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回到皇宫时,卸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这段时间以来,秋夜弦经常忙到深夜,尤其是这两天,他更是无法入睡。
他心里憋着的一大座活火山,岩浆翻滚,怒火滔天,却没有任何发泄的渠道,只能不断的想着。
想着如何杀掉那些跟他抢皇位、给他带来威胁的人!
于是这个时候,这名帐务总管求见皇上,转述了兰家的答复。
秋夜弦一听,脸颊开始抽筋,眼里乌云密布:“兰老太太真的这么说了?”
帐务总管跪下来:“小的不敢撒谎。”
啪!
秋夜弦拍案,牙缝之间“嘶嘶”吐气,宛如毒舌吐信。
兰家好大的胆子,竟敢跟他讨价还价,还敢要胁他,想逼他封兰贵妃为后?
兰家认为他没了兰家的财政支持,就玩不过秋烟散与秋流雪吗?
可恶,太可恶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只是,他的愤怒,已经很明显了。
他捏着拳头,恶狠狠的站了好一会儿后,才道:“这事先搁着,你退下去吧。”
他当然想收拾兰家,但跟秋烟散和秋流雪这拨人相比,兰家的举动实在算不上犯忌。
再仔细想想,兰家想争皇后之位也并不过分。
如果兰家没有野心,又怎么会为他所用?又怎么会为他效力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他慢慢冷静下来,先将兰家的事情放到一边,继续想着如何处理遗诏和两位不省心的弟弟的事情。
这一夜,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想出了什么结果,只有他知道了。
只是次日,他上朝的时候,祥国公竟然当众请求他允许“四殿下”秋烟散上朝,说“四殿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上说明。
祥国公的话引发了一派哗然。
因为,有一部分大臣并没有出席秋露霜最后一天晚上的葬礼,也就不知道当天晚上的内情,而知情者又不敢透露消息,因此他们听到祥国公的说法,又是惊讶,又是糊涂:哪来的四殿下?四殿下难道还活着,而且就在宫门等着?
这时这刻,秋夜弦怒得想拔剑杀了祥国公。
很明显,祥国公已经公然站在“秋烟散”这边。
他发誓,如果秋流雪现在也在殿上,他一定会封锁宫门,直接让大内侍卫开杀,将秋流雪、秋烟散和祥国公等异己者诛杀殆尽,大臣中若有不服者,也一同杀了,来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在皇权面前,什么形象、名声可以暂时丢到一边。
反正,只有皇权在握,要封锁和抹杀自己的黑历史,重新塑造和谱写历史,能有多难?
只是事发突然,他事先没有做好“清洗”的准备——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秋流雪今天告病,没有上朝。
秋流雪才是他真正的对手,秋流雪不在宫里,他将眼前的异己者杀光了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平白给了秋流雪兵变和造反的理由!
他也不能现在就出兵杀了秋流雪,因为,秋流雪在凤家等人一拨人的帮助下,已经在禁军中拉拢和树立了自己的势力,一旦他贸然发兵,秋流雪这边也会动,这样盲目的打起来,他未必有把握取胜。
——事关皇权,未做好准备之前,还是得忍着。
所以,他微笑:“宣四皇弟进殿——”
在等待“秋烟散”上殿的时间里,秋夜弦干脆公开雾公子的真实身份,又干脆说明了遗诏的事情。
既然局势已经发展到战争一触即发、你死我活的程度了,再掩饰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干脆也挑明了说,然后看这些臣子的反应。
这些臣子若有对他不满,想实现先皇遗诏的,他就先下手为强,能杀的全杀了。
他简单的说明情况之后,脸色还是笑吟吟的,就像他说的都是小事。
984 臣弟不争
而堂下那一大批臣子,几乎人人呆若木鸡,甚至怀疑皇上是不是在说真的。
如果皇上所言是真,皇上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应该要大开杀戒,铲除异己才对吧?
在众臣的震惊和疑惑中,雾公子施施然上朝,冲秋夜弦行过礼后,直接宣布:“皇上,我不懂国事,不懂政事,又曾经在假的二皇兄的逼迫下做过很多错事,实在不配称帝,所以我决定退出皇位之争,只当忠臣就好。”
他会继续以“秋烟散”的名义出现,是因为秋烟散的母族——陈氏一族虽然还保有爵位,却早就没落,并已经迁离天洲,根本没有能力参与政权之争,对秋夜弦无法造成威胁。
为了保护他,祥国公和秋骨寒让他继续扮演“秋烟散”,免得秋夜弦盯他盯得太紧。
他这话一出,全场自然又是一派哗然。
而在这样的哗然中,秋夜弦微笑:“既然如此,朕就册封你为静亲王,暂赐王府一座,良田三百亩,奴才一百人,不足之处,朕日后再补。”
雾公子一脸感激的下跪:“臣弟谢圣上大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看到这样的发展,在吃惊之余纷纷闭紧嘴巴,不敢出声。
如果遗诏的事情属真,那么,接下来就是皇上与幸亲王的厮杀了。
按理说,幸亲王应该不足以与皇上抗衡,但幸亲王有凤家、狩王、夏氏一族、可能还包括祥国公等人的支持,至少有四成的机率。
“四成”的机率很低吗?如果一个人有四成的机率可以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放弃?
