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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前世缘 。。。
江南,梅雨时节。
细雨绵绵,温温热热,时停时下。
这是一座繁华的城,有一条热闹的长街,伴着弯弯曲曲的水道。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浸了水,颜色越发深了。沿着长街走到尽头,隔着细水,连着一座长长的桥。桥这头是城镇,那头是城门,出了城门,天南地北任君行。
有位素衣公子,每日必撑着油纸伞,站在桥的中央,像是在等什么人,一站就是一天,风雨无阻。
那素衣公子年不过二十,眉清目秀,长得极美,只是脸上带着病容,头发也如垂死老人一般是毫无光泽的灰白色,整整齐齐地梳了,一个发髻挽在脑后,白玉簪子插着。几缕发丝自鬓角垂下,让人无端端生出些许怜惜来。
虽一头华发,并不碍那一副娇好的容颜,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而有神采,淡色的薄唇微微上翘。眉间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红得滴血,配着苍白的皮肤,生出几分妖艳来。
素衣公子不爱讲话,也不知累,痴痴傻傻地等一天,只有小童送饭来时才淡淡吃上几口,眼神总是忧郁着,微皱的眉宇间尽是惆怅。
桥头茶铺的老头,每天望着这素衣公子辰时来酉时归,看那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知道他已是耗得油尽灯枯了,多次劝那公子保重身体,早些回家歇息吧,也只换来微微摇头,淡然一笑。
一日,素衣公子来得晚些,穿着一件白绸衣,由小童扶着,一路摇摇晃晃,走到桥边,竟像耗费了毕生力气一般,脸色青白,气息奄奄。茶铺老头心善,端了条凳过去,又递了热腾腾的大碗茶,公子坐了,煞白着脸道谢。
老头说:“这位公子,我见你白日黑夜地守着也有大半年了,再是多么要紧的人,你今日这般病着,还是回家歇息去吧。”
公子知他好心,笑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多少医生都断定我活不过弱冠之年,我本不贪生,巴巴地等死,奈何遇着他了呢,如今这盼着这人回来罢了。”
“小老儿说句不中听的话,此人若是真心对你,不该远行他乡,留公子痴痴等待,眼下公子体弱,还是先行回去吧。”
“老爷爷莫劝了,我们家公子倔起来像头牛,谁都劝不了。”小童在一旁咯咯地笑,也不怕自己主子恶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老头又说:“既是如此,你将此人形容相貌告与我听,我白天夜里都在此处卖茶水,若见着了,去你家告诉你。”
素衣公子又是摇头:“西域有高僧,能治奇疾,他是为了寻药去了。走时说了,快则三五月,最迟不超过一年,定要回来的。今天,便是一年之期……”说罢一笑,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竟有些倾国倾城的意思。老头见状,知是劝不了他,只得叹一声——痴儿。
此刻,雨又下了起来,水滴从乌云里翻滚而下,水岸边泊着一只乌篷船,不知是哪个青楼楚馆的妙人弹着箜篌,悠扬婉转的歌声传来,落入心间:
“怕黄昏不觉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雨断断续续地下,素衣公子遣了小童,独坐在那里,撑着伞,直愣愣地瞪着桥那头。
从清晨到黄昏,雨还在落,小童去了又来,热腾腾的饭菜他不肯碰一口,发着脾气,又把小童撵走。
夜深了,卖茶老头收了铺子,劝他走,他仍是倔强地摇头。
小童抱着一件大氅奔来,胡乱给裹上了,公子喃喃地说:“他会来,对不对,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不需回答,公子的眼执着地望着前方,城门早就关了,他依然不肯回去,灯笼烧尽了,他痴痴地想着那人的音容笑貌,想他们在乌篷船上把酒言欢的日子……
“我就在这儿等你……”素衣公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光芒,明了,又灭。
这一等,就到了天明。
卯时三刻,茶铺老头就忙活开了,外面雾很大,雨倒是停了。
那边,桥上,素衣公子静静地坐着,围着一件纯白的大氅,头靠在汉白玉的桥柱上,这天,这水,这人,都透着寂寥的白,美得不可方物。
老头唤了两声公子,不得回应,颤巍巍地伸出手,冰冷。
那白瓷娃娃一般的人儿,早已断气,死去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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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诡梦缠身 。。。
盛夏,黑云翻滚,电闪雷鸣,雨一直没停。
在这个即将拆迁的贫民窟,一个黑影在雨夜里奔跑,黄豆大的雨滴砸在塑料雨衣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他怀里像是护着什么东西,抱得紧紧的,甚至顾不得飞溅的水珠湿透了裤腿。
小巷又狭又长,沿路堆着许多垃圾,被雨水冲得到处都是,阴沟里发着阵阵恶臭。老旧的路灯在黑夜里发着昏黄的光,两边排着黑乎乎的门窗——这里的住户绝大多数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一个个冷漠的门脸。
