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必如此,行大事者自当有失败的觉悟。”温瑞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王爷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允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颤着声道:“先生,我们走,到江南去,本王在那儿还有不少基业、人脉,跟老六来个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来不及了。”温瑞和苍白着脸摇了下头道:“王爷不必担心自家性命,今上不会杀了王爷地,若是今上要杀王爷,早就杀了,也不会容王爷活到如今,至于温某已经累了,某受王爷大恩,却未能助王爷成大事,惭愧不已,只能以死谢罪,某已服了毒,一切都随风而去罢了,王爷保重!”温瑞和话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已是细不可闻,头一歪,整个身子从椅子上软倒了下来,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先生。先生。”允着急地扶起温瑞和,使劲地摇晃着,却再也听不到温瑞和的回答了。允抱着温瑞和渐渐凉去的身体,眼中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好一阵子伤感之后,将温瑞和的尸身放在椅子上,鞠了个躬,转身黯然地离开了密室。
夜很深了,京师里各处的激战早已平息,街上静悄悄地连个人影都没有,惶恐不安了大半宿的京师百姓总算是进入了梦乡。不过允却没有睡觉,正自在一间书房里会着客。
“曹先生,让你久等了。本王很是过意不去。”允已经恢复了往日地潇洒风度,轻摇着折扇笑着说道。
“草民不敢。”一身儒装地曹限东很是恭敬地欠身答道。
“曹先生不必客气,唔。知道本王为何深夜请先生到此吗?”允轻笑了一下道。
曹限东面色平静地道:“草民略知一、二。”
“哦?说说看。”允略有些子诧异地问道。
“王爷这时分叫草民来此,想必王爷是败了,既然王爷败了。那有些东西该过手地,王爷自然会有所交待的。”曹限东平静地回道。
“哦?哈哈哈……”允爆发出一阵大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曹限东好一阵子之后才说道:“不错,你是个聪明人,本王是有东西要过手,唔,说说看,该是什么东西?”
“草民不敢妄测。”曹限东摇了摇头道。
“嘿,你知道,本王清楚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你也不会来此。”允嘿嘿一笑道:“本王不是皇上,可却能掌控百官,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曹限东只是躬了下身子,并没有接口,默默无语地坐着。允也没理会曹限东地失礼,笑了一下,接着道:“本王与今上素来不和,若是可能本万那个六哥早就一刀砍了本王了。嘿。可惜他不能,也不敢。只可惜到了底儿本王还是败了。唔,败了就是败了,本王倒也不讳言失败,只是本王还是不甘心,论风度、论人望,本王自问该在老六之上,可惜啊,可惜,本王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嘿嘿,都说弘历跟本王最像,本王败了,你投靠弘历就不怕落到本王的下场吗?”
曹限东平静地回答了一句:“事在人为。”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事在人为,也罢,本王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也成。”允放声大笑起来,拍了拍放置在身边的一个大箱子,笑呵呵地道:“本王能控制百官的所有秘密都在这箱子里了,先生不想打开看看吗?”
曹限东的瞳孔猛地一个收缩,一双眼死盯着允,一字一句地道:“百、官、档。”
“不错,不错,你真的很聪明,嘿嘿,这就是百官挡。”允狞笑了一下道:“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行动,只要下足了料,这天下还真没什么不上钩的货色,只要你有把柄在手,想要那些货色干啥子不行?嘿嘿,本王从年幼时起便着手此事,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罢,不容易啊,不容易!只可惜到头来本王还是功亏一篑,这是天欲亡我,非战之罪也!”
曹限东默默地听着,脸色虽平静如昔,可拿折扇的手腕还是情不自禁地轻颤了起来,允瞧了眼曹限东的手,也没点破,只是笑着道:“这天底下有智谋地人很多,有胆略的人也不少,可既有智谋又有胆略却少之又少,你不错,到了现在还能沉得住气,嘿嘿,本王倒是很欣赏你的,唔,说说看,本王该不该将这百官档交给弘历?”
