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庭院并不华丽,也不是特别大,却将人工设计与自然野趣结合得很好,既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也没有杂乱无章的粗鄙,看着舒服,漫步其中更舒服。
凤惊华冷冷的道:“要不要我打断你的腿?”
秋骨寒立刻站起来,走出去,到处闲逛起来。
一刻多钟后他回来,坐下:“除了那个雾公子,我就发现了一个种菜的老头,还有一个正在蒸馒头的年轻男子,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
凤惊华道:“你确定只有两个?”
秋骨寒道:“这里一目了然,我不会看错,除非这里有秘道和暗室。说到暗室,这里就只有一间简单的木屋,其余都是单薄的棚子,不太可能修建暗室。”
凤惊华垂下眼眸,不再说话了。
这时,雾公子捧着一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已经升起碳火的小炉子,有紫砂壶,有水壶,有茶叶,以及两只精致的白瓷茶杯。
雾公子将托盘上的东西放在木桌上,拿起水壶,往紫砂壶里倒水,而后将紫砂壶放在炉火上,慢慢的烧水。
他的动作很斯文,很优雅,虽不是纤纤玉手,也没有暗香浮动,却比任何花枝招展的美人都让人看得舒心。
凤惊华盯着他,忽然道:“雾公子,我听说本城城主很喜欢来您这儿喝茶,而我一直想与乌城主结交,不知可否请您立刻写张贴子,请乌城主过来喝茶?”
雾公子微微偏头,面露为难的看着她。
凤惊华笑笑:“雾公子与乌城主一定是老相识了,我相信雾公子一定有办法请乌城主立刻过来,还请雾公子不要推拒,帮我这一个忙才好。”
雾头子摇摇头,眼神有些无辜,有些遗憾,有些难受。
换了普通人触上这样的眼神,八成会觉得自己强人所难,心里有愧,但凤惊华不是普通人。
凤惊华微笑:“雾公子,你就算已经不是出家人,但也曾经是出家人,还是虚无大师唯一的徒弟,一定有救人救难、普度众生的心胸。我现在是没办法了,才请你帮这个忙,你若是拒绝,可是不好哦。”
雾公子却还是坚定的摇头。
此时,炉子上的水烧开了,雾公子拨出几块碳火,而后微微倾身,伸手去提紫砂壶。
突然,他的身体一震,慢慢转头,看向凤惊华,一脸震惊和疑惑。
凤惊华的手里,握着一串被磨得光洁滑溜的檀木佛珠。
这串佛珠,原本是挂在他的脖子上的。
“雾公子,这是你的心爱之物吧?”凤惊华微笑,“你帮我请乌城主过来,我便将这串佛珠还你,要不然,我便带这串佛珠走了。刚才我不是支付了一千两银子么,就当我买下这串佛珠的价钱好了。”
雾公子就拿了一根布带束发,就穿着一件陈旧的灰衫和一双陈旧的布鞋,除了这串还稍微值几个钱的佛珠,他的全身上下可谓朴素和简单到了极点。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串佛珠对他很重要。
再看看这串佛珠的颜色和手感,显然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而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几年前才遁入佛门的,可以认为,这串佛珠是虚无大师的遗物,珍贵之至。
雾公子蹙眉,探究的看着她,眼里脸上却没有怒意,显然修养极好。
“雾公子不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吗?”凤惊华笑,“我会哦。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干,但我一定要见到乌城主,要不然,我可是连掳走你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哦。”
雾公子无语。
凤惊华微微凑近他,指指自己的眼睛:“雾公子,你拥有一双慧眼与一颗慧心,你现在就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是不是写着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得轻松,但目光可是冰水里的钢铁,极度强硬。
雾公子看了片刻后才无奈的移开目光,先是摇摇头,而后点点头,而后带点警告的看着她。
凤惊华知道他在无奈的答应自己,同时又警告她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笑笑:“雾公子放心,我只是想问他一点事情而已。你想想,他可是这里的头儿,我若是伤了他,还能活着离开吗?”
