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芜道无声而笑,一行四人向楼上走去。
“仙人成绝唱,黄鹤不复返,空余黄鹤楼,空余望鹤人。”站在顶层的栏边,一个气质华丽如同古代仕女的女人手掌轻轻抚在栏上,从上而下看着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对着身边另外一个清爽利索,英姿飒爽的女人悠然说道。
“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你。”飒爽女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东方紫玉。
“东方家的老爷子还好吧,为我谢谢老奶奶送给我的簪子,我很喜欢。”华丽的女人轻声说道,神色不哀不伤,却独然有一股让人闻之沉默的幽思。
“打算什么时候走?”东方紫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身边儿时最好的玩伴,如今物是人非,当年从小就不喜欢洋娃娃却喜欢木牛流马的玩伴如今更加韵味悠长,看了看自己,东方紫玉骤然感觉到她们两个人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两个人,若不是家族的交集,恐怕就如同两条平行线永远都见不到对方的样子。
“累了,很快就走。”楼上骤然吹起了一股的凉风,迎风而立的宫徽羽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为不可见地轻轻摇晃之后咳嗽两声,说道。
“你的身体太弱了,还是调养好了之后再走吧,反正这些天我也在武汉,等我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我的家里,我奶奶从小就喜欢你,说和你投缘,这么些年没有见你,若是知道了我在武汉遇到你却没有接你回去恐怕会让她老人家埋怨。”东方紫玉还在做着努力,虽然知道自己身边的玩伴看似柔弱但是下了决定却是异常的坚决,但是她并不认为小的时候就能够和自己的奶奶学琴一坐就是一整天的宫徽羽能够拒绝一个老人的思念。
“奶奶…”宫徽羽微微沉吟,继而轻笑摇头,说:“不必了,琴我早已放下,恐怕现在琴谱都要忘记是什么样子的了,奶奶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我这个她的唯一的弟子却落得连琴谱都不认识,还是不去遭老人说的好。”
“你…”东方紫玉惊讶道,她很清楚对于身边的女人来说琴意味着什么,当年她的奶奶送给她的那架一波池曾经被她当成比生命还要珍贵的礼物,而现在,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人放下了琴,放下了比生命还珍贵的东西,这不就是意味着连生命都已经放下了吗?看着身边的玩伴脸上的一丝苍白,东方紫玉心中泛起了苦水,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几乎不沾染红尘的女人变化这么大?
“事实上传说中具有神话色彩的黄鹤楼并不是我们现在所站着的黄鹤楼,真正的黄鹤楼经过多次的损毁翻修已经沉溺在历史的长河中,最近一次,是在距离这里一千米之外,一九五七年建长江大桥武昌引桥时占用了旧址,之后的新中国就在这里选址重建了黄鹤楼,可以说我们见到的只是赝品。”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宫徽羽双手骤然握紧,关节惨白。东方紫玉呼吸一滞,脸上的表情僵硬。
慢慢地转过身,宫徽羽看着从入口处缓缓走来的男人,他面带释怀的微笑,仿佛遇见了一个看客,一起看了当年的一场戏。
宫徽羽轻缓地点点头,然后慢步离开,叶芜道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的波澜,在宫徽羽擦肩而过的时候,叶芜道轻声说了一句话。
宫徽羽身形骤停,微微苍白的脸上骤然浮一丝羞愤晕红。
“为什么我们不上去?”女孩撇着头,疑惑不解地看着身边在她看来很漂亮很有气质的蔡羽绾,每次和她说话,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些心跳加速和紧张,这个女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很窝心,反正和师伯师叔师父他们都不一样,下意识地,女孩很想亲近她,有意无意地在模仿她。
“他说,他要上去见两个人。”蔡羽绾微笑道,牵着女孩的手,问对面的小兔子:“你叫小兔子是么?”
