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鸩离咬了咬嘴唇,有些忐忑不安:“宫主罚我,肯定有原因……可我猜不着。”
求道:“恳请宫主告知鸩离,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愿让你有半分失望……”
苏错刀凝视他片刻,眼神深邃幽冷:“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昔日崇光宫主座下的内堂总管,连七星湖飞进的一只苍蝇都知道是公是母翅膀厚薄,你呢?内堂十八天馋君,专为打探消息行踪而设,你都让他们跳了黄堂主的丹炉,还是做了阴堂主的蛊人?”
说罢拂袖而去:“先跪着,明早再来见我。”
淋了一夜雨,更惶惶然担足了一夜的心事,叶鸩离脸色惨淡,双足踩上屋内柔软的地毯时,只觉膝盖针扎般刺痛,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定,苏错刀闪身上前,一把扶住他,淡淡道:“知错了么?”
不曾料到苏错刀待自己仍是这般温柔,叶鸩离一惊,旋即大喜,沾上了嘴的麦芽糖一般,几乎化在他身上,又好似死鬼还了魂,秋水明眸中登时流光溢彩:“嗯,近日鸩离处置内堂事务,颇有疏漏之处,请宫主降罪!”
苏错刀道:“既往不咎,再说已经罚过你了。”
说着衣袖轻动,一只小小的药瓶滚入叶鸩离手中:“去涂了膝盖,就不会再疼。”
叶鸩离握着药瓶,眉眼笑得弯弯的,更不敢忘了正事:“宫主,内堂是不是进了钉子?”
苏错刀半笑半讽道:“不错,叶总管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
踱开两步,陡的敛了笑意:“给你十天时间,辰州桑家的表亲越栖见,将他所有情况收集成册,放到我的案头,做得到么?”
叶鸩离神色坚定,道:“是,十日之内,越栖见的出身经历、武功喜好,包括越家一切相关,属下不会有任何遗漏!”
苏错刀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真凉。”
下了整夜的春雨兀自绵绵不尽,听着这样缠绵细腻的雨声,连脚趾都酥|痒难耐的蜷曲起来。
苏错刀慢条斯理分开叶鸩离的唇,手指也伸入到衣衫里流连抚摸。
他的吻是极品的媚|药,唇舌是无数蘸满蜜糖的灵巧钩子,一个吻就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轻易的让叶鸩离发出沙哑甜美的呻吟,湿衣下冰冷的身子着了火般轻轻颤抖,眼角都飞起一片薄薄的绯色,双手勾住苏错刀的颈子,急切的索取更深入的侵犯。
苏错刀一吻既罢,便避开叶鸩离迎上来的软滑舌尖,一手扣着他的腰,毫不温柔的反压在桌上,慢慢整理他散乱的衣襟。
指掌羽毛般在叶鸩离赤|裸的肌肤上一点点拂过,指尖所到之处,像是探索,更似吞噬,这样的摸法,感觉下一刻就会被他强势火热的进入抽|插,叶鸩离恍惚已经融化成了一滩水,敏感得惊人,不由自主眼睫湿润,哆哆嗦嗦的抬高腰肢,道:“错刀,求你……”
他动情之下,肌肤显出奶油般柔嫩细腻的光泽,苏错刀爱不释手,玩笑道:“貌若冰雪却天生内媚……难怪黄吟冲对你念念不忘,我迟早有一天挖了他那对色迷迷的眼睛。”
口中如此赞着,却将他衣带牢牢系好,捞起他绷紧如弓弦的腰,喝道:“站好!”
叶鸩离双腿软得根本站不住,只得伏在他的肩头,咬牙切齿,像是被夺了食的野猫,道:“你又不给我!”
苏错刀嘴唇拂过他晶莹如玉的耳垂:“再忍一忍。”
叶鸩离耳朵红了,低声道:“得忍到什么时候?”
苏错刀笑着托起他的下巴,道:“等你廿八星经的底子打好,或者……能在我的阳春双修术下,固守精|关元阳不失。”
叶鸩离眼睛一亮,似喜似嗔:“你要传我廿八星经?”
