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噙泪想去捧他的脸,但却被他躲开。之后,他便始终低垂着头,久久都不愿再抬起来去看吴邪一眼。
小花越是这样吴邪心里就越是难受,遂就哭着将他一把抱住,但这个亲密的动作,却让此刻已经非常虚弱的他浑身都颤抖得厉害。待吴邪将他放开时,竟见他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用唇语对自己说:“杀了我!”
吴邪脸上挂着泪冲他点了点头,接着就转头对监视二人的那宦官道:“他跟我说他渴了,烦请大人为我倒杯茶水来吧!”
宦官不敢怠慢女皇看中的人,立即答应了吴邪的要求,片刻后便有宫人为他抬来一盏热茶。
吴邪背对着宦官,将事先为自己准备的一小包鹤顶红悉数倒入茶水中,随后将茶盏放于一旁地上,便开始动手去解绑在小花双腕上的绳索。
待把奄奄一息的小花扶坐到地上,将半盏茶水喂他服下后,吴邪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极其温暖的笑:“小花,黄泉路上有我相伴,你不会觉得孤单,要是咱们走得快些,兴许,还能追上胖子呢!”
说罢,吴邪便将剩下的半盏茶水一饮而尽,在意识尚还清醒之际,他默默地在心里道:“灵,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请帮我照顾好爹爹!”
随后硬闯进皇宫的张起灵,在割断了女皇的一头青丝后,忍怒道:“你寿不该尽,我无意去违抗天命,今日断你青丝,只为提醒你一句:‘莫要色令智昏,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当年,高祖皇帝将都城设于长安,为的就是天下能长治久安,若你真希望江山能在你手中得以长治久安,那便收敛一下自己的贪嗔之念吧!”
说完,张起灵便一背一抱,将吴邪与小花二人的遗体带出皇宫。而女皇显然是被他所说的这番话震住,竟也没有派人去阻拦这个胆敢擅闯宫闱并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年轻人。
之后,吴爹在同时见到自己儿子和义子的遗体时,就一下子背过气去再也没能醒来。张起灵默默将三人埋葬后,便带着小猴子回了青铜门。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当张起灵再次从龟息状态清醒过来时,那只小猴子却早已不知所终。
也许,对于拥有无限寿命的张起灵来说,除了时间外,再没有什么事物是可以永恒到能够让他一直留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历史,是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的,它只会沿着自己既定的路线一直往前走!
唉,这章断断续续地写了三天,改了三遍,但偶还是不满意,想表达的内容太多,但又只想把“唐朝一世”归结在一章里面,所以文章的整体连贯性差了点,内容也有点跳跃!!!
目前改的这个版本能稍稍好点,偶已经无力吐槽了!
☆、明朝一世
大明运道三百祚,盛世繁华始凋落。
明嘉靖年间,江苏淮安。
仲夏时节,午后。
村头,一座粉墙黛瓦的庭院门口,一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把竹制藤椅上,于一棵老槐树下纳凉。男人的右手边还放有一小张竹制方桌,桌上摆有一壶上等的洞庭茶、几只精致的白瓷杯盏和一碟清凉解渴的绿茶梅子糕,桌右边则是一把空椅。
这些,都是男人专为听形形色色的过路人给自己讲各种奇闻异事而特设的一个小茶摊儿。规矩就是:过路人坐下后,喝一杯茶讲一个故事,讲得好的或是故事情节离奇的,则能得糕点一块儿,而茶水和糕点也会随着时节的变化而有所不同。
这个男人,就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故事吴”,这一世吴邪的父亲,他不仅喜欢听故事,而且也喜欢写故事。
其实,“故事吴”年轻时也是颇有一番抱负的,他曾在京城当过一段时间的官,但后来由于实在看不惯官场的黑暗,便愤然辞官还了乡。
吴家因前三代均为茶商,遂家境颇为殷实。到了“故事吴”这一代,大哥二哥都老老实实地继承了祖业,但他却因为偏爱文学便去考了功名。在辞官回乡后,疼爱他的老父不仅将眼下的这处庭院分给了他,并且还拨给他两间小规模的茶庄。由于茶庄已有一套成熟的运营模式,因此他便顺理成章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只偶尔会去一趟查查账本或是看看存货。
“故事吴”回乡第二年便娶了亲,第三年便有了吴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儿子。
这个孩子受到全家的宠爱那是自然,但可惜他是个早产儿,本是要到入秋后才出生,但他却等不及,非得赶在一入夏就早早的来到人间,而到了入秋时节,紧接着他就患上一种畏寒的怪症,致使整个家族的人,这些年来都为他的身子骨能不能挺过每年的年关而担心不已。
前两年,这孩子的母亲病逝后,“故事吴”因对发妻鹣鲽情深便没打算再去续弦,只将家中下人都悉数打发走,仅留了老李头一家三口在府上伺候。不过没多久,“故事吴”就发现老李头是粗人一个,根本没法照顾好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而让他的妻女去照顾却总有些不方便之处,遂后来,他又请了个名叫王盟的少年,来照顾自己儿子的起居。
待到一切事物都处理顺遂后,“故事吴”就又开始了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听陌生人说故事!