“啊?恩,哦!是,是,我是小兔子…”小兔子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名字很丢人…局促不安地眼睛四处乱飘,小兔子的目光不敢再对面的女人身上停留,吞了一口唾沫,小兔子猛然想到了师叔对自己说的,女人是老虎的故事…“你们还没有换洗的衣服吧?走,我带你们去买。”蔡羽绾笑意盎然地站起身来,虽然今天得之不易的行程被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打破了,但是无论如何,蔡羽绾觉得,能够和他见上一面,或者再被他抱一抱,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你就不想知道你弟弟的消息?”叶芜道对眼前的女人有着充分的把握,笑容有些暧昧和刻薄。
“他会照顾好自己。”宫徽羽淡淡道。
“他死了。”叶芜道的笑容越发暧昧和刻薄。
看了叶芜道一眼,宫徽羽的表情依旧淡漠。
“没有人杀的他,他自己死的,因为我告诉他,你怀孕了,是我的。”叶芜道猛然把宫徽羽这个三年之前曾经亲手打了他一巴掌的女人拉进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的双眸,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出他想得到的表情,凝视着她,叶芜道只是留给震惊得没有办法说话的东方紫玉一个冷峻到冰封的完美侧脸。
卷二第142章驴日的莫拉克
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在抱怨世事弄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是捉弄人的参与者之一,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自己就会把自己捉弄在了局中却还不知道。
当叶芜道告诉宫徽羽西门洪荒已死的时候,宫徽羽的表情并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如果说非要有,那么神色深处流溢出来的一股自然而然的哀伤就让宫徽羽之前给人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就已然被推翻,心死的人是不会有哀伤的,而既然哀伤,那么这个人的心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死去,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认为世人的矫情和做作让这个社会真情流露几乎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空泛苍白的文字,但是见到宫徽羽之后,叶芜道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真挚的情感能够叫人怅然。
寥寂地看了叶芜道一眼,宫徽羽也不挣扎,就这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轻声开口说:“请你放了我。”
叶芜道低头看着女人,嘴角勾勒一抹恰如其分的笑容,有些模糊,却很清晰地传达着非常轻佻的信息:“或许你会觉得不动于衷的沉默便是对我最大的反抗和蔑视,但是你却不会知道,你的沉默对于我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胜利和享受战利品的快感。”
宫徽羽很安静地微笑:“还有能够被当做战利品的价值,我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如果庆幸,是为谁庆幸,如果悲哀,是谁的悲哀?你的轻佻,你的霸道,你的狂妄,你的不可一世,你的江山无限,你的权柄滔天都和我无关,我请求的,仅仅是让你放我离开。我对于你来说仅仅是一个证明的工具而已,现在你需要证明的对象已然死去,我这个工具的存在与否和大局无关,所以,请你放了我。”
叶芜道大笑,笑声中渐渐放开宫徽羽,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怎么听都有一股深闺怨妇的味道。”
“证明,谁有资格让我向他证明?西门洪荒?抱歉,由始至终,我就没有把他当成一个能够平等站在我对面的人,或许在你们眼中他是未来最有可能挑战青龙的存在,但仅仅如此,分量还不够,如果说时间会证明一切,那么西门洪荒的死就是这个论点最有利的论证。青龙,若华夏只青龙一人,何堪以重?”叶芜道说的话不但让宫徽羽沉默,更是有着让东方紫玉感觉近乎窒息的恐怖,西门洪荒,她自然不会不清楚西门洪荒是什么人,若说陈道陵是她所能够知晓所能够接触到的最高层次的神话级别的存在,那么西门洪荒就是随时有可能跨越这个神话的年轻一代佼佼者,从小,那个就守护在玩伴身边的男孩从来就是他们这一群人中最深不可测的一个,她不知道西门洪荒有多强,她只知道终究有一天,就连自己奉为神明的师父都会被这个男人比下去。
但是现在是怎么了?西门洪荒死了,而且还是因为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曾经被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开发誓要毕业后推倒自己的学生,自己看着他一步一步长大,一回首却猛然发现,这个当初的孩子已然长成她现如今的高度无法仰视的巨人。
一股平白的悲哀从东方紫玉心中升腾而起。
垂首,敛眉,骤然泪流满面。
从怀里摸出一个摩尼桶,宫徽羽轻声念诵,流泪的满面掩盖不了她的圣洁绝世,略带悲伤的语气掩盖不了深切的沉痛和苦闷,默然,念毕,宫徽羽泣声道:“他还是不了解,不明白,他还是小孩子,他不会明白,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即便我不是他的姐姐,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的。”说完,猛然一掷,那支承载着西门洪荒毕生爱恋的情感,那支撑在着宫徽羽无尽痛苦,无尽思念的摩尼桶,就这么被扔了出去,宫徽羽如同全身都脱了力,骤然长叹,转身离去。
