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墨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故作轻松,“你睡一会,我不会偷拿你的东西的。”
于筝目光幽幽:“我怕一闭眼,你就不见了。”
裴子墨心底五味陈杂,当初是她罔顾多年感情离开他,他为了忘记于筝而同丁辰结婚,现在这样纠缠不放,又是何苦。
“子墨,我想回到你身边。”她说。
“晚了。”裴子墨语声低沉。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对么?”她眸色蓦地一沉。
裴子墨声音有些冷淡,“这不是原谅的问题,是我不可能放弃丁辰。”
“她哪里比我好?”于筝歇斯底里道。
“也许她哪里都比不上你,但她比你忠诚。”明知不该,裴子墨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
于筝怒极反笑,“你口口声声说不恨我,可你却在翻旧账。你扪心自问,你不在意我的话,为何还对往事念念不忘。”
裴子墨怔住,他拿言语刺激她,是否因为自己仍旧在意。他不愿复合,是否因为于筝曾经的背叛。
于筝忽而失声痛哭,“子墨,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她这辈子从未如此卑微过,她只不过想要找回那份失落已久的爱情,她何错之有。裴子墨是她的,一直都是。
裴子墨难免百感交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把哭成泪人的于筝搂在怀里,“你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
“我把身体养好你就会要我么?”于筝心头重新燃起希望。
裴子墨只是沉默不语。
于筝索性豁出去了,她一把扯开睡衣。
裴子墨立即闭上眼,“你不穿好衣服,我马上就走,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
于筝抓起裴子墨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背脊上,“子墨,你睁开眼看我。”
裴子墨坚定地摇头。慢慢地,他感觉到手感不对。原本该是娇嫩柔滑的肌肤,竟有道道疤痕。他一睁眼,大吃一惊。
于筝前胸和后背伤痕累累,有割伤、烫伤、甚至还有鞭挞过的痕迹。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子墨,我很后悔离开你,他们不是人,他们根本不是人。”
裴子墨眼中掠过震惊和痛心,久久言语无能。过得半晌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报警?”
于筝拼命摇头,泪水连连,“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生在福中不知福,惩罚我离开了你。”
裴子墨紧拥住她,“你慢慢说。”
“他把我骗去加拿大,到了那儿,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有老婆的。他让我做他的情妇,一开始他对我还算不错,但后来我们的事被他老婆发现了,他们两夫妻就联合起来虐待我,拿烟头烫我,用小刀割我的皮肤,有时还用鞭子抽我。”于筝情绪激动,几度哽咽。“我在那人生地不熟,只能忍受。”于筝断断续续地道:“去年,他在外面又有了新的目标,他老婆一怒之下和他起了剧烈冲突,两人皆伤重不治,我才得以重获自由。” 说到最后,她泪流满面,几近崩溃。
裴子墨此刻心情十分复杂,他一直以为于筝舍他而去,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从没想过,她吃了那么多苦。她表面光鲜,笑脸迎人,心上却早已千疮百孔。
于筝扑进他怀里,“子墨,我好害怕,回国这么久我还是天天做噩梦,梦见他们凶神恶煞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裴子墨心下动容,他爱怜地抚过她身上道道伤痕,“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我知道我再也配不上你,可我不甘心,我还是很爱你,我还抱有奢望,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于筝声泪俱下,“子墨,没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裴子墨对她的遭遇又怜又痛,但他还是不可能因此而胡乱答应她些什么。见她的脸已哭花,调匀了呼吸,“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脸。”
于筝羞愤交加,无论她如何努力,裴子墨仍旧不上钩,她唯有使出最后一招。
裴子墨绞了热毛巾进来,于筝正准备下床,她脚在地上划拉几下,艰难地穿上拖鞋。
“你怎么起来了?想拿什么,我帮你。”裴子墨忙道。
“我想喝水。”于筝声音软绵绵的,刚才的一番哭诉使身体透支了太多体力,要站稳有些力不从心。
裴子墨上前刚巧接住她绵软虚弱的身躯,于筝眼神茫然,全身疲软无力,将重量全压在他身上。裴子墨费力地把她弄上床,“你躺着,我去倒水。”
于筝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纸袋,迅速塞到枕头底下。
裴子墨端了杯开水给她,于筝故意撇一撇嘴角,“我习惯了用那个天蓝色的水杯。”
“病人最大。”裴子墨刮了刮她的鼻尖。
趁着他出去重新接水,于筝毫不犹豫地将纸包里的安眠药下在杯子里。
裴子墨将蓝色的水杯递给她,体贴道:“小心烫。”
“嗯,”于筝啜了一小口,轻道:“那杯你喝了吧。”
