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笑道:“你的朋友倒是惜字如金。”
林平之哂笑,心想他平时才不是这个样子。
“不知两位现在可有安顿之处,若不嫌弃便和我们住一家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林平之想了想颔首道:“也好。”
他们在一处颇为气派的旅馆前停下,门前的守夜人为他们引路,方一进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便迎了上来,双髻齐刘海,杏眼圆脸蛋,一副分外伶俐的模样。她蹙着秀眉,看着景宣又喜又怒地抱怨:“公子您怎的才回来,方才叶伯都要差人去找您啦。”
景宣微微笑,“路上结识了个朋友便耽搁了些时辰。灵鹊儿,去给这两位朋友要两间房便去歇息吧。”
林平之忙制止道:“不劳烦,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千万不用客气,些许钱财消了灾又结了友,我还怕占便宜了呢。”他拢了拢鹅黄色的宽袍,语气温温和和的又叫人没法拒绝:“这会儿也不早了,两位受了累便早些回房吧,改日定要好好饮酒畅谈一番。”
林平之与景宣告了安寝后和甘尼克斯由旅馆中的奴隶各自带进了客房,他看起来兴高采烈的,甘尼克斯发誓自打认识那个长头发男人林平之的嘴角就没拉下来过。
“赛里斯。”在进自己客房前他叫住对方,随后将长剑抛了过去,砰地关上了门。
林平之一把接住看着对方绷着嘴巴消失,正打算进房休息甘尼克斯又骂骂咧咧地走出来,门摔得比刚才还响,他看向林平之解释道:“破屋子房顶漏了,床铺上都是水。”
他的蓝眼珠望向别处,林平之只看着他不说话,好像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似的。甘尼克斯于是伸腿往他房里跨了一步,眼睛瞥了眼里面小心翼翼的,“好吗?”
林平之让开身子,得到默许的家伙立刻大大咧咧地进来卸去衣甲武器,魁梧的身体压得桉木床架嘎嘎作响,随后反客为主拍了拍床铺招呼林平之。
林平之内心啧了一声,默默像往常一样睡在床的里侧,他曾有一次睡在外侧时被甘尼克斯踹到了地上,从此林平之就再也不这么干了。
被子有股返潮的霉味,盖在身上反而涩得慌。林平之身体挨着内墙仍然没有睡意。他盯着顶梁上一只结网的蜘蛛,两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因此他知道甘尼克斯也没睡着。
“你会跟他走是吗?”
甘尼克斯忽然的问话将林平之从睡前的神游中拉回来,然后迟缓地嗯了一声。
身边的人像是翻了个身,然后道:“很好,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林平之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他虽然也是这么想但从甘尼克斯的话仿佛他是拖累一般,不由自主就尖刻地讽刺:“你的诸神告诉你的吗?”
“神明已经好几年不和我联络了。”甘尼克斯侧过身看他,“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小家伙。”
“被某些事某些人牵绊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逃开,总有一天我们依旧要回到原点去解决该死的问题。”他忽然变得怒气冲冲又像是极端后悔地挥拳砸床,力气大得林平之整个身体都被震得短暂腾空。
“唔!”林平之揉着撞到墙的头顶痛呼,甘尼克斯大笑着揉他的头:“抱歉,小家伙,脑袋还好吗?”
“没事。”林平之避开他的手翻身背对着对方,“睡吧。”
被某些事某些人牵绊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逃开……脑海里浮现甘尼克斯的脸,林平之蹙眉闭上双目,将自己抛进梦乡。
……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林平之就觉到有个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直往他屁股缝里蹭。他恼怒地想着哪来不要命的登徒子便要下手叫他断子绝孙,猛地反应起来与他同榻而眠的除了甘尼克斯还能有谁。他硬生生收回手,动身挣扎几次未果后睁眼一瞧,发现自己正像个粽子似的被甘尼克斯的四肢搂住,他的手撩开衣服正在自己胸口乱摸,林平之正想难怪睡得肚子发凉,忽地□一声,腿间那一团因被被对方□顶到也激动地立了起来。
他是把自己当成女孩儿了吧。林平之不客气地硬扭了他的手腕拿开,心下羞恼却也没如何生气。对方吃痛地皱了皱眉,大概梦境太乐不思蜀仍没醒过来。
林平之鄙视地啧了一声,心里咚咚乱跳,坐起身子将他推开一些,然后闭眼握着自己的昂扬轻轻□起来。
反正也不是一次见着了,凭什么只他一个快活自在?林平之这般想着加快了手上动作,阵阵令他浑身发紧的酥麻快|感一波一波袭向下|体,他到底年少经不起撩拨,只一会儿便脑中一白泄了身。
发泄过后感知又回到了身体中,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有个姑娘在外面叫道:“林公子?您醒了吗?林公子?”
