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谦低头,在他白皙圆润的耳垂上轻咬一口,道:“那我便是护国护民护天下去了。”
忽想起这几日心中所虑之事,沈瑜林抿了抿唇,道:“那便没旁的事了?”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重逢这样欢喜的日子,若姬谦真同那双生女有什么,岂不是白白添堵?
方才同姬谦相见,他很欢喜,自入官场以来,他很久没这样愉悦过……他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气氛。
姬谦微微一愣,扶正少年,低头对上那双明澈得彷彿能看透人心的凤目,道:“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沈瑜林低叹一声,认真道:“是我当初太轻率,我不知道人动了情,不论是男是女,总会妒忌猜疑,沐琦,你若因此厌我,便早些说清,莫教我……陷得更深。”
姬谦愣怔良久,深呼一口气,叹道:“傻小子,我怎会厌你?”
说着,再次将人抱进怀里,沈瑜林发觉他这次抱得很紧,勒得他身子都有些发疼。
不过,却有莫名的安心感。
沈瑜林凤目微垂,轻叹一声。
他这回,是栽了。
姬谦将卿家算计一事一五一十说了,抿了抿唇,又将府中姬妾真相一并告诉了沈瑜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太好,更新比较迟,对不起大家了∩_∩
☆、第68章
……
“事情便是这样;我府中姬妾原只有那四个,自遇你之后,我便再未近过。”姬谦初时还有些羞臊之意,只是看着少年面色渐渐缓和,心中欢喜;便将前因后果俱说了。
沈瑜林抿唇;沉默良久,方道:“梦里……竹君?”
姬谦道:“不过是幼时一场痴梦罢了,现下沐琦怀中之人;方是心头所爱。”
沈瑜林只觉心中酸涩;不由道:“你曾言初时见我便觉似曾相识,可是因着这个?”
姬谦知道沈瑜林因幼时遭遇;性情敏感多疑;惟恐用话哄他倒适得其反;便认真道:“确是如此;但我那时见你,满心满眼俱是你;旁无他念,那梦更是半分未忆起,如今想来,只觉当年情景便如千载万载与君相离,终是重逢般。”
沈瑜林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只当他在表明心意,略略放心,这一回神便发觉自己仍在姬谦怀中,因他个头长高了些,发顶正挨在他颈间,耳畔氤氲的俱是他温热的呼吸,真真是亲昵难言,当下面色一红,微恼道:“几月不见你倒愈发油嘴滑舌了,还不快放开,若来个人像什么样子?”
姬谦想起前些日子他正是用这话训斥自家世子的,不由一哂,低笑道:“林外有天禁卫守着,无妨。”
沈瑜林无奈,且他心中也有些思念之情,只好由姬谦抱了一会儿。
一连数月不见,二人俱有许多话说,亲昵了一阵,方在石亭中挨坐下来。
沈瑜林忽想起卿家之事来,微微皱眉,将当日卿玥欲招他为婿之事告知了姬谦,又道:“卿家二女所嫁之人俱是不凡,那三小姐却是因献舞之事意外许了个从七品翰林,想是迁怒于我,近来扰了我不少公务,可那手段却极高明,又教人不解,我本当他们所谋不浅,可照你的说法,又有些不对劲。”
美人计向来是下下等,除非所谋之人真被勾了心去,便是鸡肋,而那些扰他公务的手段却是无一不精,若非有前生经验,只怕他早落得一个失职之罪贬官外放了。
两者相较,实在违和。
姬谦听了,却是轻笑一声,道:“前朝卿家好歹也出过几个谋士,有些手段也是正常,只是如今他们因着族中女子得了几代的荣华,自然沉迷于旁门左道,心思混沌起来。”
沈瑜林觉得有些好笑,便只是为这个,卿家靠着姬谦,又同永宇王勾连,简直是……
他忽想起什么,挑了挑眉,转而道:“那图既已毁,卿家是从何得知?”
姬谦面色微微一冷,沈瑜林却不怕,观他形状,心念一转便猜出了几分,菱唇微勾,道:“看来是王妃娘娘?”
姬谦低叹,他成婚时年不过十二,那卿家嫡女温婉大方,相貌秀美,少年慕艾,便是对她无甚情意,总有几分怜惜在。只是那女子心肠极狠,府中侧妃俱被其暗害过,生了元亦后更是变本加厉,竟不知从何处寻了抑男子精元的药物,想断他子嗣以绝后患,被天禁卫查出,这是皇家丑闻一桩,他也不好声张,正巧那时贾元春进门,他便借那刀将人除去了。
沈瑜林听得目瞪口呆,这王妃去世时不过才十六岁,怎竟有如此狠毒心肠?卿家便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姬谦顺手将他耳畔垂落的散碎发丝掖到耳后,才低叹道:“元亦的性情如此,也未必不是承了那卿家血脉的缘故,好在他知事些,还可导回正途。”
沈瑜林想起历史中晋武帝便唯这一子,不由迟疑道:“沐琦不近女色,是因着那药物之故么?”
