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这一刀的解决方式，已经是宫泫对对方最大的仁慈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杀掉这个想要对莫伶囹下手的人。哪怕知道这个可笑的要求中大部分都是玩笑的语气，只是，无法允许任何一点可能性。威胁到那个她。
可是却无法再忍受她治好自己的手，回到继续可以弹琴的那个莫伶囹。宫泫比谁都知道，那个莫伶囹会有多么夺人眼球。
她是一颗无法被人忽视的明珠。
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为什么，一定要离我越来越远呢？……阿伶。”他只能这样一个人喃喃自语地呼唤她的名字。
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回答他。
手术当天，承晞答应了莫伶囹会在手术室外等她。虽然心里还是很紧张很不安，但是莫伶囹却从承晞那里得到了勇气一般，难得地心情愉悦。
反倒是承晞，紧张兮兮地一直反复和医生确认着手术方案。
“没事的，你别担心。”莫伶囹抓着他的手，平和地躺在床上。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俩的角色就兑换了呢？”承晞也仍不住说，“好像动手术的人是我不是你一样。”
“那样也不坏啊。至少，我不紧张了，手术成功的几率会比较大不是吗。”莫伶囹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你的手也不至于冰成这样吧，给你暖暖。”
“恩，很暖。”承晞没有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吃豆腐的机会，轻柔地掐了掐她的脸，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唇。
无视在场的医生和君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冲动是有多么强烈。
到了时间，他看着莫伶囹被推进去，一个人守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外，心里的恐慌随着时间越来越多。可是，又不断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这样反复而纠结的心情持续了三个小时。红灯依旧没有熄灭。
直到君凡气喘吁吁地送来了一份今天的报纸。让承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做什么。娱乐版赫然写着“墨家的赞助商承氏稳步上走，新当家联姻高官女儿！”的标题。不仅仅明确把他和这个女人的名字写了出来，还反复强调是承家父母所提供的消息……
承晞总算是明白了，这些日子里父母对自己和莫伶囹的交往没有任何反对，不是因为不反对，不过是因为……在筹备别的事情！
“少当家……”君凡看着承晞的表情也知道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刚刚才看到了承晞和莫伶囹之间的互动的他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的曲折，“趁莫小姐醒来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怎么样？”
“……可是，”承晞看着依旧迟迟没有动静的手术室，犹豫了，“我不希望她睁开眼看不到我。”
“我会代替您留下来，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我都会立刻通知您。”君凡立刻说。
“我知道了。”对君凡的信任让承晞相信这是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
全然忘记了木头般的君凡，也是常常因为迟钝而惹自己老婆生气的主。
承晞之后很多年的梦里都有那个时候医院手术室外长凳的情景。他梦到自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看着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的灯光亮着，一直不愿意熄灭。
明明自己的恋情都熄灭了，却还不愿意熄灭的灯光。
红得刺眼。
仿佛在一遍遍地提醒着他，那个时候做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那个年轻的，二十五岁的自己，把一切看得那么简单赫然容易，自以为这就是莫伶囹要的幸福，自以为自己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好。
却忽视了作为参加者的莫伶囹的想法。让两个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这是无法逃离的结果。
第三十三章 回来的宠溺（1）
莫伶囹在进了手术室之后才感觉到蔓延开的恐惧。麻药的作用还没有完全吞噬自己的意识，她只看到自己眼前亮到刺眼的手术灯光，和旁边一面走动一面闲聊的医生和护士。话题无关痛痒无非就是些闲话家常。
她在这个瞬间突然想要和他们说说话，驱散一下自己心里的不安。
然而犹豫的瞬间，却是被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给怔住了。
“对了，刚刚那个男的不会就是今天报纸上那个订婚的男主角吧？”
“不知道。报纸上也没登照片，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吧。”
两个护士在医生进来之前的闲聊原本是不经意的，但是却是没有想到本来该因为麻醉作用已经昏睡过的莫伶囹是醒着的。
而且，还听到了。
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深呼吸了几下，听到医生进来的时候呵斥护士的声音，然后终于失去了意识。
心里竟然是莫名地庆幸。