贪海疑城心法的总决中提到,廿八星经修为的精进,离不开采|补之术,而采|补得来的真元多少有些驳杂各异,要想使得异种真气与自身融为一体,就格外讲究自身底子的精纯,最好的法子便是以自身丹田为鼎炉,真元为火种,如此能将采|补得来的真气煅烧提炼,从而水乳|交融完美契合。
因此修习廿八星经之前,若元阳丢失守不住精|关,终其一生,廿八星经都只能停留于邪气一路,无法到达堂皇巅峰,庄崇光便是一例,否则也不至于被苏错刀一击得手身败而亡。
当年崇光知道此节后,因最是偏爱叶鸩离,当即传令内堂,绝不许任何人碰叶鸩离一根手指,敢染指轻辱毁他修为根基者,一律锁了琵琶骨关入黑水湖水牢。
于是叶鸩离就被迫冰清玉洁了。
崇光不喜苏错刀,但也深知此人可堪大用,实为七星湖薪火相继的绝佳人选,于是便琢磨了一个损招儿,在传他廿八星经的同时,授以阳春双修术。
如此一来,就好比决斗场上枭兔相搏,枭鹰大发慈悲的扔给小白兔一把砍柴刀,且不论他会不会用,刀法如何,总之自己算不得胜之不武了,欢|好之际他若还是守不住,沦失元|阳,自己也理直气壮,即便苏小缺回宫,也不能怪自己私心好恶任性妄为。
谁知苏错刀还真是一个狠角色,白兔皮一脱,心中严守一点清明,阴阳采|补之术进境神速,风|月场中红绡帐里,竟死活没有吃下庄崇光的这一记毒手暗亏。
叶鸩离深知他昔日之艰难,不由得百般滋味如海水涌潮,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瞬也不瞬的凝注于他。
七星湖宫主与总管之间,常有肌肤之亲,有过心甘情愿的身体亲密,无论爱与不爱,彼此心里都会存着一丁点儿的温柔。
而在波诡云谲的七星湖乃至江湖,这一丁点儿的温柔,往往能扭转乾坤峰回路转。
苏错刀却为了自己于武学上不存桎梏隐患,将两人的欢好交|合一推再推,叶鸩离只觉心里暖洋洋的熨帖,更涨满一种难以言传的充实喜悦,一时竟有些惶恐不安的患得患失,情不自禁已单膝跪倒:“错刀,小时候你把我按水里差点儿憋死我的那次,我就偷偷告诉自己,叶鸩离这辈子,都要跟你芭蕉开花一条心,你……你不用对我太好……”
苏错刀道:“咱们是亲人,阿离,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第五章
七星湖虽风景如画,可人却非画中人,吃喝拉撒睡的人间烟火一样也少不得,因此内堂最角落处,有屋舍十余间,便是掌控口腹生死的重中之重的厨房。
厨房诸人都不会武,但也有一番规矩,能上灶台的掌勺掌案头一等,手脚麻利能干活的第二等,劈柴的烧火的洗碗的等杂役自然居于末等,而杂役之流亦看资历能耐,此刻团团围着桌子坐着吃饭的,便是杂役中的精英名流少林武当了。
阿西是年前刚到的簇新人才,人也生得白净秀气没爪没牙的,因此轮到他吃饭时,只剩了糙米饭半碗,还被阿东扔了一把沙土。
原本厨房最是饿不死人的所在,大灾三年,大师傅都能混个肚儿圆,可阿西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司职处理残羹冷炙的阿东。
阿东苦恋点心厨娘小喜鹊,小喜鹊一双大眼睛亮得赛月亮,眼神却一抹黑的不好使,竟然看不上一身王霸之气筋肉汹涌的阿东,独独对个瘦麻杆儿小白脸儿的阿西青眼有加,还偷偷请他吃过鸳鸯豆卷。
于是醋海无边食色性也,阿西阻了阿东的情路,阿东就立誓要扼杀阿西的胃。
阿西捧着半碗脏污了的米饭,淡淡一笑也不争论,待阿东去打扫时,径自走进小喜鹊的那间厨房,找出一把粳米放在小炭炉上炖着,一边洗了七八颗大枣切了一小截山药扔进锅里,待锅开了又小火煮上片刻,用井水淘去糙米饭里的沙土,把糙米饭倒进去,放十来粒枸杞。
锅里米粥渐渐散出清甜的香气,阿西放眼一瞧,见案板上放着一堆带壳胡桃,想是小喜鹊一会儿要做胡桃酪,当下也不闲着,用小锤子一粒粒砸开剔出肉来,手指倒是出奇的灵巧,胡桃皮本不易剥离,一般都需热水浸泡,他只是在掌心轻轻一搓,便露出白生生的胡桃肉来。
不多时粥已熬好,阿西从碗柜中取出一只豆绿瓷碗,刚盛了一碗出来,一条人影突地闪身进来,道:“小喜鹊,楚姑姑要的甜品……咦?你是谁?”
阿西见来人却是个小姑娘,梳着个一丝不乱的双丫髻,打扮得十分整洁,笑道:“我叫做阿西,也是厨房的人。”
小姑娘眼睛骨碌碌一转,瞅见了那碗粥,忙捧起放入提篮中:“我去啦,姑姑等急了会生气的,记得让小喜鹊别乱跑乱玩的。”
说着下巴一抬,骄傲得像一只孔雀,撅着屁股跑了。
阿西又是一笑,觉得这小姑娘甚是可爱,另盛了粥出来吃着,心中有些奇怪,小喜鹊平日极少不在厨房,倒不知今日跑去了哪里,若不是自己刚好熬了粥,什么楚姑姑那儿恐怕交代不过去。
吃完了粥,洗刷好锅碗,只听脚步声响,却是小喜鹊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一看见阿西,立即瞪大了眼睛:“是不是阿东那个毛茸茸的狗熊又欺负你?”
