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可以把桌子的这边让给你。你喜欢背对阳光还是面对阳光?”真田问。
“背对吧。”幸村说。
“好,那么你坐这边。会议室里有把皮椅,很舒服,我去搬来。”真田很快就规划好了办公桌的分配,然后非常有行动力地跑去了会议室……
幸村看着真田的背影,露出笑容。
真田很可爱,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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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真田今天去了仁王那里。
仁王要求真田看卷宗,仔细回忆案件的细枝末节,他们甚至准备故地重游,去那些真田原本摸排过的地方。既然嫌疑人见过真田,那么运气好的话,他还会出现在那里。
不二和手冢,开始了第一天的“面对面”。
一张长方形的原木办公桌,一面坐着手冢,一面坐着不二,东边是手冢,西边是不二,两个人同用一张办公桌,看起来却互不干涉的样子。因为,办公桌的中间……华丽丽的一排仙人掌。
手冢看着那片仙人掌“三八线”,总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冷冷的。不二的爱好和他的口味一样,异于常人。
不二的笔记本很小巧,白色的珠光面板,没有鼠标,手指轻盈地桌面上划动着。
手冢偷偷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不二。
不二很认真的样子啊,一脸地专注,手指不停地划动着,丝毫没有分神的样子。
有句话叫做:认真的男人最帅……
不二认真的样子,果然很让人望而却步,好似打扰他工作的话,将万劫不复、千刀万剐。
一排仙人掌,有八盆,成为了手冢和不二之间天然带刺的屏障,手冢的眼光可以越过他们,看到不二,而手却没那么容易伸过去。
“Fuji,你很喜欢仙人掌?”手冢终于忍不住问了。
“……”不二没有回答手冢,一撇嘴,继续工作。
“Fuji……”手冢有些担心了,不二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毕竟案子是他的,如果有问题,不二可以马上问啊,他会帮忙的。
“是。”不二似乎是“忙里偷闲”地回答了手冢。
“有困难吗?那件国际贸易的案件有些麻烦,在途货物丢失,风险责任并不是很好认定,因为运输公司是买家一方的。”手冢蹙眉,不二在处理那件case,应该是耽搁在这一点上了吧?
手冢暗自地猜测,他不知道,他突然摆脱了冰山的形象,居然变得有些啰嗦。
“唉……”不二突然垮下肩膀,感叹了一句。
“怎么了?”手冢赶紧站起身,绕过桌子,跑去不二那边看,不二看起来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game over了啦~都怪你。”不二嘟嘟嘴,已经是最后一关了。
手冢的脸瞬间冰封。
不二周助居然在玩单机游戏?!
玩游戏……而且是那种画面简单可爱,没啥技术含量的游戏……大家可以理解为虫虫大战、超级玛丽、甚至是连连看、泡泡龙之类的游戏。
手冢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简直无语……画面上,胖乎乎、圆滚滚的小蜜蜂、小兔子、小老鼠……
不二周助居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Fuji,现在……”手冢打算开口说几句。
“好了啦,我知道那个case,我们的当事人是卖家,货款付了90%还差10%,货物已经交付了,所有权人就是买家。买家自己指定自己的货运公司承运,现在出了问题,我们的当事人当然可以撇清关系,照常问他们收剩余的10%的货款。我会去和对方律师说的,我方是日资公司,适用于日本法律。如果他们不肯和解,那么就照他们对方,冰岛法律来好了。国际关系么,用冰岛法律对他们没好处。冰岛那边,在途货物的规定更为细致。我昨天晚上查过了,如果适用冰岛法条,我们可以反诉他们,因为他们的无理起诉造成我方投入人力物力,可以要求他们赔偿。”不二吐吐舌头,“适用冰岛法律挺好的,我们可以把律师费翻几倍,反正对方付。”
额……
一阵冷风吹过手冢的发丝,茶色的发丝飘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垂下。
不二周助……
手冢向来都秉承公平正义的原则,对他来说,为客户谋求正当利益的最大化就是职业道德了。可是不二和他不同,不二甚至于想要从中谋求一些自身利益。
“呐,Tezuka,是他们先不讲理。我在想办法让他们在冰岛提起诉讼,然后我们远程反诉。到时只要去那边开一次庭就够了。嗯……我们把律师费提高5倍吧。起码也能收到3倍的赔偿。”不二有了自己的计划,“我想我的当事人会愿意出这个价钱来请我们的,反正最后律师费是对方付。”
“……你慢慢玩。”手冢伸出手,拍了一下不二的肩膀。
这副肩膀,看似柔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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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站起身,他没有律师证,所以能做的事情就是先看真田给他留下的东西,然后做柳生的助手。
真田不在的时候,柳生和幸村两个人就做真田和柳生的工作。
柳生接的都是民事诉讼,民事案么……最多的就是家长里短,离婚、遗产、意外损害……民事案件,幸村能帮上忙,因为这种关系,作为普通人也是能看明白的,更多时候,就是安抚当事人的情绪,谁遇上官非,心情都不好。
幸村拿着杯子,到隔壁泡杯水,他带来了自己的习惯的菊花茶。
茶水间里,刚好遇到了莲二,莲二也是一位喜欢喝茶的人。
“幸村君。”莲二打招呼。
“柳君。”幸村含笑点头。
“叫我Renji吧。大家都这样叫。”莲二边说边往杯子里倒上了几朵菊花,然后是三颗枸杞,一片柠檬。
“好啊,Renji。”幸村笑言,“你也喜欢枸杞菊花茶吗?”
