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半夜的骆蝉已经提前被风旒毓打过预防针了,所以情绪上也没有太过激动的表现,倒是懒懒得打了个哈欠,因为受不了深秋早起的寒气,又扯了屏风上的披风裹在身上才回过身继续等子皓给出的解答。
“我翻阅了师傅留下的典籍,终于让我找到这箴言的渊源,相传南域尹家远古时候是因为一种起死回生之术而闻名,后来因为抢夺这种秘术在江湖上曾引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尹家家主为了避免灭门之灾便当着江湖豪杰将此秘术毁了,时间一久人们便将此事淡忘了,没想到这秘术竟让有心人分成两半留了下来。”子皓顿了顿,眼神纠结的望进骆蝉的眸子里,“五识毒、三魂纵、婆娑香、逍遥饮分别是指四种奇毒,无神水、缘丝蛊、婆娑树、逍遥散。这后半句所记述的是一种方法。”
“方法?”感觉到子皓的欲言又止,骆蝉不禁好奇的挑眉瞟了他一眼,似乎。。。。。。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呢!
子皓抿唇迎视着骆蝉的眸光,戏谑无奈的牵唇笑了笑,“药人!”
药人!骆蝉心一空,已然明白了子皓的意思,脸上又一次溢出空洞飘渺的笑意,“这四种奇毒中的两种都在我的身上出现过呢。。。。。。”
“这方法你还要知道吗?”子皓环着胸,凝着她面部每一寸变化,明明不想告诉她却又期待着她的答案。
“不想说说看吗?”比起萧墨翎,子皓的心思太过容易揣摩了,骆蝉调笑的歪着脑袋,把主动权抛回给子皓。
“呵呵,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充满惊奇又不会让人失望的女人!”子皓不禁失笑,怎么忘了这女人犀利的性子,“其实这法子。。。。。。”
他才开了头,骆蝉脸色一变,抬手做了个禁音的动作,神色警惕凝重的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那是一阵沉重的、愈来愈进的脚步声。。。。。。
、第二十三章 封经易脉
骆蝉站在门边,神色有一丝丝的落寞。
“为什么不告诉他?”子皓半倚进椅背里,对于骆蝉的动作颇有些不解。
却原来刚刚那阵脚步声的主人是南宫瑾,他是来向骆蝉道别的,就像她说的南城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骆蝉垂着眼睑盯着微微发白的指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眸笑得有些涩然,“我不想再成为他的牵绊,他并不欠我什么。”倒是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欠了那个人很多很多。
忽视掉子皓玩味的挑眉,骆蝉重新掩上门,坐回到他对面,接上了刚刚的对话,“不打算继续吗,秘术之法。”
此话一出,子皓眉间的神色又纠结起来,余光淡扫过方才南宫瑾来过的地方,考虑着骆蝉的“建议”。
“怎么?”很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子皓如此犹豫不决,骆蝉俯身近了几分,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我在考虑如果把这个方法告诉你,我会有什么麻烦或者说下场。”子皓收回目光,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且不说把守护骆蝉当做承诺的南宫瑾,就是他那位性情淡泊的挚友风旒毓都不一定会轻易原谅他吧。
“啧啧。。。。。。让我猜猜,你是怕那两个人?”看着子皓神色一窘,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骆蝉撇唇笑了笑,喝了口热茶调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医子皓也会有忌惮的人。”
“那就让我来猜猜这最后几个字的意思好了。”她抢在子皓之前开口,眸底的玩味已经被深沉的清冽所取代,“‘心血藏,经脉易,身可伐,天可逆’,这后两句应该是说这秘术的作用,真正的方法就只有前六个字吧?”
在子皓脸上得到了肯定的表情,她单肘撑在桌上,托着雪腮凝眉沉思起来。只有六个字,到底会是什么呢?无神水、缘丝蛊、婆娑树、逍遥散,据子皓所言这四种毒药无一不是天下罕见的奇毒,不是路数十分诡异就是毒性极烈,就比如说婆娑树,想当初她也是沾染了少许香味就差点命丧黄泉,那么要把这四种毒用在一个人身上还能让此人毫发无伤到底该怎么做呢?
难道是单纯的药性相克才会致死,但是即使药性相克也会在体内产生巨大的痛苦,她相信那也不是一般人类可以承受的范围。猛然间她瞥见自己细白手腕处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线条,脑中灵光毕现,不可置信的长大了嘴。
“心血藏,经脉易!”难道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不觉摸上腕上的银针,“封经易脉。”
骆蝉脸上的笑意是极少有过的无力,这个几乎只在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此时此刻却真实的那么具有嘲讽的味道,“你能做到?”
