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朱拉说。她望着西丽安思索道,或许索尔的选择并不错,毕竟他不是个糊徐人。至于西丽安,她是个有才智的女人,在过去的几次战斗中已经证实。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即使在最紧张的情况下,她也能保持镇静。如果那个罗恩确实象传说的那么不中用,西丽安的智能或许能使兰康尼亚在他统治下不致垮台。“兰康尼亚要由一个英国娃娃来当国王,但我们却会有一个精明的兰康尼亚妇女当王后。”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西丽安说。“索尔对我也很信任,我感到荣幸。但是我……”
“你需要一个英武的男人做丈夫,”朱拉怀着深深的同情说,“你需要一个象达勒那样的男人,身材魁梧,体格健壮,又活泼,又有才能……”
西丽安笑了。“是的,我向你承认,我最亲密的朋友,一方面我感到极其荣耀,另一方面我却想……这个英国男人确实是白头发吗?是谁告诉你的?”
“索尔,”朱拉回答。“当他吃醉酒的时候,他曾对我母亲讲到那个英国妇女和她的孩子。他还说自己胡里胡涂和她结了婚。……”朱拉的嘴紧紧绷着,愁眉苦脸,但这无损于她的娴雅风姿。
“索尔也向我说起过他,”朱拉接上说,“我们想要知道关于他在英格兰的情况。但他们多年没见面了,索尔也说不清楚。”
西丽安知道她说的“我们”,是指她异父同母的哥哥杰拉尔特和达勒,她和他们一块受教育。
“朱拉,”西丽安说,“你还吃不吃这条鱼?快点,回去帮我整理出差带的服装吧。你是否认为索尔的英国女儿会穿丝绸?她是否会象两年前的那些法兰克妇女一样,瞧不起我们兰康尼亚妇女?”
朱拉的眼睛问烁着。“那样的话,我就要象对付法兰克妇女一样对付她。”她边说边吃,满嘴是鱼。
“你真淘气,”西丽安笑着说,“对她,我们不能那样做,她将是我的妹妹。”
“我并不觉得良心该受责备。我们应当考虑如何不屈服于那个英国人。我们必须做的是,要罗恩参加一比一的比武,而且要把他战败。或许你会想他不敢参加,坐在丝绒软垫椅子上,喝着浓啤酒,从远处观看比武吧。”说罢,朱拉拍拍身上的灰尘,穿起裤子,蹬上长街靴。“怎么,达勒和你一起出发?”
“是的,”西丽安说,又笑了。“没有达勒,你能忍受几天吗?我们骑马去迎接这个英国人,保护他回来。我想索尔害怕泽纳斯人,泽纳斯是兰康尼亚最凶猛的部落。波伊伦斯部落爱好读书,泽纳斯部落却热心战斗,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攻击任何人。”
“没有一个艾里阿尔人怕泽纳斯人,”朱拉不屑地说,突然站起身来。
“是的。这个王子虽是英国人,听说他非常自信,他认为自己将是所有兰康尼亚人的国王,任何部落都应属他统治。”
朱拉笑了,她的笑使人感到并不愉快。“也许,哪个部落也不服他的管束,他会被埋葬在兰康尼亚的土地上,我们也就用不着忧虑了。”
西丽安不想再谈下去。“算啦,回去帮我挑选衣服吧。再过一小时我们就动身了,你必须向达勒告别。”
“那将比一小时还长,”朱拉的幽默使西丽安笑了。
“或许,某一天夜晚,我先要得到达勒,然后再和那个柔弱无力的英国人结婚。”
“那将是你要死的夜晚,”朱拉平静地说,接着大笑起来。“让我祷告索尔长寿,使他能够亲眼看到他性格软弱的英国儿子,并发现和改正他的错误。杰拉尔特将是我们的国王,他一定是。来吧,我和你赛跑,一直跑到城墙!”
