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他们这行,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将来该怎么还还说不准。
贺沉马上就定了机票出发,阿爵不放心,斟酌着说:“还是找几个人跟着你,那边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以前还得罪过人……”
贺沉倒是不担心,简单收拾了东西,回身看他时表情微微有些肃穆:“我不想吓到她。”
阿爵张了张嘴,依旧满是担忧,贺沉嘴角勾起浅笑:“龙潭虎穴我也闯过了,对我这么没信心?”
阿爵想起以前在金三角的日子,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却还是冷着脸瞧他:“你要是出事,温医生最多伤心一段时日,但很快就会再嫁他人,所以你最好保重。”
贺沉脸上的笑意收拢,不悦地狠狠瞪着他,最后往他胸口捶了一记:“放心,这辈子娶不上她,我就是死都不会瞑目。”
阿爵呸了一声:“真是百无禁忌。”
第六十二章
来接贺沉的是之前帮他找温晚的泰国华侨骆显;正值夏初,对方一件黑色棉质半袖唐装;嘴角呷着浅笑;站在机场庸庸碌碌的人群着格外扎眼。
贺沉同他握手;两人之前有过合作关系,深知这人没面上这般温和;不动声色地礼貌寒暄:“骆先生亲自来,贺某荣幸之至。”
骆显张口带了几分潮州口音,中文说的微微有些费劲:“贺先生客气了;既然知道您要过来;不尽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
他身后的人已经帮着接了行李;一行人朝着机场门口鱼贯而出;骆显始终在笑;一双黑眸坚定有神:“我已经安排了家宴替贺先生接风。”
贺沉眉心一拢,还是直接拒绝了:“抱歉,我心急见她,可能要辜负骆先生美意了。”
骆显像是真的好脾气一般,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反而笑着打趣:“都是性情中人,明白,我派车送你。”
贺沉道了谢,在机场门口就要分别,骆显忽然又拍他肩膀:“等找回佳人,一定要赏脸来寒舍坐坐,一来见见温小姐,二来,还有要事想同贺先生商讨。”
后半句才是重点,贺沉瞧着他微一颔首:“回见。”
这个城市他不是第一次来,眼下看着周遭的一切,心情竟按捺不住有些悸动。很快就要见到她了,真实感越来越强烈,这次是真的,不是做梦。
可马上要见她了又有些紧张,近乡情怯似的,贺沉暗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概也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格外在意她的感受,如果换做从前,真是不管不顾就把人绑回去了。但是现在他不会了。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他想要温晚发直内心地和他回家,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
温晚住的地方离市区有些远,路也不算好走,一路颠簸了很久,终于到了那个风景秀美的寨子。司机是当地人,黑黑瘦瘦的,将车挺稳还尽职地给他引路。
贺沉看着周围嬉笑经过的人群,有年轻人,有孩子,不时也有摩托车呼啸着从路边经过。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格外纯粹质朴,这里与世无争,透着一股异域风情,他隐约有些明白温晚留下的原因了。
温晚在附近的卫生院帮忙,专业不对,所以只是帮着那位老医生做些辅助工作,这些都是司机路上给他介绍的。
贺沉快走近那个卫生院时,心脏跳的越发急促,脚步也不由慢了下来。
司机狐疑地回头看他,贺沉想了想,对他点头致谢:“你先走吧,我自己进去。”
司机站着没动,贺沉又说:“骆先生那,我稍后会联系他。”对方这才向他行礼,欠了欠身离开了。
贺沉看着面前的房子,用力握紧拳头,抬脚向前推开了那扇木门。里面光线一般,大白天也亮着一盏小灯,听到动静,有人朝门口走过来。
标准的泰语:“请问哪里不舒服?”
贺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不是温晚。他睖睁几秒,这才用泰语回她:“我找人。”
小姑娘长得很秀气,一双眼黑黝黝地转来转去打量着他,忽然用不太标准的中文笑问他:“你找温晚吗?”
贺沉嘴角也不自觉泛起笑:“是。”
小姑娘冲他眨了眨眼:“跟我来吧。”
贺沉一路跟着她上楼,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楼梯非常窄而且很陡,如果是年纪大的人经过会十分吃力。小姑娘还回头瞧他,不放心地叮嘱:“慢点哦,上次有位爷爷就崴脚了。”
贺沉瞧了她一眼:“我视力很好。”难道看起来他很老么?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看出来对方有点不高兴了,心里忍不住想:果然还是上次那位帅哥脾气要好多了。
到二楼便豁然开朗了,甚至还有个很大的候诊区域,不用小姑娘指引,他已经一眼就看到了给病人分发体温计的女人。实在太熟悉了,光凭一个背影就足以能认出她,她穿着白色制服,站在窗前的一大片金黄色光泽了。
贺沉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温晚,好久不见。”
小姑娘蹩脚地叫了一声温晚的名字,她微蹙着眉心转过头,目光有些迟钝地瞧见了他。两人隔空望着彼此,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时光好像停在了这一秒。
贺沉没细想,走过去不顾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直接将人抱住了。温晚手里还拿着托盘,她带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眼瞪得极大,其实一直都知道会被他找到的,可是这一刻真的发生时,她的内心并不如预期的那般毫无波澜。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这般执着。
贺沉将温晚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就这样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许久才在她耳边非常低地说了一句:“我只抱一会,别推开我。”
话里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委屈,温晚一怔,这是……那个强势霸道的贺沉?
