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突然听见这两个字,杨昭忍不住放下筷子,问道:“就是杨秀?他过生日?奇怪,现在才二月啊,蜀王的生辰……不是该在八月才对吗?”
李神通笑道:“杨兄知道得倒清楚。不过,我们此去贺的倒不是蜀王本人,而是王世子杨孝。蜀王已经年届而立,去年才刚刚诞下世子,自然爱逾珍宝。因为害怕小孩子经不起跋涉,所以就连新年大宴,蜀王也没带他回大兴。不过这次要为世子贺寿的事,倒是来得颇为突然。却是蜀王在回成都之前,才向朝廷各位大人发请柬相邀的,时间是下月初二。在下这次赴蜀,一来固然是护送明月大家,二来也是受了家兄托付,要向蜀王世子献上份寿礼。”
杨昭这才恍然。回想当日新年大宴之前的一;家人团拜,杨坚五个儿子儿媳妇外加孙子辈几十号人,确实只有自己这位四叔杨秀,是只有他自己与蜀王妃两个到场的。看起来,自己这位才满周岁的堂弟,面子可还真不小。
杨昭正在沉思,只听对面明月叹道:“其实明月已经聘请武安镖局护送。实在不必再劳烦李公子。李公子甘愿屈尊,如此美意,明月实是无以为报。”
李神通摇头道:“反正顺路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武安镖局么……呵呵。”他打个哈哈,语气中不屑之意十分明显,但也没多说什么,回头道:“这次蜀王府寿宴,据说江湖上许多前辈也都接到了邀请,堪称盛事。梵仙子假若有空暇,倒不妨也与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如何?”
“江湖中的前辈?”这位来自白道武林圣地的静斋传人,闻言不禁微怔。问道:“不知道都有那些高人呢?”
李神通屈指道:“蜀王身为上柱国大将军兼西南道行台尚书令,总管巴蜀二十四州诸军事。那么蜀中唐门门主以及独尊堡的解堡主两位,自然是一定会出席的。岭南宋阀主和解堡主向来交好,而且岭南和巴蜀间生意来往密切,宋阀主本人或者不会来,但肯定会派遣门人子弟出席。此外还有巴地各族的族长。青城、点苍等名门大派的掌门等等。”
梵清惠微微颌首,道:“西南西北的英雄豪杰们汇聚一堂。确实是十几年未有之盛事。”顿了顿,目光又向杨昭一扫,淡淡道:“不知道正一道是不是亦在被邀之列呢?”
李神通道:“峨眉山距离成都不过咫尺之遥,邀请正一道自是理所当然。不过近年来朝阳天师都在金顶上闭关不出,假若他不来的话,那么多半是正一宫的如晦真人代替师兄出席了。”
梵清惠柔声轻嗯,道:“只因一向不得方便,清惠和如晦师兄倒也有多年未见了。这次要是能借蜀王的面子相聚一番,倒也是缘法。”微微侧过半身,笑道:“妹妹假若不嫌弃,清惠便厚着脸皮搭个便车吧,可否?”
明月欢喜地执起梵清惠柔荑,道:“再好不过。明月求之不得呢。只是杨公子……”话到此处,心里头不禁踟躇。杨昭和梵清惠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也拿不大准。而且自己身为女子,更不方便邀请陌生男子同行。所以一时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梵清惠则微笑道:“杨公子他……”
“哈哈,既然成都那么热闹,我自然也少不得去见识见识了。”杨昭抢先嬉皮笑脸道:“在下武功虽说不高明,但比起武安镖局那三位,总还算是过得去。沿途替明月大家打点些杂事也都做得来。呃,就当是感谢明月大家的赠衣之德了。”
杨昭这番话可谓半真半假。一方面他确实存有报恩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趁机想吃白食。难得路上遇贵人,假若还不打蛇随棍上的话,自己身无分文,难道真要加入丐帮,讨着饭南下去寻找阴阳令?再说,梵清惠这婆娘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甩也甩不开。不如就和李神通这些人走在一起,料想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应该也不好意思出手再来杀自己才对。
李神通皱皱眉头,厌恶之情从眼眸深处一闪而逝,淡淡道:“杨公子名门之后,纵使一时不如意,又岂可自甘下流,去操持贱役?越国公和家兄同殿为臣,彼此向来交好。看在这份情谊上,假若杨公子手头暂时不方便,却尽管开口就是。”
李神通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骂你小子好歹也是杨素的族人,怎么这么无赖?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麻烦赶快滚蛋别粘上来吧。杨昭虽然听得懂,但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他以前混论坛和人打口水战的拿手好戏了。当下又夹了块红烧鸭;子,边啃边含含糊糊道:“哦哦,那倒多谢了。不过么,受人滴水之恩,怎好不涌泉相报?所以只要明月大家不赶我走,杨某那是打死都不走的。”
明月目光又是一闪,似觉得杨昭这样死皮赖脸地,倒也有趣。随即微笑道:“不过就是套衣物罢了,杨公子可千万别再说什么报恩的话,明月担当不起呢。嗯,既然大家都去成都,那么结伴同行也好。李公子,你说呢?”
