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当全部兵力汇聚,他下令京师军队整理行装,清点人数,准备班师回朝。
朝廷军受伤不少,但死亡人数不足八千,而受伤的经过治疗后已经好了大半,尚未痊愈的在路上慢慢治疗,到京城时也该好得差不多了,这么算起来,总的伤亡人数没有超过三分之一,他算是完成了任务。
又过了几天以后,他率领京师军队,踏上返京的道路。
此时,距他领军离开京城还不到五个月,正常情况下,他一定能在“半年”的期限内凯旋回到京城。
全军大受鼓舞,归心似箭,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就躺在京城的窝里,享受着久违的宁静与和平。
然而,因为内伤未愈而坐在马车里的秋骨寒,透过敞开的车帘看向蓝色的天空,眉头深锁,并没有将士们的喜悦与轻松。
入秋了,沿路山多林多,秋风也大。
远远近近的山,高高低低。
天空有飞鸟掠过。
这也正是“鸟人”肆意飞翔的好时机。
“鸟人”消失了——自从上次在瀑布下伤了他以后。
但他知道,“鸟人”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隐藏起来,伺机而动。
这一路的高山里,他们会隐在哪一座山头里?
打从他活着从汤矶部落好战分子的手里回来以后,他就派连横全力搜寻那些“鸟人”的下落,然而,再也找不到对方的任何踪影。
而到现在为止,他对“鸟人”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只能确定几点:
一,这些“鸟人”冲他而来,很可能是秋夜弦派来暗杀他的特殊队伍。
二,“鸟人”要飞翔,至少要具备两个条件,其一是风大,其二是从高处起飞。
三,“鸟人”一定还在暗中盯着他,努力不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他绝对不能大意。
778 救命恩人伊长老
马车两侧,除了雾公子,仍旧是戴着面具的他的近卫军。
如果有人眼力好和心思够细,就会注意到那些戴着面具的近卫军中,多了一个身材高大但偏向瘦削,腰杆很直,步伐稳健,年纪应该不轻了的“新人”。
这个“新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便从马上弯下腰来,低声道:“王爷,可有什么不妥?”
秋骨寒低声道:“注意两边的高处。”
“新人”已经听他说过“鸟人”的事情,点头:“我们会时刻注意。”
秋骨寒又打量四周几眼后,缩回马车,往后靠躺在榻上,闭上眼睛。
被俘虏和受刑的那天,伊长老——也就是随他回京的这个戴面具的“新人”,当众把一把刀子扎进了他的左胸。
不过,那并不是一把真的刀子,而是一把可以收缩进刀柄,还可以在收缩的时候喷出隐藏在刀柄里的鲜血的假刀。
这把假刀若是撞到硬物,只要反弹的力道够大,就会自动缩回去和喷出鲜血,所以,伊长老必须要相当用力的朝他的胸口扎过去。
他虽然没有真的被扎到,但刀子用力撞在胸口上的力道,还是令他疼得全身颤抖了一下,加上他原本就受了伤和受了刑和受了苦,身体极其虚弱,受到这一击,人就晕了过去。
他晕了过去,倒使得伊长老的这场演出显然更真实了。
伊长老把他带走之后,将他隐藏在这个大型洞穴里的某个隐藏角落里,给他疗伤。
他先是被“鸟人”吊着从树顶上拖划过去,外伤很多,而后又在寒冷的雨夜里坐了半宿,染了风寒,再接着又从树上掉下来,滚下山坡,被俘虏和受刑……总之,内外一身的伤。
在伊长老的尽力照顾下,他昏迷了几天,才捡回一条命,却还是不能行走和动弹。
他问伊长老为何要救他,伊长老只是问他:“你的母亲,可是夏贵妃?”
他不明白伊长老为何这么问,但伊长老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还是回答了:“早的,她正是我的亲生母亲。”
他顿了顿,问:“你与我的母亲相识?”
伊长老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算是故识了。”
他沉默了一下,想问对方与他的母亲到底是如何认识的,但伊长老已经站起来:“我出去采些草药,你切勿轻举妄动,若是发现有人朝这里过来,就躲进那个地洞里。”
角落里有颗大石头,石头下面有个勉强能蜷缩一人的窟窿,如果有外人过来,躲进那里便是安全的。
就这样,他又躲了几天,待身体好转一些后便急着要离开。
伊长老问他:“离开之后,你打算如何?”
他道:“自然是带兵剿了这里。”
伊长老沉默了半晌,问他:“你想灭了我们全族不可?”
