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个身材魁梧的老人骑马迎上前来。他满脸伤疤,有一条很深的伤痕从左眼上方一直伸延到脖子,半个右耳朵不见了,在他的大腿和手臂上还有更多的创伤。他表情冷峻,似乎一生中从来不曾笑过。
“你就是带走我儿子的英国人吗?”他声如洪钟,眼睛里喷射出一股不可遏止的怒火,惊得罗恩的坐骑不住跳动,这畜牲也预感到了危险。
但是罗恩的碧眼却向这个蛮横的老人露出微笑,成功地掩饰住他心脏的迅速跳动。他直视着对方的目光仿佛具有两重性,既闪动着期待,又包含着警惕。他想,在他咄咄逼人的腔调下,任何训练有素的武士,都会准备与这样凶悍的人进行战斗的。
“我是罗恩王子,索尔国王的继承人,我将是所有兰康尼亚人的国王。”他说话的神态显得异常坚定。
对面老人的嘴张开,接着又闭上。他望了罗恩一阵,大声吼道:“如果你损害我儿子的一根头发,我就要杀死你们一百人!”
罗恩转身喊一声。“基翁--过来!”
布罗凯思上下仔细打量他的儿子,见他完好无损,遂哼一声表示满意。接着他要他儿子前去迎接泽纳斯人。
“不!”罗恩威严地制止说。他的右手垂到膝盖以下,距离剑柄只有几寸。不管他内心深处是否恐惧,却决不显露出来,使人无法猜测。他不想让市罗凯思带走基翁,既然命运把这个孩子交到手里,他就要把他牢牢地控制住,他不想让这短暂的和平机会失掉。“我恐怕不允许他离开,我要基翁留在我身边。”
布罗凯思的嘴再次张开,又再次闭起。这个自称兰康尼亚王位继承人的罗恩,他的神态和言词并不及他清秀的没有伤痕的面庞动人。“如果你不放我的儿子,我就要为他而战斗!”老人边说边握住他的宝剑。
“要战斗?我现在还不想,”罗恩几乎是用愉悦的口吻说。“如果必须战斗的话,我乐意从命。但是我想要基前和我在一起,我要抚育他,因为我相信他是你的继承人。”
布罗凯恩迅速看一眼基翁,又转向罗恩。“他当然是,”如果这个愚鲁的孩子能治理国家的话。
“基翁并不鲁莽,也不笨拙,他只是年轻,性急,射击本领很差。我确实喜欢他跟我在一起,我将教导他,我们艾里阿尔人不是恶魔。或许有一天我们人民之间会和平相处。”罗恩眨了眨眼,笑道:“我还希望教会他准确的射击。”
布罗凯恩凝视罗恩良久。罗恩知道,这个丑陋的老人正在考虑决定他儿子和他的生或死。
“老索尔没有养育你,”他终于说话了,“你怎能保证我儿子的安全?”
“我发誓,”罗恩认真地说,“如果基翁被艾里阿尔人伤害,我即牺牲我的生命!”他屏息静听对方的回话。
“你是请求我的信任,”布罗凯恩说,“如果他被伤害,我就要杀死你!”
罗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布罗凯恩不再说话,他在仔细研究罗恩。这个自称是兰康尼亚人的罗恩,某些方面却和任何兰摩尼亚人不同,他深沉,矜持,始终保持着尊严的仪态。虽然他穿的是比妇女更艳丽的丝绒,但他或许是个有头脑的男子汉。此时,布罗凯恩比初见他时的印象好多了。接着,老人感到疲惫,孤独,懮伤……他仿佛回到了昔日的生活。因为连年的战斗,拼杀,他的三个妻子和众多的儿子一个个被杀死,躺下,埋葬,基翁是他留下的唯一亲人。
布罗凯恩扭头望望他的儿子,一剎那间流露出少有的温情。“跟这个人去吧,基翁。你可以向他学习。”然后他又对罗恩说:“三年为期。满三年后你要送他平安回来。否则我要把你的城镇夷为平地!”他喝一声战马,返回他的武士们中间去了。
基翁转身望着罗恩,奇异地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孩子,我们回去!”罗恩对基翁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好象从险恶的死亡中逃脱了出来。“靠近我,你要习惯于人们盯住你看。我将指点你,但不会折磨你。”
当罗恩带领基翁走近西丽安时,他向她点头,她跟随在他身后。她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这个英国人的衣服象宫廷鸟的羽毛一样华丽,但却赢得了斗争的胜利,不是用刀剑,而是用语言。当布罗凯恩企图挑起战斗时,他说他“现在还不想……”西丽安清楚地看清了这场唇枪舌剑的情景:他的手始终靠近他的剑辆,而对布罗凯恩说的却是抚育他的儿子。
她骑马回到艾里阿尔人的队伍中,依然不说一句话。罗恩很特别,她想,他在人们眼里是个愚蠢的人,可他也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他寄希望于兰康尼亚,她则寄希望于他;她心里已愿意做他的妻子,与他共同生活。
第三章
