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牢牢反扣住,让她动弹不得,手上的竹杆也被保安收缴了,她无可奈何,突然朝保安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嘴里愤愤有词的咒骂着。
那被吐了唾沫星子的保安愤怒了,大吼道:“快送神经病院吧,这是谁家的,人疯了没事不要让她乱跑啊!”有人说:“是罗哲明他老娘啊,有没有有罗哲明的电话的?”小絮当时来这个公司工作,是罗哲明托熟人找关系进来的。当时他们在商量结婚安家的事情,小城市不管做什么事情靠的就是关系,当然,如今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施小絮对于眼前的一切征了,保安部开了一辆车过来,保安推着老人想送她进车里,她死活不肯,在那里奋力挣扎着。施小絮慌乱之下,用手机很快联系了罗哲明,罗哲明很快就过来了。
他大步的走过来,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脸色显得特别苍白,在夜色里走过来,就仿佛只看见他一张脸在那里移动。左袆穿着一件薄昵大衣,腰系那里有几个水晶拼成的品牌名“GUCCI”,她紧紧抿着嘴唇,高跟长靴细细的跟急切的叩着地面,像一阵风般快步跟在罗哲明后面,罗哲明推开众人,小絮看到他了,他却仿佛没有看到施小絮,脸上俨然带了一副面具,径直走到他母亲面前,对老人说道:“妈,我们回去吧。”
老人却对他嘿嘿一笑,“卟”的一声,朝他也吐了一口唾沫。人群里有人哄笑,施小絮潜意识里往人群里退去,罗哲明现在太可怜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看到了他如此可怜难堪的境地,他的母亲竟然是疯病不定期发作的女疯子,她这是刚知道!在路灯光下,罗哲明两道浓眉耸在一起,左袆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面巾纸,罗哲明胡乱的往脸上擦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也没有摘下来。他随手把纸团丢在一旁,然后又向他母亲走过去。大家都饶有兴趣的等待事态发展,毕竟是是亲生儿子,罗哲明勉强扯开笑脸,走到老人在前,从保安手里接过老人的一只胳膊,老人没有反抗,相反变得老实安静,她低垂着头,蓬乱苍白的头发在夜风中飘飞着。事情到现在也快结束了,左袆很有默契的走到另一边,扶着老人另一半身体,两个人扶着老人远去。在近的距离里,施小絮看得仔细了,左袆穿着黑色的靴子,手上拿着同色手袋,脖子间印花的红丝巾成为了亮点,是她一身低调装扮的点睛之笔。这是一个很会打扮自己很有女人味的女人,她的腰极细,转过身的时候,背影袅娜无比。施小絮正看得她出神时,左袆却偏过头来,犀利的视线向她这边投过来,准确无误的落在小絮身上,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施小絮心里一惊,立马把脸上的表情全部收拾起来,身子僵了僵,迎上左袆的视线,左袆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说:“看,你永远比不了我,留在临安也没有用!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永远是我在他身边。他母亲是疯子,你知道吗?你今天才知道吧,他们罗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你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
施小絮不敌左袆,她苍惶低下了头。左袆的车子就在前方,很快的,他们把老人送上车,左袆转身走到前面,让罗哲明坐上了副驾驶,她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子离去了。整个过程中,左袆做事情无畏无惧,有条不紊,十分老练。施小絮情不自禁的想起左袆对她说过的话,“我和罗哲明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这一刻,施小絮相信了左袆说的话。因为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熟练,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可以肯定,左袆早在她施小絮之前,对于罗家的具体情况,了解了一切。
众人仍然站在原地议论,“罗家真是可怜啊。”“罗哲明那小子娶了左家的闺女,也算是明智。”“听说他以前喜欢一个外地的女人。”施小絮知道要说到自己身上了,小地方的八卦传得快,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另位一个人的饭后谈资,她立马借着夜色匆匆消失了,踩着高跟鞋急急进了员工宿舍的电梯,电梯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才松了一口气,在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里,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情景,心境再也平复不下来。
罗母竟然是疯子。罗哲明以前和她提起他母亲有病总是不肯多谈。他后来跟她解释,他大学毕业回老家就是为了照顾母亲的病,小絮一直以为是别的病,没想到却是神经错乱。而且听说疯了十多年,那么也就是说在罗哲明小时候他母亲就疯了。怪不得他总是不肯提起他家里的情况,怪不得她第一次看到老人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正常人和神经病能一样吗?他母亲为什么会发疯?有时候不也和正常人一样吗?
