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您没事!”上官婉儿长出口气扭向天后,“咱们回去吧。”今天这一天,什么惊心动魄、甜蜜温柔都经历过了,心下想想依旧后怕。
“若不是婉儿,我现在怕是没命了。”调侃般轻声说着,深不见底的眸如漩涡一般,深深吸附了婉儿的心,“走吧,回去以后让他们给你上点药。”轻柔牵起婉儿柔软微凉的玉手向皇宫而去。
不解看向天后,只觉得被天后抓紧的手有一丝丝疼痛。婉儿微动了动,想要抽出,却不料天后抓的更紧。婉儿无奈,只得由着天后攥紧自己的手,心中却感受到了满满的温馨。不管天后面色如何,只要被天后如此握着手,便觉无比踏实安心。
似是感受到婉儿想要挣脱手,天后的心,没来由便是一紧。想到眼线汇报太子竟然在御花园攥紧婉儿的手腕,还将上官婉儿拥在怀里。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醉人的怀抱,差一点自己都沉醉其中难以自拔,竟然会被儿子抢先。天后一阵阵怒火中烧,“上官婉儿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心中暗暗发狠,却不料这一丝丝力气全用在了手上。
“嘶……”上官婉儿吃痛,嘴角微趔,皱紧眉头轻声道,“天,公子,婉儿疼。”
“恩?”天后此时方才醒过神来,执起上官婉儿的手瞧了瞧,却见一道道淤红嵌在婉儿白皙如玉的雪缎肌肤上,心下不由一疼,却还是佯作无事,“还疼吗?”替上官婉儿轻轻揉了揉,这才看向婉儿淡淡的道。
“呃,不疼了。”上官婉儿微一愣神,差点以为刚刚天后的温柔是真的。此时看到天后如此从容淡然,婉儿娥眉紧皱心下有些酸楚,却还是摇摇头。
“既不疼了便走吧。”随意的放下上官婉儿的手抬脚向前,玉树临风的卓绝风姿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那样孤独,不自知便刺痛了佳人秋水……那盈盈点点涌在眼眶,模糊了视线。
上官婉儿拭去泪水,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痛,快走几步赶了上去,立在天后身侧,夕阳下,天后的身畔,便多了一条娇弱身影。“此生,天后绝不会孤独。有天后的地方,定会有婉儿。尽管婉儿很愚笨,但是婉儿一定会用心去了解天后,用心去解读天后。当婉儿真正懂得天后的时候,相信天后,您一定不会再孤独下去的!”上官婉儿坚守着信念,眉宇间英姿勃勃,巾帼不让须眉……
晨日第一缕阳光摄窗而入,天后自睡梦中悠悠转醒。抬眸看了熹微的晨光,素手抚在额上暗暗疑惑:难得前几日的好觉,没有噩梦的侵扰,也没有往日睡醒后的疲惫,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神思清明。可是今日这一番疲惫,连夜的噩梦,好似之前的一切又都回来了。
天后细细品味着寝宫内的香薰,不似前两日的味道,却是更早之前的味道,微微蹙眉思索着这些时日的差别,脑海中影影绰绰浮上一个名字。
“天后……”正在天后冥想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进来吧。”天后淡淡吩咐着,便有一众侍从走将进来,纷纷跪倒在天后床边。
天后起身下榻,凝视了婉儿半晌方才双眸扫过众人疑惑的道,“云曦没在?”
“回禀天后,云曦身体不适,今日告了假。”
“恩。”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这才由紫璃穿上绣鞋站了起来。
上官婉儿急忙起身上前取过天后的朝服为天后更衣。这是上官婉儿第一次正式侍奉天后起床,往日看得多了,今日运用起来尽管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没有大错处。侍奉了天后穿衣,紫璃将手中的热毛巾递给天后,却见天后将毛巾敷在脸上半晌,方才取下递给紫璃。
“近日后宫可有事?”问向一旁侍立的冯坤,径自坐在了梳妆台前,自取了面油敷在面上。
上官婉儿抬脚向前,敛衣跪在天后脚下,仰头取过托盘中的胭脂水粉,为天后细细装扮一番,这才起身取过托盘中的梳子,为天后松开夜间挽起的松缓发髻,将那一头乌黑秀发旅顺,“以天后这般年纪,原该也有白发了。可是却未曾见到一根。”心中虽是吃惊,手中的动作却未曾放缓。很快为天后梳好了发髻,用心的选取过一只只朱钗插在天后发髻上,最后才取过那华丽的凤冠,为天后固定好,侧身让在一旁,见天后并没说什么便站起身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眸去看紫璃,便得到一个赞许的目光。
“后宫近日无事,只是刚掖庭令传话来说,浣衣局似乎有些骚动,人心不稳。”
凝眸透过铜镜看向冯坤,却恍惚间看到婉儿一丝细微不可察的忧虑。天后眯起凤眼悠然轻道,“为了何事?”说着便已起身向外走去。
“听说前两日浣衣局局令处罚了一个罪奴,结果太子殿下偏巧不巧便在第二日见了这个罪奴。太子殿下不知何故勃然大怒,斥责浣衣局局令滥行权则。因此命人将那局令掌嘴,直打得吐血方才停手。故而……”冯坤沉吟着,没敢再说下去。
