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凌云窟中的事以后,梵清惠心灰意冷,只盼永远不回到人间,永远不再面对那些纷争纠缠才好。找不到出路,她非但觉得无所谓,反而隐隐有几分欢喜。只是在杨昭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露骨。当下默然点点头,伸手向地面拂拭两下,紧挨着杨昭跪坐而下。
所谓凳子这种东西,历史上是唐朝以后才从西域逐渐传播进中土的。这时还是隋朝,民间虽然已经有胡床,但稍微有教养的官宦世家以及豪门大户,都还是习惯席地跪坐。偏偏杨昭是穿越过来的。虽说眼下是大隋皇子,而且武功也已经练得不弱。但前世十几年时间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所以总是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这种让自己大腿受罪的跪坐。
为了这事,杨昭以前在皇宫时,就没少被现在的母亲太子妃萧氏所数落。只不过杨昭天生的性格就是随随便便,当面批评接受,背面行为照旧,萧氏也拿他没办法。这时候当地坐下,小王爷两条腿叉开来尽量伸展,不象什么皇子,倒和那些大字不识两个的平民老百姓没啥分别。一瞥眼间看见梵清惠这副拘束的模样,忍不住道:“地上不脏的,用不着把自己两条腿当垫子用。放松下吧,反正这里也没别人,看着妳这样子,我也替妳累得荒。”
“清惠习惯了,这样就好,也没什么累的。”梵清惠低头轻声回答。顿了顿,又道:“心之所安,就是身之所安。清惠之心,如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安乐。”
杨昭苦笑着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好吧,自己觉得好就成。其实么,在我看来,妳现在这样子虽然也不怎么样,至少总比过去那种高高再上,自以为真是仙女下凡,可以随便主宰别人命运的姿态顺眼得多了。”
梵清惠抬起头来,眼眸中又带了几分惊诧,道:“清惠在小王爷眼中,原来……原来竟是如此不堪么?可是……小王爷,清惠敢当天发誓,此身从来没有想要主宰任何人的命运,更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仙子。清惠的所作所为,无非都是想为天下挣扎于红尘苦海中的老百姓,稍微贡献一分心力而已。”
“算了,现在争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杨昭双手交抱叠在脑后,悠然仰望天际夕阳,道:“假如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那么大家都不过是荒山野岭的两个原始人罢了。再扯什么天下苍生,不是很好笑么。不过……”
“如果你能出去的话,会怎么做?”梵清惠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担忧,问道:“真要按照那日五丈原上说过的话一样,杀~杀~”声音发颤,竟已问不下去。
“五丈原?哦,妳是说诛九族那句啊。”杨昭笑笑,道:“放心吧,虽然我很讨厌妳哪个静斋,也很讨厌宁贼道,不过彻底消灭佛道这种事,不可能也没必要,老百姓总是需要宗教信仰的嘛。所以最多是把那些讨厌家伙都废了,然后另找几个真正虔诚的来当领袖。佛祖三清都归了皇帝领导,不管和尚道士也乖乖在庙里敲木鱼念经,别再出来穷折腾就皆大欢喜。至于李渊……”
小王爷撇撇嘴,道:“论起辈分来他还是我表叔,诛九族的话,那不是连老子也一起折进去了?再说即使我想诛,大隋朝眼下还论不到本王爷说话呢,至少我那位皇后奶奶就肯定不同意,只好以后再说了。将来……嗯,希望我这位表叔还有他两个儿子都有甘罗的命,千万别学姜子牙才好吧。”
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十三岁就早夭。姜子牙则八十岁才遇周文王,周朝立国后他被封为齐王,足足活到一百三十多岁才去世。这二人的寿命之长短,恰恰是两个极端。听杨昭话中含义……梵清惠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她已经决意归隐,再不理会红尘世俗之事。那么将来江山究竟属杨还是属李,也和自己无关了。当下叹息道:“清惠此生,已无意再涉足红尘,小王爷将来要如何,清惠无能阻挡亦不想再管。可是……杀孽作得多了,总归还是不好吧。”合什低眉。念偈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佛法博大精深。世尊为寻求解脱众生烦恼苦楚的大道,甘愿舍弃王子之尊出家追寻真理,这些我都是十分佩服景仰的。”杨昭罕有地收起那副疲懒模样,严肃道:“但是很可惜,后世实在太多歪嘴和尚,把佛祖的正觉正法都念坏经了。就拿你们慈航静斋来说吧,总说要为天下百姓选个好皇帝。好,我就当你们确实大公无私,一心一意是为老百姓着想。可你们那位创派祖师地尼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根本就是违反了佛祖的教义呢?当年迦毗罗卫国被邻国侵略,净饭王也被囚禁,可是佛祖并没有发动佛门的力量去保护迦毗罗卫国,更没有以神通灭掉仇人的国家报复。这难道不正是因为佛祖知道,绝不可让宗教卷入红尘俗世的纷争而被利用所作出的最明智抉择吗?”
