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似笑非笑,“来晚的话,怎么能看到这出好戏?”
于筝趁着施柏涛发愣的时候,趁机摆脱了他的禁锢。“我先走了,有什么话明天公司再谈。”她也担心周舫等得不耐烦会冲上楼来找她,到那个时候什么都完了。
施柏涛又傻傻地站了一会,依旧回到座位上。
叶紫的表情古古怪怪的,向晖在她脑门上弹了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只是好奇嘛。”叶紫委屈地揉着额头。
向晖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这番甜蜜的景象又生生刺激了施柏涛一回。
于筝故作从容地走进停车场,一颗心却砰砰直跳。
等了许久的周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语气不太客气,“你架子不小。”
于筝勉强笑道:“有些事耽搁了。”
周舫点点头,“钱带来了?”
“带来了。”
周舫一伸手,“拿来。”
于筝把手提包递过去,又猛地收了回来。
“怎么?舍不得了?”周舫嗤笑道。
于筝咬咬唇,“钱可以给你,但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你放心吧。”巨款马上要到手,周舫笑得很是开怀。
于筝吐出一口浊气,“拿去吧。”
周舫贪婪地数着钞票。
躲在车里的裴子墨按捺不住就要开门冲出去,被沈皓拖住,“别心急,再看看。”
于筝面色微僵,“希望你遵守承诺。”
周舫又数了一遍,把厚厚十叠钞票放进自己随身所带的提包,才说道:“这个自然,不过……”他顿了顿,见到于筝脸色微变又道:“孩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拿掉,我不想自个的孩子管别人叫爹。”
这话裴子墨听在耳中,脑袋嗡嗡作响。
沈皓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于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四处张望,“你给我闭嘴。”
周舫立即改口,嬉皮笑脸道:“当然有人愿意帮我养儿子,也不错。”
这人的嘴太贱,根本靠不住,于筝顿时起了悔意,她怎么就如此轻信他。
周舫晃了晃装满人民币的拎包,嘿嘿笑道:“谢了。”
于筝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
周舫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突然推开车门的裴子墨撞倒在地。他刚要破口大骂,在看到沈皓和裴子墨后惊住了。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于筝,她鼻尖沁出汗水,面无人色。她脑子转得很快,裴子墨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子墨,”她佯装笑脸,虚弱唤道。
裴子墨面无表情,从周舫手中夺回了包,丢还给于筝,“我都听到了,你没有必要再给他封口费。”
于筝挂在嘴角的笑意透出几分惨淡。
周舫大惊失色,他倒不是因为被裴子墨获知真相而恼羞成怒,却因为财路被断而慌张。
于筝脸色苍白而阴沉,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已无力回天。她惨然一笑,“我千方百计想瞒天过海,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
“你不该欺骗我的。”裴子墨眼中透出一丝悲凉之意。
于筝闻言不禁有些伤感,她咬着手指,连声呜咽。
裴子墨对她不是不怨恨的,如果不是她刻意隐瞒,他同丁辰不会走到这一步。于筝的出现是导火索,她的怀孕和自杀则直接促成了他和丁辰婚姻关系的破裂。
于筝喘口气,苦笑,“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处置我?
裴子墨哑然,面对于筝凄楚的笑容,他竟然怎么都开不了口。于筝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他本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泛滥的同情心以及优柔寡断的性格,令他无法在此刻说出分手两个字。
沈皓在一旁瞧得干着急,裴子墨的性子有点软弱,又不懂得拒绝人,他深爱丁辰,但又不愿于筝难过,他并不晓得就是他这样拖拉放任,才导致现在的局面,实际上,他已经深深伤害了两个人。
沈皓狠拽了裴子墨一把,“你要记住,你只可以对一个女人尽心尽力。”
裴子墨如醍醐灌顶,坚定地点了点头。
周舫一看情形不对就想溜之大吉,沈皓揪住他,呵斥道:“你想到哪里去?”
