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老爷爷真的捏什么像什么吗?”应思远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也许是小包子的视线太过火热了,那位老先生自觉身上责任重大,挺了挺胸,笑呵呵地说:“不瞒小公子,我这手艺是祖传的,不说十分像,这八分像是一定有的了。”
应泽安自然知道老先生是在谦虚,这种手艺在现代几乎都要失去传承了,已经不大能看不到了,因此现在不光小思远感兴趣,连他也觉得兴致勃勃,直接蹲□,放下小思远,两个人凑到老先生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应泽安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并不觉得手艺人下九流,相反,他还十分尊敬他们。那老先生被这对父子用崇拜的眼光看着,顿觉压力很大。
“老爷爷,那你给我们三人都捏一个,要捏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应思远用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应泽安和美人师父,然后又继续眼巴巴看着。
老先生被这声“爷爷”哄得很开心,嘴巴里说着“不敢当不敢当”,立刻就取了工具忙活起来,先捏的是应思远。捏完了之后,小思远立刻就爱不释手了,等到应泽安也捏完之后,小思远立刻就接了过去,然后把手中的思远牌面人递给东方不败,自己紧紧捏着爸爸牌的。
东方不败眯着眼笑着,他只觉得这两只没见过世面的兔子精真是少见多怪啊,但是怎么就觉得这么可爱啊!那老先生原先不怎么敢看东方不败,毕竟这夫人虽然戴着面纱,但也能看得出气度不凡,贵不可言,他便不敢轻易冒犯了。如今,因为要捏东方的面人,才抬头望去,这一望,虽隔着面纱,也能看见东方不败眉目含笑,更觉得那是仙人之姿。老先生慌忙低下头,心里念叨着,这一家子,夫人的气势竟能盖过家主去,却偏偏也觉得融洽非常……罢了罢了,自己一个老头子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夫妻和睦,儿子乖巧懂事,这就是有福的了……遥想当年,自己这糟老头子也是年轻过的,上元佳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应思远欢呼着接过东方牌面人,左看右看,只觉得十分喜欢,又看了看手上爸爸牌面人,两厢对比着,犹豫了好久,才将东方牌的面人塞进应泽安的手里。
小奶包子笑眯眯地说:“这样子一来,我们每个人就都有一个宝贝啦!美人师父要喜欢我,我要喜欢爸爸,爸爸要喜欢美人师父,我们就是最幸福的一家子了!”
童言无忌,东方和应泽安原都有些尴尬,对视了一眼,彼此一笑,这就算掀过去了。
应思远好容易才脱离应泽安的拥抱,这下子便不再要他抱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爸爸牌面人放在胸前的口袋中插着,然后一只手牵着东方不败,另一只手牵着应泽安,一蹦一跳走得很欢。他们顺着人流往前,各式各样的花灯看得人目不暇接。应泽安偷偷地朝东方不败看了一眼。他忽然想起来,在穿越之前,同一个办公室里那些热衷于给他安排相亲的更年期的女教师们总喜欢问:“泽安啊,你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啊,和大姐我说,大姐给你找!”
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啊……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对思远好,能视如己出。其他就什么要求都没有了。
什么叫什么要求都没有了?怎么可能呢,只是不敢提啊,他一个没钱没势的穷教师,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么还敢对着那些金贵的姑娘挑挑拣拣呢……
但是,这“不敢”二字又何尝不是借口呢,说是不敢,终究还是没能遇到真的能让自己觉得心动的人吧……若是真的心动了,他应泽安定然是要争取的……
“爸爸,你在想什么呢,脸这么红?”小思远好奇地问。他本来正看着那盏白兔灯呢,结果美人师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心,他回过神来朝美人师父看了一眼,但是美人师父却假装在看那盏仕女图宫灯,于是小包子只得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爸爸。也就是说啊,小包子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他的美人师父形成了默契,并且在某些时候会一致对付应泽安。正如现在,明面上是小包子好奇了,其实是东方不败正在心里碎碎念,呆子,竟然脸红成这样了。
“没、没什么。”应泽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哈哈,那是字谜花灯吧,要不要我们去猜猜看。”很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连小思远都忍不住堵了嘟嘴,哼哼了几声。
应泽安拉着小思远费力地挤到一处很大的宝船花灯面前,仰着头看着上面的谜面。虽然是繁体字,好歹连蒙带猜,将一个谜面念完整了,只是他苦思冥想许久,却一直得不到答案。正要回头过去问东方,东方却不在身边。应泽安急了,只怕他刚才在人流汹涌中被挤散了。
“东方……”应泽安四下张望,终于看见不远处,他所寻找的人正取了笔写了谜底交给掌灯人。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是东方不败,又是何人?