第二章
罗恩大踏步地走到查尔河西岸。他把手臂放在头后,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树木。他仅仅穿着一条松弛下垂的马裤,腿上里着长筒袜,前胸赤裸着,阳光和树影在他的腹部晃来闪去,忽明忽暗,他那乱蓬蓬的金黄色头发时时闪光。
从外表看,他沉着镇定,由于多年的训练,他能够掩饰自己的感情。菲兰曾指出,他只算是半个兰康尼亚人。按菲兰的说法,兰康尼亚人比钢铁坚硬,比山峦稳固,所以他要求罗恩必须把那虚弱的半个英国人烧尽,成为一个完整的兰康尼亚人。
他恍惚中觉得大腿上的伤疤痉挛。象往常一样,只要想到菲兰,他就制止住自己搔痒。兰康尼亚人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国家,不允许感情支配思想,既不哭叫,更不露恐惧,他的老师不断给他灌输这种思想。当罗恩还是个孩子时,他喜爱的狗死了,这只狗伴随他度过无数的岁月,所以他哭了。菲兰见状大为恼火,他用烧红的火错在他大腿上烙出了伤疤,并且警告他,如果再哭或表现软弱,他身上还会留下第二个烙印。
罗恩不哭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赶来。他立即警惕地握住他的剑柄,紧紧地握着。
“是我,”他妹妹洛拉说,她的口气似乎有些不满。
罗恩伸手拿他的上衣。他听见远处兰康尼亚武士走来走去,无疑是在寻找他。他消除了疑惑,喊他的妹妹。
“不要操心穿衣服,我以前曾见过裸体的男人。”洛拉说,在距离他不远的草地上坐下,用手抱住弯曲的膝盖。她苗条的身躯,只有在愤怒时才挺直。
“他们都是可怕的野人!”她一开口,就非常恼怒;眼睛望着前面,牙齿咬紧嘴唇。“他们拿我象傻瓜一样对待,似乎我给宠得不象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没有他们的帮助,就不让我活动一步,好象我是个废人!尤其那个赞蒂最坏。他总是以藐视的眼光望着我。”她听见罗恩在小声发笑,立即转动着蓝眼珠盯住。她生得十分俊俏,绰约的容貌,颀长的身段,发脾气时使她的面庞更增添了光辉。
“你怎么敢笑?”她咬紧牙说。“他们对你也不尊重。这是你的错误。你为什么不殴打他们几个,特别是那个赞蒂?”
罗恩微笑不语。他方正的面部由于微笑变得柔软。他的面颊苍白,是经受风吹雨淋的缘故。洛拉想,这些兰康尼亚人如果跟罗恩比武,罗恩会很容易地把他们打下马来。他伟岸的身体重约二百磅,肌肉发达而坚实。
“不要笑,罗恩!你应该给他们点厉害看,这些武士是些蛮横无礼妄自尊大的人,应该教训他们一下。”
“特别是赞蒂吗?”他以深沉的口气问,又向她微笑。
她把眼睛转向别处,手上下愤怒地动着。“一天早晨,伺候你的蒙哥马利正在打猎,有些战士就打伤了他。蒙哥马利没有还手,但你应当……”
“我应当干什么?”罗恩温柔地问她,眼睛望着头顶上的树叶。兰康尼亚人对他不尊敬,他心里清清楚楚,但他不想让洛拉觉察到他的恼怒,他需要抑制她的怒火不要燃烧起来。“我应当眼他们某一个人战斗吗?”他以玩笑的口吻说,“杀死或残害我们自己的人吗?譬如赞蒂,他是索尔父王的卫队长,我伤害他有什么益处呢?”
“你要和这些趾高气扬的怪物战斗,我敢肯定你能赢。”
罗恩却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些兰康尼亚人都象菲兰,是不容易对付的。
“你要我战胜你的赞蒂吗?”罗思严肃地问她。
“我的?”她反问。抓一把青草拋到他身边。“好吧,你可以不和你自己的人格斗,但你必须让他们懂得尊敬你。”
“不管什么时候我坐下来,他们都递给我一个柔软的坐垫。”罗恩向着树林微笑,旋即转身,又严肃起来。他知道他必须约束洛拉,他也能够约束她。“我一直在倾听他们谈话,”他说,“我安静地坐在他们的圈外,听他们说些什么。”
洛拉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她知道罗恩不肯格斗的理由。
自从离开英格兰,开始时她感到新鲜、好奇,很有兴致,但很快就怒火中烧了。这些武士认为罗恩和她不是兰康尼亚人,以一种藐视态度对待他们。第一夜宿营时,罗恩的英国随从尼尔,就曾抽出他的剑,准备和兰康尼亚武士格斗,被罗恩制止了。
由于身材高大、面貌凶狠的警卫队长赞蒂对罗恩不尊重,十六岁的蒙哥马利要攻击这个人。罗恩又制止了这场搏斗。洛拉感到遗憾,罗恩不但不惩罚赞蒂,反而提出要看赞蒂表演剑术。蒙哥马利大为反感,立即走开了。洛拉非常怨恨罗恩的行为。但罗恩为什么这样处理?这里有一百多名兰康尼亚人,而罗恩和她,只带了几个人。她哥哥无疑是正确的。
“罗恩,你在想什么?”她平静地问。
“兰康尼亚的部落,或多或少联合起来了,那末,我就是兰康尼亚--至少是艾里阿尔--的国王。”
“我们的父亲索尔不是艾里阿尔人吗?艾里阿尔人是兰康尼亚的统治阶级,所以,你就是所有兰康尼亚人的国王。”
罗思轻轻发笑。他自然希望事情象洛拉想得那样简单,但事实并不如此。洛拉如果爱上一个男人,结婚就是,她不必担心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她虽被召回兰康尼亚,她仍想找一个英国丈夫,这也没有什么。但是对他罗恩来说,就不那样简单了,他必须担负起命运赐予他的职责。“我想让所有的部落联合起来,可我担心有的部落也许不同意。”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我们距离泽纳斯人的领土只有几英里了。这些兰康尼亚人深为担忧,泽纳斯人的凶猛是出了名的。”
“你的意思是说,兰康尼亚人怕他们吗?”洛拉气呼呼地问。
“艾里阿尔人比较谨慎,警惕大于恐惧。”
“你直接回答,艾里阿尔人是否害怕他们?”