阿西指了指小桌子上的半碗粥,笑道:“没有,我只是想煮粥喝……给你留了半碗,春天喝些大枣山药粥,最是安中养脾。”
小喜鹊一撇嘴:“你又替阿东说话……总这样好心肠,容易被人欺负啊。”
阿西微笑着摇头:“阿东又不是什么恶人,他只是喝醋罢了。”
小喜鹊脸一红,捧起粥碗尝了一口,赞道:“你煮的东西清清淡淡的,但是越吃越让人想吃。”
一眼瞧看那堆胡桃肉,登时捶胸顿足的面色变了:“糟了糟了!刚才林管事让我去领赏银,我都没来得及给医舍的楚姑姑做甜品!”
阿西忙道:“别急……那小姑娘拿走了一碗粥,应该能混过去。”
说罢起身道:“我去劈柴了,又用了一回你的厨房,真是多谢!”
小喜鹊看着他的背影,撑着腮帮子呆呆的笑,她本是书香人家的出身,眼光自有独到之处,一直觉得这个阿西并非寻常人物,虽从不显山露水,更无锋芒桀骜,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谦谦如玉,相处之下让人如沐春风。
阿西劈柴不吝力气,双手举着柴刀,一刀下去喀喇一声,木柴便分成两片,不到一个时辰,已累出了一身的汗,正要起身去喝一口水,一抬头,却见身前丈余处,立着一个白衣如雪的清丽女子,不禁吓了一跳,柴刀也脱手落地,差点儿砸到自己的脚。
那女子柔声问道:“你叫做阿西?”
阿西见她言语温和,心中稍安,道:“是。”
“方才那碗粥,是你煮的?”
“是。”
“为什么要放大枣?”
一阵轻风吹过,阿西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心念一动,详详细细的解释道:“大枣性甘而平,平胃养脾,通窍补血……至于山药枸杞等物,也颇适用于春日饮食。”
女子眉梢轻轻一扬,问道:“春日有什么讲究?”
阿西安静的垂着手,道:“春日肝气当令,肝气过旺有伤脾胃,饮食需少酸而多甘,山药有健脾益气之功,枸杞有明目润肺之效。”
女子嗯的一声,道:“不错。”
说着足尖一点,飞身跃起,折下一根青翠的树枝,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锋利的银刀:“切成段,每段七分长。”
阿西接过,就在劈柴的木桩上放好树枝,席地而坐,悬着手腕一刀刀不疾不徐的切了下去。
他虽是庖厨杂役,一双手却美如甜白玉雕,十分引人注目。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西抬头道:“好了。”
女子垂目一瞧,又道:“每段剖为八份。”
阿西依言而行,树枝只有小指粗细,均匀的剖开为八份算是个精细活儿,他切得不快,手却很稳定,呼吸亦不见乱,毫无心浮气躁之相。
白衣女子凝目而观,甚是满意,问道:“你学过医?”
阿西不急于作答,待最后一段剖完,方道:“父亲去世前,曾学过几年。”
女子点了点头,道:“会不会武功?”
阿西略一迟疑:“懂得穴位经脉……算不算会武?”
女子展颜一笑:“好,跟我来!”
说罢转身而行。
阿西忙道:“姑娘,我是厨房的杂役……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女子回头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叫我姑姑。”
阿西早已猜到,却作恍然状:“楚姑姑?”
女子一笑:“倒也不笨……我便是楚绿腰,往后你就是我医舍的人。”
阿西心中怦怦乱跳,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自己今日无心之举,竟真的能离开厨房,进了七星湖的医舍。
医舍地势极佳,隐于一带山岩藤萝内,十来间竹屋错落相结,占地七八亩,药圃院落一应俱全,屋前有溪水潺潺,屋后林木森森。
一进医舍,楚绿腰便吩咐道:“孔雀,先带阿西去洗浴,换了衣衫再来见我。”
阿西定睛一瞧,不由得笑了,这孔雀正是方才去厨房的小姑娘,名如其人,竟真的叫做孔雀,她正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待楚绿腰一离开,便叽叽喳喳的抱怨道:“你笑什么?哼,厨房的人,也配来医舍么?阿二吹笙滥竽充数罢了!”
阿西不接茬儿,只道:“劳烦姑娘。”
孔雀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道:“谁许你叫我姑娘的?你哪只眼睛见我是姑娘了?”
明明是个相貌甜净的小妞儿,还不许别人称她姑娘,这幅气哼哼的模样愈发可爱了,阿西笑着从善如流:“那就劳烦孔雀……”
孔雀一扭脖子,转身引路,嘟囔道:“姑姑从来不在外面找人进医舍,你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地方?我可瞧不出来……也就笑起来特别讨人厌罢了!”
说着却忍不住,斜眼偷看阿西的笑容。
阿西生就一双鹿一样的眼睛,瞳孔乌黑温润,眼角的弧线微微有一点的下垂,本就温柔无辜之极,笑起来更是水光流动,曙光破晓一般。
碎石小径旁有花树垂下低低的枝条,阿西默不作声的为孔雀伸手拨开。
孔雀大为惊异,这些花枝以她的身手,自然能轻易避开,也从来没有人为她多此一举的拨开过。
虽是江湖闻之色变的邪教门人,孔雀却也只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是刚萌芽的花朵,稚气的孩子,完全抵抗不了被人呵护体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