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这么突然?她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想是这么想,但她们并不是傻瓜,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狩王见她们久久不语,又道:“要走,便现在走。现在不走,以后不会再有机会。”
这话听在众姬妾的耳里,相当于:“你们若是现在不走,待我死后,你们就只能关在这里一辈子。”
没有人说话。
因为太震惊太意外,她们仍然无法做出反应。
还是兰夫人率先回神:“王、王爷,您、您为何如此安排?是不是姐妹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她算是多此一问,却还是问出了众姬妾都想问的问题。
狩王嘴角一勾,非笑似笑:“你们没什么不好,是本王不好。”
众姬妾心里俱是一骇:果然是这样啊……
兰夫人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糊涂,居然还追问:“不好?王爷有什么不好?”
狩王的脸色突然就冰冷起来:“你说呢?”
兰夫人大惊,立刻跪下:“妾身有错,请王爷宽恕。”
她觉得自己明白王爷的意思,可这种事情,王爷不说清楚,她、她不敢乱猜啊。
但,果然,王爷的事情不是她能过问的。
狩王不理她,环视众位姬妾:“本王希望你们回娘家,不想你们孤零零的过年,你们就没有想回去的吗?”
他说得含蓄,但意思其实很清楚。
他大概活不到过年了。
众姬妾沉默,心里天人交战。
王爷已经说到这份上,她们不可能再对王爷抱有任何希望了。
只是,就这样离开王府,重新开始,真的好吗?
她们全是被别人送给王爷的棋子,身负任务,有的有娘家,有的有主子,有的已经没有归处,离开王府对她们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但留在王府里,等着她们的,将是一无所有和一生孤寂。
王爷没有子嗣,阴太妃也没有子嗣,王爷一死,阴家就绝后了,王府也将成空宅,到时,还有谁会在乎空宅里的女人?
一时间,众人都悲从中来,但同时,“三千两银子加一名丫环”的待遇,也给了她们一线希望。
她们都还年轻,才貌双全,手中有点钱,还有人侍候,怎么想也不至于会陷入绝境。
事关前途,有人战战兢兢的问:“王爷说能帮咱们安排去处,不知、不知如何安排?”
狩王道:“你们若愿再嫁,或甘为贵人妾,本王可以帮你们安排,虽不能保证你等一定富贵,但必定衣食无忧。”
闻言,不少姬妾的脸上微现喜色。
她们当然不可能嫁给能与王爷相比的男子,但能过上生儿育女、衣食无忧的日子,也比呆在死了王爷的阴府好啊。
而且,现在的日子虽然舒适,却也跟守寡没什么区别。
当场有姬妾出列,下跪:“妾身自知无福侍候王爷,愿意回娘家。”
狩王颌首,对侍从道:“记下来,待她收拾好后送她离开。”
侍从问明她的姓名、去处、带谁离开、何时离开、要现银还是银票等等,一一记下来。
有人带头,其他女人也就不再矜持,纷纷出列,逐一表明自己的意思。
有人想要王爷帮找夫家的,需要在府里多住几日,待王爷安排好后送过去。
这一天,王爷的精神不错,也很有耐心,没有中途离席。
直到没有姬妾表态了,他才站起来:“你们回去好好收拾,穿的用的戴的均可带走。本王定会按时派人送你等离开。你们若有其它难处,可以让花夫人转告本王,本王能帮的,一定会帮。”
这次会面,是狩王跟这些姬妾说话最多、表现得最有人情味的一次。
众姬妾不管之前对王爷是什么想法,这会儿都只想哭。
王爷对她们从来就没有过半情意,但王爷这样的男子,是她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貌、最出众、最特别的男子,她们此生再也不会见到、遇到如他一般的男子。
他是她们所做过的最美丽、最飘渺的梦,而现在,到了梦醒的时候。
二十多位姬妾,走了大半,只有紫夫人、兰夫人、花夫人、凌姬和金兰院四姐妹留下来。
这八个人为什么不离开,只有她们心里明了。
紫依依走出浮云阁,沿着凋零的花径慢慢散步。
她是不可能离开阴府的。
她是皇上塞在王爷身边的眼线,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离开,而且,她真心喜欢王爷。
像她这样的女人,已经遇到和得到了最好的男人,哪里还能看上和接受不如他的男人?
所以,她无论如何不会离开,还要给王爷生孩子。
不错,她现在唯一想要的,而且必须要得到的,就是王爷的孩子!
王爷虽然病重,但也有回光返照的时候,前几天,王爷不是还在军营连挑几员大将吗?
