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方才听此言,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冰月,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右手持著茶杯置于唇边,那口茶水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
了。
张扬悄然握住他垂自桌下的左手,感到那手在自己手心里冰凉的厉害,不由分说又紧了几分劲。
店家不动声色的看著他俩,心下好生奇怪,嘴里却道:「这大冷天的,客官们想必也饿了,小的去备些食物。」说著便离
开桌边,向内堂走去。
「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挚月教主的武功内力与姜少侠不相上下,应是九元神功第八层……逢凶化吉。」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他使过九元神功第九层的『登峰造极』,仅凭一招,便杀了姜老盟主。」
「鬼眼,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店主一怒摔了肩上的毛巾,道:「我鬼眼神通这名号得来可是没有一丝水分,看人内力几分从未出过错,你莫要折辱我
名号。」
一旁正在换衣的一黑衣人,名唤姜自言,正是先武林盟主之子,他看鬼眼是真的气了,忙打揖道歉道:「家将无知,鬼眼
老前辈莫要与我等小辈计较。」心里总觉事有蹊跷。
鬼眼这才平复下了怒气,猛然间又想起方才一幕,忙道:「虽说我不会看错,可或许你们说得。。。。。。总之,那羁冰月表情
有点怪异。」
「对了,还有他身边那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看上去内力深厚无匹,这等高手本可以将内力掩藏的为人所不查,可是偏
生毫无遮拦,全摆在那里,不知有何用意。」鬼眼迳自分析著,分析得头昏脑胀也理不出个所以然,他哪里知道羁冰月是
有内力却为冰珀所制使不出来,而张扬是根本不知道高手内力是可以收敛的,因老爹没教过就登西去了嘛。
十数人商量了一阵,想是无论如何,要把二位高手分开,否则全无胜算。可两人相邻而坐,看似很亲密,如何把他们分开
呢。
这边还在商量著没结果,那边已经听到客人们的吆喝声,姜自言此时已换上一身小二装束,朝鬼眼点了下头,道:「我等
不及要替爹报仇,大不了和那孽障同归于尽。」说著又转头对身后众人说,「你们见机行事,听鬼老前辈的安排。」
鬼眼叹了一口气,想这姜少侠报仇心切,多说无益,两人便端著饭菜出去了。
一路上鬼眼骂骂咧咧:「蹲个茅厕蹲那么久,早叫你小子上菜,没想到躲茅厕里偷懒去了,真是懒驴上磨。」
姜自言低头不语,翻眼直盯著羁冰月,寒气内敛。
待到一一上了酒菜,姜自言站到羁冰月身后,袖口一垂,正欲孤注一掷,却见眼前人忽地站起,吓得他差点儿没将袖口匕
首掉在地上,幸亏及时稳住身形,才不致暴露杀气。
羁冰月站著也未转身,迳自问道,「店家,你这里可有热水?」
鬼眼心中一个激颤闪过,立刻两眼一眯,答道:「有啊,刚烧出来的,客官可是要沐浴?」
羁冰月点点头。
鬼眼忙应著一个颜色使向姜自言:「还不快去准备!」
姜自言忙不迭向里堂跑去,心中大喜过望,这会儿全不费功夫,就把两人分开了。
饭菜一一拿银针试过,大家确定没有毒便动碗筷大嚼起来。鬼眼在一旁看著,心道挚月教这帮人平日里猖狂惯了,现下如
此不谨慎也是咎由自取,殊知毒可以试出来,这迷药可试不出来,到时候这帮人都躺倒,再叫里头十个兄弟出来,一刀剁
一个脑袋,岂不快哉。只是。。。。。。
鬼眼瞅瞅右桌默不作声吃饭的张扬,这位高手似乎有些麻烦。高手自然不会为迷药所牵制,到时候只得让姜自言对付羁冰
月,其余十几人合力,不知能否将张扬拖滞个一时半刻。思绪运转中,那边姜自言已经回来了。
