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父之所以要带着兄妹二人举家搬迁至咸阳,是因为他想在这个人流密集的地方寻得高人,替天生就携带有寒症的吴邪根治顽症。
许是被吴邪的病给弄怕了,吴父一直担心女儿吴瑕某天也会遭此不幸,遂就让她早早地拜了个武艺精湛的平民师父,意在把身子骨练得比她的哥哥结实一些以作防范,顺道还能让她教吴邪一些对身体负荷小的拳脚功夫,因为根本就没师傅肯收像他这样身子底儿极薄的徒弟。
吴邪十七岁那年,吴父意外病殁,养家糊口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吴邪身上。虽然体质虚弱,每年入秋后还得花去不少功夫在医治寒症上,可吴邪的制陶手艺却是出奇的好,全权接管了家中的生意后,没两年就在周围的村寨间有了颇高的名气,渐渐地不少城里的大户也会派家丁来他这里订些陶器。
由于家中生意越来越好了,吴瑕心疼哥哥一人拖着病体会太过劳累,遂就谢了师,安心待在家中替哥哥打下手。
吴邪二十岁那年,入秋后,寒症爆发的异常猛烈,吴瑕先后请了多位药师都无法减轻他身上的疾痛。最后,他就愣是凭借着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宝贝妹妹的这个信念,苦苦熬过一个寒冬和一个晚春,在听到初夏第一声蝉鸣时,身上的寒症才终于渐渐隐退。并且此后不久,他便觉得在遭此一罪后,身子似乎是要比以前轻省了不少。
身上的寒症悄然蛰伏后,日子就渐渐步入了正轨。由于上门的生意越来越多,兄妹二人已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便计划着请个伙计来帮忙,而偏巧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就主动地送上门来。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他不要工钱,他们只需给他提供食宿就行。
事情是这样的,这日晌午,吴邪正坐在两面敞开的棚子里给一批阴干好的陶器画图上釉,妹妹吴瑕则在面前的院子里陶泥。
这时,二人忽闻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吴瑕爱看热闹,立马就放下手里的活往门外跑去。吴邪抬头看了一眼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收收这般毛躁性子,接着就又继续去做他手上的活计。
吴瑕出来后,就见门外不远处,有几个地痞正在欺负一个游走卖菜的老人。然而,还没等她前去打抱不平,一个面容清冷的年轻男子,在路过那一众气焰嚣张的地痞时,手中的黑金宝刀都不带脱壳的,只稍稍动了几下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四散而逃,末了还伸手扶了一把被恶人推倒的卖菜老人。
“哇,好厉害啊……”吴瑕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个动作凌厉、姿势优美的年轻人,一步步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我找吴邪!”张起灵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呆立在门口的吴瑕道。
“……”吴瑕还在发呆中。
“姑娘?”张起灵提醒道,“我找吴邪!”
“哥哥哥哥,有个长得很好看的人来找你!”当吴瑕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是在跟自己说话时,她立马就激动地边大声喊叫着,边跑回院子里去拉吴邪出来。
“你慢着点儿,别总是毛毛躁躁的!”吴邪强行被吴瑕拖着往外一路小跑,就假意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来到门口,吴邪当即就呆住了,比刚才的吴瑕还要多呆上三分不止。
“我们、认识?”半晌,吴邪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心里想的却是: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啊!
张起灵摇头,但随后就以毋庸置疑的强硬口气道:“我来这里帮忙,为我提供食宿即可。”
“……”一开口,吴邪被他的话给彻底惊住。
“哥哥哥哥,我们要了他吧!”而吴瑕却是已经激动得快要昏过去,筛筛子一样地来回拉扯着吴邪的衣袖道。
这家伙可是万人中的美男,美男中的刀客,刀客中的高手啊!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吴邪憋红着脸,恨铁不成钢地扭头对着吴瑕小声道。自己却也是心虚得不得了,生怕被面前这个瞧一眼就觉得万分顺眼的人,从自己此刻的言行上看出点什么不合时宜来。
“呃,敢问阁下怎么称呼?”吴邪暗自尴尬了半天,才举手作揖礼问道。
“张起灵!”张起灵回答的干脆利索。
“哥哥,你就要了灵哥哥吧!”吴瑕圆溜溜的大眼转了一转,转而去拉张起灵的衣袖,狡黠地笑了笑,道:“这样,我以后就可以有两个哥哥疼我了!”