叶芜道看着宫徽羽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淡漠而尖锐。
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东方紫玉近乎绝望的声音:“我们,真的,就形同陌路了?”东方紫玉仅仅地抓着栏杆,她尽然意识到这一幕有些戏剧化,看着自己儿时的玩伴,似乎和眼前的男人纠缠不清,她的背影还在,自己却说出了这个不知廉耻的话。
“路是自己走的,既然在十字路口选择踏出那一步,就必须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叶芜道走到东方紫玉身边,站在栏杆边,劲风凌厉,忽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你还记得,这是我在你第一次在丛林迷路之后对你说的话。”东方紫玉苦笑一声,恰如其时,命运捉弄人,实际上捉弄人的,永远都是人自己。
“或许恨我,会更好一些。”叶芜道淡淡说道。
“你能原谅我吗?”东方紫玉希冀地问,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些什么,希冀叶芜道说会爱她,会和她在一起,她以前做出来的事情全都既往不咎,让一起都回到从前辛苦却淡淡的快乐?东方紫玉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些,似乎仅仅是男人的一个眼神,一个能够在男人的瞳孔中找到她的存在的眼神,那样就够了。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何来原谅。”叶芜道并不雄伟的身体如同标杆般笔直地站立着,东方紫玉有些模糊,好像当年,就是她在让他在四十度暴晒的阳光下联系站这样的姿势,她还能很清晰地记得当初的训斥。
东方紫玉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就知道,这才是我知道的你。就算是赎罪,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也好,总之,我妹妹手上有一份太子党的绝密资料,而柳帝师现在正陪着她,就在武汉。”
说完,东方紫玉缓缓地下楼,,浑浑噩噩地,恍恍惚惚,似乎听到有人在轻声唱喏,那是什么声音?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东方紫玉听着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泪流满面。哭泣得如同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
卷二第143章爽约
站在黄鹤楼上半个小时之后,叶芜道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这座千古名楼。
在不远的一条街上,仿佛在等着他,蔡羽绾和小兔子三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丫头和小兔子一人捧着一个冰激凌在*着,在这么炎热的环境下能够有一个冰爽的冰激凌无疑是最让人满足的东西了,捧着冰激凌,两人坐在蔡羽绾的身侧眯着眼睛就如同两只宠物般亲昵。
蔡羽绾脸上有着平时她的属下绝对看不到的母性光辉,即便是妩媚倾城的蔡羽绾在面对自己属下的时候仍然兢兢业业地带着那骨子上司的威严,如果说在公司的时候蔡羽绾即便是浅笑着也能够看见笑容背后不容置疑的权威,那么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她板着脸,你也能从这背后看到深深的快乐和轻松。
走到蔡羽绾面前,她抬起头看着男人,巧然笑道:“来啦。”叶芜道点点头,在蔡羽绾身边坐下乘着旁边大树的阴凉点点头,也不说话。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的。”蔡羽绾轻轻把头放在叶芜道的肩膀上,带着一点点谁都听得出来的甜蜜,轻声说。
“我的小绾绾是不是产生了骑士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起码不用每天面对那么多文件那么多报告那么多商业勾心斗角,做一个陪陪老伴,晒晒太阳然后散散步,吃吃家常菜的老太婆也很安逸。”叶芜道把覆盖在自己手上的蔡羽绾的小手抓在手中,笑问。
摇摇头,蔡羽绾呢喃道:“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我现在啊,看的很开,其实辛苦点没什么,反而我觉得很充实,要是真的过上你说的日子,恐怕我真的会不习惯,跨过少女时代的梦想通话生活,在度过了做行业女皇的梦想,熬过了期盼过平静日子的如同你所说的无病呻吟的日期,我现在是明白了,自己过的生活,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回顾过往固然值得唏嘘于感慨,幻想未来也值得憧憬和向往,但是如果因为这两者而忽略了自己正在生活的生活,才是得不偿失的。芜道,你说我是不是像一个老太婆了?”蔡羽绾有些担忧,纵使不至于自己年华老去身边自己的男人会嫌弃自己的幼稚地步,但是任何一个女人对时间的流逝总是显得那么多愁善感,这点既表现在对身体容貌的变化上,更表现在一种思维方式的转变上。
“如果绾绾是老太婆,我就是老头子咯,到时候咱们手挽着手,相互搀扶着走在夕阳下,羡慕死别的老头。”叶芜道轻笑一声,帮蔡羽绾把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划到耳后。
“芜道,带我去游乐场玩好不好?就一天,不,就一个下午!”蔡羽绾忽然坐起身体,充满希冀地看着叶芜道,她知道,叶芜道来武汉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这种莫名的冲动忽然从心底涌了起来,就再也无法抑制,她也不想抑制,她空前地想要任性一次,即便是就一次也值得她回味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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