姬谦方想起刚才他话未说清楚,哭笑不得,道:“我并未被害,一卫明辨药理,一眼便已看出那药来历。”
他说着,声音缓缓低沉下来,带着些笑意道:“瑜林放心,我对你,还有……”
沈瑜林怎不知他话中未竟之意,耳根一红,微恼道:“无赖!”
姬谦侧身又靠他近了些,低笑道:“今生今世,我只对一人无赖。”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阵,面上都有些泛红,只是眼看着日头渐高,临近午时,方一前一后地回了队伍。
一场迎军仪式行至傍晚,不少官员午膳都没用上,想起一会儿宫中还有晚宴,必是填不上什么的,沈瑜林回府更衣时便草草用了碗面食,又派人去将军府送了信,想了想,唤锦绣取了满廷当初为他炼的解酒丸和水服了,好一番折腾方出才门。
那解酒丸不过五粒,他曾用过一回,服一粒便可保三日千杯不醉,很是难得。按说不过一场庆功宴,本不该如此重视,但若他猜得不错,今日晚宴,季应泽的“投名状”便要到了,容不得半分轻忽。
此事姬谦也知晓,他同与空岛没什么恩怨,自然也无偏见,沈瑜林的隐忧他也明白,但季氏来投,费心费力地栽上他政敌一笔,又附上大片国土,这等好处极难得,便是先头吃些亏,也没什么,收拢人心可是大晋皇帝的拿手好戏。
☆☆☆☆☆☆
日头渐晚,殿中灯火通明,歌舞上了几轮,席中渐起了些欢愉气氛。
庆功宴按得是功绩排位,故而陈家兄弟二人正列在三位亲王下首,姬宸歆略抬眼便能看见陈延青闷头吃菜的憨态,心中颇觉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
陈延玉敬了几杯酒回来,刚好瞧见他哥低着头,偷偷摸了几块雪白晶莹的糕点用碗碟边的锦帕包了往袖子里揣,而圣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眼前一黑,哥啊,顺手牵羊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不说宫中膳食糕点一向许吃不许拿,那么多人包括圣上一直在盯着你啊!难道你以为你黑别人就看不见你了么……
话虽如此,不过陈延玉倒也不怎么担心,糕点是小节,这场庆功宴有七分是为了封赏他兄弟二人,圣上绝不会为了这个惩罚陈延青,不过……
上首的姬宸歆看得可乐,见陈延青的手又朝那碟雪芙玉芯糕伸去,不由打趣道:“陈爱卿可是喜欢这糕点?不如朕将那厨子送你如何?”
陈延玉脸一黑,他就知道是这样!
陈延青开始还不知道那“陈爱卿”是唤他,将糕点包好,才发觉席中大半人俱在看他,饶是他生来一张木头脸,面上也不由有些发热。
陈延玉无奈,放下酒杯将陈延青拉出席位,二人一道跪了。
陈延青有些茫然,但他素来信任陈延玉,也不多话。
陈延玉恭敬道:“圣上恕罪,末将二人出身微末,礼数不周,家兄并非有意。”
姬宸歆也认识陈延玉,知道他兄弟二人一个不知世事,一个八面玲珑,却都是难得的将才,心中爱惜,神色更缓和了些,道:“不知者无罪,陈元帅倒是率直之人。”
陈延玉松了口气,忙带着他哥谢恩,却听上首永宣王笑道:“说来陈元帅倒和本王一样,糕点之中本王最喜这雪芙玉芯糕。”
陈延青愣了愣,嘀咕道:“这酸酸甜甜的不是女人喜欢的吗?”
陈延玉离得近,当时脸就是一黑,他就知道!
姬宸歆颇喜欢陈家兄弟,有心给他们些脸面,令张顺儿将原本明日传到将军府的圣旨取来,散了歌舞,对姬谦道:“吾儿也做过几日监军,这旨意便由你来宣罢。”
姬谦心知肚明,接过圣旨立在陈家兄弟三步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危扶社稷,弼朕江山,忠勇惟尔为国不惧危难。陈氏兄弟文韬武略,夙裕多谋,予国危时,靖扫蛮夷,有勘乱之功,平寇之绩。兹特封华耀,神机二侯。世袭罔替,荫及子孙。钦哉敕命。”
一战封双侯!