比如,有个蜀地的过客曾跟他讲过一个关于巧合的故事,说是他家乡有个开药铺的医师,这日,有个外地的饭庄老板途径此地时偶感风寒,便来到他的铺子里求医。结果,二人刚一见面就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发现,对方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连姓名与生辰八字也都一样。不仅如此,二人再相互一细问,竟还得知他们的药铺与饭庄也都是同年同月同日开的张,而更离奇的,则是他们于同年同月同日各娶了位姓王的妻子,一年后又于同一日各生下一个儿子,且两个孩子的姓名也都一样。这便不禁让人惊叹,此般大千世界里的事儿岂不怪哉!
再如,有个到过大漠的人跟他说,自己在穿越沙海时,三日内竟目睹两场奇雨,一场是土腥味浓重的红色血雨,一场是由万千条小鱼组成的鱼雨。
还有,一个农妇说,自己曾给一大户人家当过几个月的奶娘,那家的孩子患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病,病症是“昼生夜死”,即白日里与普通孩童无意,可以哭闹活动,但一到夜间,那孩子就会停止呼吸心跳,与死无异。
再有就是,一个不知出处的游侠说,多年前,京城那修建了紫禁城,大名鼎鼎的汪藏海汪老爷子,在将独女远嫁给江西永修的雷家时,竟只用了块大石头做女儿的嫁妆,这倒还真是件前所未有的稀奇事儿!然而,没过几年那汪老爷子就突然失了踪,不过,好在失踪前他已将一身建筑绝学都悉数教给了自己的女婿。想必,这才是雷家人最想要的嫁妆吧!
晌午时分,由于天气炎热,赶路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就在手执蒲扇的“故事吴”躺在竹制藤椅上等得快要昏昏欲睡时,一抹由远及近的蓝影儿闯入了他的视线。
明媚的阳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长得极为俊秀的年轻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像是埋了这世间最多的秘密一样,让人只看一眼,便想去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可否跟先生讨杯茶水?”年轻人走至“故事吴”近前,揖礼道。
“请!”“故事吴”用手中蒲扇指了指方桌,示意年轻人自己动手。
“多谢!”年轻人道,之后便不再客气,为自己斟满一杯清茶。
待见他将茶一饮而尽后,“故事吴”道:“阁下既是喝了我的茶水,那便坐下来说个故事来当作报酬吧!”
“我不会说故事!”年轻人坐下后淡淡地道,神色从容。
闻言,“故事吴”皱眉看着年轻人,半晌才道:“随口说一个就行!”
“我可以为令郎抑制寒症!”年轻人道,“请先生准我入府!”
“故事吴”又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最后似是放弃般对年轻人道:“在你之前,已经有太多人说过这般话了,可却没有一个能真正做到,邪儿自幼喜欢清静,不要再去打扰他了,讲完故事你就走吧!”
“我不会走,夏季一过,他的寒症就会复发,到时候他需要我!”年轻人笃定道。
“他那病是治不好了,一个天生就患有寒症的早产儿,能活到十八已是万幸,我只求让他剩下的日子可以过得安心些!”“故事吴”露出悲伤的神情道,说罢便丢下年轻人,独自朝院中走去。
被年轻人勾起了伤心事,他连听故事的兴致都没有了。
第二天,心情平复后,“故事吴”又打算在门口等人来说故事给自己听。可是,他刚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个年轻人竟然还坐在门外,而桌上的茶点却与自己昨日离开时一样,未再被动过半分,便走过去对年轻人还是昨天那一句,道:“讲完故事,你就走吧!”
“我不会讲,我会等!”年轻人依旧用淡淡的语气道。
“我给你时间想,想好了,就敲门来叫我!”“故事吴”被年轻人的言语行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就道,随后便又折回院中并将院门关闭。
等了一天一夜,门口依然没有响起有人敲门的动静。
第三天,“故事吴”打开院门来到依然坐在原地等待的年轻人身边,问道:“可有想好你的故事?”