朱拉站着一动不动,她把弓弦轻轻朝怀里拉开,准备射击。她的上衣和草木同是一种深绿色,所以使她隐蔽得很好,雄鹿毫无察觉。等它转身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内时,立即中了一箭,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倒下去了。
七名年轻的妇女从隐避的树林中跑出来,她们个个身材颀长、苗条,满头黑发编成的长辫,垂在强壮的肩上。她们和朱拉一样,也穿着绿色猎衣和妇女警卫队的长裤。
“朱拉,你射击优秀!”其中一个妇女说。
“是吗?”朱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妇女们围住倒毙的雄鹿﹒用刀剥它的皮。剜它的内脏。朱拉则环顾林子﹒四处眺望。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傍晚要发生什么事情。西丽安和达勒已经离开四天了,她很想念他们。她想西丽安,是心中有些事情要向她吐露,她相信女友能为她排遣懮虑。她想达勒,是因他们一起长大,她习惯于在他的周围。
“我去游泳,”她对妇女们说。
一个妇女正在切割雄鹿腰上的嫩肉。“需要有人陪你一块去吗?我们离城很远。”
朱拉说:“不用,我一个人去。”
她慢慢穿过树林,走向河流。
她想尽力走得远一点,借以摆脱自己不佳的心绪。
这里只有一条沿河的小路。西丽安和达勒将从这条路上保护那个英国人罗恩到达艾里阿尔的首都--埃斯卡朗城。他垂死的父亲索尔所以一息尚存,全是靠意志力,因为他想等待亲眼看看他的儿子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不然他会死不瞑目。到目前为止,他所收到的报告,都说罗恩是个白痴。他单枪匹马向泽纳斯人挑战,而拒绝赞蒂和达勒的保护。据说他不但柔弱而且愚蠢,他更多的了解丝绸,却很少懂得剑术。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埃斯卡朗城,而且已有暴动的传闻,人们抗议索尔让这个无用的英国人当国王,他完全不适合统治这个国家。朱拉希望西丽安和达勒能带回准确的消息,作出公正的判断,无论如何不要因为罗恩而引起骚乱,破坏兰康尼亚的安定。
朱拉想着,来到一个隐蔽的林中空地。她脱光衣服,慢慢投入水中,长距离的游泳或许能消除她的烦恼。
罗恩打马拚命地奔驰。他忍受不了兰康尼亚人对他监视的眼光,想尽力摆脱他们。两天前,他们路经几家失火的农舍,罗恩命令部队暂停前进,立即救火。但他们全然不理,只用疑问和轻视的眼光注视着他。当罗恩指挥三个英国随从向火焰泼水时,兰康尼亚人仍稳坐马上冷眼旁观,一动不动。
火被扑灭后,几个农民向罗恩诉说了士兵任意践踏他们的事情。罗恩告诉农民们,他是国王,他到达埃斯卡朗城后,会尽快处理这个案件。农民们将信将疑,他们认为他怕难以统帅和管来兰康尼亚的士兵。
农民对他不信任,激起他的愤怒。他争辩说,他肯定能统治国家,管束士兵;而且他还要使各个部落间和平相处。就是说,他要成为艾里阿尔、泽纳斯、厄尔坦斯、瓦特尔斯和所有部落的国王。
罗恩的这些话,不仅引起兰康尼亚人的反感,而且充满敌意,虎视耽眈地盯住他,眼里露出凶光。罗恩告诉他的骑士,让兰康尼亚人从他身边走开。但他内心里产生了恐惧,担心发生骚乱,尽管任何人都看不出来。他飞马离群,是便于思考对策和向上帝祈祷。
他知道,距离埃斯卡朗城只有几里路程了,无论如何不要发生什么麻烦。
前面出现了一条平静的河流。他滚鞍下马,双膝跪倒,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我的主啊!”他低声祈祷,泄露出他内心的痛苦。“我打算履行我的职责,既然主和父王把王冠放在我的头上。但我仅仅是个平常的男子,需要主的保佑。现在,人民不理解我,反对我,我应当怎样做才能赢得他们的忠心和支持?乞求主给我指出一条道路,指明一个方向。如果我做错了,望给我警告,如果我做对了,那是主帮助我的结果。……”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无力,筋疲力尽。当初要来兰康尼亚时,他似乎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和怎样去做。但等踏上兰康尼亚的领土,他反而失去了自信。这些兰康尼亚人,对他有一种偏见,不论他如何行动都似乎难以改变他们固定的印象。他勇敢,他们却说成是愚蠢;他关心人民,他们又说他是搬用外国的一套。他该怎样来证明自己呢?难道折磨和杀死无辜的泽纳斯孩子就应该吗?