此刻,吴邪是彻底对这个古灵精怪又胆大妄为的妹妹无语了。
“你、真的愿意……来我们的陶器铺子帮忙?”吴邪已经很努力地,想使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些。
“嗯!”张起灵点头。
“不要工钱?”吴邪挑起眉毛问道。
“不要!”张起灵道。
“那、我这儿只有两间卧房,有一间是瑕的闺房,所以……你得要跟我一起住!”吴邪解释。
“好!”张起灵回答得更干脆。
“走啦,灵哥哥,我带你去哥哥的卧房!”说着,吴瑕就拉着张起灵进了院子。
“唉……你们、我……”吴邪赶忙追上二人,想想哪里又有些不对,就跑到二人前头,先行进了自己的卧房,草草收整了一番后,才把站在屋外等候的张起灵让了进来。
转眼,几月时光匆匆而过。
陶器铺子里的小老板、女掌柜和伙计三人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是这位小老板跟他的伙计,二人一有闲暇就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小老板一个人在说,而伙计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提一两个问题。
虽说这样的日子过得也蛮安逸的,但是,被冷落在一旁的吴瑕就有些不乐意了,本以为自己多得了个哥哥,是占了大便宜的,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倒还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个大便宜早已经全被哥哥一人儿给占去了。
于是乎,吴瑕就开始大肆发挥她那独有的古灵精怪,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在二人又腻在一起的时候把张起灵拉过来,缠着要他教她耍刀,只可惜黑金古刀实在太重,她根本就提不起。
后来有一天,她终于良心发现,就对张起灵说了句大实话:“灵哥哥,我看出来了,我哥哥他很喜欢你!”
张起灵看着吴瑕那张同样天真无邪、但却略显稚嫩的笑脸,目光中突然闪过些许错愕。
看着张起灵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竟然鲜有的了下发呆,吴瑕脸上随即又露出坏坏一笑,道“而且,我知道,灵哥哥也是很喜欢我哥哥的,对不对?”
“臭丫头,胡说什么呢?”吴邪假装生气地道,“唉,看来我真的得赶紧把你嫁出去了,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说的是事实嘛!”吴瑕冲他吐了吐舌头,随后就提着菜篮欢快的跑出门去,只给近在咫尺的二人留下一院子的尴尬。
沉默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然而,此时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不由就让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灵,我想以你为原型,塑一尊真人大小的陶俑,你意下如何?”吴邪小心地问道。
“这是为何?”张起灵不解。
“我想……哎呀,你别问了,答应我好不好?”真是的原因吴邪实在羞于启齿,遂就开始耍赖。
“噗……好,都依你!”张起灵被他逗乐,话里满是宠溺的意味。
“呵呵,太好了!”吴邪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来,我给你看早前就为你订做好的戎装……”
月余,一尊雕工精细并漆过彩料、真人比例且栩栩如生的陶俑就出世了。
陶俑刚制成那日,吴邪的小陶器铺子就先后来过好几波取货的人。而几乎每个见到那尊陶俑的人,都是要在它面前伫足良久,并由衷地赞叹一番后才肯离去。
吴邪原是打算要将他心爱的陶俑收藏在自己的卧房内的,但却未曾料到,闻名遐迩的陶器铺吴老板制出一尊栩栩如生、真人大小的陶俑的消息,仅在一天之内就不胫而走,随即便惹得远远近近的老老少少争相要来看个稀奇。而在这些人里,竟还隐藏了一条真龙。
就在吴邪心爱的陶俑被摆放在自家院中,供远近的乡邻们、达官贵人们、商贾游侠们免费观赏的第三天,乔装来民间体察游历的秦始皇嬴政也走进了这个吴家小院。
毋庸置疑,那尊陶俑也无有例外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过,被他无意中瞥到一眼的张起灵,却似乎更能让他过目不忘,那的确是个长得顶顶好看的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死生茫茫
梦,是人的灵魂在脱离肉身的束缚后,所触及到的东西;想,是人的主观意识在超越现实的桎梏后,所酝酿出的东西。
自上次乔装出行见过了那幕惊艳后,不觉间,三年时光已倏然而逝。
这一日夜半,许是对长生不老的执念渴求得太久,始皇帝竟做了个有关于人死后灵魂可获得永生的梦。梦醒后他思考良久,便想出了个足矣震惊寰宇的计划。
既然苦苦寻觅多年,都未曾找到那传说中可令人长生不老的仙药,那么,让死后的灵魂得到永生或许也不无裨益。因此,他那个在苦苦思索后想出的计划就是:他要拥有一个庞大的地下军团,陪自己在死后另一个无疆无界的时空里继续驰骋疆场,实现他的春秋大梦。
因着这个计划,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三年前见到过的那尊陶俑,于是,这三年间第二次乔装出行的打算便顺理成章。
