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骨寒道:“不管能不能说服,我都必须跟她说清楚,不能让她对我抱有幻想。如果采取你这样的手段,我担心日后我再出现时,她会接受不了。”
他就算现在诈死,将来也还是要“复活”的,到时夏梨梨面对死而复生的他,会是如何反应?
凤惊华叹气:“到了那时,她应该已经身为人妇,儿绕膝下了吧?”
不论夏梨梨多么痴情,亲眼看到心上人死去,也只能死心了,而后,以她的美貌和出身,很快就能嫁给好人家,然后生儿育女,心里就算还有伤痛,也不会再寻死觅活。
秋骨寒沉默了半晌后,毅然道:“就先按你的计划去办。如果‘我’与她说清楚以后,她若是还不死心,再让‘我’被杀也不迟。”
凤惊华笑了一笑:“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咱们到时得防着那丫头现场殉情。”
秋骨寒却不以为然:“殉情?她还不至于吧。”
他相信夏梨梨对他有情,但他绝不相信夏梨梨爱他爱到可以殉情的程度。
一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未曾尝过家破人亡、生离死别、走投无路的千金小姐,如何会有为了一个故亡男人而放弃生命的理由?
凤惊华没有说话。夏梨梨到底会固执到什么程度,过几天就知道了。
295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夏梨梨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一张蒙脸所用的毛巾,而后到处寻找订制这种毛巾和订购珍珠玫瑰膏的客人,然后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去阴府见凤惊华,见完凤惊华之后就回到夏家,乖乖的闭门不出?
秋夜弦看着眼前的详细报告,琢磨良久以后,唇边泛起冰冷的笑意。
难道,凤惊华又与秋流雪、夏贵妃失踪的事情有关?
难道,凤惊华又在背后坏他的好事?
如果他此次引出秋流雪的计划失败,是因为凤惊华在幕后搞鬼的缘故,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种种,他怒极反笑:凤惊华,你不念旧情就算了,还要处处与我为敌,你到底要玩什么时候?是想逼我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除掉你和凤家、阴家吗?
他恨了半晌后,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到秋流雪的事情上面。
当务之急,仍然是找出和除掉秋流雪。
只有没有别的皇子存在,他的政权就不可动摇,就算凤家和阴家联手,也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的去弑唯一的君。
黑无量见他久久不语,有点憋不住了,问:“皇上,夏梨梨与凤惊华一定有问题,不如属下暗中将夏梨梨抓起来,逼她说出内情?”
秋夜弦却微笑:“无量,你可知道一个痴情的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停止寻找失踪的恋人?”
黑无量摇头:“属下不知。”
他只了解理智、机械上的问题,不了解感情上的问题。
秋夜弦告诉他:“三种情况。一,她已经找到了恋人。二,她的恋人已经死亡。三,她知道她的恋人会回来,她不需要去找,只需要等待。你觉得夏梨梨是哪种情况?”
就算是黑无量,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第三种情况。”
“所以,”秋夜弦微笑,“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继续盯着夏梨梨就好。如果秋流雪真的还活着,她一定会将秋流雪带到我们的面前,那时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黑无量了悟:“属下明白了。”
秋夜弦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在心里道:凤惊华,你最好不要跟秋流雪有勾结,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正处于风暴中心的夏梨梨,浑然不知她的身边已经布下了好几层天罗地网,她回到家里后就努力养颜护肤,闭口不提失踪数天里发生的事情,哪怕康平公主抱着她哭,她也无动于衷。
“梨梨啊,你失踪这么多天,别人说什么的都有,你若是不说清楚,你的名节恐怕就要全部坏掉了……”康平公主忧心忡忡,发间的银丝都增了不少。
夏梨梨在吃燕窝雪蛤汤,不看她,眼里却满是讥诮之色:“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来问我?你和父亲就随便编个谎言,说我去亲戚家小住或去寺庙里修行什么的,不就行了?”
康平公主叹气:“你失踪这么多天,家里把全城都找遍了,现在才编理由,来不及了……”
“那么,”夏梨梨冰冷的道,“你就将我这个名节受损的女儿赶出家门,或者让我出家,一辈子不嫁人不就好了?”
康平公主看着女儿冰冷的眼神,一时间心痛如绞:“你就念着一个死人,却不念着亲生的爹娘么……”
夏梨梨却道:“没错,我只要流雪一个人就好,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若是嫌我不孝,将我赶走就好。”
康平公主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唯有暗自垂泪。
她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事与痛苦,但是,夏家冒不起那样的险啊,女儿为何就不能为家族着想呢?