施小絮心里有如乱麻,理不清一点头绪来,她一直想知道罗哲明到底有什么秘密,如今知道他母亲的真实情况了,她却更加迷惑不解了。电梯到了,电梯门应声而开,小絮呆了一呆,匆匆走了出去。
她一个人回到宿舍,坐在床沿又发了一会呆,仍然理不清这前因后果。想起从前,罗哲明大学毕业,大城市不去,执意回到他老家,可能是他母亲疯病发作,他爸在外面做生意,他妹在外面读书,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回来照顾他母亲。施小絮点了点头,想着事情极有可能是这样的。她后来到临安,罗哲明带她去见他的母亲,却没有说出他母亲具体是什么病,大概是羞于启口,从小有一个疯病母亲,罗哲明大概没有少被人嘲笑,也许他不想被她嘲笑,所以一直只说是生病。有些地方,他是没有骗她的。施小絮回想起这些,突然想到在罗哲明大四的时候,有一天他们隔着女生宿舍的雕花铁栏杆在那里说话的时候,罗哲明心碎和无奈的眼神。
至于左袆,小絮努力想理清她和罗哲明的关系,左袆是本地人,很爱罗哲明,他们青梅竹马,左袆从小熟悉罗家的一切,罗家很穷,老人得这样的病,可能是反复发作,时好时坏,需要治疗,她施小絮家境一般,出不起这个钱,所以罗哲明最后选择了富家女左袆?
可是罗哲明为什么不把真实情况告诉她呢?没有告诉她就直接和她说分手,她连知情的权利也没有吗?如果她一早知道是这样的缘故,对于他抛弃她,另外娶别人,也能抱着体谅的心情。可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再说了,如果左袆真的和罗哲明从小一块长大,在她小的时候,她就爱上了罗,那么,罗哲明大学时候和她施小絮在一起,就是脚踩两条船?这样的男人未免太过份!
原本伤心的情绪又转变成气愤,感觉自己可能只是他无聊寂寞时光的一个调剂品,也许他罗哲明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和她天长地久。他在长沙读大学的时候,一个人太没意思,刚好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对他主动表达,所以他们就在一起了。如果真是这样,叫她情何以堪?她不顾一切全心投入的初恋,难道只是别人的消谴?可是罗哲明曾经对她多好啊。只是为了想和她多说一些话,就能在大雪里站三四个小时,直到变成雪人。
施小絮脑海里更加糊涂。她看着静静的黑夜,突然就急想哭。因为今天发现的一切让她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混乱了起来。原以为,罗哲明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喜新厌旧,嫌贫爱富,所以抛弃她,可是现在,却好像另有故事?他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女疯子。他是有苦衷的,可是这苦衷小絮却并不理解。施小絮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间发呆,洗浴间的水笼头可能没关紧,在那里滴水“嘀嗒嘀嗒”的声音传过来,一声又一声。
第十章 从前的故事 (上)
(十)
(上)
左袆当夜驱车四个小时,把车开到了杭州市一个郊外的安定医院。罗哲明紧紧握着他母亲的手坐在后车厢,透过昏黄幽暗的路灯光,征征看着外面的景色。一切是那么熟悉,太熟悉了——他母亲的疯病定期发作,一发作就会送到这里来住一阵。罗哲明看着夜光中的景物,就像看到伤口上的血痂,自然知道只要把血痂一揭开,立马又是鲜血淋淋的疼痛。他的生活就像轮回。所有的一切围绕着他母亲的病,发作、住院、治好、出院,周而复始,完全治好就像一个渺茫的希望,只能用来安慰绝望处境中的人生。
左袆微微偏了偏头,看了后视镜中的罗哲明一眼,他苍白着一张脸,黑框镜架搁在鼻梁上,仿佛那眼镜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摔得粉碎——他连扶一下眼镜的心都没有。衣领像杂草一样乱七八糟地竖起来,整个人缩在大衣里,显得憔悴痛苦,她便索性连话也不说了,轻车熟路的开进去。停好车,两个人下了车,扶着老人送进了医院。十多年了,罗母的精神病隔一阵时间就发作,每次复发就会变得十分的燥狂,骂人、打骂、失忆,一定要送到安定医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才能勉强恢复成正常人。左袆从小到大,看着罗母在安定医院几进几出,对于这一切已经熟稔于心了。
两夫妻齐心合力一起办好了入院手续,主治大夫按程序检查了一下老人,便示意他们小两口出去。罗哲明坐在他母亲病床的前头,没有回过神来,左袆只得上前,轻轻伸出手,握住了罗哲明的一只下垂的大手,拉着他慢慢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住院楼的走廊里,天已经慢慢亮了,清晨的长风“悠悠”的吹过来,阳台的花盆里几枝向阳的迎春花开着,稀稀落落的,更加显出早春的寒气。左袆用双臂抱紧了自身,她有点冷,望了望身畔的罗哲明,劳累了一夜,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老公能够伸出手来,把她揽在怀里,可是罗哲明仿佛失魂落魄,如一个老旧的提线木偶,静默的杵在那里,自身都难保,想要他分一点温暖和爱给她,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夫对他们说道:“你母亲1990年开始发病;这些年一直有反复发作的症状。”医生看了看他们,在这个医院治了好几年,已经都是熟人了,他叹了一口气,对他们道:“精神病如果想不复发,出院后一定要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否则的话总是会发作的,而且发作次数多了,病情就会越来越严重,到了后面,恐怕变成失心疯,再也治不好了。小罗,你母亲上次发病住院三个月一直服用碳酸锂、氯旦平等药物,回去后,她有没有按时吃药?”