饶是席中多为权贵高官,也不由咋舌,旁的倒还罢了,单只这“世袭罔替”一条,便越过前朝多少良将名臣去,如异姓四王初封亲王,世子袭位,降为郡王,再过一代便是侯,到最后也不过一个闲官罢了。
自开国起,便惟有一个世袭罔替的忠顺亲王,这遭竟是连封了两个!陈家兄弟可是永宁一脉的人,莫非圣上……
沈瑜林凤眼微眯,瞥见席中不少人眼神交汇,又扫了眼上首永宇王的脸色,用酒杯掩去唇边笑意。
季应泽果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有此事在前,这永宇王毕竟少年心性,哪里甘心教劲敌专美于前?这便成了一半。
陈延青也接过几遭圣旨,每每都有好处可拿,想起家中妻儿,心中一喜,当下领旨谢恩。
姬谦的位子同永宇王相邻,刚落座,便听他笑道:“三哥果真慧眼识人,呵,这新晋的二位侯爷也是好造化,三哥这样宽厚的主子可是难见。”
他话中带刺,语气却是不温不火的,但细听之下还是带了些怨妒之意。
姬谦并不理睬他,皇权之惑下,兄弟早已反目,徒做亲近假象又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姬元亦却笑道:“五叔太过自谦了,父王律下严苛,哪里比得上五叔宽厚?五叔的贤良名声侄儿可是多有耳闻。”
永宇王双目微眯,面上露出一抹冷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晴空的地雷,大大不要再投了啊,我们这个关系。。。很容易被当成亲友团的。。。。。。
剧透一下婴儿啊,大家没有注意‘文韬武略’这四个字吗【于是我还是舍不得瑜林孤孤单单的啊。。。】
☆、第69章
皇家子弟自有傲气;礼贤下士对旁人来说是贤良,落到同族眼里却是笑话,他这好侄儿是在讽他母族积弱,妻族平平呐!
姬元亦却不在意他反应,又朝姬谦道:“父王,这些日子军中清苦;孩儿甚是想念王府,欲提早离席,可好?”
姬谦略抬眼,知道他是得了些风声;不欲掺和;便颔首道:“同你皇祖父说一声;便去罢。”
姬元亦微微一笑;举杯对永宇王并永宣王道:“侄儿年幼,以茶代酒敬五叔六叔一杯,失礼。”
永宇王面色不变,目光微冷;同旁人敬的是酒,敬他便是茶水,果真是羽翼渐丰,不将他这五叔放在眼里了!
永宣王生得圆润些,心思也憨厚,笑道:“无妨,酒喝多了伤身,看看你六叔,就是管不住嘴,三天两头地请太医……”
永宇王脸色微沉,道:“六弟。”
永宣王立时住了嘴,面上带了些委屈之色。
姬元亦对他这诸王之中最蠢笨的六叔观感倒好些,当下笑道:“多谢六叔提点,侄儿先行告退。”
永宣王挠了挠头,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元亦等等,你这一去五月,齐儿赵儿都问你好几回了,等你有空,能不能……带带他们?”
姬元亦微怔,想起小时候这两位堂弟对他多有依恋,不由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家父王。
几个兄弟里,除了闲云野鹤的七弟,姬谦也只对这生性纯良的六弟有些手足之情,虽党派不同,倒也不怎么防着他,微微颔首。
永宇王的面上有了些难堪之色,无他,因陈天赐之故,他去年方娶了王妃,虽有几个庶子,可俱是侍妾通房所出,身份比寻常世家侧室所生的庶子还不如,哪里够格当永宣王两位嫡子的玩伴?他一向自视甚高,这事着实是他一件污点,如今被这蠢材弟弟当众点出来,焉能好受?
姬谦也不在意,淡淡道:“元亦身为同辈长兄,照顾幼弟本是应当。”
永宣王笑呵呵地道了谢,完全没发觉自家五哥阴沉的面色。
沈瑜林离得不远不近,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失笑。
怨不得七王争储,到最后得了善终的唯有永宣王与其弟,这二人生在皇家能有这番豁达,焉知不是大智若愚?
酒过几轮,案上菜肴便冷了,宫中御宴原不是为了吃,自然也无人在意。沈瑜林敬了圈酒回来,刚落座,便听上首有人道:“三哥此番为父皇分忧战事,众兄弟羡慕得紧,适逢其会,儿臣得了件利国利民之事,还望父皇应允。”
沈瑜林心中一跳,抬眼看去,说这话的却是永宇王。
见众人俱朝他看来,心知胜负在此一举,虽对那与空岛来人还有几分犹疑,永宇王却是顾不得那许多了,当下愈发谦恭道:“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姬宸歆如何不知他这几个儿子明争暗斗,半分同室之谊不存?只是他曾历战火,深奉强者为尊一道,只要于姬氏江山无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也不会偏坦了谁,听了这话,只略颔首道:“你说。”
永宇王一喜,心中斟酌了一番,实在想不到与空岛开出那般优厚的条件以求他□□上国的庇护,能有什么陷阱,便开口道:“儿臣年前收揽了一门客,几番相交之下得知一事,原来那门客来自海外霸主与空岛,此番前来却是为了海上贸易之事,欲与我大晋交好,却上报无门,不得已求到儿臣处……”
年轻官员并一些世家小辈不知事,只以为这永宇王果然得了件天大的好事,海上行商多有利益,而若有那与空岛借道,更是暴利,此事若成,只怕这永宇王的势头又要翻上几番罢。
只有寥寥几个老臣眼神闪了闪,面上却未带出异色。
姬宸歆高踞上位,众人看不见他面色,待永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