“你能做到?”子皓悠悠反问,封经易脉,淡单单是封了身上几条主脉这一点就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更何况还要改换脉象,这一场下来无异于剥皮拆骨,过程中亦不再是痛不欲生而是求死无门!他不敢肯定她一个女子是否能承受这样的痛楚,毕竟再坚韧强悍骆蝉她始终都是一个女子。
“只有封经易脉才能转移和封锁毒性的蔓延,药人才有机会活。”骆蝉握着的拳隐隐有些发抖,脸色像经历了寒冬腊月一般苍白清冷,她在阐述一个令自己都心颤的事实,只有这样才能兼容那四种奇毒还不至死,而只有她才有资格做那个药人,只因为缘丝蛊和婆娑树的余毒都在她身上!
“为了一个萧墨翎值得吗?”子皓脸色一青,不明白她明明知道那份痛,明明自己也胆怯的要死,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如果说因为爱,那么这就是他不愿涉足的原因,失去理智的爱在他看来都是傻瓜的行为!
值得吗?想起那双深邃的眸子,那眸子里深不见底的清寂孤傲,还有只为了她一人展现的缱绻深情,那是她最喜欢的漂亮眼瞳,在那双眼睛里她看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人,她也能被谁惦念着、爱着、守护着,更何况他也曾为了她义无反顾,她也有她承诺的不抛下。
“他救我时也未曾想过值不值得,还是你认为在爱情里什么才是值得的?”
子皓被骆蝉一句话问得表情一滞,心口隐隐有些作痛,别过头强自甩掉脑中纷杂的人影,僵硬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无神水!”
虽然讶异于子皓态度的急转,她更惊讶于他居然会有无神水,“你昨日急匆匆的离开行馆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你从哪得来的?”
“给你无神水你拿着就好,哪那么多废话!还是你不想要了!”
被子皓这么一喊,骆蝉讷讷的把无神水收入怀中,本来子皓居然在她面前狂躁的暴走就已经够匪夷所思,更为诡异的是她居然在他脸上发现了两片窘迫的红晕,看来这无神水的来历一定有一段别样的故事。
清了清嗓子,她问出了最为关心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逍遥散?”
“我已经通知旒毓去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子皓闷闷的说完这一句屋子里便又恢复了尴尬的安静。
“封经易脉,你打算。。。。。。”半晌,原本以为不会再主动开口的子皓忽然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吧。”今天下午风旒毓要去安排银月城商会的事宜,走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正好给了她一个避开他的机会。
“不行让南宫瑾知道,不想让旒毓撞破,你顾忌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多替自己想想!”子皓剑眉一簇,声音竟掠上了一层不满和气氛,生硬的不祥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放荡不羁的子皓。
“呵呵,这还是你第一次关心我呢。”斜了子皓一眼,本来有些紧绷的惶恐的心忽然就萌生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子皓闻言神色一僵,随即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他,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未时来找你。”说罢便不等骆蝉回应,起身离开了。
未时,骆蝉摩挲着腕间的银针,好看的唇边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
、第二十四章 瑾和旒毓的离开
太阳才晒过的午后,好容易才有了一丝暖和气,却凸显的这个秋末越发的清寒了。
“你可有想过后果,救了萧墨翎之后你要怎么办?”屋子里弥漫着不一样的花香,让人微微有些不自觉的醉意,子皓最后的提醒响在骆蝉耳边。
虽然封经易脉之法可以削弱毒素的冲击,但并不代表它可以完全抵消毒素给身体带来的伤害,最为明显的就是体内脏器功能的衰退。她还有五年、两年亦或是更短的寿命,除非她能在这期间尽早的找到恢复之法,否则就连子皓也回天乏术了。
“你确定你能找到救自己的方法?”
救自己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她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失笑的摇了摇头,她悠悠道,“身后事身后说吧。”
说罢,背对着子皓坐在床沿上,半解罗衫,她把垂下的发丝拂到一侧,露出光洁颀秀的后背,只余下一缕调皮的荡在背后,真正是春色无边,撩人心弦。就连自认已经能做到平常心的子皓都不觉感到气血上涌,脑袋轰的空白了一片。
等了半晌也没见后面的人有所动作,她微微侧过脸,挑眉哂笑道,“难道。。。。。。你害羞了?”