“等等,就来了。”林平之迅速清理干净穿好衣服去开门,昨天见过的小丫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仰头看他,然后甜甜地笑起来:“林公子,我们家公子让奴婢来给您送衣服梳洗。”她把一叠藕色衣物递给林平之。
丫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见林平之眉清目秀便不时拿眼偷瞧他。昨个晚上她没瞧仔细还以为他家公子带回来了个漂亮姑娘,没成想是个俊俏公子。
“啊,多谢姑娘。”林平之打量了眼衣物,他自小在镖局舞刀弄枪,穿戴也是利索的窄袖样式,这长袍宽袖长裾倒更像是秦汉时候的服制。
“我叫灵鹊儿,公子叫我鹊儿就行了。”丫头见他换上合适的衣裳更像换了个人似的,殷勤道:“我来伺候公子梳发洗面吧,我家公子备了早膳正在大堂里等您呢。”
林平之对她笑了笑:“麻烦姑娘了。”
……
甘尼克斯醒来的时候简直浑身舒爽,太阳晒进房里,林平之已经不在。他拿上酒壶出门,走廊的墙上贴着几幅近期角斗士表演的广告画,他扫了一眼趴在阳台上,街上挎着篮子买菜经过的女人抬头向他暗送秋波。甘尼克斯喝了口酒懒洋洋地笑了笑,然后甩了甩乱糟糟的头发朝楼下走去。林平之正和昨天救下的男人坐在桌边谈话。
“……我家世代经营丝绸锦缎生意,大哥要顾着家里行号,我便找机会多出来看看。不怕林弟见笑,其他商队行至波斯天竺就算顶远的了,我到这里却是因缘巧合,几年前头回出来时迷了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今后便三两年就会来上一次。”景宣亲自添上茶水,“不知林弟又是如何会来这里,看样子林弟也不像是生意人。”
林平之愣了愣,随后仓促地简略道:“此事说来话长……”
“不说也无妨。”
“景兄可曾听过福威镖局?”林平之问道,景宣却是一脸迷茫,顿了顿道:“镖局?我倒是孤陋寡闻了,还是头次听说这门营生。”
林平之也一愣,景宣的表情看去不似玩笑,“那景兄可曾听说过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
景宣摇摇头:“不曾。怎的,听上去倒是威风得很,与林弟有关吗?”
“一些过往旧事。”东方不败和五岳派的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纵使景宣只是一介商贾,也不应连听都没听说过啊。难道自己重生之后,那边的时间回到了几年前?
林平之百思不得其解,遂问道:“景兄打算何日启程?”
“今年怕是来不及了,这里回到中原马车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每年一过冬匈奴便犯我大汉边境作乱,至少要过了腊月才会返程……林弟?”景宣见林平之忽然面色僵硬古怪,不由关心道。
林平之半天才回过神,干涩地问:“景兄,你刚才说大汉,可是汉朝?”
景宣失笑道:“林弟可是在这边呆太久国号都不记得了,如今是汉朝本始四年。”
汉朝……
对方没有一点玩笑模样,林平之闻言如遭重击,双目茫然,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当时自己起死回生,竟是回到了汉朝。
第25章
林平之和甘尼克斯在凯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景宣平日里要出门采办货物谈生意,作为房钱的报答林平之两人总会充当护卫随同前往,但自从得知当下是汉宣帝执政的西汉时期后林平之便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开饭啦!”这日晌午,灵鹊儿麻利地摆好碗筷招呼众人,大堂里摆着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罗马地域靠地中海海产丰富鲜美,百姓也素爱吃鱼。景宣带来的厨子便每日变着花样地做鱼,醋溜糖炒白炖清蒸,再加几个清炒小菜,吃得众人俱是赞不绝口。
但再令人食指大动的珍馐对于林平之亦味同嚼蜡。他一心要回去的中原原来是和罗马一样陌生、与他毫无关联的地方。没有江湖,没有正道邪教,没有令狐冲任我行,更没有福威镖局和他爹娘的坟墓。
弹指一瞬,已隔千年,他还回去做什么?
“小家伙,你没什么精神啊。”甘尼克斯看他总耷拉着脑袋逗他道,后者有气无力地白他一眼:“你夜里呼噜声太吵。”
甘尼克斯放下勺子,真诚道:“真抱歉。”他站起来提上木剑:“我先出去了。”
“嗯。”林平之眼睛都不抬一下地应道。
景宣眼见甘尼克斯离开,过了一会儿向林平之道:“剑乃百兵之首,兵中君子,那夜林公子舞得那般凛冽浩然想是武功了得,人品风姿更是卓绝。你那位同伴看上去身材孔武有力,应是勇猛得很。林弟多年练武,依你看他比你如何?”
