灵息阁的前任掌印阁主收集到的情报,他似乎对皇叔祖颇为在意,收集了很多关于皇叔祖的事,对皇叔祖曾经拥有过的玄溟教也十分在意,特别是玄溟教的三大神功和两大神器。”端木信笑意吟吟,笑中含着深意,“皇叔祖,你我都是姓‘端木’的,应秋是我们的家,眼看家门前有个大威胁,是不是应该斩草除根,或是挪为己用呢?”
他这番拐弯抹角,端华和风叔都听得明白。玄溟教所在的土地不属于任何一国,它又被江湖人称作魔教,自然就成了端木信口中的家门前的大威胁。端木信之所以生出“挪为己用”的心思,必然是看中了玄溟教的土地、以及玄溟教的实力,用壮大应秋的国力。
端华对应秋、对玄溟教都没兴趣,哪怕这两个地方都是他人生重要的归处。他对端木信既无厌恶也无好感,哪怕端木信存心削弱他的权位,他亦不关心、不在乎,凡事只随着自己的性子,说道:
“三大神功确实都在我这里,不过我并不想教你。”
“这个自然,小侄虽然和皇叔祖同姓‘端木’,毕竟不是皇叔祖的徒儿,皇叔祖不愿教小侄,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端木信稍作停顿,看了看端华的神色,见端华平淡如昔,心中生疑。子惜是女孩的事他早就知晓,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近几个月,江湖传得沸沸扬扬,说子惜和她师父苟且乱~伦,事关皇室丑闻,他不得不慎重试探。
他见端华神色无异,便继续说下去:“小侄听闻皇叔祖离开玄溟教时,带走了玄溟教两大神器之一的凤首箜篌,两大神器可号令玄溟教,既然皇叔祖也说了玄溟教不属于您,您又何必霸占玄溟教的教令不放手呢?”
第3卷 第454节:朝歌旧梦,相思愁(4)
言下之意,是在暗示端华交出号令玄溟教的教令——凤首箜篌。
端华如何听不明白他的话?
风叔心里亦是明了,忍不住唇角上扬,浮出一丝轻浅的冷笑——端木信未免也太小瞧了玄溟教,当真是年少气盛。
“凤首箜篌我瞧着喜欢,自然得归我所有,你想拿教令一统玄溟教,不如去抢落碧尘手里的八荒六合乾坤剑。”端华目光一转,状似无意地瞥向对面湖畔,“巧得很,他很快便找我了,你可以向他讨要。”
话音刚落,岸上巡逻的禁军,佩剑出鞘,铮铮有声,伴随着“什么人?”、“站住!”的喝令,引得端木信回头。
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向水榭慢慢走,一身青衣,步履似泰山压顶,沉稳而霸道,眉目疏朗含威,双手笼在袖筒中作悠闲随意状,但那种随意更加的令人不敢小窥。应秋皇室培养出的铁血禁军竟不敢靠近男子,又或者是不能靠近。
这些为国效力的禁军全是铁血汉子,性命对他们说没有国家重要,而国家的根在于一国的统治者,为了端木家的安全,他们绝不会怯懦,所以,他们只是没办法靠近。
人走上曲桥,目空一切,唇边含笑:“哦?谁想要尊的乾坤剑?”
正是落碧尘。
他的不早也不晚,十年前的今日,他就是在这条湖上败于端华,立下十年之约的。十年前他对战端华并无多少把握,因此一踏足素心庄便使出全力,以求一招得胜。经过十年的潜心修炼,他对自己的功力很有信心,于是便保持着一种至尊的大度风范,不玩十年前偷袭那一招了。
“是我那个不懂事的小辈。”端华淡淡接口,他等待落碧尘,已经等了很多天,想不到落碧尘也有准时的那一天。他哪里知道,落碧尘是想在子惜面前体现出他教主应有的风范,不然才不会那么细心地掐准时间。
落碧尘看向那个不懂事的小辈——端木信。
“乾坤剑尊用着很称手,给了你,尊再寻一把称手的剑可就难了。你想一统玄溟教也不是什么难事,尊的玄溟教规矩一向松散,即便没有教令,亦能号令他们。”落碧尘露出一抹阴鸷煞气的冷笑,冷森森地又道:“当然,你必须先打败尊,你有震得住他们的事,他们自然都听你的。”
阴森冷傲的笑容,充斥着戾气的口吻,无不令人毛骨悚然,唯独端华依旧静如止水、淡如清风。
一队不畏生死的禁军立刻挡在端木信的面前。
端木信将落碧尘的话听得明白,故作恭谦地说道:“教主到访素心庄,所为何事?”即便江湖人对落碧尘忌讳,但他是应秋的皇太子,他若表现出忌惮,便是将应秋置于玄溟教之下了。他恭谦但不恭维。
“他是找我的。”端华冷淡地瞅一眼端木信,“你没事就下去。”
端木信岂会下去?