“去查查那罪奴叫什么,不用声张。”缓缓停下脚步紧紧凝视着冯坤,“另外告诉浣衣局局令,太子还没有权利越过本宫处置掖庭宫内任何一个人,要她不必担心。”天后眸光闪过一道凛冽,想着太子所为便一阵气结。掖庭宫,份属天后管辖。太子所能管的,仅只是少阳宫而已。如今他却为了一个罪奴不惜公开插手后宫,实在让天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奴才明白。”冯坤隐隐预感到什么,深呼口气,稍稍平稳了情绪。
下朝后用过早膳,天后一如往常埋首于奏表,一旁的上官婉儿将奏表整理清楚,正在一旁为天后斟茶,便有冯坤走了进来。
“查的如何了?”没有抬头,淡然开口依旧看着手中的奏表。
“回禀天后,已经查清楚了,那罪奴名叫杨逸云,是八年前……”
冯坤话未说完,只听得咣当一声脆响,天后蹙眉看向声音传来处,眸中闪过一道凌厉,抿唇却没说什么。
“奴婢该死,惊扰了天后。”上官婉儿慌忙伏地叩首,心中却是一阵阵紧张。
天后白了上官婉儿一眼却未多言,复扭头看向冯坤。冯坤这才续道,“这杨逸云是八年前因国库亏空遭诛的户部侍郎杨修文的女儿。”
天后微微颔首,思绪悠然便回想起前因,顺手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挑眉淡然道,“婉儿认识杨逸云?”
“回禀天后,奴婢自小便在浣衣局做事,与杨逸云确是熟识。”
“那么……”
“就奴婢知道的,杨逸云曾经做过太子殿下的侍读。当时太子殿下还是潞王。” 看天后没有后话,心思灵巧的上官婉儿便接过话头。
天后默然颔首,双眸间闪过一抹疑惑,“婉儿,你且去寝宫把桌上的奏表取来。”不待上官婉儿答应,便向冯坤续问,“当初浣衣局局令惩处杨逸云的理由是什么?”
“听说杨逸云狂悖犯上,言语间常有辱天后。浣衣局局令这才下令用刑。”
“哦?”天后眉眼间挂起一抹冷笑,扬眉便有英气豪发,“看来这个杨逸云,对本宫倒是恨之入骨了。”
“天后……”
“太子难道是为了这样一个八九年不见的罪奴亲自去掖庭?”天后打断了冯坤,虽是问话,却满满透着肯定。她绝对不相信李贤竟如此念旧。若是当真如此念旧,那么杨逸云也就不会挨这顿打了。
“回禀天后,浣衣局局令说……”冯坤稍稍迟疑着,终于还是轻声道,“说太子殿下起先是去见婉儿的母亲的。见婉儿母亲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杨逸云的母亲陈氏,方才知道杨逸云的事情。”
“那么原因呢?”天后内心深处紧张起来,豁然抬眸逼视着冯坤,语气颇显焦急。
冯坤看着天后的反应有些不解,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作罢,摇摇头便道,“浣衣局局令说当时太子不许人跟随,所以并不知情。”
天后略略沉吟,相较于太子为了一个罪奴不给自己留面子而责打浣衣局局令来说,他亲自去见婉儿的母亲才更让天后觉得心里不安。默然冥思间,便已有淡淡的芬芳自空气中流转。不必抬眼便也猜到了来人,抬手取过奏表轻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此事不必再提。”
“是,天后。”看着天后的反应,冯坤自然明了其中的意思,故也并不多言,退至一旁侍立。
“天后。”上官婉儿将手中的奏表递给天后,心中却暗暗明了天后将自己遣开怕是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婉儿来本宫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不如回去看看你母亲,免你母亲记挂。”
“天后……”上官婉儿心中一阵感动,只觉得鼻尖一酸,已是热泪盈眶,“奴婢谢天后隆恩。”
“罢了,快去快回。”没有抬头看上官婉儿一眼,只是依旧处理着奏表。内心深处却也大概猜到了上官婉儿的神情,嘴角勾勒出欣然浅笑。上官婉儿躬身答应一声,便即退出大殿。
“天后,是否明示婉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咱家小婉儿太柔弱了一点o(╯□╰)o
☆、此情何情
“你觉得有必要?”扬声打断了冯坤的话,冷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冯坤退下。冯坤见状自也是明白了天后用意何在,故也不答言,只躬身退了下去。
“上次太子将我拉走对我说了那一番话,纵然天后从未问过,想来也该是知道的。这一次太子亲身去掖庭,难道便是为了云姐姐?”上官婉儿心头冷笑,自是并不相信,“那么,该是为了……”婉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双峨眉紧紧皱起,原本见母亲的激动心情,在细细回味冯坤之前禀报给天后一番话后,倒是变淡了许多,而对于天后要自己回掖庭的原因自然更加明了了……
日影西斜,只留清冷寒风吹起阵阵松涛,血红色的残阳越发显现出凄凉。天后蹙眉放下手中彤管,起身走向窗边推窗,虚掩的窗扉应声洞开,便有冷风吹入。天后禁不住打了寒战,仰头呼吸着新鲜空气,想让头脑中的思绪越发清明一些。
“天后,您对上官婉儿似乎……”
“这两日宫中的采办换了?”天后挑眉没有接冯坤的话,一手搭在窗棱看着残阳下的树影,不由得思虑深深。
“没有换过,一直都是一个人。”冯坤不解的摇摇头,“天后有何吩咐?”