杨昭越说越来劲,几乎像是又回到了穿越前,正在电脑上和人灌水对掐的状态。梵清惠既无法反驳,更提不起精神来辩论。当下幽幽一叹,神情落寂,低头合什默默诵佛。夕阳之下,她投射在地面的身影仿佛也蕴涵了无限的凄凉孤清之意。小王爷看在眼中,不禁怔了怔。随即觉得眼下似乎是自己正在欺负女孩子一样,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当下也呐呐地收了口。坐了半晌,自觉气氛尴尬,他忍不住站起来,道:“我去林子里面拣点柴回来,晚上生个火。”拔起阴阳令交叉扛在肩头,迈步走入林中。
林子里树木生长得极茂密,但地下却没什么枯枝可以拣。杨昭耸耸肩,挥动阴阳令一阵乱砍。这对神兵不是刀剑,但同样开了刃,要斩金断玉也不成问题。却是名副其实地用牛刀杀鸡了。不用半分钟,砍下来的树枝早堆得遍地都是。虽然新鲜砍下来的木头水分充足,就这么烧绝对生不出火。不过对杨昭来讲也不成问题。自从吸纳火麒麟的真元内丹后,他体内真气属性也产生了变化。同样一着离火乱,现在威力至少是以前的两倍以上,要把木头烘干起火自然,也只易如反掌罢了。
但凡事有利有弊,阴盛则必然阳衰,阳旺就导致阴竭。假如现在杨昭使用坎水淹的话,则又比过去削弱了不少。那招依靠水火两劲相互排斥而爆发出超强推进力的〖水火不容〗,现在就用不出来了。实力确实是有增强不错,但究竟算利大还是弊大,这笔帐倒也真不好算。
“嘛,反正现在我有无限电。速度更快,而且还不是只用一次的。所以也无所谓了。”杨昭自我安慰着,撕下树皮先把阴阳令捆在背上,然后提起两根最粗壮的树枝就往回走。才行得几步,头上骤然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还相当明亮的夕阳余辉。小王爷不经意地抬头向上望,立刻不自觉地倒抽口凉气。真气随念运转,眨眼间就将手中两根树枝烤成干透,随即更“蓬~”地自动着火燃烧起来。
向地面投下阴影的既不是云朵,也不是那种大型翼手龙。而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飞龙!
并非中国传统神话里那种能大能小,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能升能隐,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被认为是皇家象征,天子化身的尊贵金龙。而是一条遍体玄乌,背生双翼,龙头兽身,尾巴犹如尖枪的完全西式化超级妖龙!
这种东西,即使还在数十年前,大地仍遍布异兽的那个年代都要算极其罕见。而在数十年后的今日,更该早已彻底绝种了才对。可是为什么在这座地下森林中,居然还会存在着如此凶物?
没有多加追究原因。因为当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杨昭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就想到了或许离开天坑的出路,就应在这条妖龙身上。当下手忙脚乱地把树枝的火扑熄,返身跃出树林,一把将仍端坐草地上闭目念佛的梵清惠扯起,跟着盘旋半晌以后正向东南方降落下去的妖龙,全速奔跑追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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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龙脉篇 第五十九章:称皇独尊唯一圣(上)
梵清惠正闭目合什念诵经文,忽然被杨昭不由分说地扯起来就跑,假如刚才她是正在运气练功,那么光这么一下,已经足够叫她气血逆行上冲,当场走火入魔了。眼下情况未至于恶化如此,但吃惊自然难免。忍不住蹙眉道:“小王爷,你干什么?”
杨昭眼睛紧盯着天空那条妖龙,边跑边道:“我找到出去的路了。妳看上面。”
“是……飞龙?好巨型。”骤然出现如此一头庞然异兽,梵清惠不禁也为之骇然。道:“小王爷说它是路,难道想降服飞龙,然后利用它飞出天坑么?”