林平之顿了顿,然后回道:“他比我只高不低,如何,景兄想将他招入麾下?”
景宣笑道:“正有此意,我们行商虽是只求本分,但也偶有凶险,多得一把好手便能少一些闪失。”
谈话间一只白色信鸽忽然飞进大堂在房梁上绕了圈落在景宣手腕上。景宣取下它脚上纸卷让灵鹊儿带去喂了些谷粮,在看到上面所写内容后脸色微变。
“二公子,怎么了?”商队里一个管事的开口问,景宣淡淡地回答:“化宜的马车在卡普亚一带被劫掠了。”
那胡子已经微微发白的管事立时睁大了眼睛,“这可怎么是好,二公子,这地界的响马都彪悍凶恶得很,我们得赶紧救人去呀。”
“叶叔莫急,这纸上是化宜的字迹,既能传递消息说明他们暂时并无生命之忧。他信上说拦截他们的是一群身强体壮的奴隶,莫非……是那群起义的角斗士。”
林平之闻言动作一顿,不觉上了心。斯巴达克斯反叛起义的事早已在整个罗马闹得沸沸扬扬,元老院派去的军队折了一批又一批,但人却一个没抓到,。据说他们最近在维苏威一带兴风作浪,四处打劫平民和奴隶主,集结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弄得人心惶惶。
林平之对此信疑掺半,他虽与斯巴达克斯有些芥蒂,但对方为人他还是清楚的,斯巴达克斯绝不是倚强凌弱打家劫舍之人。
景宣忧心地叹口气:“看来我势必要走这一趟了。”
“这可不行,二公子您文文弱弱的哪是那些蛮子的对手,那还不把自己搭进去啊。”
“就是,再说公子不等那……那个大人了啊。”灵鹊儿也劝道,景宣安抚道:“无妨,他们无非是为财,再说有护卫在出不了大乱子。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万一有事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景宣转头看向林平之:“林弟你……”
“我也去。”林平之道:“说不定我能助一臂之力。”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今日收拾妥当早些就寝,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
甘尼克斯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林平之敏锐地发觉他身上酒味没平时那么浓,于是玩笑道:“酒钱花光了?”
甘尼克斯晃了晃满满的酒袋算作回答,然后关上门看着林平之,眼神复杂而犹豫,仿佛有种积攒了许久却又必须忍耐的难言之隐。
林平之不是第一次看见甘尼克斯对自己展现这种眼神,好像有一些事快要撕裂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令林平之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无所遁形。
他发现了什么?还是想说什么?
那犹如藏在浓雾中的灰蓝让林平之开始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心如擂鼓,他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甘尼克斯这幅山雨欲来的凝重表情,好像自己快大难临头而他又无能为力似的。
“我打算明天就走了,林。”甘尼克斯拨弄了下酒袋的木塞子故作轻松地开口。
甘尼克斯说的走是指他一个人上路,他一出口林平之就明白了这一点。
他看了对方一会儿,漆黑锐利的眼神几乎让甘尼克斯以为再拖一会儿就连灵魂都要被他看穿。
“好啊,你打算去哪儿。”林平之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自然,没有泄露出半点不该有的情绪。
“不知道,还没决定。”甘尼克斯别开目光,他只要一说假话就会不看人。林平之不知不觉已经知道了这点。
甘尼克斯既不愿告知,大约是不想再和他见面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无话可说,林平之眼神一黯,原想问他明天是否愿意一起去卡普亚,但现在也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林平之点点头,胸腔中被失落和心慌的情绪充塞膨胀着,让他的心跳越跳越快,逐渐失序。
“我先去睡了。”他飞快地说道,然后逃也似的离开房间甩上门,在走廊里慢慢停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从门缝漏出的光就暗了下去。林平之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也随之被强行剥离般浑身发虚,双腿如灌重铅,举步维艰。
林平之一直竭力隐藏压抑的事实在一刻终于避无可避,那个念头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他脑子里,清晰无比地告诉他:他对甘尼克斯日久生情了。但几个时辰之后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再难相见。
林平之啊林平之,既重活一遭你便不能硬气一些吗?既然上辈子把自己折磨成不男不女的模样都能挺下来,便承认了自己有断袖之癖又有何难?
他心中天人交战地想着,脚步越放越慢,最后林平之下定决心似的一转身蹬蹬回到房间前,刚敲了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