“这不是没我什么事了么,我就想先走。”周舫油腔滑调地说。
沈皓冷哼,在这件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哪都别想去。
于筝极轻地叹口气,“让他走吧。”
裴子墨不解道:“他刚才可是要敲诈你,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算了,他也没得逞,”于筝眸色黯淡,唇角浮上一抹苦笑。阴谋败露,她几乎万念俱灰。“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裴子墨幽然一声叹息,她可以饶恕周舫,可偏偏不肯放过他。他挥一挥手,“让他走。”
周舫大喜,脚底抹油,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儿。
沈皓使劲一跺脚,有的时候他真的很难理解裴子墨的做法。明明深爱丁辰,却又放不下于筝。在于筝犯下如此大错的同时,仍旧不肯说一句重话。他的耶稣情结真是很要命。
于筝同裴子墨面对面而站,谁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站了多久,于筝忽道:“是我骗了你,孩子不是你的。那一晚你被我下了安眠药,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处心积虑地骗你,就是想留住你。”
裴子墨倏然抬首,唇角轻颤,他指着于筝,“你……”眸光冷冽,之前对她尚存的一丝怜惜和愧疚,已消失殆尽。
“可我勉强留住了你的人,却再留不住你的心。”于筝神色凄楚。“你的心里只有丁辰,已经容不下我。”
裴子墨眉眼染上一层冰霜,于筝的所作所为造成了他和丁辰间难以弥补的裂缝,当然也怪他自己犹疑不决,才让这段感情成为无望的守候。
于筝略略一笑,笑意中带了些凄冷,她无意间抬头,笑容僵硬在嘴边。
施柏涛、叶紫还有向晖就站在正前方,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施柏涛的眼神复杂难言,有吃惊,还有失望。
于筝蓦地捂住脸,她虽然不爱施柏涛,也不愿自己在他心中形象尽毁。她更无法忍受这话被叶紫以及向晖听到,前者让她愧对丁辰,后者令她无法再在公司立足。
她无地自容地冲进车,紧踩油门,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施柏涛呆立半晌,道:“我去追她。”他飞速驾车追于筝而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突发状况令所有人言语无能。
叶紫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向晖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裴子墨,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裴子墨领情地点点头。
“我送他回去。”沈皓轻声说。
向晖低声嘱咐:“路上小心。”
沈皓微微颔首。
裴子墨金色的奥迪TT在视线范围内驶离,叶紫依旧颦着眉头,咬住下唇。
向晖拉她上了车,见她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丁辰?”
叶紫这才回魂,她摇头,“我过去一直挺讨厌裴子墨的,但今天这事儿,我又觉得他挺可怜。”
向晖随口问:“怎么说?”
叶紫比划道:“你想啊,丁辰的宝宝掉了,而于筝怀的孩子又不是他的。”
向晖趁机劝道:“你也知道他可怜,那你以后别气他了。”
叶紫不以为然,“我才没闲工夫找他茬。”过了一会,她又幸灾乐祸地笑了,“如今丁辰不要他,他和于筝又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两头不着杠,活该。”
向晖无奈地看她,“天蝎座的女人惹不起啊。”
叶紫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知道就好。”
向晖空出一只手来刮了刮她的鼻梁,满眼漾着宠溺和柔情。
与此同时,沈奕尘正在丁辰家中帮她换灯泡。
客厅里的白炽灯昨晚上突然跳了几下熄灭了,丁辰原本想叫物业帮忙修理,沈奕尘自告奋勇,丁辰便不忍心驳了他的好意。
沈奕尘忙活了半天才搞定,看来他在家也并不常干这类活。
丁辰唇际淡然含笑,“让你拿手术刀的手做这粗活,太难为你了。”
沈奕尘回以温柔一笑,握住了丁辰的手,慢慢收拢。
丁辰翻转过他的手掌,细细把玩。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丁辰就曾戏谑过,如果他哪天不做医生了,去学钢琴也不赖。
沈奕尘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丁辰,我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你说怎么办?”
丁辰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浑身一震,背脊都是僵硬的,她低沉道:“你不觉得太快了点么?”
“我母亲认识我父亲三个月就嫁给了他,”沈奕尘拥她入怀,“我们相识快一年了。”
丁辰茫然道:“有一年了么?”