“果然蕙质兰心,全中!”杨昭兴奋道:“找到这头怪物的巢穴,然后咱们把它堵在窝里先打个半死再说话。畜生就是畜生,就不信它会有什么宁死不屈的骨气。”
梵清惠叹道:“飞龙隐居世外,向来与人无争。我们又何苦为一己之私就去打扰它呢。再且,这种异兽天赋异禀,实力恐怕不下于凌云窟的两头麒麟。当真打起来,恐怕……”
“我怎么发觉妳越来越婆妈了?”杨昭皱皱眉头,眼睛死盯着天上,嘴巴却不肯饶人。道:“哪天在凌云窟,妳都可以一人单挑两头麒麟。现在咱们两个加起来,而且还有阴阳令在手,会怕这么一头大蜥蜴?再说,那天要不是为了要救妳,我早从泥石流里逃出去,就在凌云窟走人了,还会沦落到到现在被困在这天坑的倒霉状况么?少说废话,赶快跟上来就是。”
杨昭这番话,其实多少又有点强词夺理了。实质上当天他之所以没能及时躲开泥石流,绝不是因为要救梵清惠的关系。但再向上追溯,要不是为了救被两头麒麟拖入石窟深处的杨昭,梵清惠也不会追入去发现龙道,更不会和宁道奇动手以及遭遇“鬼上身”以至被废功不能自己躲避泥石流。然而这样子翻老帐,小王爷也可以继续振振有辞地说要不是你们绑架了本王爷,又哪会有后面的事?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笔用超级计算机也算不清楚的糊涂帐,真要争吵起来,至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梵清惠眼下心境正如一潭死水,哪里还提得起精力和小王爷唇枪舌战?当下暗暗叹息,也只好由得他去了。
天坑的规模大得惊人,坑底占地面积,少说也有上百平方公里之多。两人跑了一段,起伏地势缓缓隆起向上,形成了座小小山丘。站在山丘之上举目眺望,前面却又不是森林,变成大片宽阔草地了。夕阳之下,只见草原上散布有四、五头甲角兽,正在悠闲地低头吃草。
所谓甲角兽,也是当年受神器〖天道〗影响而产生的异变生物之一。它外型像是河马与犀牛的混合,但头上合共生了三只坚固无比的锐角。足有七、八米高,至少也几十吨重。浑身皮粗肉厚,不怕刀砍枪刺,是极厉害的战争利器。当年拓拔嗣用这种异兽组成攻城大军,不管防守多么坚固的重城,照样也旦夕可下。
然而这种教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巨物,看在天空的妖龙眼中,却正是一顿丰富得不能再丰富的肥美大餐。它昂首曼声长吟,侧起身体盘旋向下。那股浓烈得无以复加的凶煞气息,登时铺天盖地般当头笼罩而下。正安详吃草的甲角兽受到惊吓,立刻本能地乱叫乱跳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散开四腿全力奔跑。
单独一头巨兽的体重已经足够惊人,四五头加起来全力奔跑,十足好似有几十台打桩机正在全力开工。顷刻间隆隆之声震耳欲聋,杨昭和梵清慧同时发觉地面颤动不休,几乎颠簸得让人站不住脚。
猫捉老鼠,尚且要尽情戏弄一番才把猎物致于死地。这头妖龙性情看来也是差不多。它怪声长吟,侧翼低空急掠盘旋而过,在草地上刮起了阵阵狂风。漫天飞沙走石之中,妖龙生满尖锐骨刺的尾巴凌空虚甩,发出声声惊雷也似的爆响。每记爆响偏偏都恰好就在那头想要逃出草地,转而钻入密林中躲避的甲角兽面前炸开。声音纵然无形却有实质破坏力,冲击气浪当头轰来,即刻就把那头甲角兽炸得头晕脑涨,被迫转向奔逃。
这情景被杨昭看在眼里,口中不由得连声啧啧称奇。甲角兽就像羊群,妖龙则似牧羊犬。四五头庞然巨物左冲右突,却始终都被训练有素,正在半空中不断盘旋的的“牧羊犬”及时堵截回去。非但根本逃不出被划定的圈子,反而只是白白浪费体力。而且妖龙盘旋的圈子开始徐徐收窄,甲角兽更加慌乱惊惶。有限空间容不下它们放蹄奔驰,失控之下难免互相碰撞,当场呈现出一片彻底的混乱。
妖龙得意洋洋,扬起脖子又是几声长嗥,仿佛终于玩得腻了一样振翅高飞。群兽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才跑得几丈远,天空上妖龙短促嘶吼,骤然收拢背上双翅猛地俯冲急落,同时亮出了比精钢镰刀还要坚锐三分的利爪。其中那头最肥美的甲角兽凄声大吼,背上皮肉早被妖龙的利爪深深切进了骨头里去。
攻心剧痛激发起这头可怜动物的狂性,正要竭尽残力挣扎反抗之际,妖龙泰山压顶般整个身躯落下,两只后腿也抓进甲角兽身体。它长长的脖子绕过来,满长獠牙的血盘巨口,紧紧咬住了猎物的咽喉然后用力闭合。三管齐下,甲角兽再也支持不住,低声悲鸣着轰然倾倒在地,嫣红鲜血如泉涌出,不过几秒钟时间,已经将身边好大一片草地全都染成了通红。剩余那几头甲角兽,惟恐同伴的尸体还填不饱妖龙胃口,纷纷撒腿钻进树林,再看不到踪影了。
妖龙也懒得理会那些迟早也是自己口中美点的蠢笨畜牲,自顾自松口放爪,从甲角兽身上跳落地面,示威似地咆哮几声,随即用强有力的前肢将尸体翻转过来,摆成肚子朝上。足以抵挡普通武林高手以利刀全力砍劈的甲皮,犹如湿水烂报纸一样被妖龙轻易割开。鲜血淋漓的五脏六腑全部流了出来,更冒着腾腾热气。妖龙老实不客气,低头大快朵颐。“啯啅~啯啅”的咀嚼声不住传来,直教人听得寒毛倒竖。
浓烈血腥气息随风扑鼻飘送而至,梵清惠不忍地侧身回头,长长的眼睫毛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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