当然不会。
所以,大臣们完全没有一边倒的认为皇上稳操胜券。
秋夜弦的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一副见到四弟很高兴的样子:“四皇弟快快请起,以后朕的江山就靠四皇弟帮朕维护了,朕相信四皇弟一定不辱使命。”
雾公子站起来,一脸正色:“臣弟一定尽心尽力。”
在一派诡异的气氛中,姬恒在心里叹着气,走出队列,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关于如何处理遗诏的事情,他原本想退朝后再单独向皇上禀报,但皇上都已经公开遗诏的事情了,他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秋夜弦盯着他:“说。”
姬恒把与秋绵绵商量好的说辞拿出来:“先皇在遗诏里指定荣亲王、凤将军、狩王、祥国公、微臣和益国夫人共同商议皇位之事,但狩王仍在莽山剿匪,不在京中,我等五人不能违背先皇遗诏,自行商议此事,所以臣请示,务必待狩王回京再做商议。”
“益国夫人”是秋绵绵的封号,是大尚国仅次于皇太后、皇后的贵妇封号了,足可与贵妃这个级别并肩。
秋夜弦陷入沉思之中,半晌后才道:“太傅说得有理,这事就待狩王回京后再议。”
在这件事情上,姬恒处理得还算不错,摆出来的理由非常充分。
姬恒退回队列,再不说话了。
接下来,大臣们也都没有什么要禀告了。
他们原本要禀告的事情,跟今天发生的事情相比,真是连根葱都不算。
而且,他们还能活多久和风光多久,这是个大问题,与其担心国事,不如先担心他们的安危与前程。
很快,早朝匆匆结束。
姬恒一走出大殿,就以去看望女儿为由,摆脱了一群围拥着他的同僚,往后宫的方向走。
其实他是去见皇上的。
秋夜弦一退朝就是卸书房里等他。
他一见到皇上,就将昨天夜里,除了秋绵绵之外的四个人都拒绝上门会谈的事情说出来。
秋夜弦听后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只是淡淡道:“朕知道了,这事就先压着吧。”
“皇上……”姬恒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
秋夜弦却什么都不想说了:“你可以退下去了。”
他要好好的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姬恒无奈的退下去。
秋夜弦想了良久以后,把军机处杀手营的统管谢魈找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一年多来,杀手营的杀手为了对付秋露霜和秋流雪,可谓是损失惨重,人手不足。
为此,谢魈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选拔和培训新的杀手,准备用以除掉秋流雪。
谢魈道:“杀手营新增杀手五百人,并配备了最强的防具与兵器,足可出战。”
这五百人,一部分从江湖和民间收买,一部分从战俘、死囚、奴隶中挑选,一部分从军营、各地衙门、大内侍卫中选拔,没有一人是弱者,也没有一人畏死。
而他们配备的防具与防具,更是黑家最杰出、最实用的作品,他对自己的人很有信心。
“很好,那就动手吧。”秋夜弦淡淡的说着,从物架上取下一只精美的凤形玉雕,用手指微弹,“做干净点。”
谢魈会意:“是。”
虽然这天的早朝出现了那般惊人和吓人的变故,但接下来的几天,天洲却异常的平静。
平静到京城的百姓们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因为,大批的王公贵族们突然之间就像商量好了一样,门户紧闭,绝少外出,而且全都加强了守备和戒备。
大街上的香车宝马少了。
楚馆青楼的纨绔子弟少了。
达官贵人最爱出没的酒肆、衣坊、珠宝首饰店、玩乐之地等也客人大减,生意冷清。
似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都在忙着什么在紧的事,或者都不敢出门似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种气氛飞速的在全城蔓延开来,什么说法都有,然而,内幕却始终没有公开。
而后,在一个下着雨的、无星无月的、到处一片黑乎乎静悄悄的夏夜,一大批黑衣人就像从角落里渗出来的水流一般,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往同一个方向涌去。
——那个方向,就是凤府。
已经归隐的大将军凤翔空的府邸。
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黑暗似乎都能被他们看穿,但没有人能看穿他们。
为了完美的完成这次任务,他们已经训练了很长时间。
这种训练包括昼眠夜行,让自己适应在黑暗中视物和行动。
