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挽起袖子摆弄好身前的东西,拿起一根与银针粗细差不多的细针在旁边的滚水中蘸了蘸,僵硬的转过身,松皱的皮肤堆在脸上,眼角斜挑,拉出长长的鱼尾纹,嘴角严肃的向下弯着,一副容嬷嬷再世的凶恶模样。
“王妃娘娘,老奴这就动手了,您要是觉着疼。。。。。。”她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角,眸底是麻木的厉色,“就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千万不要叫出声。你要是叫唤出声,那老奴一紧张手底下可就没了轻重,到时候您可别怪罪老奴才是。”
骆蝉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那株茂密的秋海棠,旁边是两个蜡像般没有表情的侍卫。
那老嬷嬷上前撩起骆蝉额前的碎发,端详了两眼便准备动手。
“老嬷嬷!”骆蝉吃吃的望着外面,捏着椅子的扶手淡淡道,“麻烦你赐的好看一点。”
那老嬷嬷一愣,捏在手中的银针顿了顿,再没有犹豫的下针纹刺起来。
骆蝉薄唇紧抿,色淡如水,一会额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按着扶手的掌心满满的湿濡了一片。这点痛她一定要忍,一定要想办法拿到饲养蛊毒的方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得起!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那老嬷嬷抹了把头上的汗,放下手中的细针,端过一面铜镜举在骆蝉面前。
镜中映着她略失血色的秀颜,玉面黛眉,柳眉樱唇,一双水目牵动着眼梢的朱砂痣盈盈一笑。她淡然的抬手拨开额角的青丝,一个小指大的黑色奴字停在上面,字的右下角纹着一朵镶着一圈金边的紫色小花,花瓣繁复,重重叠叠的盛开着,只差了馥郁的芳香,就能如真花一般。
她轻轻扫过那朵紫色的花,眼中有那老嬷嬷从未见过的平静。她这一辈子不知给多少人刺下罪迹,那些人莫不是哭天抢地的喊冤寻死就是做毫无结果的挣扎,唯独骆蝉一人平静如斯,就好像那个从高位落得刺奴耻辱的人不是她,就好像那针刺之痛不是痛在她身上。。。。。。这个王妃让她麻木的石心有了一丝松动。
“很好看,老嬷嬷您手艺真好。”
“谢王妃夸奖。”老嬷嬷转身去放铜镜,走了两步顿住脚步道,“那是翎厥王府的家徽紫阳花,代表着咱们王爷。”
骆蝉手下一顿,复又摸了摸那枚紫阳花,妖娆妩媚的歪着脑袋轻笑起来,这笑中却杂着一份狡诈和轻蔑。
真是幼稚!他以为在她身上烙下他的标志她就是翎厥王府的人了吗?他以为给她纹上仇人的家徽、刺上奴字就能羞辱她了吗?真可惜她的“羞耻心”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烈!
啪啪啪!正笑着,一串掌声响起,萧墨翎一袭轻便的银灰劲装出现在门边,他倚门独立,满面笑意。
“哼!王爷看了那么久免费表演终于舍得现身了!”
、第十五章 馔玉宫受刁难
萧墨翎缓步行至骆蝉面前,他挑着她的下巴,蜻蜓点水般的啄了啄她额角的紫阳花纹,笑得妖冶邪肆,“你不是问本王留着你做什么吗,本王就告诉你,你这种女人连暖床的用途都没有!不过你倒是可以展示给本王看看你那天勾引本王的本事!”