裴子墨不疑有他,加上他忙活了一整晚确实口干舌燥,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于筝默默观察他的脸色,嘴角浮上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等到裴子墨眯起眼不住打哈欠时,她不失时机地投入他的怀抱,毫不犹豫地咬上他的唇,使之沉睡前一秒定格于相拥亲吻的画面。
紧接着于筝故技重施,关掉裴子墨的手机。
即便没有发生什么,有这夜不归宿的一夜,也足够她成事了。
丁辰原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裴子墨,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腰酸背疼,瞥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两点,但裴子墨未归。
她不免有些担心。
心不在焉地翻了会杂志,她决定给裴子墨打电话。就算再忙再辛苦,交待几句的时间总该有吧。
出乎意料的是,裴子墨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丁辰脸上浅淡的笑容顿时敛去,不能怪她小心眼,任谁摊上这档子事心里都不会舒服,何况裴子墨还有过“前科”。
她在手机电话本里调出鸿祈国际的号码,直接拨裴子墨的座机号,无人接听。
丁辰微微苦笑,带着萧索的凉意,眉间夹杂淡愁几许,心脏紧缩成一团。
她望着大幅结婚照上裴子墨绚烂的笑脸,突然感觉这个人很陌生。
丁辰垂下眼眸,面部没有表情,似在隐忍,又仿佛犹豫不决。她该相信裴子墨的话,而非自己没有证据的猜测,不是么?无条件的相信他,她才有勇气继续这段婚姻。
可随之另一种可能性同样令她的心揪紧。
丁辰无法干等下去,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车库保安诧异:“您这么晚还出去?”又自作聪明地回答:“想必是裴先生又喝醉了,您去接他。”
丁辰只是淡淡而笑。
她缓慢开车,沿途注意对面车道,生怕同裴子墨擦肩而过。
期间她又拨过几次手机,依旧关机。
直到到达鸿祈国际,她没有得到任何裴子墨的消息。
是谁说过,有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丁辰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仰头望去,三十八楼依稀有灯光亮着,她心头一喜,怕是裴子墨还在加班。
她按规矩登记后,直接坐电梯上楼。
大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往亮处寻去。
光线正是从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透出来的。
丁辰想给裴子墨一个惊喜,放轻了脚步,深吸口气,推门而入。瞬间,她所有的动作都僵硬住,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叶紫惊诧抬头:“丁辰,怎么是你?”
丁辰脸色变了又变,声音毫无起伏,“我以为是裴子墨。”
“他下班后没有来过。”叶紫干脆利落地道,“我因为一个case临时出了点状况,正在想法补救,所以忙到现在。”
“这么说他又骗我,”丁辰想笑,勉强挤出的笑容着实难看。
叶紫唇动了动,“也许他去了客户那里?他的工作性质和我不同,加班也未必要在公司。”她刻意轻松说笑,但丁辰只是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一声不吭。
“丁辰你先坐一会,”叶紫害怕看到丁辰这个样子。
丁辰终于开口,“你不用帮他说话。”
叶紫讪笑,“我怎么会帮他,你也知道我向来和他有仇。”手无意中触到丁辰的手掌,她惊道,“你的手好凉。”
“是么?”丁辰茫茫然,自己并未意识到。
叶紫忙倒了杯热水给她,“喝几口暖暖肚。”
丁辰听话的照做,叶紫又给她添满,“捧着暖手。”
她点了点头。
叶紫见丁辰一副神游太空的状态,合上笔记本,给裴子墨拨电话。
丁辰淡然道:“没用的,他没开手机。”
叶紫不死心,试过后,果真如此。“该死的,”她低低咒骂。
丁辰皱紧眉头,她分不清哪里在痛,好像是手臂,又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或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可再痛也痛不过心里。她放下茶杯,“叶紫,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刚抬起脚步,头昏眼花,重重摔倒在地上。
叶紫吓得魂飞魄散,“丁辰,丁辰,你怎么了?”
丁辰毫无反应。
叶紫用最快的动作给向晖打了电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扶到椅子上,手直发抖。“丁辰你别吓唬我,我胆小,吓不起的。”
向晖并没有让叶紫等上太久,他很快赶到,此时丁辰悠悠醒转,叶紫拍着胸口喘息,“丁辰,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丁辰无力地一笑,面孔惨白无人色。
向晖当机立断,“丁辰,你必须去医院。”
丁辰本能的反对,“不用那么麻烦。”
叶紫根本不理他,“我们抬也要抬你去。”
丁辰怕了她,“我去还不行么。”
叶紫说:“向晖你背他。”
“我自己可以走。”丁辰急了。
叶紫没有勉强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丁辰走得极缓慢,叶紫生怕她再次跌倒,不敢松手。
两人下了楼梯,皆累出一身汗。
向晖把车开了过来,载着她们去往最近的HS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急症室医生拿着验血单说:“没什么大事,病人过度疲劳,人比较虚弱,要好好休息才能保证宝宝的健康。”
“宝宝?”丁辰一愣。
叶紫和向晖也怔了片刻。
医生奇怪地瞥她一眼,“你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的么?”