这个在雨夜里奔跑的黑影叫于寒,24岁,父母双亡,穷困潦倒,和智力低下的双胞胎弟弟一起生活,平民老百姓一个。跟大多数社会底层的求生者一样,他每天打三份工,累得像条死狗,还是被昂贵的房价物价压得喘不过气来。
于寒转了两个弯,闪进一个毫不起眼但打扫得干净整齐的庭院,窗户里透着光,隐约传来电视机里嬉笑打闹的声音,看来这一带只有这里住着尚未搬走的人家。
“多多!”于寒刚打开家门,一团温暖的大型物体就扑进了怀里,正是于寒那个不太聪明的双胞胎弟弟于心。
“快放手,瞧你把衣服都弄湿了。”宠溺地摸摸对方的头,于寒一面推开弟弟,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饭盒晃了晃:“哥哥今天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炸鸡柳,不过只有乖小孩才可以吃。”
“小东西今天有没有乖乖?”换下半湿的衣物,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看着自家弟弟露出跟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嚷嚷着自己很乖,忽然觉得一整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多多喂!”于心撅着嘴,手上捧着饭盒,小尾巴一样跟着于寒。虽然一开始会假装生气地要求弟弟要学会自己好好吃饭,不然下次就不会带好吃的回来了,不过最后的结局都是两兄弟蜷在上任房主留下的旧沙发上,一边看那个小得可怜的二手电视,一边吃光手上的零食。
然后照顾弟弟洗漱,讲睡前故事,一直看着他入睡,每天重复着这样的行程。看到弟弟的睡脸,于寒就想:无论多晚,无论多累,回到家时有一盏温暖的灯,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就足够了,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这天于心早早入睡了,于寒却醒着,他的肉体很疲惫,但是精神却久久无法入眠。雨渐小,依旧拍打着破旧的窗户,不停地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于寒倒在床上,他目前最忧虑的就是住房问题,这片旧街区马上要拆迁了,拆迁处的人也来催促过好几次,但自己始终未找到价格合适的新住处。就是现在住的这套快要拆除的旧房子,也是几个月前打工认识的老板好心借给他们两兄弟暂住的,连几件维持基本生活的旧家具都不属于他们,离开了这里,又能到哪去呢。如果只有自己还好,能找一份包吃住的工作,可是带着弟弟,诸多不便。不少工作单位,一听说于寒还有个智商只有四五岁程度的弟弟,就摆手拒绝了。而于寒本身也没有高学历,在这个遍地都是大学生的年代,就业变得更艰难。
为生计发愁,为前途堪忧,为三餐努力,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于寒按了按酸胀的眼窝,想到明天一早的工作,努力让自己尽快入睡。
然而他没有发现,窗外,那被雨水洗刷着的玻璃,映出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黑暗笼罩着那个人影,偶尔迸发的闪电,让一张苍白的脸映在短暂的光晕里。
人影慢慢穿过墙壁,借着忽闪忽现的电光,隐约看得出是个穿着一袭红裙长发齐腰的年轻女子,皮肤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不知是人是鬼。
只见她立在两兄弟的床前,静静的注视着其中一个。
“真是太像了。”女人飘向于寒,发出一声古怪而尖锐的叹息,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并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抚摸着于寒的肌肤。
然而陌生的感觉侵蚀着女人的思想。
“难道不是他?”女人的手停止了抚摸,目光转向一旁的于心,注视良久之后轻轻吐出一句:更不是他。
女人默念了几句咒文,掌心燃起一道红光,印在于寒额头上。然后,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开始变得模糊,甚至,她身后的窗,窗外的雨,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最后糊成一片迷茫。
于寒沉沉地睡着,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水,隔着眼皮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珠在不正常地转动,似乎被窗外的雨吵醒,又像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的眉头紧锁着,陷入一段梦魇之中……
于寒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前一刻还在温暖的床上,现在却站在一片废墟上。他朝前走了几步,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门牌——幸福之家儿童福利院。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什么幸福之家?真是太讽刺了!