。。。。。。
庆丰节,天厥一年一度庆祝百年前三国首领平乱天下和祈求风调雨顺的日子。此外百姓会在这一天戴着鬼面具在街上欢庆,意为驱散百鬼,迎来光明,故这一天也被称为鬼面节。
俊帝昭德三十四年,鬼面节这一天,银月城举办了三年一次的三国会晤,天厥、天仇、天虞举足轻重的人物齐聚银月。
皇城内院之中,瑶湖之上,骆蝉一身乳白的雪缎长裙,银线暗走绣纹,开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腰际系着一条水绿的烟罗,外面罩了一件五彩丝绦钩编领口和袖口的轻柔软纱。蝶鬓轻盘,斜斜的插着一支粉润的芙蓉,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真真是人比花娇。清风调皮的拂起她额前的发丝,凝脂玉肌上竟没有一丝瑕疵。
“王妃,馔玉宫的宴会要开始了,王爷差曹公公来催了。”
骆蝉转身瞥了一眼那身后的小宫女,从容淡然的搭手,任由那宫娥扶着向馔玉宫走去。三国会晤是吗?她就去见识见识!
祖母绿的琉璃瓦,朱漆红柱,鎏金灯座,青玉盏。。。。。。这座奢侈华丽的宫殿之中满座高族贵胄,觥筹交错,丝竹靡靡。
骆蝉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才进入馔玉宫就有大把的视线钉在她身上,惊艳的、嘲讽的、凌厉的、。。。。。。龙坐上原本和颜悦色的萧俊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放下酒杯端坐起来。
“臣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淡然浅笑,上前屈身行礼。
“翎儿的好王妃啊,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你啊?”一想到自己那么信任的芙妃和骆相竟然背叛了自己,萧俊就觉得眼前的人分外的不顺眼,她怎么陪得起自己优秀的翎儿!
只见殿上的骆蝉垂首不语,不惊不燥。
“儿臣想。。。。。。”萧墨翎才想为骆蝉辩解,萧俊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臣媳愿意受罚。”骆蝉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未动分毫,她被那宫女带着走了那么多冤枉路难道不是萧墨翎指使,好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萧俊向身边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就有司礼的小太监端着三杯陈酿花雕快步走到她面前,恭敬道,“王妃请。”
骆蝉挑眉睨了一眼侧前的萧墨翎,眼中轻蔑一闪而过,“臣媳自罚三杯。”
皓腕轻转,三杯酒下肚,她掩着帕子呼了口气,俏丽的面颊微微泛上了一层红光。
“好!不愧是我天厥第一美女!”萧俊龙袍一挥,众人便叽叽喳喳附议起来,“小蝉既然喝了父皇的酒,可敢与父皇一赌?”
赌?骆蝉娥眉微蜷,心中觉得好笑,她一个被囚禁的罪臣之女能拿什么和当今的皇帝赌!
“呃。。。。。。朕刚与天虞的付宰相谈及两国联姻之事,朕就与你赌你的妃位如何?若是你输了,朕可要降了你的妃位把翎儿让给天虞的芳菲公主了,哈哈!”
萧俊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连原本面色不善的萧墨翎都饶有兴味的观察起骆蝉的反应来了。
“好,臣媳就依父皇的。”骆蝉痛快的答应,眼中不觉染上一抹绚丽的色彩,由皇帝出手拿走她翎厥王妃的身份她自然再高兴不过。
“天仇的流风山庄曾送来一株奇草,名曰婆娑,花为奇毒,果为圣药,只是这婆娑树结果之前都要以奇毒浇灌,故常人靠近不得,不知小蝉你可敢一试?”
萧墨翎凤目斜挑,心中猛地一沉,那婆娑树是风旒毓年前父皇大寿时派人送来的,送来时也是以铁木造盒密封,还专门留下了种植的人,除那人之外还从未有人敢靠近过!
“父皇,二嫂怎么说也是一介女流,您玩笑也就罢了,真伤了二嫂性命,岂不让二哥心痛难过。”第一个出声阻止的是一旁闲看热闹的萧墨琛,此时他一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大厅正中的骆蝉。
“朕说的话什么时候成了玩笑,天子开口便是一言九鼎!”萧俊瞟了眼一直未开口的萧墨翎,沉声喝道,“给朕抬出来!”