被戳穿的子皓顿时神色一僵,不自然的把头别过一边去,慢腾腾的走上前,伸手想去拨开那缕留下的发丝,指腹不经意碰触到她后颈滑腻温热的肌肤,像是触电般的怔在了原地。
没想到子皓平时一副满不在乎、嬉笑人生的姿态,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向着骆蝉就真的笑出声来,轻轻浅浅的,像是风搔刮过耳廓般酥酥/痒痒的,一时间原本凝重紧张的气氛忽然就多了一份旖旎的温馨。
子皓释然的胯下肩膀,取过身边的银针,那银针明晃晃的,竟有女子手掌长短。指尖按在第一个大穴上,感觉到身下女子的微弱颤抖,像是也需要为自己灌注下针的力量一般,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猛的把银针刺了进去,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就这样一刻不停,他的眼里只有这一次和下一次应该下针的穴位,有的只有淡然和从容。他不能也不敢去多想骆蝉的切身感受,就怕自己稍一分神便会不忍心,怕不由自主的停手。
除了开始的时候那种尖锐的,像是刺破心脏般的疼痛,骆蝉已然麻木的不知道痛的滋味是什么了,浑身像是火在烧一样,肺部像是被拧作了一团麻绳,根本挤不出地方呼吸新的空气。汗水如瀑而下,沿着颈项浸湿了身前的大片锦缎。她攥着身下的床垫,手背青筋暴起,嘴里还死死的咬着布块,感觉咸腥的血液在口里溢出、蔓延、肆虐着一路涌上鼻腔,忙不迭的扬起脑袋,只能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鲜血,汗湿的两颊憋的通红。
天色已渐西沉,子皓的额上也已经布满了汗珠子。最后一针,他拿着银针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这一针要从背后相反的方向施在心上重门,稍有差池便是死地!
“最后一针,走重门。”他轻叹一声,拿捏着力道缓缓刺了进去,身下的人猛地剧烈颤抖起来,抽出银针的一瞬又陡的一僵。
知道她现在一定浑身没有力气,子皓迅速的拉上她的衣服,反身一捞,把快要软到的骆蝉揽在怀里。低头看着那张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和眼底裂开的丝丝血丝,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滋味,迟疑的扯下她嘴里已然被鲜血浸透的布块,血水一瞬顺着嘴角和鼻孔留了下来,在苍白的面孔上分外刺眼。
轻轻的摸去她嘴角的血迹,子皓安抚道,“都结束了。”
“结束。。。。。。”轻飘飘的声音从骆蝉微微张开的薄唇中飘出来,她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这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窗外一条人影在夕阳中被拉成长长的暗影,颓然的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夕阳的金色在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孤寂怔忪的金边,茶色的瞳子空洞的蓄着怜惜和深深的伤痛。她到底是为了萧墨翎做到了如斯地步,从未考虑过身后的他,从未试着去了解他的渴望和心痛,也许她察觉过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迟钝的垂眸盯着手中的青花瓷瓶,逍遥散原来是这个用途,他草草处理掉商会的事情,急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嘲讽的笑容在唇边越绽越大,竟无端萌生出一股恨意来,撑着墙壁站起来,定定的走进夕阳中,模糊了原本颀长秀挺的身姿。
“清流!”远处的回廊上一双水眸凝重的望着骆蝉所在的房间,又瞟了一眼风旒毓消失的方向,以少有的严肃口吻道,“我去放消息给万飞。”
“我在这里守着她。”清流环着胸,凌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个方向,现在不仅仅是为了他的主子,更是为了这个让他深深惊讶着和敬佩着的女人。
夜已经淹没了所有痕迹,只有床上那个女人就着月光暗暗盘算着接下来要走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骆蝉一直窝在屋子里调理身体,除了间歇性的排斥吃进去的食物之外已经不再向刚开始时浑身无力了,而这几天风旒毓都没有出现过,直到后来他不辞而别,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让子皓传给她,只留下了那瓶逍遥散。
骆蝉睨着桌上的逍遥散和无神水,忽然体会到萧墨翎这么多年来的孤寂悲凉,推开了身边所有的人,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只有只身赴险,再无退路。她希望南宫瑾和风旒毓的未来都是光明幸福的,而她也想要给萧墨翎带去温暖和希望,就像二十几年来她一直企盼着的那样,虽然她致死都不曾找到过,但现在能成为别人的光明似乎也是另外一种成全呢。
倏尔门外响起一阵短促粗暴的撞门声,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甲胃摩擦、兵器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行馆大院里异常清晰和压抑。骆蝉款步走到桌边,把剩下的毒药一饮而尽,唇边泛起了诡诈戏谑的笑意,余下的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
、第二十五章 想要还是交易
“你人果然在银月城!”带着侍卫冲进来韦晴眉色一凛,嘲讽至极的讥诮道。
这时,一侍卫跑进来在韦晴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脸色一黑,朝着桌上的空药瓶瞥了一眼,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睨视她,撇了撇唇,“怎么,风旒毓和南宫瑾把你抛下离开了,啧啧。。。。。。这叫什么呢?姘头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骆蝉平静的凝着韦晴脸上鄙夷蔑视的笑意,拿着桌上的空瓶在鼻尖嗅了嗅,挑眉戏谑的瞧着她,“哼!你觉得羞耻还是绝望,竟然想服毒自杀,然后害怕了,又把毒药倒掉了吗?”
“他还没有来我怎么舍得去死。”视线看向门外的那抹暗影,骆蝉淡淡的扯开一丝暖笑。
那笑就像是刺痛了韦晴一般,戏谑的眸光一瞬变得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