温晚带他去了顶楼的一个小房间,面积很小,但是看装潢布置应该是她的住处。房间还附带了一个小阳台,外面种满了绿植,有几盆不知名的开着浅白色小花,衬着远处湛蓝色的天幕倒是瞬间便让人心旷神怡。
贺沉个子高腿长,还带着行李,进去之后空间就越发逼仄了。
缓过最初那阵尴尬,温晚已经冷静下来,站在床边轻声道:“没有椅子,将就下。”
贺沉看着那张干净整洁的单人床,心里不知道有多满意,求之不得,却还是故作冷静地往床边一坐。
温晚就那么靠桌沿站着,静了静问他:“喝水吗?”
贺沉点了点头,见她转过身之后才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她来,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的小晚,他总算将她找回来了。
温晚低头泡茶,依旧能感觉到如芒在背,那炽热的眼神想忽略都难。她忽然转过身,正好对上他微微失神的样子,轻咳一声唤醒他的失态:“尝尝这个,味道很棒。”
贺沉接过去,指尖触到她的,她一直垂着眼没看他:“我不能待很久,今天周末,病人很多。”
贺沉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反而将手里的水杯放下,慢慢地站起身。
阴影覆住自己,温晚直觉想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墙壁。下一秒他滚烫的掌心覆上了她的面颊,他俯下身来,将高挺的鼻梁贴上她的,近乎痴迷地呢喃一句:“小晚。”
温晚慢慢地掀起眼帘,须臾,这才张嘴:“贺沉,我们——”
剩下的话被汹涌的男性气息给掩盖了,他的舌头像是熟悉她一样,长驱直入,钻进她湿滑的小嘴翻搅吮吸着。太久没有尝过她的滋味,他有些控制不住,将人狠狠压在墙壁上,越吻越凶。
她推拒不了,连承受都变得困难,这男人简直比以前还不知收敛,似乎要将她活活吞下一样。
等他吻够了退出来,她都清晰感觉到自己唇上火辣辣地,直觉觉得快被他咬破皮了。贺沉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半晌才说:“小晚,你怎么能这么折磨我?”
温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刚才她就发现了,这个男人瘦了很多,五官较之以前越发深邃立体了,看起来明明比以前还要威严锐利,为何会有种悲伤的错觉?
他深深地看着她,大概在等她的反应。
温晚沉默几秒,理智地将他的手推开了:“这段时间我也冷静了不少,去了很多地方,也见了很多人和事,心态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可是贺沉,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是越来越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贺沉愣愣地看着她,所有情绪都凝滞在脸上。
温晚咬了咬唇,还是继续说:“我不会再恨谁,那些爱啊恨啊,折磨了我太久。眼下的生活简单却很快乐,我不想再改变什么。”
她注视着他渐渐趋于苍白的脸色,还是狠心道:“谢谢你来看我。”
贺沉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笑容,全身都疼了起来,他站的还是离她那么近,可是她说的每个字都在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越推越远……
她这是在向他宣布死刑吗?
他就那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抬手捂住额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温晚不明所以地凝视着他,只听他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你要怎样都好,不用有负担。”
温晚没见过这样的贺沉,可是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呢,在那样彼此伤害之后,怎么可能跨国这条鸿沟?真的要毫无芥蒂,实在太难了。
两人僵持着,门板被轻轻叩响,方才带路的小姑娘探进脑袋来,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停在温晚脸上:“马上午餐时间,奶奶说留这位先生一起吧。”
温晚还没说话,贺沉早已恢复常态,在一边非常礼貌地道谢:“那就打扰了。”
温晚面色不虞地转头看他,刚才谁说不会影响她生活的!这个无赖……
贺沉非常认真地瞧着她:“老人家邀请自然不好拒绝,这是礼貌问题,与诚信无关。”
“……”
贺沉留下吃饭,这才知道小姑娘口中的“奶奶”正是这家简陋卫生所的唯一老医生。等待开饭的时候餐桌前只有小姑娘和贺沉,贺沉老神在在地坐着,目光却一直往楼上瞟。
小姑娘敲了敲他面前桌子,贺沉回头就见她笑的一脸地不怀好意:“你是温晚的追求者?”