幸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他也带了。
“哦?”莲二点头,“你是第二个,看起来我们有同好。”
“我还有冰糖,你要吗?”幸村问。
幸村就是这样,善于和周围人搞好关系。
“多谢,不客气。我有桂花糖。”莲二打开茶水间里的一个小柜子,里面有些方糖、奶精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小罐子,里面就是桂花糖。
“幸村,我建议你试试。”莲二拿下小罐子,打开。
幽香四溢。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幸村说。
“幸村,你就是真田说的那个幸村家的传人?”莲二显然对幸村的身份也挺好奇的。
“算吧,虽然我们家已经不练习剑道了。”幸村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莲二不是外人。
“真田很不简单。”莲二泡好了菊花茶,放到唇边,喝了一口,“他是我见过最内敛,自制力最高,自我要求最严苛的男人。我想他很庆幸能找到幸村家的传人,而那个传人,刚好是你。”
“……”幸村看着莲二,冥冥中,他总觉得莲二话里有话。聪慧如幸村,幸村最擅长的就是体会人心。
莲二睁开细长的凤眼,手指点点茶杯边缘。
“我们总是旁观者清。”莲二说,“你觉得手冢和不二怎么样?”
咦?突然提到手冢和不二了?
“嗯……看起来还不错。”幸村说。
“你说过,幸福就好。”莲二伸出手,拍了拍幸村的肩膀,然后走出茶水间,没有留给幸村提问的机会。
茶水间里,留下幸村一个人。
莲二的话……奇奇怪怪的。
幸村思索了一下,眼角写上笑意。
真田有莲二和乾贞治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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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手冢去了仁王那里。真田和仁王已经将以前摸排过的地方全部整合了出来,昨天仁王乔装了一下,去了几个地方,不过一无所获,而且有一起案件浮出了水面,这次的报案人显然比前一个聪明了不少。她还没有嫁给那个嫌疑人,只是给了他一笔钱,说什么是暂借的。
手冢今天和真田轮换,继续和仁王去调查案件。那个嫌疑人之所以扮成真田,想必那个时候,真田和他打过照面,但是手冢并没有。所以这件案子,手冢出面比真田出面更合适。
手冢不在,不二就担当了手冢的所有工作。乾贞治被不二的工作效率骇到了,因为不二几乎是边玩就边把事情搞定了。
不二在迹部集团的法务部担任要职,他对合同法、经济法非常熟悉,而且对于比较疑难的国际贸易条例等尤为熟悉,因为迹部集团很多业务都是进出口贸易。不二在迹部的经验被充分发挥了。
真田回归,柳生就让位,真田和幸村面对面。
幸村伏案工作,背对阳光,真田则坐在他的斜对面。和冢不二一样,他们的桌子也是这样分配的。只不过在真幸的桌子上,没有一排仙人掌。
“Sanada,昨天我看了这起故意谋杀案。”幸村拿过一个文件夹,摊开。
“啊,你有什么看法?”真田瞄了一眼,然后继续写文案,不是他不重视,而是这个案件,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做,整个过程他已经很清楚了。
“不劝他认罪吗?所有的证供都对他不利,甚至连他自己在警署的口供都说,他虽然是为了泄愤,并没想杀他,但是那个人确实是死了,他确实杀了被害人。”幸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真田还要为他申诉呢?并且要求他抗辩。
“你知道他的家世背景以及作案动机吗?”真田问。
“知道,我看了卷宗,并且找过莲二,昨天下午也去他的家。”幸村垂下眼帘,说起这个,还真是有些动情,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那么多的不公平。
一个年轻人,家在市郊农村,家境贫困,想着要赚点钱养家,他还有个念书很优秀的妹妹,以及一个重病缠身,却很爱他的奶奶。由于父母早逝,年轻人很早就辍学,国中毕业后就开始工作,一心一意赚钱培养妹妹,供妹妹上学。