丁辰确实不知,她例假一向不太准,所以这回快两个月没来,她根本没当回事。
医生直摇头,“以后不能这样粗心了,千万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也不能感冒。对了,你家里养宠物么?”
丁辰摇头。
“那还好,”医生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你也还没吃叶酸片吧?”
“没。”丁辰底气严重不足。
“我先给你开两盒,吃完了再来配。”
丁辰点头又摇摇头,神情迷惘。
医生失笑,“是乐坏了吧,第一次当妈的都这样。”
丁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来的意外,她还没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
“我给你开张单子,你明天白天过来做个B超。”
丁辰精神恍惚,医生叫了她两次都没反应。
叶紫忙接过预约单,“她高兴的忘乎所以了,您别见怪。”
医生摆手,“习惯了。”
丁辰拿着医保卡去付款,被叶紫一把抢过去,“你坐着,我去。”
“你至于那么紧张么?”
“我的姑奶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叶紫不轻不重地握住她的手臂,“你给我坐好。”
向晖脸上挂一抹笑意,“还是我去吧,你陪着丁辰。”
“也好。”叶紫颔首。
叶紫微微翘起唇角,“先说好了,我要当干妈。”
“好,”丁辰也跟着笑了一下。
叶紫忍不住抱怨,“你也真是的,怀了孕还满世界乱跑。”
“我不是不知道么,以后不会了。”丁辰随意笑道:“我不顾着自己的身体,也要顾着他。”她想通了,孩子是上天赐予她的珍贵礼物,她会珍惜同他的缘分。
叶紫扬了扬嘴角,“你回家赶紧告诉裴子墨这个好消息,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兴奋的模样。”
丁辰笑略带几分不自然。兴许孩子是缓和她与裴子墨关系最好的纽带?
“你怎么在这?”语气带着讶然。
丁辰抬起头,发现和她说话的是沈奕尘。“有点不舒服,不过没大碍。”
“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不用,有朋友帮我在拿药,”丁辰态度平和,淡笑道:“你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沈奕尘清亮的眼眸渗透些许暖意,“我这个月被调来急症室帮忙。”
“那你忙吧,我一会拿了药就回去了。”
沈奕尘深深注视她,“嗯,再见。”
丁辰逞强要自己打车回家,被叶紫硬拖上车,勒令她乖乖听话。
从医院回到家已是早上五点。
叶紫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连续加班又陪了丁辰一整夜极为疲倦。她打了个哈欠,“我们走了,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得马上回公司。”
丁辰抱歉道:“叶紫,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你和我说什么客套话。”叶紫眯着眼睨她,笑:“你照顾好我干儿子。”
丁辰撇嘴,“我就想要个女儿,你喜欢儿子自个生去。”
“切,我要么不生,要生就生龙凤胎。”叶紫不甘示弱。
丁辰啧啧叹道:“你真不害臊。”
向晖在一旁只是笑。有时看这两人斗嘴,实在搞笑。
见时间尚早,丁辰又上床小憩了会。眼睛虽酸涩,但她毫无睡意。
裴子墨的手机仍然打不通,她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让他看到后立刻回拨。
她觉得有必要同他深谈一次,为了孩子,为了他们的将来。
裴子墨醒来时额角感觉隐隐作痛。
一睁眼,他浑身一抖。
于筝亦躺在他身边,一丝不挂,仅以一条薄被盖住曲线玲珑的身躯。
记忆回到昨夜沉睡前的那一刻,裴子墨颓然地撑着额头,他竟做了对不起丁辰的事。
他千方百计地抗拒,还是没能抵住诱惑。
这一瞬,裴子墨死的心都有。
“你醒了。”于筝轻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裴子墨极轻地“嗯”了一声,努力保持表情平静。
于筝小巧的下巴蹭在裴子墨肩头,双手缓慢抚上他的胸膛,语笑嫣然,“子墨,我终于成为你的女人了,我很开心,你高兴么?”
裴子墨眸光暗涌如潮,脑子一片混乱,他彻夜未归,如何跟丁辰交待。
于筝温软的身子偎入裴子墨怀里,他如触电般地跳起,被子掉落在地,带起一阵劲风。
“你是嫌弃我的身子脏还是嫌弃我的身体丑陋?”于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走到这一步,她已有把握留住他的心。
“你明知道不是的。”裴子墨身体僵直,眼底有淡淡倦怠。
于筝冷笑了下,“那么你是后悔了?”
何止后悔,简直后悔莫及。但裴子墨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对于做过的事,哪怕是错事,他也会勇于承担。“昨晚的事很抱歉,”他说,“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但我还是不能答应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