“王爷会交地。”曹限东摇了下扇子道。
“哦?为何?”
曹限东看了眼允道:“王爷败给了今上,这一败之后,王爷从此再无出头之日,不过王爷绝不会甘心的,所以王爷一定会找些事端让今上去头疼,因此,王爷一定会将此物过手。”
“嗯哼,接着说。”允一脸子鼓励地说道。
“这事物非常人所能有,能有资格受得此物的不外乎大阿哥与雍亲王二人而已,姑且不谈大阿哥,也不谈王爷与四爷向来不和,就说四爷得了此物便能斗得过今上?只怕不可能罢,与此如此,倒不如交给大阿哥好些,王爷下半生也能看看戏。”
“说得好,哈哈,说得好,拿去罢。”允在箱子上爱抚了一下,挥着手道。
“谢王爷。”曹限东也没客气,吃力地搬起那个体积不小地箱子,晃晃悠悠地出门而去。允看着曹限东那歪歪扭扭的身子,好一阵子放声大笑之后,喃喃地说道:“有意思,嘿嘿,演了一辈子的戏,也该到咱看戏的时候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四百二十章覆灭(三)(四)
远卓三年四月十二日的大乱之夜终于过去了,清晨的京师从睡梦中醒来,一切似乎跟原来一样,又似乎有所不同,相同的是京师还是那个京师,只是血腥味似乎重了一些,不同的是街上巡逻的九门提督官兵人数似乎多了一些,频率也高了不少,不过对于京师的百姓而言,却也无甚关碍,生活总得继续不是?顶多是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罢了,可对于朝臣们来说,事情却是棘手万分,一夜未睡的重臣比比皆是,一大早地,能有资格参与合议的大臣们便收到监国阿哥弘历、总理大臣允祥、首席军机大臣马齐的联合通知,全都赶到乾清宫参与处理后续事宜。
“本王以为此等乱臣贼子胆大包天,竟敢夜袭皇宫,当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合议才刚开始,监国阿哥弘历都还没来得及坐下,雍亲王允缜便铁青着脸率先站出来,冷着声地说了一句。
在场的重臣都是老江湖,自然清楚允是该杀,可更明白的是允能不能杀绝不是合议能决定的事儿,那是由胤祚这位皇帝来定夺的事情,允缜这主意馊得很,谁也不想去附和,可也不好出言反对,总不能说允不该杀罢?得,这回好了,允缜说完了话,大家伙都不接口,满屋子的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大家伙不说话,允缜却来了劲,瞥了眼笑盈盈地坐着的弘历,高声道:“廉亲王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谋逆之叛举,证据确凿。罪不容恕,本王以为当先削去其王爵,而后三司会审以明其罪,诏告天下。以明正典。”
允缜的话音一落,诚亲王允祉憋不住了,颇有深意地看了允缜一眼,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四弟此言大谬矣,此非人臣所能定夺之事,八弟即便有错,也该是圣上来定,本王以为此事还是及早报之圣上为好。”
允祥见状忙抢在允缜还嘴之前高声道:“三哥所言极是,本王也以为此事该由圣上定夺。今儿个一早本王已经发出驿报,十数日之后,圣旨必到。此时倒也不急于议此事,今日便议一下如何安民之事便成。”
“嗯,怡亲王之言有理。下官以为宵禁还得继续,再者,廉亲王的府邸也该加强戒备,以免小人起义谋事。”首席军机大臣马齐立刻接口道。
“不错,是这个道理。”
“对!该得如此。”
一帮子朝臣一见允祥、马齐意见一致,立马纷纷接口附和了起来,允缜原本就铁青的脸顿时更黑了,沉着声道:“廉亲王谋逆,其罪昭彰,附恶者众。若是不尽早查处,恐有人毁灭证据,逃脱法网,本王以为该大搜全城,将那些附恶之徒一网打尽。”
允缜这话明面上是没有错,任何一个朝代但凡涉及到谋逆之事,总要掉无数的脑袋,总要抄无数人的家。只是这等时分却不宜如此作为。无他,君王不在京师。此刻大搜全城,大肆搜捕,只会乱了人心,根本无益于朝局平稳,只是允缜之言占了理,大家伙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整个乾清宫立时静了下来。