张扬只见那小二一掀帘子道:「水准备好了,客官随我来。」没来没就感蹊跷。
羁冰月听罢放下筷,正欲起身,却被张扬一拉手腕,道:「我随你去。」
冰月身子一僵,转眼又见台上众人莫名其妙看著二人的眼,顿时心中生怒,两颊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发作,只是抽开被张
扬抓住的手,道了一声:「不必。」便抬腿跟著小二走了。
张扬自己也有些尴尬,心想怕是冰月误会了,只是先前见那小二生得不俗,五指托盘却极其生疏,连秦楼里不常伺食的姑
娘都不如。细察之下看他脚步微沈,周身气流稳畅,隐有寒意,心中顿生一疑。此人必是个能以力贯元的高手,决非泛泛
之辈,不知会否有所不利。
提起筷子又放下,如此反覆数次,心道若是现在跟去,怕冰月又是误会,白天的事情已经惹得心存间隙。可反过来有想,
自己何必这般紧张那人,那人当年对自己那般无情,就是被杀了也活该。如此下来,空想也无用,干脆好吃好喝,倘若那
边一有动静,便立刻赶去。
那边冰月跟著姜自言绕过里堂,方来到客房,见客房比大堂简陋得多,有风灌入,房顶上还滴著雨,不禁皱皱眉头,却也
将就了,挥挥手示意小二下去。
姜自言低头后退,两扇木门一阖,立刻恢复了一张杀气腾腾的脸,赶紧窜到灶房与兄弟们汇全,心中念著,等那挚月教主
洗澡洗到中途,必然放松警惕,到时候想是前堂那些人的迷药也发作了,必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其实冰月去的那间哪里是客房,不过是一间空房,只因这间房离前堂最远,方才十几人抢著时间布置,才将这房子整出个
客房样来。
外堂饭桌上一徐人吃得痛快,老余正向张扬介绍手中烟雾弹,说这玩意儿是教众平时无事所研制,独家配方,随便扔两颗
在地上,便可保退身,说著硬塞给张扬两颗。
张扬一手接过人家的心意,连连道谢塞入囊中,心里却是哭笑不得,想自己逃生有术,要这玩意来作甚。
这边还在暗自发笑,谁知对方忽然就站了起来,甫一站起,却又跌坐了下来,口中惊呼道:「糟了,中迷药了。」
他这一喊,大伙儿顿觉头脚虚浮,几人撑剑欲站起,却怎么也使不上力道,折腾了两下,便不省人事了。
张扬也觉头顶微麻,忙纵提一气,横通二脉逼出药力,眼看一众都趴下了,脑中警铃大作,拔腿就欲往后堂冲去。
岂料刚跑两步,就见十几个黑衣人举著刀子杀了出来,急忙应身接架,与那群人打作一圈,张扬纵是武功高强,无奈双拳
难敌四手,脱身乏术,几次欲绕过众人,都被那鬼眼店主挡了回来,心里已是焦急万分,不知冰月那里可安全。
。
后堂冰月还不知前面已出事,正缩在热水里迳自胡思乱想些白天的事情,不知那张扬为何要开如此玩笑,而自己又为何心
存悸动。又想到这两年来身边人不是卑躬屈膝,就是恶毒相向,从未人如张扬这般亲切不拘,温柔体贴,莫不是自己对他
有所感觉。
白天说喜欢他,那是胡话,为自己那般顺从的被人挑逗找个台阶下。可晚来静思,那张扬就如根救命稻草一样,打一开始
就想抓住他,离开挚月教。从他叫那一声「冰月」起,就见他眼中款款柔情,这样的人,没来由的就相信了。似乎彼此还
有一段往事,可似乎自己还身中剧毒,似乎他还是叶云的。。。。。。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饶是水热,全身透体发凉。心道可能是方才淋雨冻著了,还是先出来好了,免得一会儿水凉了。
想到这里正欲起身,忽地一人破门而入,只听对方大喝一声「羁冰月!」
他尚未反应过来,一把长刀已朝他头顶劈来,刀光迅疾,气势磅礴,将水里的人吓得呆滞。
可惜此人复仇心切,刀势过猛,一劈下来,整条刀竟卡在浴涌之上,深入一尺有余。
姜自言怒极一掌翻刀,浴桶顿时裂作四半。羁冰月才有所反应,慌忙拽过手边衣服,只觉浑身一震,便跌坐入碎木之中,
那刀子紧追著便再度劈来,羁冰月见状也来不及穿衣,连滚带爬的向后躲去,一时间狼狈万分。
姜自言脑子里也有些懵了,想这教主武功盖世,为何如此仓惶逃窜,莫非是练功走火入魔,以至武功被牵制。