少顷,四名膀大腰圆的侍卫抬着一口青黑的大箱子走进大殿,箱子落地轰然作响。尾随其后的是一名三十左右的精瘦男子,麻衣黑脸,留着细长的小指甲,“草民叩见皇帝陛下。”
“免礼吧,今日宣你来一来是想让在座各位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婆娑树,二来是想成全朕与翎厥王妃的一个赌约,把这箱子打开吧。”
“是。”他接过掌事太监传来的钥匙一步一步向铁木箱子走去,大厅里一时静的只听得见众人嘭嘭的心跳声。
喀嚓!钥匙入孔,紧接着木箱相对的两面砰然落地!霎时,馥郁浓重的香气溢了满室。。。。。。
、第十六章 摘叶为凭
“哇!”婆娑树现,满座惊叹。
只见沁香萦绕之下一樽丈许高的断木桩子种在一片焦黑的黑土之中,木桩侧
面延伸出一根细小的枝条,稀疏的叶片掩映着一朵并蒂而开的白色花苞,花开白
若羊脂,风姿绰约,格外清秀淡雅;花瓣簇拥着一颗淡红的花蕊,谁能想到这样一
株娇美的白花就是奇毒婆娑。
骆蝉抬手往鼻前扇了扇,浓郁甜腻的香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酸涩,怕
是长期灌毒所致。其实婆娑树原本生在湿热的气候,只因人为种植才需浇灌毒汁
,这样一来虽然保持住了毒性,婆娑花果却不如先前来得有价值了。
她掩唇淡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臣媳认为我天厥能与天仇结为秦晋之好也
算是件造福百姓的好事。”
萧墨翎神行一凛,俊颜立时罩上了一层寒霜,手中的青玉杯发出一声几不可
闻的碎裂声,一侧的紫衫男子轻叹一声,不动声色的向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马上有新的酒杯被换上了桌。
“你敢!”一道怒喝声在骆蝉耳边响起,她疑惑的寻声望去,却发现大厅里
的人都好像没听见似的盯着龙座上的萧俊。
“你最好想清楚后果!”
又是那个声音,她蹙眉巡视一圈正触及到萧墨翎警告的眼神,骆蝉嘴角微抽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哈哈!好,那朕就下旨从了你的意思,也算是。。。。。。”
“等一下!”骆蝉眉目流转,幽幽一笑,这圣旨什么时候就成了她的意思,
“父皇何必心急,臣媳的话还没有说完。”
“诚然这是造福两国的好事,不过也并非非王爷不可,再说王爷可是臣媳的
。”她暧昧的瞥了一眼座上的萧墨翎,眉色飞舞俏丽,引得众人心神皆是一荡。
骆蝉回首对着那麻衣男子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快若流云的奔向那株婆娑
树,众人还未看清,她已经折了回来,从容的伸出两根玉指,之上夹着的正是那
婆娑树上的叶子。待众人看清之后,她飞速的扔掉那片叶子,素手一挥脱下身上
罩着的纱衣,随手一卷向着宫门口扔出数米远。
“联姻之事父皇怕是要另觅贤臣了!”骆蝉松出一口气,缓缓让新鲜的空气
流进胸腔。
比起她的这句话大家更讶异于她竟然敢靠近婆娑树,而且还能完好的站在这
里!
