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境弦歌】有点心不在焉。他听到了他想听的声音,可仍有失望盘旋在心头。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这是道清亮的女声,那么本人一定是个清丽的女子,这年头男人玩女号,女人玩男号的玩家不在少数。
站在他身旁的法师依旧威风凛凛。【琉璃仙境】本来输出就少,对方常被叫去各种场合,也从没有拒绝过,有时会问问【羽境弦歌】有什么事,如果【羽境弦歌】说没事,法师便哪都不去,陪他去下本,如果【羽境弦歌】和几个朋友约好去任务,那对方便也由他,自己去别的地方凑数。
混战死一死很正常,【羽境弦歌】要做的,就是保证队友尽量死得慢一些。他的全副心神都在【归寂】上面,如果还要分心,那只能说只有一队躺的份。【羽境弦歌】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他在电脑前皱起眉头,却也只是这样。
游戏界面上技能之多令人眼花缭乱,有人守塔有人夺旗,哪边的点数多,这座城就属于谁,由于【儒门无双】是主场关系,所以无论输赢,【异度魔界】都无法拿下这座城,他们参与只为了能杀个痛快。
死了好几次后,【归寂】已经察觉出了异样,他私信问道:“你失望了。”
【羽境弦歌】即回:“我为什么要失望?”
【归寂】扔完火球一个后退操作击毙躲在【羽境弦歌】远处放暗器的玩家,说道:“我哪知道。”
【羽境弦歌】不再打字,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仅剩几百血的【归寂】满血救起,自己却整个人倒了下去,回到当前地图的复活点瞎转悠。之后他就出不去了,但凡出去就被群攻扫射,死得伟大。
眼前人群密密麻麻,五光十色的技能如同天女散花,看得眼睛酸痛。【羽境弦歌】却能准确找出【归寂】的所在位置,那一抹银白色在他看来耀眼得很。不一会儿,他认为耀眼的男人已经站在他身边灰头土脸。
队友们挣扎着奋斗,全被围在了复活石。看来先前语音频道里的挑衅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怒气,这下集火攻击的永远是以剑士【毛球统治世界】为中心的主团。
私信又有了动静,【归寂】在锲而不舍地询问。
【羽境弦歌】打下一行字:“你要瞒着我多久?”
☆、第二十六夜 一之谓甚
作者有话要说: 他看着他,两相矛盾,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题记
教师宿舍里,远远听不到任何街道上的喧哗和吵闹。虽然没有远离市区,但建筑极多,范围宽广。双人间利大于弊,很多人都这么说,所以不能给予它贬义,毕竟条件还是不错。
越过走廊,一拉开门就能看见沉默而坐的两人。
羽人非獍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看向对面那人。那人刚结束泡茶的动作,手里还拿着夹钳。之前用开水洗烫杯子,羽人非獍看见他的手腕呈圆弧转动,动作熟练,是一个维持已久的习惯。
杯中飘有茶叶,浓与淡混合,终止在味蕾深处,啜一口,歪过头就沉默。
茶叶也是他们两人去超市采购的,鲜少朋友的羽人非獍,也将习惯挂在嘴边,不拒绝对方主动要求提袋子的积极劲,偶尔一并付的账,之后也会一一清算出来递还回去。他从不欠任何人。
对面的男人,事到如今温柔如昨。羽人非獍早就发现了,这人虽然体贴,但在细节方面仍是大大咧咧,比如衣服总是拿错,或者收拾零碎时漏这漏那。
但关于羽人非獍,这人留意得总是很多,知道他几时睡觉,会自己过去关灯,也知道他工作途中总会无意识地伸手找寻杯子,便盛了递过去,杯沿仍泛着热气,却已经是可入口的温度。
“你……”如鲠在喉,说起话来尤其难受。羽人非獍淡道:“不给我解释解释么?”
“什么?”
“明知故问。”羽人非獍眯起眼。
室友的作息,他从不过问。久而久之,他却生出了困惑。一个个小细节,他都看在眼里,包括那本书。他常去图书室,但也从未看见过那个书名。也许正因为如此,对方才要网购,等着快递上门。
燕归人扫了他一眼,环起手道:“你想知道的有点多。”
“你可以一一解答。”
“你责怪我也没用。”
见这人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羽人非獍挑起眉毛:“你只要说,为什么。”
他的疑问隔了好久都没有回应,就在他暗自握住拳头时,燕归人终于睁开闭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注视着他,轻声道:“你怕了?”