罗恩理解洛拉的意思,他笑了。这些身材魁梧、伤疤累累、没有一点幽默感的艾里阿尔人,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他们害怕的东西,魔鬼也不敢冒犯他们。但他却说: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这些兰康尼亚人做什么事情,特别是没有见过他们的战斗。”
“我听威廉舅舅说过,兰康尼亚人搏斗起来象是魔鬼!”
“威廉舅舅是个温柔、懒散的人。不要抗议,我也像你一样爱他。但爱更使我了解他。他手下都是一些肥胖男人,他们大部份时间都消磨在清谈中。”
“你还没有讲到他的儿子们,”洛拉小声说。
“你是愿意和威廉那些小丑们在一起,还是乐意回到我国这片壮丽的国土?”
她望着水流湍急的查尔河,说:“我喜爱这个地方,可不喜欢这里的男人。今天早晨,一个兰康尼亚人要剥兔皮,让我把脸背过去,怕我看见了影响健康。你还记得去年我射中了一只熊吗?他不想想我是谁?”
“一个温柔的英国小姐,”罗恩笑着说,“你是否想过,他们喜欢妇女干些什么?”
“这些男人的本性是,把他们的女人锁在地下室里,一年放她们出来两次,一次使她们受孕,一次是生孩子。”
“在我看来,这是不坏的主意。”
“什么?”洛拉高问。
“如果妇女和男人一样,她们也一定会把他们锁起来。”
“但我听说,索尔父亲为你挑选了一个新娘,名叫西丽安,她也是个骑上,担任妇女警卫队的队长。”洛拉说着,发现罗恩的笑容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能看见她。她可能像你一样高大,整日舞刀弄剑。我甚至相信,她有自己的铠甲。”她向罗恩扬扬眉毛笑道,“你想过新娘的面纱是锁子甲吗?”
罗恩的面容从温柔的孩子气变得铁板似的严肃。“不!”他吐出一个字。
“不什么?”洛拉天真地问,“不会有锁子甲?”
“我要娶一个兰康尼亚妻子,但我不能要一头公牛般的妇女,我要娶一个我爱的人。”
“我猜想,兰康尼亚人的婚姻并不都是有爱情的。”
罗恩没有回答。他想起英格兰那些可爱的妇女,他应该在那里结婚,结果没有。他的肉体和精神是多么痛苦,但经菲兰的教诲,他忍受住了﹒菲生似乎能觉察罗恩的心情和欲望,所以他有时觉得他并不是统治兰康尼亚最合适的人选,迫使他驱逐掉半个英国人。罗恩想,既然索尔选择他继承王位,他就决心为国奉献自己的生命。要使国家强盛,就不能没有牺牲。经过多年的训练,罗恩已学会控制自已的感情,他内心的思想从不轻易暴露,更不允许别人窥知他的恐惧,即使死到临头,他的面孔也能现出笑容。
每年,菲兰都给索尔写一封信,列举罗恩的缺点,抱怨他像他的英国母亲,花费许多时间和他的妹妹聚会。
在这方面,罗恩默默无言地战胜了老人。训练中,他受得住任何折磨,但他不能缺少洛拉的温存。他学会演奏琵琶和唱歌,每当洛拉受到表弟们的辱骂,他就用乐器和歌曲使她得到安慰。当他在训练中受了菲兰的训斥,或是精疲力竭,身体肿胀,他就躺在洛拉身旁,握住她的手,或是摸着她的头发,借以减轻痛苦。当洛拉结婚走后,他感到可怜和孤独。有时他想,他将来的妻子一定要象洛拉一样温柔可爱,他决不娶一个兰康尼亚的女性武士。
“王储应有一些特权,任何人不能阻止他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洛拉扬一扬眉毛。“罗恩,你的想法不现实,王储结婚,必须考虑到与别国联盟。”
罗恩站起身来,穿上他的衣服,表示他们的谈话应该结束了。“如果必须那样做,我愿意和英格兰联盟;但我不愿意娶一个穿戴盔甲的妖妇。跟我来,我们回去吧。”
洛拉自认为了解他的哥哥,但有些事情他并不肯向她敞开心扉,了解他尚需时间。她抓住他伸出的手臂,一边起身一边说:“你能教我兰康尼亚语吗?”她想换一个题目,使他恢复良好的情绪。
“兰康尼亚有三种语言,你想学哪一种?”
“当然学艾里阿尔语。”
他们还没有到达宿营地,赞蒂就迎了上来。
赞蒂身高六尺四寸,瘦骨磷峋,象条皮马鞭。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