第3卷 第455节:朝歌旧梦,相思愁(5)
端木信岂会下去?
如今,素心庄由他掌控,端华亦在他手里,他若在此时下去,等于告诉别人,素心庄还是端华的,一切还是由端华做主的,这种自扇巴掌的事,他断然不会做。然而,他真切地感受到自落碧尘身上的威胁,所以他虽然不走,却也借着端华的话,收声退居一旁。
落碧尘看重一个人的真正实力,身份、地位全是其次,所以他并不在意端木信,况且他此番的目的是端华。
“端华,一别十年,你风华如昔。”
落碧尘看向端华,口吻含威,说的却都是真心话。端华在别人眼中绝尘出世,似神仙中人,但在他的眼中是真正的强者,是唯一可以和他争夺尊者之位的霸者。这是个绝对冷漠的人,就像他的绝对霸气,他喜欢这样的人,也愿意尊重这样的人。
“你也威仪如昔。”端华随口接一句,冷漠的目光缓缓移向落碧尘的背后。
落碧尘的身躯威武高大,一般的人躲在他的背后难以令他前面的人发觉,若是身姿娇小的女孩那就更难发觉了。端华察觉到落碧尘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也不过是他一早就看见落碧尘的缘故,多加留心也就发现后面的人了,何况落碧尘背后的人是他此生最熟悉的人,那种熟悉的程度,有时候令他心慌。
落碧尘注意到端华的目光,反手将躲在自己背后的人一把拎到人前,给端华介绍说:“自你离开后,玄溟教避世归隐,几十年都不曾收过外的弟子,这丫头是近几个月新收的唯一一个外弟子,尊格外恩准她的请求,带她出见见世面。这丫头同尊一样,非常期待你我之战。”
“是么?”端华淡淡道,一眼扫过,又看向落碧尘。
躲在落碧尘背后的人正是子惜。
她原打算躲在暗处远远观望,视情况决定是否制造个偶遇什么的,毕竟当初亲口对端华说出要离开他的话,如今自己又巴巴地回,面子上总是说不过去。然而落碧尘的意思是,既然她如此期待他们的比试,自然要站的近些,才能看的清楚。于是,在落碧尘的“盛情”邀请下,她婉拒不得,只得心一横,尽情一观。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迟早会面对端华,也想过很多开场白。然而真到了面对面时,她才痛心地发现,端华依旧冷若冰霜。她以为端华至少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哪怕两眼,然而端华只是一眼将她扫过,眼角眉梢都是对她的视若无睹。
满怀期待的重逢,哪怕责骂她几句也好,却是那么平淡的一晃而过。英雄大会上他拿剑指着吓唬她,如今却好像陌路人,看她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一样的,云淡风轻,风轻云淡。
她在师父的眼里竟什么都不是了吗?
子惜垂下头,再一次因为端华的冷情而悲哀落寞。
风叔看到子惜和落碧尘在一起,吓了一跳,然而看见端华的反映,原对子惜的指责化作无尽的怜惜,他似乎看不懂少爷了。
第3卷 第456节:朝歌旧梦,相思愁(6)
英雄大会上、万梅山庄里,端木信曾在暗中悄悄地看过子惜几次,因此对子惜的女装并不感到惊讶。他既然知道端华是玄溟教第十九代教主,对于子惜是玄溟教的弟子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在意的是子惜对端华是什么心思,如果真像江湖传言那样,师徒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他要削弱端华的权位就易如反掌了。
众人心思复杂,唯独落碧尘的心思简单纯粹。
他环顾四周,对端华说道:“你这里倒是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你何时也喜欢那么多人陪着你热闹了?你十年前收的徒弟呢?尊战胜你以后,你们师徒都得死。”
此话虽毒,语气却似在闲聊。
端华看着落碧尘,淡然说道:“她不是在你旁边吗?”
“嗯?”落碧尘不明所以地四顾,最后瞥了眼子惜,仍未发现异样。
“师父……”子惜低唤一声,什么话也说不出,连认错也觉得多余了。
当初她会对端华说出要走的话,是因为端木玉的突然死亡令她无所适从,痛心难过到什么也顾不得了。人在伤心的时候,想什么事都只会是伤心的,任何事也都只会往负面思考,失了冷静自然就会说出难听的话。如今端木玉的死过去了好几个月,纵然当初无法接受,时间也已将那份伤痛化淡了,再次面对端华,自责是有的,可是看见端华的冷情,她又觉得自己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多余的。
她回自责也好,她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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