如果记忆力可以用钱财的多少来衡量的话,那么始皇帝就一定算得上是个非常非常富有的人。原本,他只是想再来对那尊陶俑细细研究一番,以确保它的形制与自己想象中的百万军团无差,却未成想,那个三年前被自己无意中瞥到的、长得顶顶好看的年轻人的再次出现,竟让他一下就惊诧到了不忍移目的地步。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或许会对美男有着某一方面的特殊嗜好,而是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样貌,竟与三年前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时一模一样,丝毫都没有与那缓缓流转的光阴一路同行后该起的一些变化。
这怎么可能呢?……除非……那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了。
暗自派人潜在这个农家小院附近观察了一段时日后,始皇帝便更加确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于是就秘密下令让人去抓捕张起灵。但很快他就意外地得知,这个年轻人竟还练就着一身能以一敌百的好功夫。
第一次抓捕失败后,始皇帝便不敢再掉以轻心。由于已经知道张起灵有一身好功夫,所以即使自己派出高手去拿也免不了会伤到彼此,于是他便毫不介意地使了个阴招,让人趁夜在吴家的水缸里投了迷/药。
果不其然,第二天,院中三人刚一用过午膳就纷纷昏睡过去。随后,张起灵就被带进皇宫,并囚禁于一处秘牢,而看守他的正是不久前去陶器铺子里抓捕他的那一众人,为首的胖子竟然还是位将军。
同一天,吴邪则被带到百里外的始皇陵区,被始皇帝下令去教陶工们制作兵俑。起先,吴邪根本不肯妥协,并多次试图逃跑,但却都未能成功。后来,负责陵区事宜的将军大怒,便把吴瑕也抓了来,想以吴瑕的性命迫使吴邪就范。
在从吴瑕口中得知张起灵也是在同一天失踪的消息后,吴邪立即就猜到张起灵肯定是被上次那批人给抓走的,但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抓张起灵,更不知道张起灵如今身在何处。
因而,他在竭力为吴瑕争取到自由之身后,便让她速速赶回咸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和资源,不遗余力地去打听张起灵的下落。而他自己,则先暂时留在陵区,假装安心地去做那些陶工们的师父,待到众人都对他放松警惕后,便马上找机会逃回咸阳。
然而张起灵与吴邪都未料到,二人的这一别便是大半年光景。待到吴瑕终于辗转打听到张起灵的下落时,已转眼到了这一年的立秋。
吴邪身上的寒症虽是比前两年又减轻了些,但夜间还是会有些畏寒。往年的这个时候,夜里他总是喜欢窝在张起灵的怀里取暖,可是今年……张起灵,你在哪呢?
吴瑕在确认了张起灵是被始皇帝囚禁在宫中的秘牢后,便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吴邪并让他装病。其实,当时吴邪身上的寒症就已经有抬头的趋势了,而在听过吴瑕的替他安排好的逃生计划后,他就装得更卖力了些。
装病三日后,吴瑕顺理成章地就带来一位药师,到陵区替吴邪诊治。三人在吴邪的单人寝室里待了统共两个时辰后,吴瑕便带着背着药箱的吴邪,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陵区。待二人各自都跨上马后,才开始一路往咸阳疾奔,黄昏时分,二人已经在皇宫附近的一处客栈内伺机等候。
一剂抑制寒症的汤药下肚后,吴邪开始闭目休息。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但见夜已深沉,天边无月,正是劫狱救人的大好时机。二人将逃跑用的马车藏匿于一个偏僻的巷口后,就立刻潜进了皇宫。
吴瑕这丫头激灵,早早地就托人弄了份儿皇宫的平面图。所以,二人在找张起灵被关的那间秘牢时,并未费太多周章。来到秘牢门口,只见仅一个侍卫在把守,二人登时大喜。而待吴瑕将那侍卫撂倒,正对他五花大绑、掩耳堵嘴时,吴邪早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那侍卫身上拿过钥匙,去开关着张起灵的牢门了。
“灵!”当看到手腕脚腕皆被几根粗重的大铁链死死锁住的张起灵时,吴邪这才明白为何外面只会留一个看守。瞬间,他的眼底就蒙上一层雾水,唤了张起灵一声后,就满是心疼地扑上去将他一把抱住。
“邪!你怎么来了?”由于每日的饭食里都被放了一定量的软筋散,张起灵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异常地虚弱。
“灵,你怎么啦?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吴邪心痛地摸着张起灵的脸颊问道。
“陛下发现了我长生的秘密,想从我这里得到长生的药方,我已经将紫草的事情告知于他,可是他不相信……”张起灵努力振作精神道。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只跟我和瑕说过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吴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