他站起身来,觉得小腿有些颤抖,这是由于发泄了自己的真实感情的结果。接着他看一下栗色的马,然后脱下汗湿助衣服,跳进清净冰凉的水中。他一会儿俯游,一会儿游泳,让河水冲掉身上的尘垢和不宁的思绪。游了近一小时,他回到岸边,觉得体力已经恢复,心情也很痛快。他穿起衣服,束紧腰带,精神顿时振作起来。
他听到什么声音,似乎有人在走动。他从马鞍的剑鞘中抽出他的剑,向四处察看。
他并不准备与人格斗,只是提防遭受袭击。
他头上的树枝仿佛发出响声,接着有人从树上猛踢他的肩膀,使他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地上。不等他翻身起来,觉得有人用钢针刺向他的喉咙。
罗思伸手去摸他失落的剑。
“不准动!”是一个女人的喝声。
他抬眼向上看时,立即忘掉了寻觅他的剑。叉开双腿按住他的原来是一位少女,她的美丽是他一生从未见过的。在英格兰时,威廉的佣人经常和他开玩笑,说他从不沾花惹草,生活得象个清教徒。的确,他不愿意在干草堆上摔倒一个农家姑娘。不是没有遇到机会,而是没有一个妇女能激起他的性欲。可现在他却感到晕眩。
罗恩睁大眼睛仰望着这个窈窕少女,从她高耸的乳峰到姣美的面庞。她黑黑的眼珠象木炭在燃烧。罗恩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象在燃烧,这种情感也从来不曾体验过。似乎她的体温被他吸收,周身燥热,心里翻腾起一阵骚乱的潮水。
他的手抓住她的脚脖子,他的眼睛随着他的手转动,仿佛渴饮了一杯醇香的美酒。对着他喉咙的钢针早已移开,他竟没有发觉,他看见和感觉到的只是她那肌肉发达、线条优美的双腿。他的手放在她的脚踝,依次向上移动,轻轻抚摩她那晒得发红的细腻柔嫩的肌肤。
他似乎听到了她轻轻的呻吟声,他不敢断定这也许是他自己的心脏由于心醉神迷而急速地跳动。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膝盖慢慢弯曲,象熔化了的蜡烛。他觉得象靠近了燃烧的火焰。
她的脸接近他的脸,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半睁半闭,她的嘴唇红润而丰满,张开来准备接受他的吻。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无限优雅。
当他们的嘴刚一接触,她突然脱离开,凝视着他,似乎感到非常惊讶。过了一会儿,惊讶消失,她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脖子,以炽烈的感情吻他。他如痴如醉,心往神驰,报以热烈的回吻。他多年以来期待一个理想的女性,看来夙愿实现了。
“朱拉!”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他使劲吻着她的双唇,同时翻身压在她的身上。
“朱拉,你在哪里?”又是一声叫喊。
被压在他身下的少女用拳头猛打他赤裸的背。他由于强烈的冲动,丝毫不感觉疼痛。
“她们会看见我们,”她急迫地说,“放开我,放开我!”
不要说有人喊叫,即使这时有匹烈马从他身上跃过,他也不会理会。
“朱拉!”声音更近了。
朱拉不得挣脱,她抓起身旁一块岩石,砸向他的头部。她不想打得太重,仅仅想要他把她放开。但不料他被砸昏了,倒颓在她身上,失去了知觉。
她听见女卫士们正向她走来。她又紧张又后悔,她忙把他从身上推下去,坐了起来。但她并不离开,而是低头欣赏着他的躯体。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男子,他肌肉健壮却不肥胖,面庞清秀而又英武,他是她想象中的天使。
她伸手抚摸他的身体,然后又俯首吻他的丰富的双唇。
“朱拉!你在哪里?”
她心里咒骂这几个干扰了她的妇女。她应了一声。接着站起来。她们看见了她。“我在这里,”她高声喊道,“不要走近,这里泥浆很深,你们在小路上等我。”
她们隐约看见草丛里躺着一个男人。“朱拉,天快黑了。”一个较小的姑娘提醒地。
“是的,我看得见,”朱拉说,“你们走吧,我待一会儿就去!”她不耐烦地注视着女卫士们走出视线。然后,她重又跪倒在失去知觉的男子身旁。
她和这个陌生男子所做的一切,使她感到震惊。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再次抚摸他的胸部,想使他恢复知觉。他是谁?他不是泽纳斯人,也不是瓦特尔斯人,或许他是费伦斯人?那些养马的费伦斯人住在山里,与人极少来往。但他是如此魁梧,又不象矮小的费伦斯人。
他的四肢开始活动。朱拉明白地必须离开他。他慢慢睁开猫头鹰似的眼睛望着她,威胁着她。
她赶紧跑向河岸,穿好长裤,去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