一时间,应泽安眼中唯有这一幕,东方不败站在那里,手握着一柄花灯,眉目间似乎轻轻勾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他们隔得那样远,却又仿佛极近,一伸手就可以触及。
周围是那五彩缤纷的华灯,那样的笑容落在旁人的眼中,一瞬间,只觉得春花灿烂。
多少年以后,应泽安还是会经常想起这个场景,而每一次想起,脑子都会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话。不是他矫情,只是唯有这一句话才能将此刻的心情一语道破。
这便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方不败朝应泽安走过来,将那盏花灯递给应泽安,说:“喏,方才见你看这盏灯都看傻了,我便帮你赢了来。”“哟,靠小媳妇出手才赢得花灯,这位公子可真不大丈夫!”旁人中有听见的,不免有人善意地取笑道。
“啊呀,快别那么说,人家小媳妇面皮薄呢,没看见人家出门还戴面纱的么,你小心嘴碎吓到人家……”又有人起哄取笑先前取笑过应泽安的那人。“什么新媳妇刚过门的?别看见人家娃娃都那么大了吗?!定然是小媳妇国色天香,这做丈夫不舍得让她抛头露面了……”江湖人说话荤素无忌,这话要是落在不好相与的人耳中,怕是要被当成调戏,惹起争端的。
但是应泽安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受礼教束缚长大的人,在最初听到有几人议论时,他只是朝东方不败眨眨眼,意思是,瞧吧,我说得没错,这样果然很好看吧……可之后议论的人越来越多了,应泽安心里又忽然泛起不喜,他忽然觉得,凭什么我的东方要给你们评头论足的……于是二话不说,一只手抄起小思远,一只手牵过东方不败,朝街市的另一边挤出去了。
这边都是卖吃食的小摊子,摊子不大,生意却很好,有好几对摊主都是老婆婆和老爷爷的夫妻档,应泽安拉着东方不败在一家卖汤圆的铺子前停了下来。应泽安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小声对东方不败说:“坐这里吃,我可以给你挡住。”带着面纱就不方便吃饭,应泽安连这都考虑到了。三个人只点了两碗米酒桂花汤圆,软糯糯的皮儿,甜滋滋的馅儿,应泽安和小思远分吃一碗,因为应泽安并不特别爱吃甜食,所以基本上都是小思远吃掉的。
卖汤圆的老婆婆看着坚持要自己拿勺子吃的小思远,笑眯眯地对自家老头子说:“你看那娃子养得多壮实,看着年纪只怕和村头李老三家的大孙子一般大,但这娃子白白胖胖的,可比李老三家的讨喜多了,那双眼滴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机灵,到底是大户人家会教养……”
“嘿嘿,严父慈母严父慈母……我看他们倒像是慈父严母……”老头子随口应了一句。
老婆婆和老头子本来只是忙里偷闲,私底下说说话而已,因此声音都不大。在这么喧闹的环境中,应泽安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在议论自己呢,可是以东方不败的耳力,却轻而易举地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个晚上,东方不败陆陆续续听到过很多次旁人的议论。有新婚的妻子羡慕地说,他们的孩子真可爱,做丈夫的立刻安慰说,我们也会有的;有年轻的姑娘三三两两羞涩地说,瞧那公子对他媳妇多好,另一人便接一句,阿多你是想你家的阿牛哥了吧,不害臊哦;有小伙子很不服气地说,那小白脸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娶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妻子……似乎在旁人眼中,他们两人理所当然就是一对,他们三人自然而然就是一家。正如现在,在这对老夫妻眼中,他们一个慈父,一个严母,有一个让人羡慕的聪明娃娃。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堂堂的东方不败被所有人都当成了真正的女人,被他们当成了一个人的妻子……成为一个人的妻子,虽然之前从未想过这一点,但其实这种感觉并不坏,不是么?他承认自己此刻有一点点心动,只有一点点而已,毕竟他一直都很享受和应泽安以及小思远在一起的生活氛围。但是,心动,这种感觉比之之前的种种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纵使是他东方不败,他也不能辨明自己的内心深处此刻究竟是何想法,不知道这心动究竟是为了人,还是为了一种生活方式。前者意味着一种感情,可能是因为亲情,可能是因为爱情,而后者意味着,他终究还是仅仅为了自己,将两只兔子精豢养了而已。