“……”羽人非獍的眸光闪了闪,抿紧了嘴。
不是害怕,他清楚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一方面,他满心希望想像的那个人并不是实际的那个人,一方面,他又相反。平淡的相处,本是平凡人每日经历的事,他却如同啃嚼了罂粟。瘾情在他身上发侾,他的贪婪慢慢地扩大,遮住了他的理智。
这种事,还是头一遭。不管当初他是现于怎样的心理,可是一旦泥潭深陷,想逃也逃不了。又是那样的视线,盯着他,穿透他,让他觉得自己衣不蔽体,弱点尽现。
像发现了他的顾虑,燕归人道:“你为什么要往坏处想。”
两个人独处在一起,存在的是越来越多的气氛,这个已经无所避免。羽人非獍站起身,说道:“我去睡了。”
燕归人捉住他手腕,抬起眼道:“喝一杯吧?”
面对这样的邀请,面对手边无法忽视的温度,羽人非獍顿了顿,回头道:“我……”我不会喝酒。这句话,他不可能说出来。
燕归人看了看他,已经明白卡在他喉咙里的话是什么。燕归人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他的心境如同坐云霄飞车,起起落落。不,确切地说,更像是胡琴的弦,弹琴的人手指微动,弦位就会变换,弦音也会变,稍前轻柔的,不久后会变得高亢,或者悲伤。
羽人非獍不擅长喝酒。一个人的他为了随时能保持着冷静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但在燕归人的印象里,这个人的酒量一直很不错,至少胜于他,仗着优势,于是大胆,于是胡作非为,于是无所畏惧。但他知道,现在的话,当浓烈的酒液滑入羽人非獍的喉咙,羽人非獍一定悔意滋生。
“我从我小妹那里拿来的,你应该见过她。”燕归人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明明比羽人非獍小两岁,举手投足却显得很老成,而且让人无从猜透想法。
“嗯,很漂亮。”羽人非獍皱起眉。
“你也看到了书名。”
“……”
“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被誉为精神分析的第一名着,我想老师最清楚。”燕归人眼也不抬,一字一顿,却都敲进了羽人非獍心里。羽人非獍想起刚看见书皮封面时震惊当场的自己,仓皇,可笑。
他听到燕归人又开口:“上面说了,思想、行为和潜意识。”
羽人非獍选择有条件过滤这些话,他转移注意力,颇感兴趣地看着这个人献殷勤。
只见燕归人起身,拿起酒瓶往他已喝完的酒杯里倒,不一会儿又平了杯沿。一张小小的桌子前,两人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两个小酒杯和一瓶有着透明液体的酒。地上放着这瓶酒的包装盒,装饰精美而细致,一看就是高档货。高档货的另一解释,就是烈性高。
“我不喝了。”羽人非獍放下酒杯,侧头状似累了,其实是将快要吐出来的酒液吞进去。
喉咙震动间发出了声响,引起了燕归人的注意。羽人非獍皱眉,暗道糟糕。他似有预感,心中又有恐惧。他的恐惧如影随形,他怕藏在心底的事情被发现,可是为什么怕被发现,他藏了什么?
“老师,多谢你这段时间的教导。”燕归人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继续往他杯里倒着酒。
房间里,只有碰杯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几次来回,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羽人非獍仰头望着天花板,感觉像去了天堂地狱,全身上下无一不沉重。
他喝着酒,他的肢体没有听他的大脑指令,反而听着燕归人的话在动作。他喝完了,抬头一看,燕归人的酒杯也是空的,他觉得这种两清的结果也不错。靠着墙壁站了良久,他终于觉得累了,滑坐在了地上,深深吐了一口气。
酒精的刺激侵扰着神经,像有着千万只虫子在啃噬,难受得很。迷迷糊糊间,羽人非獍好像听到燕归人说了什么,但是没听懂,他选择点头,因为他不想看到燕归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一阵冷风吹过,令正在回想的燕归人打了个激灵。他扶着额头,为自己可以闭着眼给羽人非獍灌酒的高招感到无比佩服。
他刚才说:“你决定放下了么?”他小心翼翼地问,羽人非獍偏过头认真地倾听,接着点头回复。他的手部突然一阵痉挛,像遭遇了重击,承受了巨大的痛楚,这个感觉直达心里。
羽人非獍干脆侧过身面向墙,然后将脑袋缩进被子里。羽人非獍的醉态竟然像鸵鸟一般,燕归人克制不住多看了两眼。嗯,很可爱。他在想自己酒后是什么情形,是天马行空地说话,还是蒙头大睡。想了又想,他再也不敢想下去,酒醉的他有的只是本能,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猎奇。
☆、第二十七夜 一心一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他做了个梦,梦里江湖纷争,恩义难顾。他的身边有人站着,复又离去。他的爱人已逝去许久,他在苍云山硬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就是不肯死。——题记
“你开了变声器。”被褥里空气稀薄,将羽人非獍拉回了现实。他闷声开口,正在陈述一件事实。不用回头,他也知道他的室友是怎样的表情。他像是认识了这个人好长好长时间,有时候不说话也能察觉对方的心思,他并不喜欢这种认知。