沈奕尘肯定地颔首,“你一定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岛。”
丁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沈奕尘替她捡起被风吹走的帽子,随后弄脏了她的大衣。这件大衣还是裴子墨送给她的礼物,念及此,她心往下一沉。
沈奕尘捏了捏她的耳垂,“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丁辰笑容恬静。她怎么都没料到,这会是他俩缘分的开端。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念的只有裴子墨,容不下他人,时隔一年,物是人非,沈奕尘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
“丁辰,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沈奕尘嘴角凝结若有若无的笑意。
丁辰嗔怪道:“你以前怎么不急?”她指的是沈奕尘潜心工作,从来不对女人上心的事。
“因为没有遇到你。”沈奕尘答得随意而轻快。
这话要是裴子墨所说,丁辰定会觉得他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但从沈奕尘口中说出,却显得真诚无比。
一个人的眼神最能说明一切。在丁辰的注视之下,裴子墨的眼神通常会闪烁且游移不定,而沈奕尘眼神纯净通透,并且会更深切地凝视她。
丁辰抿了抿唇,伏在他肩头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沈奕尘不解地问道。
丁辰微挑起唇角,曾经以为不会再有一个人像裴子墨那般令她牵肠挂肚,也从不曾想过在她离婚后还会得到另一个人的倾心相爱。过去的一页就让它翻过去吧,虽然她现在还没办法回报他同样的深情,但她一直在努力,她相信总有一天会爱他如同他待她那般。
沈奕尘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靥如花,然她的笑容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期待,便将她搂得更紧。
丁辰微微咳嗽了一声,沈奕尘紧张地说:“是不是感冒了,一定是前天淋了雨的缘故。”
前天丁辰拜访客户途中突降大雨,对方公司楼下不能停车,她又没带伞,于是逞强跑了几十米,回来后就有点鼻塞头疼,还不肯吃药,沈奕尘见她第二天症状消失,也就没勉强她。
丁辰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是你抱得太紧了,我快透不过气了。”
沈奕尘俊逸的脸庞像是镀上一层柔光,眼神温柔地似能掐出水来,他揉了揉丁辰的头发,笑容满溢。
丁辰双颊绯红,沈奕尘忍不住轻柔地吻在她唇畔。
沈奕尘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无师自通,悟性和接受能力极强,他对丁辰极为体贴,例如过马路从不让她走在左侧,再例如在路上看到有人烧电焊,会替她遮住双眼。
这种小事都不是粗心的裴子墨能够想到的。或许,不是他想不到,而是对象不同,用心的程度也不同。
丁辰仍是不太习惯同沈奕尘过分亲近,但依偎在他身旁,心中特别安宁。
沈奕尘缓缓俯下身,呼吸拂在她脸颊上,在她耳边轻道:“I shall do one thing in this life,one thing certain; that is:Love you,Long for you,and keep wanting you till I die。”
他是个含蓄的人,很多事放在心里或者干脆用行动来表达。这话大概是他所能及的极限了,话未说完,已是满面通红。
丁辰默念了一遍,摸着滚烫的面颊,展眉,莞尔哂笑。
第十章(1)
在爱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
于筝以邮件的形式向向晖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消失于大家的视线范围内。
关于她的事,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她携公司巨款潜逃的,有说她在总公司那里的后台离职,她没了靠山所以仓促离开,更有甚者说她因作风问题而被公司开除。
总之,没什么好话。
过了没多久,施柏涛也交了辞呈,向晖竭力挽留,他仍旧执意离开。他坦言,他要去寻找于筝,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
向晖接连失去两员大将,很多事情就必须亲力亲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好在市场部表现出现的员工方然替他分担了不少,在经过严谨的考核后,他将方然升上经理的位置。但英国总部却在上海办事处最艰难的时刻,决定空降一名市场总监协助向晖开展工作,不日即能到任。
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
丁辰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于筝的事,她惊讶了一阵,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同裴子墨已再无关联。
可裴子墨却不是这么想的,自从于筝的阴谋败露,他便卸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对于筝,他做到了问心无愧。但对丁辰,他伤得她太深。很多事悔之不及,只希望现在弥补还为时未晚。
沈皓曾犀利地问他:“你想弥补到底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你爱丁辰?如果仅是因为愧疚,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裴子墨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得很明白了,我爱丁辰,但正因为我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想用下半辈子来更好的补偿她。”
他答得理直气壮,可对于能否赢回丁辰的心,他其实半点把握也没有。
他曾经几次看到沈奕尘送丁辰回家,两人举止亲密,他也间接从向晖那里获得一点内幕,丁辰同沈奕尘交往顺利,进展飞快,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携手步入结婚殿堂。
裴子墨不能再等下去,他清楚地知道,消极等待,他将会真正失去丁辰。
这一天丁辰正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接到电话,“丁小姐么?我们是4S店的,您订购的车已送到您楼下。”
丁辰莫名其妙,“我没订过车啊。”
对方也是一愣,“请问您是丁辰小姐么?”
“对。”
“地址是XXXX路XXXX小区对么?”
“地址也对,可是……”
对方笑了,“那就不会有错,请您下楼签收吧。”
丁辰惊讶极了,自从她在高架上因躲避野猫而出了车祸后,就有了心理障碍,修理好的广本车在车库里积灰多月。这段时间,她不是搭叶紫的顺风车,就是由沈奕尘负责接送他上下班,实在不行她便打车。她压根不可能买新车,这种情况沈奕尘和身边的几个好友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不会是他们给她的惊喜。
除非……
丁辰第一时间想到了裴子墨,但再认真一想,他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