这么勇猛的王爷,会没有能力让女人怀孕?
当然,王爷平时对女人就没有什么兴趣,病重中的他更是如此,但她只要掌握好机会,在王爷病情好转时下几贴“猛药”,一定能让王爷成功地留下“种子”。
那么,她要怎么办呢?
王爷精神好的时候,她要如何才能与王爷独处?
她该穿什么衣服?薰什么香?用什么药?多少药量才合适?
她这一天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接下来的很多天,她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因为她出身低微,因为她无依无靠,因为她曾经一无所有,所以,当她想要得到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比别人更执着,更不择手段,更不计代价。
仅仅过了一天,狩王遣散众多姬妾的事情就传遍了全城。
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说放弃就放弃,还附送钱财和丫环,甚至还帮她们找男人,这种事情,是正常男人会做的事情吗?当然不是。
感觉就像是万念俱灰,散尽家财,断情绝爱,准备出家一般。
当然,狩王绝对不会出家,那么,他就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了。
同时,坊间还流传着一个绝密消息,说是阴太妃整日以泪洗面,甚至还病倒了,病中还喃喃着什么“别丢下姐姐”“阴家还要靠你”之类的。
都说阴太妃平素吃斋念佛,无欲无求,能让她这般伤心欲绝的,除了狩王的病情,还能是什么?
连阴太妃都绝望了,狩王的大限,看来真是到了啊!
因为这种疯长的猜测与议论,阴府和狩王的一举一动都倍受瞩目。
狩王办事向来利落,不过三四天功夫,阴府就将决定离开的十多位姬妾打发和安排妥当。
而后狩王病情恶化,昏迷了两三天才好转。
苏醒之后,狩王就挣扎着出门,去军营巡视。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巡视得太晚,下午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马车经过一条热闹的巷子,他难得的让马车在一间有名的酒楼前停下,而后独自进酒楼小酌。
他在酒楼里呆了很久,足足大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但秋夜弦收到密探的报告以后,还是上了心:“狩王在酒楼里都做了些什么?”
密探道:“当时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候,酒楼里没什么客人,王爷进去后就将酒楼包下来,酒楼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属下担心会引起王爷的警觉,就没有进酒楼看个究竟,直到王爷离开以后才暗中调查。”
他顿了顿:“据伙计说,王爷包下酒楼后就一直呆在包间里,只点了一壶最贵的杏花春,其它的什么都没点,也不让任何人打扰。包间的门一直关着,没有任何人出入,无从得知王爷在包间里做了些什么,但包间里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
秋夜弦轻轻转动手中的大颗佛珠:“狩王喝酒了吗?”
密探道:“王爷离开时,酒壶里的酒已经空了,也不见地面上有酒迹,估计是喝完了。”
他们确实很细心,连这种细节都调查过了。
秋夜弦道:“还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密探摇头:“没有了。”
秋夜弦阖上眼眸,陷入沉思:“你们继续调查那间酒楼和那条巷子,看看与狩王是否有什么关系。”
他收集并研究了大量与狩王有关的情报,即使正面接触不多,他自认对狩王也有五六分的了解。
狩王有洁癖,喜欢安静,不喜与人接触,不做无谓或多余的事情,而那条小巷很热闹,人多嘈杂,那间酒楼也称不上特别洁净,实在不像是狩王会喜欢的地方。
而且,那条路线并不是回阴府的路线,狩王显然是特意前往那条巷子。
另外,狩王此前没有独自去酒楼的经历。
所以,狩王这次去酒楼,很是奇怪。
狩王这一次的举动,是心血来潮?还是有意为之?是真的独自喝酒,还是暗藏玄机?