东方不败不紧不慢地吃着碗中的汤圆,偶尔朝应泽安看一眼,果然这呆子还是一无所觉。罢了罢了,他又何必庸人自扰,总之这一大一小的兔子还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弄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在此之前,他不会给他们离开的机会。正如应泽安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东方不败始终是恣意而又张扬的,喜好所喜好的,厌恶所厌恶的,凡事随心,也只求一个随心。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万万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
归家之后,应泽安将东方不败给他赢来的那盏花灯挂在屋檐下,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似乎只是一盏灯,这个农家的小院子却一时之间变得温暖了起来。
三个惟妙惟肖的小面人,应了小思远的要求,被插在了床头之上。东方不败笑眯眯地问他:“可是,这样一来,你什么都有了,我的床头却空着了。”
“……”如果我说,美人师父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睡,睡一张床,这会不会让美人师父觉得我是在耍流氓?说,还是不说,这是小包子必须思考的一个问题。
30
30、第三十章 。。。
正月十六过后;铺子、酒楼都陆陆续续地开张了;应泽安也想起了自己身为东家的责任。东方不败回黑木崖去处理事情了;应泽安便抱着小思远去了镇上酒楼。晴儿姑娘恢复了不少;因为当初是应泽安亲自吩咐掌柜的要照顾好她的,大家看她被少东家看重;倒也没为难她。如今,晴儿似乎比应泽安第一次见她时还胖了些;更有了一种珠圆玉润的味道。这也并不奇怪,毕竟离了青楼那种地方,她的心理压力小了;这大半个月又吃得好,自然就胖了。
晴儿谢过了应泽安的救命之恩。她为了尽早存够赎身的钱,在接客时并不特别挑人,也不像其他姑娘那样拿乔,这样一来,虽然生意赏钱是多了,但是和楼中那几位十分有面子的红牌姑娘之间关系就不那么好了。因为那几位红牌姑娘都认为她自贱身价。这一次,也是楼中有个姑娘,见她真的从了良,便央了自己的恩客,让他找人给晴儿一点教训。而那恩客找来的几个地痞流氓中有个人欠了赌债,临时起意要将晴儿带到临镇,再卖到青楼去,晴儿听他如此说,又反抗不过,自觉无望,虽然双手已经被制住了,她索性整个脑袋猛地向后往墙壁上一磕。之后的事情就不难推测,那些地痞流氓怕弄出认命,就将她丢在那巷子中了。
“我本姓沈,名燕,日后公子称我沈姑娘就好,这晴儿原本就是楼中给起的,日后定不会再用……沈燕在此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了,若有机会,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无论应泽安怎么推辞不受,沈燕坚持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给他磕了三个头。这种礼节让应泽安觉得变扭极了,却也知道不让别人磕头,也许别人更难心安,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暂时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酒楼中帮帮忙,我会去和掌柜的说,让他给你安排些事情做。”应泽安知道沈燕此刻身无分文,便留下了他。他其实还有别的考量,因为在此之前对沈燕的印象很好,便觉得要是能将她收为己用也是不错的。之前流落风尘可能是生活所迫,形势所逼,要是沈燕自己没放弃的话,应泽安觉得她很适合从事营销行业。应泽安呢,虽然之前一直都很小心谨慎,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不求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至少也要慢慢布置一些自己的产业,可店铺啊什么都需要打理,当时,他就想着,要是沈燕的人品不错的话,就将她培养成自己的人好了。现在嘛,不如就先将沈燕放在这个酒楼中考察考察,反正酒楼之中所有的人都因为畏惧黑木崖的势力,极其听话,让他们观察个人不在话下。
沈燕眼睛一亮,她的确是没有地方可去,她自然不愿意再过之前的生活,心里都已经觉得自己大概只能去找个尼姑庵出家了。之前身上还有银两,她原想着租个房子,买些布,日日绣花拿去卖,春天时还可以用花瓣调制些胭脂水粉(这是在青楼中学会的,她一直都在想着自己日后的出路),慢慢攒,钱多钱少总能赚一点。可现在,她身无分文,要是离开这里,只怕立刻就露宿街头了……但她自己开不了口,毕竟,她觉得自己的身份的确是端不上台面的。而此刻,应泽安开口留她,哪怕是在厨房中做最辛苦最重的活,她都觉得这是她的幸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应泽安答应沈燕,让她去厨房中做帮工,工钱和其他人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