李神通心道既然妳都表态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当下大感无奈,惟有苦笑连连,答道:“明月大家说得是。”
创刊篇 第二十六章:超凡入圣
杨昭面皮的厚度,并没有李神通认定的那样厉害。至少,在第二日清早众人离开剑门县起程上路时,小王爷并没有钻进马车束手高卧。反而真是随便找匹劣马骑上去,就和武安镖局那群镖师趟子手混在一起相随南下。李神通虽然对这种“自甘下流”的行为越来越觉得看不惯,可是既然明月和梵清惠都没说什么了,他堂堂大男人,当然更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小气。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多养活个吃闲饭的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就随他去了。
另一方面,其实杨昭混到镖师队伍里,倒也不完全是因为面皮薄。说起来,虽然穿越前后两个身份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但骨子里杨昭却还下意识地,总习惯以21世纪现代人那种平等的目光去看待身边所有人或事物。他不会觉得皇帝就多么神圣不可侵犯,也不会觉得贩夫走卒就多么低贱,总之都是职业分工不同罢了。
而李神通却是不折不扣的高门子弟,骨子里全是自傲自负以及对下品寒士的鄙夷和不屑。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令杨昭觉得浑身不自在。从剑门县下到成都还有好多路程要走,真要连续那么多天都和这种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杨昭可不想自己被憋出个抑郁症出来。
不过杨昭虽然这样想,别人却不能学他这样洒脱。要知道自从三国时候的曹丕推出九品中正制以来,社会上几百年间都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等级分明,森严不可逾越。天长日久,这种观念在世人心目中,早变得似乎是天经地义。
杨昭虽说隐瞒了自己皇室后裔的身份,但捏造的杨素族人这个招牌,在武安镖局这群跑江湖混饭吃,连混个下下品都勉强的粗鲁汉子眼里,依然闪亮得足以让人眩目了。所以最初当小王爷挤到镖局众镖头身边时,众人都是瞠目结舌,惶然不知所措。
幸好杨昭性格很有点自来熟。吃饭打尖时总不避嫌疑,和大家蹲在一起啃干粮喝劣酒;旅途中随便卖弄些学识指点山河;晚上投店或野外宿营时又随口讲几个21世纪的老笑话,凡此种种举动,在镖局汉子们眼中自然都倍感亲切。两三天下来,他们和杨昭相处起来已经毫无隔膜。甚至看起来,似乎还很有点想要斩鸡头烧黄纸的冲动了。
话虽如此,门第上品下品之间的界限,在这个时代到底还是根深蒂固。镖局的汉子们虽说对杨昭这样“出身高贵”的人肯和自己打成一片颇感亲切,但旅途上彼此闲谈,不时总还是流露出对高门大族的仰慕和渴望。总镖头秦武安就不无感慨地道:“杨公子,你是越国公的族人,武功又这样高。今日虽然暂时不如意,但以后必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祖;宗既然曾经闯下过那样了不起的名声,我们身为子孙者,便应该时时刻刻都以重振家声为己任,切记不可以自甘沉沦呢。”
杨昭有点不以为然。但世风如此,他也没办法。只是听秦武安言下之意,似乎也很以自己祖;宗为傲。随口问道:“正该如此。对了,不知道总镖头祖上是?”
提起这个,秦武安不由得就眉飞色舞起来。却还不等他回答,旁边的胡静水早拍马过来,笑嘻嘻道:“杨公子你不知道,我们总镖头的祖上可了不起,正是当初战国末年赫赫有名的四大名将之一,大秦战神武安君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何等威风,何等杀气。”
秦武安叹息道:“可惜后来秦王受奸臣蒙蔽,武安君终于含冤而逝。武安君的后人因为害怕再受牵连,于是改姓为秦以作避嫌。历经秦汉魏晋几百年下来,到了今时今日我这一辈……唉,武安君当初威震天下的武功,已经都失传了。秦某虽然有心再兴家门,可惜劳碌半生,始终还是一事无成。实在惭愧啊,惭愧。”
杨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练血战十式的人我也见得多了,但是这套武功易学难精,能得到其中神髓的,实在千中无一。总镖头似乎未得过名师指点,光凭自己苦练而能到这个境界,确实家学渊源。再说总镖头是一局之主,说什么一事无成,也实在过谦了。”
秦武安叹气道:“衣食虽然不愁,但开镖局再成功,始终也是九流下品。秦某要重振祖上武安君的威风,恐怕……终于也只是痴心妄想吧?唉~”说到后来,他语气已经颇为萧索。
几日相处下来,对于秦武安的为人,杨昭倒也大略有了点了解。他重信仗义,性情也十分豪爽。虽则偶尔也在外头有逢场作戏,但和家里的结发妻子之间还是十分恩爱。吃镖局子这行饭,武功高低只是其次,关键还是要江湖够老,人情够熟。武安镖局之所以能够让深得唐国公李渊青睐,大兴城内众家高门世族子弟也争相献媚的明月大家聘请为护卫,显然秦武安这个人也是很有本事的。
杨昭初封河南王,并得到允许开府。但现在手下无兵无将,还是光杆司令一个。像秦武安这种人,有手段有心计有人脉,可惜就是欠点机缘。要是得到知遇提拔,成就绝不仅仅只有目前这样而已。想到这里,杨昭倒是隐约有了点想法。不过目前时机不对,也不用就先急着说出来。
小王爷随口安慰了秦武安几句,转口问道:“总镖头固然是名门之后,但胡镖头也不差吧?那天晚上与两位过招,胡镖头刀剑双修,造诣实在不凡。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功呢?”