有一天,他加班到深夜,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车撞了,由于天黑,加上他已经非常疲倦,所以他没有能完全地记住车牌号,不过他却看到了司机的大概模样,以及那辆车的保险杠上的红色油漆印记,还有车的大概外形。
车子没有理他,径直开走了。年轻人后来被一名路过的出租车司机救了,送去医院。年轻人报了警,可是警方并没有找到肇事车辆,因为他能提供的信息不全,实在太少,而且事发路段根本没有摄像头。所以警方并没有找到那个肇事逃逸的人。
年轻人因为得不到补偿,家庭又比较贫困,他伤得很严重,没足够的钱医治,加上他还考虑到奶奶和妹妹,所以他放弃了后续的治疗,导致手臂和腿落下了残疾。
因为这起车祸,这个本来就很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妹妹甚至想要放弃学业,开始工作养家。这件事让年轻人一直很抑郁。
就在那一天,年轻人去一个偏僻的鱼塘为一家养鱼的人家收鱼,那家人按天给他钱,算是雇佣他做零时工。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居然看到了那辆撞他的车,而且那个开车的人,真是那天晚上,年轻人看到的那个人!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看起来车子出了问题,司机蹲在车前,查看了一下轮胎,然后打开引擎盖,想要检查一下车子。这个时候,愤怒压抑的年轻人冲了上去,用手里的捕鱼工具猛砸了他的后脑。
第二天,司机的尸体在路边的农田里被村民发现。年轻人很快被捕。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认罪的话,他还能早点出狱。事出有因,法官会酌情考虑的。”幸村说。警方那边的口供和证据都证明了事实,年轻人也全部交待了,还有什么问题?如果不认罪,他可能就没命了,那么他的家人要怎么办?
“……幸村,我觉得他无罪,最多是故意伤害。”真田说。真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幸村。
“为什么?”幸村不明白。
“司机的尸体是在路边被发现的。”真田说。
“这很正常,他是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在检查的时候被杀了,也许他去求救,但是体力不支死了。”幸村说。
“证供上说,他离开时,一把把受害人的头按在了引擎盖里。”真田说,“而且尸检报告说,受害人致命的伤口里,有橙色粉末,应该是砖块。”
“……”幸村沉默了一下,这样想一想,是有些奇怪。
“既然已经觉得杀人了,用渔具杀的,为什么还要把他扶到农田里,用砖块砸呢?另外,跑去农田求救,不是人的本能。”真田说。
求救,正常的人会在路上,向过路人的呼救,或者是打报警电话等等,往农田里跑,不是找死吗?
“……合理疑点。”幸村说。
“没错。虽然我们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但是我们能救他。”真田说,“他连杀人都已经承认了,没必要隐瞒自己用的是渔具还是砖块。而且从主观上,他并没有要杀害受害人的意图,因为他并没有用鱼叉。如果要杀人,鱼叉显然比捞鱼的渔网有效。”
幸村露出微笑,真田在刑事案方面的经验,绝对精道。
“Sanada,午饭吃什么?”幸村问。
“啊,一般是莲二帮忙叫牛肉饭外卖。”真田说。
“哦?一直吃外卖,不觉得不健康吗?”幸村收拾了一下东西。
“乾贞治和莲二有时候会去楼下的餐厅吃东西,不过我一般没时间。”真田说。
“……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帮你带便当。”幸村凑上前,拢了拢身上的衣物。
翕然,真田抬起头,看着幸村。
幸村是什么意思?!
“啊,我有带便当的习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顺便。”幸村别过脸,这一次,他真的无力坦然面对。
莲二没说错:我们总是旁观者清。
扪心自问,看待自己呢?
幸村看出了忍足和迹部,看出了不二和手冢,那么自己呢?
想必,莲二看出了什么吧?
真田那个人,是莲二见过的最自持内敛的人。
所以,莲二是在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