他摇头:“我不想,但我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如果你们部落不停止进攻,我别无选择。”
伊长老道:“如此,我只能杀了你了。”
他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的。不如我们一起好好想想,如何解决这次的纷争如何?比如,你能说服你们部落投降,我则给你们一条生路,还帮你们重建家园,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伊长老道:“这样的事情,岂是你能说到就能做到的么?”
他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得到却做不到,宁勿去死!”
伊长老目光微讶,盯着他片刻后,轻叹:“你若是有这样的觉悟,那我也得拿出相应的觉悟了。”
他立刻意识到伊长老有什么重要的计划,但没有马上接茬,而是紧盯着伊长老。
伊长老道:“这样打下去,朝廷耗得住,但我族耗不起,求和才是我族能够延续下去的唯一出路。只是,我族中有一批好战派,态度十分强硬,我们努力过很多次,不仅没能说服他们,还招来他们的仇视。我族想与朝廷谈和,唯一的办法只有——”
他的眸光,沉淀到眼底深处:“彻底灭了好战派。”
秋骨寒心头隐隐一惊:“你能对自己人下得了手?”
伊长老又叹气,目光和口气都有几分沉重:“很难,否则好战派在我族内也不会如此嚣张……”
即使政见不一,毕竟都是同族,对这么多同族下死手,确实是很残酷的事情。
秋骨寒道:“虽然如此,但你还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伊长老很冷静的道:“为了全族,我也只能下地狱了。”
秋骨寒沉默了一下后,道:“你这么做也许真的会下地狱,但一定不会下十九层。”
伊长老淡笑:“我现在有一个办法,还听王爷听听看可不可行。”
他告诉秋骨寒,好战派的人一直在森林里跟踪和监视朝廷军队的行动,对朝廷军队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便是他们的机会。
他的计划是,秋骨寒暗中离开并与军中的亲信取得联系,并故意透露他受重伤并躲藏在兔子洞的消息,引诱好战派前来洞里追杀,而后由朝廷军队包围兔子洞,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他同时会往好战派里安插一些眼线,让他们散播谣言,煽风点火,混淆视听,将他们一步步引上他们的陷阱。
他是部落的长老,熟识族里的情况,对好战派的人数、心理、实力更是了如指掌,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充分利用了好战派的特点与弱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消灭他们。
秋骨寒没有说出半句同情、怜悯或夸赞的话,只是公事公办的与他讨论起这个计划的细节。
他既然选择了挑动和参与这场战争,伊长老既然选择了为保全族而杀掉部分同族,那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假惺惺的扮演君子游戏。
讨论结束以后,秋骨寒在伊长老的护送下离开山洞,悄然返营,暗中与陈副帅以及一些信得过的将领取得联系以后,传达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而后,他带着一部分人潜进兔子洞,佯装自己受了重伤,秘密躲在这里等待救援。
孟凡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陈副帅对他的行踪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陈副帅带人找到孟凡,在阻止战火的同时也把王爷的消息透露了出去,让汤矶部落的好战派给听到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如同前面所述,顺利得过火。
在这过程中,伊长老始终不出面,按他的说法是没脸再见族中同胞。
战争结束以后,伊长老表示要随秋骨寒离开,暂且为秋骨寒效力。
779 鹰之夜袭
又走了几日以后,军中突然爆发大规模的痢疾,数千名士兵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热、呕吐、腹痛、腹泻等症状。
军医检查过后,说这些士兵是因为疲惫过度,饮食不洁,加上季节转换,身体易受侵袭所致,只要好好休息和及时服药,便无大碍。
这一路上有不少城镇,要补充洁净的饮食和药品不难,只是,这些士兵无论如何不宜长途奔波,需要就地休息,而秋骨寒急着赶在“半年”的期限里回京,也不可能等在原地。
因此,秋骨寒便让这些将士留在城镇里休养,自己带着剩下的一万名军队上路。
看着人数日渐减少的队伍,秋骨寒的脸色愈发冷峻。
因为他确信,人数减少不是巧合,而是秋夜弦的阴谋,目的是为了减少他的保护层,好方便他的人在半途伏击他。
如何伏击?
应该还是想利用那些“鸟人”吧?
那么,“鸟人”到底会在哪里出现呢?