其实,夏梨梨也知道自己很任性,很自我,但是,她就是放不下流雪,就是不能没有流雪。
幼时和少时培养起来的爱意,以及那时所经历和品尝过的幸福,已经深入骨血,无法清除,令她欲罢不能,她若想活下去,除了继续追寻那种幸福,别无它法。
如此,精心调理的三天过去,她的肌肤终于恢复了光泽水润,她看着镜子里倾国倾城的自己,眼里总算有了一点笑意。
就在这一天,她收到香脂街最有名的胭脂水粉店——香肌堂的请柬,说是最新的一批珍珠玫瑰膏已经到货,欢迎她去店里挑选和验货。
珍珠玫瑰膏因为材质不易配齐,加上数量有限,价格昂贵,大多采取客人预订、店里再订货和进货的方式销售,而夏梨梨也是此款胭脂的忠实顾客,香肌堂若有新货,必向她说一声。
夏梨梨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奔波,肌肤稍微受到了一点损害,收到这样的请柬,想都不想,立刻让下人备车,准备去香肌堂。
康平公主听后立刻拦她:“梨梨,你刚回来,还是再多休养几天,暂且莫要外出……”
夏梨梨听后,面无表情的道:“母亲,你要我死着呆在家里,还是要我活着出门?”
康平公主和所有下人:“……”
半晌后,康平公主无力的挥了挥手,长叹:“你去吧。”
为什么梨梨最近半年变得这么大?真是因为秋流雪还活着且与梨梨见过面的缘故吗?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秋流雪为何还缠着她的女儿不放?梨梨为他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吗?
都说红颜祸水,但依她看,秋流雪才是真正的男颜祸水,如果秋流雪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害惨她的女儿,她希望秋流雪还是真的死了才好。
夏梨梨抬着下巴,气昂昂的出门,上轿,去香肌堂。
到了香肌堂后,伙计恭敬的将她请进后院的库房,让她过目最新到货的特等胭脂。
库房里光线昏暗,堆放着许多货柜,但她没有看到珍珠玫瑰膏。
“喂,我要看的东西呢?”她不高兴的嚷嚷,但库房的门突然从后面关上,带她来的伙计无影无踪。
她急了,刚想尖叫,就听到货柜后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梨梨,我来见你了。”
声音有些陌生,是刚刚变声的少年的嗓音。
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站在那里的人,一定就是流雪!
她瞬间如遭雷击,身躯如春寒中的娇花,微微颤抖着,慢慢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轻逸的身影,缓缓的从货柜后面走出来。
是流雪!光线从窗台和门缝中透进来,虽然不清晰,却还是能让她勉强辩认出他的轮廓。
“流、流雪?”她的声音颤抖得那么厉害,说不出多一个字,就像她忘记了说话一般,但是,她的眼泪却代替千言万语,流了下来。
再接着,她低低的哭了,想朝他跑过来。
“别过来。”他却这么说,身影隐在暗处,低低的道,“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296 亲眼所见的地狱
她双脚顿住,呆呆的看着他,被他的这句话给彻底弄傻了。她甚至无法判断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她这副仿佛随时会消失的模样,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疼到骨子里,但他还是硬起心肠,没带多余感情的道:“我不是秋流雪。秋流雪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不爱你。更不会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找秋流雪了。就算你忘不掉他,也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你所要做的,只是找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生儿育女,恢复正常的生活。”
这段话,言简意赅,将所有的意思都表达非常透彻。
夏梨梨怔怔的看着他,就像一个会说话的漂亮人偶,双唇一张一合:“流、流雪没死。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有婚约。我们曾经发誓要永远在一起。谁都不可以违背誓言。我知道你就是流雪。你只是不想连累我才故意这么说,可是我什么都不怕,就算跟你私奔,就算放弃荣华富贵,我也不在乎……”
“我再说一次,秋流雪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打断夏梨梨的话,“我是秋骨寒。秋骨寒并不爱夏梨梨,也永远不会跟夏梨梨在一起。不管你信或不信,这就是永远不能改变的现实。你若是选择了继续执迷不悟,非要赔上自己的人生与幸福,你也只能独自品尝苦果。”
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就只能快刀斩乱麻,狠下心来将这份孽缘斩断。
现在的他,享受和担负不起任何的儿女情长,他获得重生的理由,不是为了获得幸福,而是清洗他和母亲所承受过的耻辱与伤痛。
夏梨梨的眼泪,如雨水滴落:“不管你是秋流雪,还是秋骨寒,我今生都认定了你。也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甩掉我,我都不会放弃。”
这是她的答复,更是她的决心。
何苦呢?他在心里长叹,转过身去:“秋流雪已死。我与你不过陌路。你怎么想,怎么做,皆是你的自由。与我再无关系。我要说的已经说完。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不要走!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夏梨梨流着泪,朝他跑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里透着不祥的气息。
夏梨梨才跑了几步,库房的大门就被踢开了,一群蒙面黑衣人冲进来,大喝:“守好四周,别让他逆贼跑了!”