“让她把最近一次采购的熏香单子写出来给本宫。”
“是,天后。”冯坤答应着,转身便下去办事。尚未踏出书房,便见上官婉儿已然袅袅娜娜走将进来。冯坤顺手拉过了上官婉儿低声道,“去取天后披风来。”
“恩?”上官婉儿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冯坤,冯坤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抬脚便向外走去。上官婉儿挑眉看着冯坤远去的背影,只得按着吩咐取了披风才再次进入书房。
却见天后竟倚窗而立,似有些呆呆的出神。寒风吹乱了天后的鬓发,一向白里透红的水样肌肤在寒风中略略显得苍白,面上那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与眸间浅浅的忧伤浮现,让上官婉儿没来由一阵揪心的疼。上官婉儿故意加重脚步声走到天后身边,抬手将披风披在天后身上,“风凉,天后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听着柔雅的嗓音,天后这才回过神来,回眸凝望着上官婉儿,眸中多了审视,心底却是一阵欣慰,“你母亲如何?”
“谢天后关心,母亲一切安好。”
“恩,那就好。”回眸瞧向窗外的景色,心中的凄凉终究还是被坚毅所替代。
“天后……”
“恩,婉儿有事?”难得面对婉儿不再似往日严肃,尽管依旧是云淡风轻,眉宇间却多了一抹关心。
“天后,奴婢……”
“有话就说吧,怎么又吞吞吐吐起来?”天后轻柔嗔斥,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一双星眸打量着上官婉儿,“可是与你母亲有关?”
“虽是与家母有关,却也……”
“照直说,本宫不喜欢吞吞吐吐。”心内有些不快,略略抬高了声音纵眉道。
“回天后,前日太子殿下前往掖庭,好像,是为了见家母。”上官婉儿迟疑的说道。尽管早已看出天后与太子之间关系不睦,而这层关系自己在后宫之时便已知晓。若是换了之前的婉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天后,可是现而今,婉儿却犹豫异常。
扬眉眸中闪过一抹惊疑,却终究浅浅一笑,回转身来凝视着上官婉儿,等待着上官婉儿的后话。
眼见天后似乎没有多余的表示,婉儿犹豫一番咬咬牙续道,“太子殿下见家母说,祖父谋逆之罪实是天后诬陷构害,满朝文武尽管皆知先祖冤枉,然而惧于天后淫威不敢为先祖伸冤。倘或有朝一日太子为君,势必为上官一族洗雪沉冤,还上官家清白。甚至……”上官婉儿咬咬唇,微微垂下的眼帘颤动着,似有说不尽的迟疑,偷偷瞥眼看向天后,尽管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等着自己后话,攥紧的双手却泄露了心事。
天后的心,不知何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能是甚至什么呢!天后心中越发的冷笑。自打那一日看到太子看上官婉儿的眼神,天后便已料到太子喜欢婉儿。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天后心里便开始溢满了情绪。连天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竟会有想要得到婉儿全身全心乃至于全灵全魂的心意。当真是爱上了?天后觉得可笑!
上官婉儿垂首紧闭眼帘,一番挣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甚至许婉儿以皇后之位。”
“哦?”天后浅浅一笑,“竟是如此诱人的条件!想来婉儿的母亲是要心动了。”心中冷笑着,不仅想看婉儿的态度,甚至还要明白婉儿母亲的态度。这一点,很重要!
上官婉儿抿唇,看天后始终云淡风轻,似乎事不关己,心下便不明白天后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摇摇头道,“奴婢虽不知当年先祖遭诛究竟实情如何,然而这些时日在天后身边亲眼看天后所为,奴婢并不相信太子殿下所言。而母亲……”
“怎样?”天后优雅浅笑,心中却充满不屑,回身看向窗外的松涛,“太子的承诺不仅让你祖父父亲死后哀荣,更许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大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