“我会等!”年轻人摇头道。
“你已经两日不饮不食,还能撑下去么?”“故事吴”指了指桌上原封不动的茶点道。
“我会等!”年轻人依旧这么一句,语气虽轻但却坚定无比。
“唉……我再给你一日时间!”“故事吴”颇为无奈地道,说罢便将桌上可能已经被放馊的茶点抬起,缓缓地进了院子。
晌午时分,院门复又开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提着个食盒来到年轻人面前:“这是我家老爷特意吩咐给公子准备的午膳,请公子慢用!”
“多谢!”年轻人对小童报以一抹浅笑道。
一个时辰过后,院门再次开启,出来的却是早间已经来过的一次的“故事吴”。
看着桌上原封未动的饭菜,“故事吴”摇头叹气道:“好吧!若我说,只要你随便讲个什么故事,我就同意让你入府,你可愿意讲?”
闻言,年轻人的黑眸微微一动,嘴角也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是终于被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嗯!”片刻后,年轻人点头道。
“好!那就说来听听!”“故事吴”见他终于肯开口,便来了兴致,当即一拍腿就坐到自己的专座上,洗耳恭听。
年轻人稍稍思索一下,便道出了下面这个关于一只猕猴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只魂魄到冥府游历了一遭的猕猴,在它的魂魄从地府出来后,它遇上了一位年轻人。后来,在年轻人的帮助下它找回了自己的肉身并还了阳,从此它便认了年轻人为自己的主人。再后来,年轻人就带它到一个三兄弟的家,并在此安身。
这家的老大是个胖子,平时没事儿总喜欢逗弄那猕猴,却每每都被猕猴咬抓;老二是个歌者,虽是有一副任谁听过他演唱后都会被迷倒的好嗓,但却始终不招那猕猴的待见,每次他想跟那猕猴套近乎,那猕猴都会躲得远远的;老三是个琴师,是三人中性子最为绵软最为良善的一个,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柔弱模样,但却倒是最讨那猕猴的喜欢,每每年轻人独自外出远行,它便会形影不离地伴在琴师左右,陪他一起等主人回来。
由于它的主人每次外出都在从事一项非常危险的活动,遂善良的琴师便会时常带着猕猴,到寺里去为它的主人祈福求平安。久而久之,这只猴子就喜欢上了梵音,并喜欢跟着和尚们一起敲木鱼,甚至还会去敲寺里的大钟。
后来,一场天灾不期而至,三兄弟全部罹难,闻讯赶回来的主人在将他们安葬之后,便带着这只猕猴出了家。十年之后,佛祖降临它主人出家的那间寺庙,说是猕猴十年修行功德圆满,便将它带到天上去当神仙了!
“猴子在魂归冥府后还能还阳”、“猴子也喜欢听和尚念经”、“猴子也会学和尚敲木鱼撞钟”、“猴子也能上天当神仙”……虽然,年轻人讲的故事在情节上很平铺直叙,但“故事吴”却对其中的几个出彩点颇感兴趣,待年轻人将整个故事都讲完话,他还对这只猴子的奇异经历感到意犹未尽。
初见。
“王盟盟!这就是我让你给我买的雪狼毫?”傍晚,当张起灵被老李头带到吴邪的书房时,就听见他正用颇为无奈地语气,绵软无力地“斥责”那午间给自己送饭的小童。
“少爷,我今年都十五岁啦,你能不能别再把我名字里最后的那个字也叫出来啊?”王盟声音洪亮地回了他一句,全然不似他那般纤弱无力。
“那就等你满了十八再说,叫王盟盟有甚不好?”吴邪道。
“不好就是不好,像个女孩家的名字一样!”王盟据理力争道,“少爷,你可别欺负我自幼爹娘死得早,就不给我改名的权利!”说着,眼里就兀自泛起一层水气,看起来就跟快哭了似的。
“哎呦,好好好,给你改给你改!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别哭呀!”吴邪赶忙安慰道。
“嗯,这还差不多!”王盟对吴邪的态度相当满意。
“那这怎么办?明日一早我就要去荷塘写生,你是要让我用笔杆子涂墨吗?”吴邪举着手中掉了毛的次品雪狼毫道。
“在下这里正有一支东川狼毫,不知吴少爷可能用得习惯?”张起灵从背后的行囊中取出一个细长的木盒递到吴邪面前。
吴邪贪恋的在来人那张俊逸脱俗的脸上痴看了片刻,才将张起灵手中的木盒接过,脸色微赧地小声道:“平日里都用惯了雪狼毫作画,怕是用不惯这个!”却是忘了去问人家姓名。
当他打开盒盖,才发现里面竟是一支特制的镶金狼毫,毛色黑中发亮,笔体轻盈,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其实,这是张起灵的父亲张文轩的遗物,由于一直被放在梦之界中,所以千年来一直崭新如初。
张起灵上前两步,站到书桌旁开始磨墨,示意吴邪试笔,吴邪也配合得极为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