“好!不愧是翎厥王妃,老夫佩服,佩服啊!”说话的正是天仇宰相付明辉
,五十岁左右,看着脑满肠肥的样子,尤其他的眼神让骆蝉觉得极不舒服,像是
要生生在她身上掏出一个洞来。
“这骆家的人果然胆大,看来老二你与芳菲公主是有缘无分了。”萧俊从龙
坐上起身走下大厅,扫了一眼淡然垂首的骆蝉,强掩下眼中的厌恶,笑看着两国
来使道,“这宫中花香味太过浓重了,各位何不随朕到御花园转转,顺便瞧瞧朕
为你们准备的面具,也让各位体会一下我银月城鬼面节的热闹。”
萧俊带着众人越过骆蝉身边浩浩汤汤的出了馔玉宫,谁也没有再看骆蝉一眼
,唯有一人路过她身边时留下一句话,那人便是萧墨翎身边的紫衫少年——萧墨
凰。
“父皇刚刚说的话弟妹不要放在心上。”萧墨凰,不若萧墨翎的霸气邪肆,
不似萧墨琛的秀美狡黠,却在骆蝉心中烙下了温润和暖的影子,以至多年后都甘
愿牺牲自己来成全他的性命。
。。。。。。
御花园的百花长亭中摆着一排案子,案子上放着萧俊命宫中巧匠打造的各式
鬼面。
骆蝉换了一件新的藕色纱衣,衣摆缀着一片五色的碎花,纷纷洋洋的甚是好
看。她怏怏的顺着案子走了一圈,就在案尾处忽然眼前一亮,那是一面墨色的狰
狞鬼面,却在半面脸妖娆的盘踞着一株金红的曼珠沙华。她心头一动不约而同的
与萧墨翎同时伸出了手,看着僵在空中的两只手,骆蝉不以为意的挑眉轻笑,拿
起那鬼面具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要她让?不可能!
萧墨翎望着骆蝉远去的背影,唇线紧抿,转身混入还在挑选的人群。
哼!她看中的东西他还不稀罕呢!
骆蝉走到亭角,谨慎的瞄了一眼身后的人群,掩面自鼻翼旁开约一厘米的细
纹中抽出一根一寸多长的银针。
她估料的没错的话,那婆娑树的花香有毒,只是散发出来的香味经过空气的
稀释,加之时间短、量少,已没了致命的危害,只是越靠近树花香味越浓,危险
也就越大。所以她憋着一口气迅速靠近它又迅速离开,保险起见在迎香穴皮下镇
以银针,虽然不能完全抵挡,但如果只是轻微中毒她还有把握解。
倏尔,凝神静思的她只觉得腕上一麻,手下一松银针就直直的掉了出去,骆
蝉一惊想伸手去接,却发现半边身子酥麻的没了知觉。
眼看着银针就要掉到地上,骆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大
掌倏地接住了她的银针,却让骆蝉的心彻底堵在了心口。。。。。。
、第十七章 青铜鬼面
谁?!
骆蝉身上麻的越发的厉害,一时间又难以移动身子,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温热的腥甜,她惊惧的垂眸睨视着自己微微抬起的右手,一条若隐若现的黑气顺着刚刚捏过婆娑树叶的玫粉蔻指蜿蜒而上,诡异非常。
强忍着已经蔓延过唇齿的污血,一股沁凉滑过鼻孔,哒,一滴血珠滴落,砰然砸碎在青石铺就的地上。
哒、哒、哒。。。。。。血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骆蝉咽下嘴里的污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窒息的死亡的气息瞬间袭上她的心头,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甚至比前世那一回来的还要凶猛!
到底还是她小看了婆娑树。。。。。。
她眼前开始发黑之际,原本无暇顾及的身旁人曲起她右手的中指,飞速扎下几针,乌黑的毒血在指尖凝成血珠,漫过掌心,顺着掌心复杂的掌纹跌出手掌,紧接着那人捏住她的下巴咕噜噜的灌下一小瓷瓶粘稠的液体。淡淡的幽香钻进她的鼻孔,那股香气正是婆娑树所散发的味道!
骆蝉下颚微微抬起,被呛得咳嗽起来,一张俏脸紧紧皱在了一起,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淡淡的红雾。
“快来人啊!王妃娘娘怕是中暑啦!”耳边响起一道粗哑的男声,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萧墨翎看着鼻子上还挂着两条鼻血的骆蝉不觉提高了音调。
骆蝉白了萧墨翎一眼,懒得去理会他和众人的眼光,怏怏的敛上了一双美目,也掩去了眼底的心有余悸和疑虑。
“你!”萧墨翎气怒的上前一步,好看的眉目倏地蹙在了一起,空气中那股不易察觉的香气别人发现不了不代表他也察觉不到,仔细一瞧骆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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