很快,他们迅速包围凤府,而后亮出各种工具,攀上墙头,无声无息的跃入凤府。
凤府早就拿到了凤府的地图,知道凤翔空、凤惊华的居处,他们在往这两个方向疾奔。
凤府只点着数盏零零落落的夜灯,绝大部分地方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凤府的侍卫们都在灯光触及的、可以避雨的地方站岗,没有四处巡逻。
他们很顺利的避开这些侍卫,分别冲到凤翔空和凤惊华的院子外面,团团包围后,亮出兵器,再度翻墙入院。
而后,便是一顿血肉横飞的厮杀。
985 凤府易进,不易出
再然后,凤府将血流成河,横尸遍地,再无活口,彻底从天洲和皇上的记忆中消失。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他们是百里挑一和整整训练了两年的杀手中的杀手,还配备了最高明的杀人武器,没有理由灭不了凤府。
然而——最可怕的“然而”出现了。
四周突然火光乍起,将他们的视线照得一派明亮。
而在火光中,无数的凤府侍卫就像变戏法一般,就这样倏然出现在屋顶上、屋檐下、大树上、墙头上、草丛里,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兵器或者弓箭或者弩。
而在他们正前方的屋顶上,一个女子全副武装,手持一把犀利的弩,弩上搭着的箭头对准了他们。
这女子的眼神,比箭头更锋利,更冰冷。
这女子的身躯,比钢刀更坚强,更有力。
这女子的杀气,甚至能令黑暗畏惧和退却。
他们看到这女子时,心头俱是一凛:凤惊华?
这女子就是传说中宝刀一般的女战士凤惊华吧?
除了她,不可能还有哪个女子拥有这样的气魄与杀气!
她的出现,预示着一件事情——凤府早有准备,他们中埋伏了!
他们在心里叫了一声后,迅速——也就是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就反应过来,挥刀便砍。
但凤惊华却在火光亮起的那个瞬间就干净利落的下达命令:“放火——”
放什么火?
从草丛里冒出来的人,还有从屋檐下现身的侍卫们飞快的将手中的东西泼出去。
他们手中捧着的,是一个个的盆或者桶。
盆或者桶里的东西泼出去后,他们身边的同伴同时将手中的火把丢出去。
杀手们一嗅到气味便明白,那是火油。
虽然现在还下着细雨,但这么多火油聚到一起,一旦起火,细雨是浇不灭的。
而且,他们现在都挤在院子里,对方又泼得突然,他们几乎都被泼到了,没泼到他们身上的火油也落在地上,被地面上的雨水带得到处游走。
他们挥刀冲向侍卫的瞬间,他们身上、脚下的火油也燃烧起来,迅速蔓延。
被火烧到的感觉很痛,但因为下雨的缘故,火势并不是很大,经受过地狱训练的他们,还能撑得住一时半会。
他们要赶在被烧坏之前干掉对手。
这一次,他们来了整整三百人,除了现在在院子里的,还有在院子外的、准备在整个凤府大开杀戒的同伙。
他们不觉得他们会输。
他们一动,凤府的侍卫们也动了,站在高处和远处的,先冲杀手们放了一轮利箭,站在近处的侍卫则挥动刚猛的长刀与长刀,迎向杀手。
当双方交汇在一起,便是短兵相接,实打实的搏杀。
虽然凤府侍卫早有准备,但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手还是很快就显得力不从心,边打边退。
杀手们自然要穷追不舍。
不将凤府杀得鸡犬不留,他们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他们似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凤府的侍卫被他们追得到处躲。
他们似乎很快就能痛快的杀杀杀个不停,直到将雨水都染成红色。
然而——“然而”又出现了。
在他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他们的同伴突然间就一个个倒下去或者消失。
而他们竟然不知道这些同伴是如何死掉或消失的。
当他们知道原因的时候,却也是他们死掉的时候。
原来,凤府里设置和隐藏了大量的机关——有从大树上落下来的罗网,有隐藏在地面下的、底部插满尖刀的地坑,有突然从墙壁上射出来的毒箭,有从头上掉下来的石块……
但最可怕的,却是凤府侍卫们身上的机关兵器。
这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机关兵器,几乎与他们所携带的兵器一样,防不胜防。
——他们没想到对方也拥有类似的机关兵器,但对方却知道他们拥有秘密武器,早有防备。
所以,他们就这样遭到了“想不到”的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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