雾公子没有表示,只是脸色有些沉郁。
凤惊华冲秋骨寒甩头:“把贴子拿出来。”
秋骨寒拿出贴子和笔墨,摆在雾公子面前。
雾公子也不多说什么,提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而后落款“饮苦居”。
凤惊华拿起贴子一看,上面写的是“你与昨日的客人有东西落在本居,还请速速来取”。
她笑了,意味深长:“雾公子果然有一颗慧心。”
如果乌牙叉与巴甸谈的真是不可见人的事情,乌牙叉一定会立刻来取丢失的东西,很可能还是亲自来取,不可能让别人有机会看到这件东西。
雾公子却低头泡茶,再不理她。
凤惊华将贴子交给秋骨寒:“去吧。”
秋骨寒听话的拿起贴子就走。走到门外,他才轻轻的叹息:“没想到竟然是个哑巴,可惜,太可惜了。”
405 巴甸的把柄
乌牙叉确定信上的笔迹确是雾公子特有的风格以后,想都不想就叫人备马,往饮苦居奔去。
他与那位客人的会面乃是机密,消息若是传出去,或是留下什么把柄,他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所以,他不能不急,不能不赶。
然而,他刚踏进饮苦居的门,门就迅速被关上了,紧接着一根粗大的绳套从天而降,套在他的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绳套就缩紧,将他紧紧套住。
他年纪不轻了,又养尊处优多年,身体已经发福,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灵敏矫捷,但他也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没有任何准备,也来不及反抗就被制住了。
一旦被对方先发制人,他的处境便很被动。
他张嘴就要叫人,然而一团东西更快的塞进他的嘴里,将他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挣不脱,叫不得,他现在只恨他没有带护卫上来。
对方蒙头蒙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完全看不出对方是谁。
对方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扯进木屋。
他进了木屋一看,心都凉了。
屋里还有另外一个蒙面人,而雾公子及他的两名随从也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会不会是费国那边发现了他和八皇子的事情,派人前来收集证据并收拾他们?
他和八皇子密会的证据,不会落到对方手里了吧?
想到这里,他吓得脸色煞白,冷汗如珠。
屋里的另一个蒙面人,便是凤惊华。
凤惊华仔细观察着乌牙叉的表情,冲秋骨寒使了个眼色,秋骨寒便先后揪着雾公子等三人,将他们关进内室。
而后,凤惊华走到乌牙叉面前,不说话,先给了他几脚,而后拿出刀子,先拿刀背在乌牙叉的左脸上拍拍,右脸上拍拍,戏弄了一番后,才阴狠着脸道:“乌牙叉,你跟巴甸干的好事我们全都知道了,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想保自己,还是想保巴甸?”
乌牙叉并不是怕事的人,但是,他现在干的事情极度危险,容不得他担心。
另外,凤惊华的眼神和口气都很冷酷很凶残,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加上她一开口就报出“巴甸”这个禁忌的名字,更是让他心生绝望。
完了!真的完了!他跟巴甸的勾结,真的被发现了!
他慌是慌了,但没有彻底失控。
“你、你们是谁?你们想、想干什么?”他努力镇定,努力想的拖延时间。
“这还用问吗?”凤惊华的眼睛在狠笑,“你别想拖延时间,就算你拖到手下前来找你,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杀你,因为,杀你只需要一秒而已。”
乌牙叉的脸上全是汗:“我是岚城的城主,你们若敢伤我,绝对活不了……”
“是吗?”凤惊华慢条斯理,“对我们的主子来说,我们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巴甸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乌牙叉,你若是想保自己,就供出巴甸来这里的一切行为,然后将证据交给我们,我们就放过你,否则——”
她手指微一使力,她手中的刀子就在乌牙叉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否则我们就将你的事情告诉乌牙苏,你知道乌牙苏会怎么收拾你吧?”
她下手很稳,很准,很快,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否则再深一丁点儿,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可不是外行或新手能办到的事情。
乌牙叉的脸上更没有血色了:“……”
他与乌牙苏向来不合,只是岚城与崇天城相隔很远,谁也碍不着谁,这才算是勉强维持了平和。
如果让乌牙苏知道他暗中与巴甸来往,必受猜忌,必遭打压,而他可不是乌牙苏的对手。
“别跟我说没有证据。”凤惊华冷冷道,“我们不需要证据,乌牙苏也不需要证据。你若是不配合,我们就去树屋找巴甸,告诉他我们是乌牙苏的人,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事情,你猜巴甸会怎么做?”
巴甸为了自保,一定会说是乌牙叉试图收买他的。
而且,对方连“树屋”都说出来了,看来真是知情者。
乌牙叉说不出话来。
凤惊华道:“我们的主子只想对付巴甸,并不想破坏费国与虞国的关系,所以,你只要说出你知道的事情就够了,我们并不想多生事端。”
乌牙叉沉默半晌,才道:“我如何确定你们会说话算数?”
凤惊华道:“无法确定。不过,你不是城主吗,你若真是被我们杀了,我们的处境也很麻烦是不是?所以,最好就是我们合作愉快,两不相伤。”
乌牙叉又沉默半晌后,咬了咬牙:“虞国与费国正在考虑结盟的事情,巴甸想让我说服乌牙苏,由乌牙苏请费国太子巴狐秘密前来虞国,到时再由他冒充尚国人刺杀巴狐。”
虞国现在还是尚国的附属国,而费国对尚国的战争也还没有取胜,虞国就算要与费国结盟,也不敢公开,若是想请费国的太子过来谈判,也只能秘密进行。
如此,要在虞国境内行刺费国太子,容易得多。
凤惊华道:“证据呢?”