再看那人已趴进墙角,不知不觉已血气上涌,那身子如玉无瑕,屈尊的趴在那里,臀部微微抬起,身上的水珠顺著那人的
颤抖滑入股缝之中,直勾引人情欲。
没想到魔教之主竟是这等尤物,姜自言也只十七、八岁血气年龄,全无阅人资历,更是年少懵懂,见得眼前玉体横陈难免
心情蠢动,手中的刀子不禁迟疑了一下。
羁冰月见此机会,蹭地一下跳起,冲过那人胯下便夺门而出,边向前堂跑去口中边大呼「张扬」,一心逃生全无杂念,越
跑越快,也不顾身上未著寸缕。
身后姜自言陡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把刀子一横便追了出去,心下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想自己夙夜苦炼,不就是
为了手刃这魔物以血祭父仇,方才竟被那魔物蛊惑,浪费了大好时机,这追去,定要把那魔物碎尸万段不可。
前厅里张扬也是救人心切,此时又听冰月叫他,那声音犹是撕心,自己却在这里与一般武夫子周旋不下,当下怒不可遏,
夺过一人手中钢刀,向围群人中纵臂旋出,眼前顿时一道血柱溅起,一已断颈而亡。张扬猛吓了跳,自己竟然杀人了,有
生以来第一次杀人,这滋味犹是惊心,惹得他不禁缓了手势,心下百般犹豫。
哪知犹豫之际,却见冰月突然冲了进来,张扬眼前一骇,那人竟还光著个身子,手中抱了一团湿衣,乱发覆面,一见了自
个儿,竟是卯足了劲儿就向自己身前冲,也不管眼前刀光剑影的。
张扬脑子里突然冒出一股子杀意,内力凝聚,抄起一条椅子几下震开挡在身前的人,一个腾身已将冰月搂入怀中,浑然不
觉自己将他搂得多紧,心里却只余一道残念,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他出去。
此时姜自言也已跟了过来,冲著大家大喊一声:「给我杀!那教主武功被制,不足为惧。」说著扬刀一个起落跃至张扬身
前。张扬急忙抬掌迎上,抬掌间已知对方内力之深。
高手对目,双方自知是一场恶战,张扬虽技高一筹,手中却抱了个人,不免拖滞。众人见此情形更是肆意忌惮,纷纷抄刀
向张扬砸去。张扬纷忙应势,辗转反覆,只觉手臂一疼,便是一道血口子。
姜自言乘众人拾柴之即,暗地一刀向冰月心口刺来,张扬见状已晚,赶紧运息转身,生用背脊挡去这一刀。冰月见他眉峰
一紧,感到那伏著的胸口一阵急促起伏,竟忍不住哭了出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叫他丢下自己,心里百般自厌,想自己以
前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徒吗?
张扬却在此时低头冲他笑笑,笑著一丝血就顺嘴角滑下,也不管他,迳自边打边道:「冰月,看你没几两肉的,这抱著才
知道,你还真是不轻呀!」
冰月心中一阵绞痛,哭道:「这会儿,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张扬仍是笑得淡定,手迅速向怀里一摸,摸出先前老余给他的那颗烟雾弹,朝众人用力一掷,呛鼻的硫磺味弥漫整屋,一
阵烟雾过后,两人早已无踪。
。
夜色黑茫,无星无月,恰是隐匿的佳境,两人逃至一个土洞,屏息凝声,迟迟不见有人追上,想是那票人错了方向,这才
有些安心下来,全赖老天相助了。
张扬看看洞口,见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回头对冰月一笑,又查觉手中抱的衣服全是湿的,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要给他
披上,谁知方一脱下来,却看到这衣服背心处破了好大一个洞。
冰月伸手一摸,上面全是腻人的血迹,想是方才被那姜自言划的。
张扬忙作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不嫌弃就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