不要让我在这个时候听到事情的真相。不要夺取让我做做这个手术的理由。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两个护士看着并不是安排好的医生而是只见过几面的副院长的时候，惊讶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要在工作时间里开小差。”副院长冷冷地说。
“副院长，今天的手术室您主刀吗？”
“是。其他的都不许问了。你们还是和平时一样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好了。”
“是。”两个护士应是应了，心里却是狐疑更多。明明这副院长，专攻方向是心脏外科的啊……
她们不敢质疑，只得乖乖按照吩咐继续工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术台上昏睡着的莫伶囹，苍白的皮肤在强光下有些惨白的感觉，突然有些不愿意相信报纸上的男人就是那个送她来做手术的人了。
漫长的三个小时的手术中间，莫伶囹没有知觉，自然也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手术室外的君凡尽责地守着。偶尔看到承晞发来的短信确认手术进程，也只能回复一句“还在手术中”。他自然知道承晞是担心莫伶囹的，可是对于君凡来讲当务之急如果不能在莫伶囹清醒之前解决好报道的事情，或许会更糟糕。
他不反感莫伶囹。可是，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承晞在乎莫伶囹。
所以如果伤到了莫伶囹，最后受损的会是承晞，会是承家。
而他，不会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
“嘟嘟嘟……”承晞挂下电话，心里的烦躁在去找自己父母的路上越发升级，让他甚至有了砸了自己手中的手机的想法。
承泽昊和吕梓杉的电话都打不通。似乎在逼得他一定要去找到他们的人。
承晞感觉自己就像在吊桥上行走着。握着两端的人是莫伶囹和自己的父母。不管哪一边他都不愿意失去，可是，又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少当家。到了。”司机的一句话终于让承晞回过神来，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莫伶囹手术完成的消息，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先下了车去解决眼前的事情。
“承先生！”虽然阵仗不如当时莫伶囹被围攻的样子，承家也吸引来了不少媒体的关注。蹲点的记者们很快也发现了承晞的出现，立刻凑了上来，“您是来看望自己的未婚妻的吗！？”
第三十三章 回来的宠溺（2）
“什么未婚妻？”承晞下意识地皱眉，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哪里来得这么一说。
“难道是承家父母为您安排的！？”立刻有记者推断道，“请问莫伶囹小姐是不是才是您的真爱呢？”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空和你们废话。我需要见我的父母。”承晞没有再回答什么，径自穿过记者走进了家门，无视后面越来越多的提问。
“小晞回来了啊。”吕梓杉笑着立刻迎了出来，面上温柔的笑脸让承晞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却没能立刻出口质问这样和平日里泼辣形象完全不同的吕梓杉。而玄关的精巧的女士鞋也证明了刚刚那个记者的问话，他那位大名鼎鼎的未婚妻，恐怕正在这里面。
“进来吧。”吕梓杉似乎对承晞的反应很是满意，语气轻快了不少，“人家茗曳已经来了一会儿了，等你很久了。”
这样独角戏一般地演技，让吕梓杉僵硬无比。她害怕看到儿子拒绝和翻脸的样子，立刻回头快步走回了客厅。
承晞没有再说话，换了鞋就走进了客厅。
承泽昊正坐在沙发上和对面的女人聊着什么，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温和的笑容，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吕梓杉刚刚进来之后坐在了她的身边，此刻看到他进来，立刻向承泽昊使了个眼神，笑意满满地拉着女孩站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个女人比莫伶囹漂亮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妩媚地眨着，脉脉含情地望着承晞，面容姣好却不狐媚，穿着得体的长裙，连站起来的礼仪举止都看得出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人。这样的一个千金大小姐，会看上承家？
他承晞可不信。
“说吧，为什么看上承家。”此刻的承晞耽误不起。他不知道莫伶囹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只想要尽可能早一秒解决掉这一切回到医院等着她。
这样直白的问话让对方也是一愣。
随即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向表情尴尬了几分的承家父母：“晞是什么意思？”
“呵呵，茗曳别在意。这小子在家一直都这样，说话直冲冲的。”吕梓杉别扭地笑了笑，“大概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有点语无伦次了。”
承晞没有理会父母的示意，大步走到茗曳面前，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是。”对方点点头，大眼睛满是情谊地望着他，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眷侣。
“怎么，你不知道我的绯闻？”承晞不知道对方的反应究竟是真是假，只得试探道。
“既然你都说了是绯闻，我不会在意的。”茗曳开心地笑着说，“我会是个好妻子，我答应过你的。”