他扫视一下四周,不情愿地想起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六年,慢慢走进这个废弃的孤儿院。
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一些记忆中的声音不断回响。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隔着长长的走廊,于寒望着玻璃上的倒影,时光逆转了十年……
于寒站在一楼院长办公室的窗户外,看见幼小的自己躺在精致的红木书桌上,任一双双粗糙的大手任意玩弄,几个男人发着猥琐的笑声,嘴里说着下流的话语肆意羞辱着他。于寒扭过头,窗外是阳光明媚的春天,屋内却是一片淫靡,罪恶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滋长,一切都那么疯狂。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柔光入眼,书香沁脾,眼前的天花板纹理雅致清新,他被强压在书桌上,理不出情绪,道不出痛楚。幼小的他来不及思考,疼痛和屈辱便铺天盖地袭来。
那微弱的抵抗声渗过时光的门板,侵入于寒的耳朵里,刺痛着他的心。
幼小的他被制在桌上,徒劳地挣扎。
胸前的软粒被揉搓得莫名奇妙地颤抖耸立,唇舌也被百般挑逗,每一寸肌肤仿佛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宴品,而他那微不足道的挣扎则成了他们的调味剂。
他咬紧嘴唇,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屈辱的哀鸣,使劲推阻着眼前的胸膛也无济于事。身后那个男人大力拉开他的双腿,龌龊的舌尖慢慢抵达花蕾,于寒不禁猛烈地挣扎起来。更多的手按住了他,舌头和手指在他的花蕾上不断刺激着,电流般的触觉从臀间往上涌,羞辱夹杂恐惧还有莫名的躁动,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智,致命的是那些舌头若巨蟒般缠绕起他尚未发育成熟的花杆……
他感觉一根火热的恶魔在他的花蕾旁矗立了良久,随着一下野蛮的推进猛地进入他的身体,接着一阵刺骨的疼通从下面穿过,直抵全身。
“不!”窗外一声响雷,于寒也从梦中惊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全身酸胀,四肢麻木,指尖冰冷。浑身像水洗过一样,衣服被汗水打湿透了。
不堪的回忆,明明被自己刻意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不去碰不去想。明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忽然做了这样的梦?于寒双手抱着头,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头皮一阵发麻,汗水顺着额头不断滑落;
“只是个梦,这一切只是个梦……”于寒痛苦地喃喃自语,背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他藏在身体里的苦楚,透过斑痕和伤疤,一点点泄露出来。
“多多好吵!”睡在旁边的弟弟似乎被吵醒了,睡意朦胧地嘟囔着,翻了个身,一条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看到心爱的弟弟,于寒渐渐平静下来,替于心盖好被子后,他走到厨房为自己冲了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努力地深呼吸以便让自己放松下来。
“一个梦而已,不用大惊小怪。”于寒端着茶杯自我安慰,从热腾腾的水雾中望去,周围都被一层蒸汽笼罩,无端端生出一些朦胧的美感来。
“就是个梦而已。”他再一次强调,什么都不会发生,现在自己和弟弟生活得很好,很安全,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那些恐怖的过去不会再发生一次了。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打断了正在沉思的于寒,他只觉得一阵阴森森的凉气直逼胸口,仿佛背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全身一阵战栗,手上的茶杯差点没掉到地上。
于寒转身查看,身后谁也没有,他又站起来打开屋里所有的灯,逐一检查。
“真成了惊弓之鸟了。”把门窗一一锁好后,于寒自嘲地笑了笑,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墙壁上,慢慢显出一张不太清晰的女人的脸来。
电灯关上了,屋子有恢复了一片黑暗,于寒的脚步声消失在卧房里,而厨房里却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她一手握着于寒喝过茶水的杯子,脸上的悲伤深不可测,湿寒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3
3、厄运当头 。。。
经过那个噩梦之后,于寒就再也没有睡着,瞪着眼睛守到了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一边吩咐还睡眼惺忪的弟弟要听来照顾他的志愿者的话,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上班。
谁知道刚出家门,就一脚踩上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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