拓拔文正粗声粗气地插口道:“杨公子你不知道,我和胡师哥其实都是〖天宗〗的弟;子。他是剑门,我则是刀门的。”
这回倒轮到杨昭吃惊了。他一回头,扬眉道:“天宗?拓拔镖头和胡镖头都是天宗弟;子?那当年的豪杰豪大侠……”
“豪杰师叔是天宗第;四;代弟;子,我们两个则是第五代。”胡静水摸摸背上的刀剑,感叹道:“想当年,我们天宗在中原武林可威风呢。可是自从那场大瘟疫之后……唉,算了,好汉不提当年事。总之自从掌门师祖把总坛迁往西域之后,我们这些还留在中原的弟;子,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啰。”
秦武安拍拍两名镖头肩膀,道:“天宗再怎么算也是名门大派,你们两师兄弟学到的武功,和我老秦这套大路货血战十式比起来可强多啦。可是你看看自己?哪天和老秦联手,还是连杨公子一招都接不住,这像什么话?老胡,你也别再好高骛远啦。以后专心点练功,别再搞那什么不切实际的刀剑双修白日梦,行走江湖,也省得再出丑露乖啊。”
胡静水面色涨得通红,大声抗辩道:“总镖头怎么说我老胡是做白日梦?本门创派祖师笑苍生,本来就是以刀剑双修而威震武林的。老胡我同时背负刀剑,就是要再现祖师爷神威。这叫有信仰,有追求,有理想!你们懂不懂啊?”
“可是胡师哥,你这么多年练来练去,武功好象不但没进步,反而更退步了耶?”拓拔文正照旧满脸憋厚,嗡声嗡气道:“以前还在天宗时,师哥你使剑三十招内就能放倒我。可是自从你要刀剑双修以来,现在好象得花至少一百招以上,还不一定,对吧?”
秦武安和其他镖局趟子手听了都齐声大笑。胡静水口中呐呐地,想反驳又找不到词,一时实在尴尬。杨昭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既然祖师爷能做得到,没道理后辈弟;子就办不到啊。否则世间门派岂不是都一代差过一代吗?哪大家还学什么武,练什么功呢?嗯……我看胡镖头没办法进步,或许只是练习不得其法,也不能就说是错。假如胡镖头和拓拔镖头,啊,还有秦总镖头。三位不嫌弃的话,咱们不妨找时间切磋切磋怎么样?”
那天晚上过招,杨昭轻而易举就连败三人,武功比他们强得多了。能得到这样一位高手指点,对于三名镖头来说可是难得的机缘。当下三人都喜出望外,连忙不住口地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镖队在客栈里投宿安定下来以后,杨昭就和三名镖头就相约出外。李神通自然嗤之于鼻,不屑一顾。梵清惠却也似乎不怕杨昭再乘机逃跑,只留在客栈里和明月大家说话。
四人不受打扰,于是专心论武。三位镖头各自把自己的拿手武功施展出来,杨昭也不用自身深厚得多的内力压人,只以先天八卦步法和八卦掌、冰火螳螂与他们一一过招对拆,点评得失,探讨不足。
小王爷的实战次数,其实真是屈指可数。可是他基础修练的易经玄鉴,本身是当年神算子卓不凡周游天下,见识过无数神功绝技之后再融合自己心得而创。再加上在秦岭逃亡的日子中,又和当世剑术几乎是最高明的静斋传人三番四次地生死相拼。所以此时杨昭武功虽然算不上当世一流,但眼光已经极高明。以之指导秦武安他们这些三流中的好手,也算绰绰有余。
秦武安其实天资不错,练功也刻苦。吃亏就吃亏在一直没能遇上名师学习高深武艺。血战十式在他手上,固然可以把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再淋漓尽致,也改变不了它是三流大路货的事实。杨昭不敢把易经玄鉴的功诀随便传授给人,于是就教他先天八卦步法。这套步法精微奥妙,秦武安学习以后,本身实力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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