承晞皱眉，疑惑地看着她。实在不理解她脸上这样理所当然的神情是从何而来：“我在今天之前根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晞！你好过分！”隐隐水光闪烁在大眼睛里，带着丝丝控诉地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谴责着他这个“负心汉”。
“我受够了！你们就不能说句痛快话！”承晞有些烦躁地打断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陪着他们演这出戏？到底是为了谁！？”
“我是曳曳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茗曳控诉的样子倒是我见犹怜，哭得倒是美丽无比。
“你这个混小子！刚回来就把自己未婚妻惹哭算是怎么回事！”承泽昊立刻说，“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负责的！？”
“负什么责！？你们到底再说什么！？”承晞恼火地低吼道，几乎有些忍无可忍的样子，“第一，我不认识这个女人。第二，今天我来找你们不过是想要弄清楚，这一起瞒着当事人的订婚消息，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伶囹还在医院里做手术，我来这里不过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好早点回去陪她。”
“晞，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了。没想到你会这么……”茗曳眨眨眼，豆大的泪珠立刻应景地滑了下来，一张笑脸哭得梨花带雨。
“小晞，你小时候不是一直闹着要娶茗曳吗！现在又说自己不记得了！”吕梓杉立刻说。
“拜托！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谁会把小时候说的话当真的！？”承晞最后选择了给眼前的女人一个台阶下，“就算我说过吧。可是现在我不肯能娶你。我有在乎的人了。”
“你是说莫小姐么？”茗曳毫不意外的反应倒也让承晞有些惊讶，然而语气却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我知道现在承家需要她来宣传墨家，可是她的手指并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不是吗？你没有责任和义务治好她，如果只是担心宣传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第三十三章 回来的宠溺（3）
承晞想到报纸上醒目的政商联姻的字眼，对眼前的女人实在是越发不耐烦。他从没有想过要依靠谁取得成功。莫伶囹也好，承家父母也好他都不愿意依靠，更不要说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了。而承泽昊和吕梓杉对待这个女人的态度，也让他只觉得自己的父母在放低姿态求着这个女人下嫁于他。
干他何事！？这样的只知道一味以自己的家世作为筹码吸引人的女人？！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来只是要一个解释，而你们看起来并不是有所苦衷才把我给买给了那堆媒体。而是早有预谋的样子。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这个未婚妻。至于莫伶囹，我答应了她会治好她的手，就一定会。如果你们还要继续保住墨家的这个案子，就不要想放弃她。我想之前她造成的轰动足够再度把承家推到不仁不义的位置上的。”承晞冷眼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不愿意再多费唇舌，径自离开了。
守候在外面的记者看到承晞出来立刻又追了上去，却又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未婚妻。关于我们这种家庭传出来的分分合合，我想记者比我本身还要清楚其中有多少说不清的原因。总之，这和我无关。”
几乎直白的话，让记者立刻醒悟过来。这承家父母放出来的消息，当事人根本不知道。
看来又是一则捕风捉影的新闻了……
立刻就记者果断放弃了继续追踪报道，回去挖掘更有利的新闻题材了。承家到底不过是个小虾米的角色，最近因为和墨家扯上了关系才有了那么多人关注。只是这自始至终墨家也没有真的露过脸，渐渐已经开始有人失去了兴趣。加上之前因为莫伶囹闹出来的“小三事件”，虽然最后没有报道出来却也让他们都归咎于了“墨家力量”。
那样盘根错节的百年墨家，他们可招惹不起。
莫伶囹被推出手术室是在三个多小时之后。麻醉的效果要持续到六个小时之后所以怎么结束的，君凡怎么在疑惑地看了一眼主治医生早早离开的手术室，承晞又是怎么在离开之后又赶回来的，她统统都不知道。
只感觉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右手被人紧紧地拽着不肯松开。她废了很大里才调整好自己，艰难地侧过头看到自己的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哀叹了一下。不过想到这次是终于能够治好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承晞似乎也是守了很久了，连她醒来都没有察觉到，依旧趴在她的病床旁安静地睡着。表情平静，干净地像个孩子。
莫伶囹不禁轻声笑了出来。虽然很想伸出手摸摸他，可是一只手刚动过手术另一只又被他握着不肯放实在没办法。只得侧着身子看着他的睡脸发呆。
其实说到心境来说，或许这个男人和自己相比还要更孩子气吧。毕竟没有墨家那样的环境，加上一直以来乖乖接受安排一路顺利地走到今天。
他的心，还是干净的吧。所有才会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莫伶囹却是不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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