罗哲明征了征,想起上次他母亲疯病发作他大学即将毕业,是左袆发现症状将她送到医院的,他后来回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母亲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一直是他照顾她。医生也说如果亲人不在身边,老人恐怕很难出院,他才不得不回到家乡小镇,在他的照料上,母亲顺利出院,但是出院后,每天是否准时吃药,他就不敢确定了,他求助的望向左袆,回到家乡后,为了赚钱给母亲治病,他只有晚上回家的时间才能照顾老人,所以白天有无按时吃药,隔多久吃一次,只有左袆知道。左袆一直像他的家人一样帮他照顾他的母亲,因为出于对他的爱。这也是罗哲明不忍伤她心的原因。他欠她太多了。左袆肯定的点点头,对医生道:“半年没停过药。大夫,为什么又会发作?”
医生低下头想想,说道:“可能是身边没有亲人,或者是她一直心情不好,自己不会调适吧。心情抑郁很容易复发的,这次,继续住院服药吧,把LVBINGQIN等药物换成WEISITONG,每天一片,我们看看她具体的恢复情况,我还是要跟你们说,如果想要你们母亲不要再复发,你们做儿女的一定要让她晚年的生活过得舒心,精神病最重要是心情的调适,如果她不开心,任何一件小事情都会让她复发,精神病人是最敏感的。”
左袆和罗哲明连声说是,医生点点头,转身走了,留下他们两个人继续呆在长廊里,清晨的雾气散去,慢慢的周边的景物也看得清了,可是天是阴的,旧棉花朵般的浮云一层层的重叠在一起,越发显得天空的压抑。罗哲明看到那白色陈旧的栏杆,只觉更加痛苦,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童年少年的阴影一下子因为这个熟悉的环境全部涌到了他面前,他一辈子,不管逃到哪里,不管多么努力,都无法摆脱从前。他真是太累了,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失忆,可是他们罗家只有他一个男人了,妹妹还要他操心,母亲现在又住院了,叫他如何是好?
第十章 从前的故事(中)
(中)
“哲明,我们先回家吧,你向单位请假没有?”
左袆好心提醒他,罗哲明才清醒过来,对左袆说道:“我得回去上班,左袆,我们只能周末来看我妈了。”左袆点头,对他说道:“嗯,我会请一个看护照顾妈妈的,我们今天回去,你一会给你领导打个电话,今天上班可能要迟到。”罗哲明点点头,两个人上了车,又驱车回临安。在车上,罗哲明给领导打了一个电话,简略讲明了情况,领导很是同情理解,说让他办完事再回去,不着急。罗哲明松了一口气,把电话把口袋里一放,又想起刚才电话里他刚开口,领导就说:“你妈妈的病又发了吧,没关系没关系。你送她住院再回来上班。”在小城里生活,根本是没有隐私可言的,他母亲是他们那个镇上出了名的女疯子,每次病情发作总能引起周边人的震惊轰动。大家就像食了兴奋剂一般,在他四处寻找发疯失踪,打驾骂人的母亲时,身边的熟人却在热切的谈论着他们罗家所有的事情,感叹着,惋惜着,罗哲明有时候退透了这个地方,只想带着全家人永生永世的离开这里。可是又能到哪里去,他所有的亲戚都在这,他罗家欠了他们一屁股债,要走也得他把所有的债还清在外地有了安稳的工作买了房子再选择消失,现在没钱一切都是扯谈,逃出去也会被现实逼得退回来。副驾驶的车窗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额前的头发被吹得搭拉下来,遮着眼睛,他想着这一次,他的母亲为什么又会复发?他和左袆结了婚,左家给宝贝女儿买了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房款一次性付清,连装修的钱都是他们出的,嫁过来的时候,又配送了一辆丰田的SUV。人人都说他罗哲明后辈子总算苦尽甘来,娶了富家女,再也不用受穷了。婚后他把母亲接过来,天天住在大房子里锦衣玉食,家里雇了一个外地的保姆照顾着她,按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