“你既然已经有了预感,我再什么都不做,你照样不会允许。”
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近在咫尺。羽人非獍耳朵一缩,张罗着要翻身远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有一双手在黑暗里伸过来拴住了他的腰。
“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他仍然不慌不忙。
“你瞒我的,比我还多,我怎么跟你算?”燕归人一手拴住他的腰,一手往下,拉开原先在那里占据的当事人的手,霸道地停在原地。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东西,但是这个人眼里焦躁的情绪立刻进入了眼帘。羽人非獍心中一动,头痛又开始了。“我……”他到底要不要说?“我经常做梦……”
酒味在小小的房间里非常刺鼻,意识开始混乱。脑海中重重叠叠的画面告诉羽人非獍,他离精神分裂不远了。与燕归人近距离的接触,他不仅不讨厌,还认为理当如此。熄灯后的这里,尽管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聚光处永远是让人神经敏感的那几个地方。他长叹了一声,有些厌倦。
“我总觉得,我有病。”他诚恳说道。
“你没病。”
“你不知道。”
“我不喜欢。”
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天,偏偏腰身被大力束缚住,而且就这侧身的睡姿,根本没有逃离的可能。耸拉着脑袋,羽人非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男人?”
“我喜欢女人。”燕归人冷哼,抱紧了他,然后凑在他的颈边闻了闻:“好大的酒味。”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那你可以放开我。”
燕归人没回答了,因为他埋头在干正事。见他停在腰间的手开始移动,羽人非獍右眼直跳,拼足了力气逃出后者的禁锢,并手并脚退到了门前。
“你别开玩笑。”他皱眉。
没有着好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男人身上,裤子更是有一头歪了,露出不显赘肉的腰线。黑暗里的这个人,黑发与其融为一体,点缀着几缕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燕归人恍若未闻,眯起眼,一步一步走过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还是你觉得你现在能打赢我?”羽人非獍喝了酒,即使看不清楚,也知道他脸上绝对是红通通的。
羽人非獍淡道:“你本来不是指派给我的助教。”
燕归人微笑:“嗯,不是。”
羽人非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住在哪,在哪个服务器游戏,都是你查出来的。”
燕归人老实地回答:“没错,你太宅了。”
前五秒,羽人非獍反身就想拉开门往外冲,可燕归人快他一步,手抵在门的夹缝里,自己则将对方推到门上。被重物压制住,羽人非獍有种酒液又要往外冒的难受感,突然就颓了。
“我跟你不熟。”他扭过头,轻轻地开口:“没必要做这些事。”
“是么?”燕归人将腿抵在门板上,分开了羽人非獍的双腿,并将他的脸扳了过来。鼻子靠鼻子,眼对眼,就这样在黑暗中,两人你瞪我我瞪你。
窗外是点点星光,还有高大建筑物投下的阴影。而在阴影下的教师宿舍,倒像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如果你不仔细看,会瞬间就遗忘。
谁会知道,在这里的其中一个房间,还有两个男人没睡?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燕归人的唇流连在羽人非獍耳畔,若即若离的碰触,使得后者敏感地咬紧了牙关。低低的声音充斥在周围,带着无尽的诱惑,当被那一双手碰到肌肤时,羽人非獍打了个寒颤。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手被举在门上,腿被分开,身体被压住,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凭嘴上功夫是无法阻止的,他知道,不知是酒精还是自身的反应,发热得更难受了。
“其实你早就想起来了不是么?在你发烧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叫我的名字。”说话间,燕归人一手禁锢住羽人非獍的双手,一手运用指尖在他的腹部转了个圈。然后在某人倒吸了一口气时到达了下方,拉开碍眼的睡裤,徘徊在那个充满热度的事物上。
羽人非獍低哑的嘶声成了夜里的风雨,给身临其境的人催情。被包裹的那处好温暖,舒服到差点吟哦出声。他对燕归人起了反应,他的反应被发现了,这里就像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闭紧牙关,自己在燕归人肩膀上咬了一口,小声地咕哝:“是你自己要做的。”
“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