乌牙叉:“我身上有巴甸送给我的皇室刀鞘,那就是我们合作的证据。”
说完后他生怕凤惊华不明白这刀鞘的重要性,又补充:“费国的皇子都有一把皇室专门为其打造的小刀,每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将伴随主人一生,刀鞘也是。费国皇室的说法是刀在人在,刀去人不留,巴甸的刀鞘在我手上,足以说明我们的关系不浅。”
凤惊华冷冷一笑,在乌牙叉的身上摸索,果真摸出一把镶有多种名贵宝石、做工十分精细、上刻骷髅图案、极富费国风格的刀鞘来。
这样的刀鞘,先不管是巴甸的东西,但普通人肯定用不起。
她将刀鞘收起来,又问:“你跟巴甸是什么时候勾结上的?他什么时候来的岚城?你们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乌牙叉又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道:“巴甸去年年底派人来找我,试探我的心意,我在过年的时候对乌牙苏的赏赐很是不满,便决定与巴甸合作。巴甸装病,前来南部休养,暗中前来与我会面,讨论合作的事情。这几天,我一直带巴甸去秘密拜会那些对乌牙苏不满的贵族,准备联手办成此事。”
凤惊华冷笑:“你们暗中密谋的事情,都有证据吧?比如名册什么的……”
乌牙叉脸色一冷,态度蓦然强硬起来:“你说过你不会追究我的事情!”
他会说这些,都是为了自保,如果对方索要对他不利的证据,他万万不可让步,否则就算逃过眼前这一劫,后头只会死得更难看。
凤惊华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想把乌牙叉给逼急了,便道:“我们要收拾的只有巴甸,即使乌城主这么配合,我们当然会说话算数。”
说罢她举起手刀,冲乌牙叉颈侧一砍,乌牙叉就晕了过去。
406 中蛊
凤惊华确认他是真晕以后,转身就往外走:“我们赶紧与大哥他们汇合,尽快离开岚城。”
秋骨寒没有立刻跟上去:“就这样放过他?我觉得还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
他们即将深入费国腹地,可以想象,区区几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
他们若是能从乌牙叉的身上多探出点秘密,多拿到几样证据,他们能利用的人会更多。
“不要太贪心了。”凤惊华道,“我们不能在虞国久留,也不能让人盯上,如果将乌牙叉给逼急了,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追杀我们,那时就麻烦了。”
秋骨寒总算跟上来:“那雾公子呢,就这样丢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虚无大师与雾公子的事情,有那么一点担心雾公子受他们连累。
凤惊华道:“你放心吧,乌牙叉不会对雾公子做什么的。”
虚无大师在岚城可是神一样的人物,就没有人不崇敬的,雾公子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乌牙叉绝对不会在虚无大师的长眠之地杀人放火,按虞国人的说法,那会遭到天谴的。
而且,雾公子不也是受害人吗?
她之所以将雾公子及其随从绑起来,便是为了制造雾公子也是受害者的“假象”,免得被猜忌。
秋骨寒这才略为放心了一点,但他还是回头,往雾公子被关的内室看了几眼。
他担心他们走后雾公子会被乌牙叉迁怒,却又来不及逃走,所以他将雾公子关起来的时候,暗中往雾公子的手里塞了一把小刀,如果雾公子有意逃走,一定能割开绳索。
就不知雾公子想不想逃了。
两人边走边迅速解开蒙头蒙脸的黑布并脱下外衣,收好,戴上草帽,而后从饮苦居的后门走出去,钻进树影里,若无其事的往山口的方向行去。
他们这样对待乌牙叉,别想着乌牙叉就这么算了。
他们若是不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岚城,一旦乌牙叉苏醒过来,他们将陷入被搜捕、被追杀的泥淖里,耽误了去费国救人的大事。
为此,凤惊华在走出客栈之前就让哥哥和小住赶紧收拾行礼,带上马,先去前往北方的山口等她和秋骨寒。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日头辣得能要人命,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所有人都聚集在阴处,要么就在惬意的下棋、乘凉、闲聊,要么就在无精打采的看店、买卖、干活,要么就在享受午餐,没有人理会他们。
他们走到无人之处后便开始狂奔,快如清风。
山口的大树下,凤若星和小住各牵着两匹马,等他们已久。
看到他们到来,凤若星关切的问:“小华,你的事情办完了?”
凤惊华点头:“嗯,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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