秋夜弦很想知道真相,也一定要知道真相。
121 巫医祝冥
十荒巷是一条很奇特的巷子。
作为天洲最古老的巷子之一,十荒巷并不算出名,但对这条巷子的老顾客来说,它简直就是圣地一般的存在,因为,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店,没有别人不敢开的店。
比如,专卖染过血、不吉利的古董珍玩的黑店,制作各种动物、包括死人标本的秘店,提供一些普通人不敢吃的食物的饭馆,专售各种**的书坊,售卖邪恶玩偶的玩具店等等。
据说,这条巷子原本叫拾荒巷,是流浪者、拾荒者的聚集之地,这些人为了生存,什么东西都敢收,什么东西都敢卖,慢慢使这条巷子形成了现在的风格与特色,而后才改名为好听一些的十荒巷。
因为这条巷子的特殊性,吸引了不少客人前来淘宝、猎奇,所以,巷子一年到头都颇为热闹。
狩王就是在这条巷子里,第一次独自去酒楼喝酒。
自那以后,他又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进入什么死人衣饰铺、不祥古董店后就出大价钱,把自己关在里间久久不出来,连伙计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秋夜弦的秘探们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狩王到底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当然,从表面上看,狩王只是来这里坐坐、喝喝、看看、玩玩、买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但对秋夜弦来说,狩王出现在这种地方就很不正常,绝对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终于,秘探们追踪了十来天后,终于发现了狩王的秘密。
那天,狩王离开军营时天色已暗,但他并没有直接返回阴府,而是半途又拐去了十荒巷。
晚上的十荒巷,虽然不比白天热闹,但大多数店铺都会通宵营业,只是不开门、只点烛罢了。
狩王的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狩王裹着斗篷,在侍从的搀扶下进入客栈中,要了一间客房。
没过多久,从那间客房里走出一名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不露的女子。
女子独自离开,往巷子深处走去。
秘探立刻察觉到这名女子乃是狩王装扮,于是暗中跟上去。
已经进入十一月,天气转冷,晚上尤寒,十荒巷的行人并不多,但此时仍在巷里出没的,大多是不愿暴露来历和目的的神秘客人,狩王这种一身黑的打扮反倒符合这里的风格,并不显得奇怪。
很快,狩王停在一间门帘很厚且垂得很低、看起来极为古怪的小店前,敲了敲门后,进去。
密探们没有贸然跟进,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佯装路人经过,看到小店门上挂着一个陈旧的牌匾,上面只有两个字——幽冥。
这是什么店?听起来就很古怪。
“据属下调查,这家店干的是给人看相算命、解忧消灾的生意,已经在十荒巷经营了五年,颇有些名气。此店只有店主一人,自称幽冥主人,从不在人前露脸,无人知其来历、身份。”
“开店时间不固定,有时白天,有时晚上,但大雨天一定会开张,想找店主,要么挑大雨天去,要么碰运气,要么得事先预约。此外,此店收费十分昂贵。门上有小窗,客人想进店,先交一千两银子,店主方才开门接客。”
“跟客人谈过之后,店主会根据客人要求决定收取的报酬,而且拒绝讨价还价。据说幽冥主人之所以开价这么高,是因为他自称高人,只解决疑难杂症,普通的相和灾,他是看不上的。”
“属下就先查到这么多。至于幽冥主人的底细,狩王在店里都干了些什么,属下还在调查当中。”
这是第二天晚上,密探当面向秋夜弦口述的报告。
秋夜弦沉思片刻后,下令:“你们派人盯紧那家店,务必将店主找出来。”
看相算命,解忧消灾?
他不认为狩王是信“命”的人,更不可能去“算”命,狩王在病情告急的时候光临这种奇怪的店,一定有更深的理由。
然而接下来数天,“幽冥”一直关门,没有任何人出入,狩王也一直没有出现,秘探毫无收获。
在这几天里,狩王又昏迷了数次,每次都是经过御医全力抢救,方才苏醒。
但狩王没有再吐血。
随后的一天深夜,狩王突然乔装打扮,只身走出浮云阁,秘密从阴府后门离开。
皇上的密探立即激动了,赶紧暗中跟上。
狩王显然在王府附近准备了一匹矮马,出门没多久就骑马离开,直奔十荒巷。
“幽冥”居然透出灯光,狩王轻敲店门,门立刻开了,他闪身进去,而后关门灭灯。
狩王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但是,密探们终于有机会探清“幽冥主人”的真面目。
只要知道幽冥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就能查明狩王来这里的目的。
直到鸡鸣时分,狩王才从店里出来,怀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密探们分成两路,一路继续跟踪狩王,一路跟踪幽冥主人。
幽冥主人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躲过皇上的密探的调查。
两天以后,密探将幽冥主人的底细报到皇上面前。
只有一句话:“幽冥主人名为祝冥,乃是祝国师的兄长,因为涉及祝家,属下不便查下去。”
祝家是个很奇怪的家族。
这个家族有很多奇怪的规矩:重女轻男,无嫡庶之分,以巫术高低决定一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只与具备巫力的人通婚,与世隔绝,不与外人接触,不得透露任何祝家的事情,不得随意暴露自己的祝家人身份,等等。
当然,随着祝家立下从龙之功而被封为贵族,祝家没以前那么神秘了,但还是相当封闭,外人想调查祝家的内部情况,不容易。
但密探们并不是真的查不到祝冥的事情,而是事关祝家,他们需要谨慎,问过皇上的意见才行。
“居然是祝家的人。”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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