贺沉对这个称呼十分不满意,可是“前男友”听起来更让人不爽,于是含糊其辞地说:“我们关系非比寻常。”
小姑娘杏眼一瞠,似乎在琢磨这里边的特殊含义。贺沉等了会也没见温晚和那位老医生下楼,干脆同小姑娘攀谈起来,要想在温晚身边顺利埋伏,以后说不定还得用到对方。
“你会说中文?”
“唔,”小姑娘悄悄偷了点食物塞进嘴里,“我奶奶就是中国人,学了一点,但是不太多。”
难怪,这样温晚选择这里就说得通了,贺沉看着小姑娘嘴巴里塞满食物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谁知道那小丫头忽然又一脸好奇地问他:“那你和上次来那位先生又是什么关系?他也说和温晚关系非比寻常。”
贺沉一愣,随即脸色又覆了一层阴霾:“哪位先生?”
相较于他,小丫头似乎是更喜欢那位的,笑的眼睛月牙似的:“就是长得非常帅,人超级nice的那一位,好像姓顾来着。”
第六十三章
贺沉是万万没想到顾铭琛能抢在自己前面的;一想到对方受过的待遇或许比自己还要好;而且他前一秒暗自窃喜坐过的单人床,可能那家伙也一样坐过……
真让人不爽!
他咬牙切齿一阵;偏偏又不能发作;冷静下来反而陷入理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哦,那位啊,他是温晚的哥哥。”
“哥哥?”小姑娘一脸的不相信更是确凿了贺沉心里的某些猜测;如果两人没什么特别暧昧的互动,怎么会让小丫头这么惊异呢?
果然小姑娘下一句话就让他险些吐血:“不可能吧,我看到顾先生吻温晚啦;而且一个姓顾一个姓温——”
贺沉握着筷子的手倏地收紧;几乎要把筷子捏碎:“吻她?”防得了一个周显声,却忘了再防住顾铭琛,这个女人的行情未免也太好了些,简直让他应接不暇!
他一双眼冷的吓人,五官都沉了下去,小姑娘被他这副样子吓住了,刚想说话,温晚和奶奶已经从楼上下来。她抿了抿唇没敢再细说,只悄悄压低声音:“我懂了,你们是情敌。”
小丫头用了陈述语气,眼角还微微翘起,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看在贺沉眼里可真欠揍。
贺沉寒着脸,忍耐地看了她一眼,居然意外地没有反驳。
温晚落座之后就发现贺沉的眼神十分奇怪,频频看向自己不说,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甚至隐隐让她错觉有些……幽怨?她忍不住浑身一抖,觉得自己一定是忙过头眼花了,坐那非常镇定地帮着介绍:“这位是林医生,这位是我朋友贺沉。”
老太太长得有几分威严,不苟言笑的样子,对他略一颔首道:“贺先生请自便,不必拘谨,温晚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贺沉绅士地点点头:“林医生客气了。”
温晚多疑地瞧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异状,这才心里暗忖,难道这人真的只是单纯赖着吃顿饭而已?
一顿饭也吃的稍显沉闷,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所以彼此都只是沉默用餐。结束的时候温晚起身准备收拾餐桌,一直淡漠不语的男人忽然伸手拦她:“我来吧。”
温晚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林医生已经起身到一半,扶住椅背也停了下来:“贺先生,你是客人。”
贺沉不以为意的样子,反而当着林医生和小姑娘的面十分平静地转身看了眼温晚,语气淡然极了:“不要紧,以前我和她住一起的时候也经常是我洗碗。”
住一起……
林医生和小姑娘看温晚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温晚额角狠狠一跳,隐约明白这男人的意图,混蛋,一定是不满意她之前用“朋友”两个字来介绍他!
贺沉好像没看出温晚黑了的脸色,还伸手狎昵地搂了搂她肩膀,声音变得轻柔:“不过我洗碗总要给点福利,小晚?”
他说着不等她回神,又是凑过来在她唇边偷香一枚,林医生和小姑娘的脸刷地红了。
林医生毕竟年纪大了,故作镇定地往楼上走,还不忘招呼身后呆若木鸡的少女:“喜珠,上楼帮忙。”
原来那个烦人的小丫头叫喜珠,贺沉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小姑娘瞧他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一双眼惊愕地瞪得极大。
等一老一少刻意给两人留了时间,温晚伸手压了压狠狠跳动的太阳穴:“贺沉,这么做没意义。”
贺沉的脸色微微一变,却镇定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厨房:“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没意义。小晚,为什么不勇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