夏梨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失声道:“你们是谁?冲来这里想干什么……”
那群黑衣人就像没有看到她,冲进库房后就四处搜索,将一只只货柜踢翻和砍开,库房里瞬间一片狼藉。
突然有人叫道:“发现了!逆贼在这里!”
夏梨梨循声望去,惊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冷和逆流起来。
那些人推翻了一排货柜,发现了隐在货柜之后的流雪,双方厮打起来,但显然,流雪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其他黑衣人都涌了过去,他更是捉襟见肘,完全不是对手。
很快,流雪的身上就染了血。
“你们放开他——”夏梨梨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疯了一样的扑过去,努力想把那些围攻流雪的黑衣人给拉开,“我是桃李侯和康平公主的独生女夏梨梨!他是我的未婚夫,你们若是敢伤害他,夏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快放开他——”
形势如此急迫,根本不容她思考。
她只是出于本能的尖叫,威胁,使出她所能做的一切。
“我们知道你是谁!”突然,一名黑衣人单手从背后挟住她,在她耳边狞笑,“是你带我们找到了这个逆贼,立下了大功,我们还得感谢你哪!”
夏梨梨惊骇,拼命挣扎:“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放开我……”
她的挣扎,在黑衣人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是谁,这还用问吗?”黑衣人大笑着,“兄弟们,赶紧将那个逆贼给杀了!”
夏梨梨尖叫:“谁敢杀他?谁敢杀他我就杀了谁……”
然而,接下来的瞬间,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前面几米外的地方,她所爱的那个秀美清逸、宛如天外来客的少年,被一把大刀穿透了腹部……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白袍,染红了整个世界。
她的眼前,全是红色,全是鲜血。
在盛开的鲜血之中,她看到他的身体猛然一僵,白净俊美的脸上也喷出鲜血来,而后,他缓缓的倒下去,倒在鲜红的血泊之中,宛如被鲜血浸泡的白色的花。
世界突然失声。世界突然失色。世界突然停止了转动。
她脸色死白的看着血泊中的他,仿佛倒在那里的其实不是他,而是自己。
自己也死了。在他死的那一刻。
直到有人去拉扯他的身体,她才再度受到了刺激,疯狂的挣扎,疯狂的尖叫:“啊——”
她已经无法思考。她只是本能的尖叫,本能的挣扎,本能的扑上去,不让任何人碰他。
她的尖叫声疯狂而凄厉,撕心裂肺,显然已经崩溃。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动作出现片刻的迟滞,女人崩溃后……是这个样子的吗?连在刀尖上玩命的他们,都觉得怪渗人的。
抱住夏梨梨的黑衣人都无法压制已经崩溃和失控的她了。
没办法,黑衣人只得拿刀柄往她的后脑敲了一敲,夏梨梨猛然感到头部一痛,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然而,因为这股疼痛,她的身体一软,昏迷了过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个女人知道了这么多事,留着她好吗……”
“皇上不让杀,怕夏家生恨,她又立了大功,没她我们找不到秋流雪……”
是皇上派人杀了流雪吗?这些人在暗中跟着她吗?是她害了流雪吗?……夏梨梨在这样的声音中,流着眼泪,带着心痛,慢慢的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之中。
因为昏迷,她听不到,也看不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库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倒在地上,毫无血色却比盛装打扮更美丽、更动人的她。
虽然在场的男人都是杀人不眨眼、血里来血里去的亡命之辈,早就逃离了七情六欲的禁锢,但是,面对这般心碎欲绝的绝色佳人,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的打击,只怕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离开。”然而,倒在血泊里的少年突然站起来,将腹部插着的假刀拔掉,又利落的脱掉染血的白袍,接着抽出一张毛巾,将脸庞包起来,在脑后绑了一个结,“走。”
说着,他率先朝门外奔去,没有看昏迷过去的夏梨梨一眼。
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净利落,绝不可拖泥带水,绝不可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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