又走了几日以后,路程已经过半,再过半个月就能抵达天洲的地域。
但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条河。
这条河本不是什么大河,但偏偏今年的雨季特别长特别猛,导致这条河的河面大幅度上升和扩张,而且水流湍急,把河面的桥都给淹没和冲垮了。
秋骨寒不得不在河边驻军,派人寻找过河之桥和过河之船。
然而,这一带的百姓都说这么急的河,现在没办法过,至少得等上几天,待水的流速减缓以后才能过去。
秋骨寒只得耐心等待。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没有让军队携带太多的物资,都是沿路补给,这么一停,物资便不足了,而这一带只有零零星星的村庄,根本无法提价足够的军粮。
于是,他又派一部分将士返回之前经过的城镇采购军粮。
因为河边地势潮湿不平、不宜集中扎营的缘故,剩下的几千将士不得不散开扎营,大部分营帐之间相隔较远。
秋骨寒在河边巡视,先看看相隔较远的营帐,又看看河道两边的高山,拧眉。
看来,连老天这次都帮秋夜弦的忙啊!
待将士们安营扎寨和收拾妥当后,天色也暗了。
江边风大,风声猎猎作响。
所有的营帐几乎都是每几个围着一圈,用以遮风和互相照应。
此时,营帐圈中央的空地上都燃起篝火,将士们围在篝火边烧水做饭,好不热闹。
主帐前面的篝火尤其醒目和热烈。
雾公子煮了药粥,自己尝过,没有问题后端给秋骨寒。
秋骨寒吃了两碗以后,就觉得有些疲惫了,但起身回帐休息。
此时,河的对岸,高高的山峰顶上,有一群锐利的眼睛,宛如夜鹰一般,盯着最耀眼的那堆篝火。
他们就是秋骨寒一路上都在寻找和提防的“鸟人”。
他们在这里等候已久。
在汤矶山,他们算是得手了,没想到幸亲王这般命大,失踪那么久以后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利用他的困境打了一个精彩的翻身仗,一棋定胜负,令他们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在幸亲王已经彻底控制大局并全力追查他们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彻底潜伏起来,而后在军中同谋的帮助下,悄悄离开汤矶山,沿途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准备再找机会干掉幸亲王。
而他们离开汤矶山不久,就收到了皇上的秘信。
这封信令他们斗志大涨,信心倍增。
他们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一边派人沿途观察朝廷军的动静,一边抢先朝廷军一步,在前头寻找最合适的狙击地点。
最后,他们发现这一处的河水涨了,急了,过不去了,而朝廷军走到这里的时候人数也已经大为减少,正是他们狙击的好地点。
河面虽然扩张了,但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二十余丈,而河的两岸都是高峰,加上风大,别人过不去,但他们有“翅膀”啊!
他们从河这边的高峰飞越河面,抵达对岸后再爬上对岸的高峰,就可以很好的潜伏起来。
就像现在。
他们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些篝火,而幸亲王却完全看不到他们。
当然,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看不到幸亲王,但他们军中有人啊!
他们的同党将那堆篝火燃烧得最大最猛,以此告诉他们——幸亲王就在这里。
待军营入眠以后,他们就会飞越河面,降临在幸亲王的帐篷上,用弓弩杀了仍在养伤的幸亲王。
幸亲王的身边确实戒备森严,但谁能防得住来自夜空的袭击者?
夜空滑翔,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但他们驾驶滑翔器这么长时间,又已经在这里训练了很多遍,不仅技术炉火纯青,也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所以,他们对这次的行动很有信心。
终于,在他们的耐心等待中,军营里的篝火一堆堆的熄灭,最后只剩下用以最基本的照明及防备的数目。
军营也安静下来。
“鸟人”们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后,觉得全营将士应该都睡死了,可以行动了。
他们开始做热身,活动筋骨,安装滑翔器。
而后,一个接一个的起跳,跃向空中,打开“翅膀”,飞向还是最明显的那堆篝火。
他们通过操纵胸前、腰间的机关,调整“翅膀”的大小与幅度,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滑翔器的速度、高低、方向、角度等等,所以,他们可以相当准确的滑翔到目的地的上方并准确的降落。
他们多天来的实景训练有了好的结果。
他们大多相当准确的滑翔到了主帐的上方,慢慢的收起翅膀,慢慢的降落,然后像壁虎一样趴在帐篷项上。
主帐高大,约莫一丈多高,篝火被夜风吹得来回摇曳,照不到顶部和后部。
而在这样的深夜里,除了篝火照到的范围,伸手不见五指,值夜的将士没有看到帐篷上方的飞影,他们的耳里也灌满了“呼呼”的风声,没有听到有人落在帐篷上的并不大声的声音。
虽然风声很大,但“鸟人”还是摒住呼吸,一动不动,直到在主帐四周巡逻的将士走远了一点以后,才掏出刀子,慢慢的、无声的割开帐篷。
割出可以看到里面的洞窟后,他们掏出弓弩,将箭头对准帐篷内部。
趴在帐篷顶部的队长低声说了句“准备”后,将一只手伸进割开的洞口里,擦亮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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