“四叔所言甚是,不过皇阿玛向来宽大为怀,从不主张株连,一向教导我等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小侄不敢有违皇阿玛之意,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请皇阿玛他老人家来定夺好了,如此可成?”别人都不说话,一向甚少在合议上发言地弘历却笑呵呵地开了口,满口子皇阿玛的教导,愣是让允缜想发作都没个借口,只能黑着脸不再吭气。
“弘历所言极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也好。”允祥趁机一锤定音,算是将今日的朝议定了调,大家伙又议了一阵子各种事务的安排,便各自散了去。
午时三刻,批改完折子地弘历换了身便装,领了几个贴心大内侍卫,从皇宫里溜达了出去,在大街上七弯八绕了好一阵子,这才逛荡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一闪身进了一扇门,也没怎么理会几个早已迎候在门口的下人们的请安,径自匆忙走入了后院,拐进了书房。
“先生,八叔该是将东西都交出来了罢?”弘历一进了书房的门,便瞅见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曹限东,立时笑着问道。
曹限东连眼都没睁,只是点了下头道:“东西是交了,不知大阿哥打算怎么用?”
“先生以为我该如何用?”弘历没有回答,反倒是笑呵呵地反问了一句,摇着折扇在曹限东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阿哥以为此物真能瞒得过圣上吗?”曹限东不答反问道。
“呵呵,问得妙。”弘历将手中的折扇刷地合了起来,笑着道:“八叔之所以会将这玩意儿交给我,不过是想让爷走他的老路,跟老二斗起来,让皇阿玛头疼而已,算不得什么好心,嘿,八叔跟皇阿玛斗了二十几年却始终不了解皇阿玛,不知己不知彼,不败才怪了。皇阿玛是干实事地人,也只看重实绩,爷跟老二斗,也只能是斗实绩,嘿,拉帮结派使绊子的事儿是皇阿玛的大忌,爷才没那么傻呢,别看八叔将此事物交给先生隐秘得很,爷料定皇阿玛迟早会知道。”
“说得好。”曹限东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精光闪闪地盯着弘历道:“看样子,大阿哥心中早有了计较,不妨说出来让曹某人听听。”
“没有。”弘历笑呵呵地摊了一下手道:“这事物是把双刃刀,用得好能有奇效,用得不好必伤自身,爷既舍不得放,可放手中却又烫手,嘿嘿,皇阿玛地板子可不是那么好挨的。这东西既然是先生取来的,那就请先生拿出个准主意来好了。”
“哦?哈哈哈……”曹限东放声大笑起来,好一阵子狂笑之后才收住,细细地看着弘历。叹了口气道:“大阿哥很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很好,不要试图跟圣上去比算计,嘿,说实话,这朝代没有人比圣上更会算计了,这一条大阿哥必须牢牢记在心上。嗯,某虽没面过圣,但纵观圣上所为。却可以断定圣上从来就不注重出身,因此,就这一点而言。二爷虽是嫡子,其实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大阿哥想必心中也有数。就不须曹某人多说了,不过嘛……”曹限东话说到一半却住了嘴,只是笑着。
“不过什么?嘿,先生不就是想说二弟现如今其实还是占着上风罢了,这一条爷心里头有数,二弟向来沉稳,行事有规有矩,却不失之呆板,不似爷我太过随意了些,再者。头前二弟就是世子,又是先皇着力培养地人物,唔,爷我占不了他的上风,却也是事实,没什么可忌讳的,嘿嘿,时间还有得是。谁输谁赢还不见得呢。”弘历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错。就是这个理儿。”曹限东点了下头道:“从昨夜拿到这份百官档至今,曹某人一夜未眠。总算是将所有地东西都记在了这”曹限东指了下自己的脑袋,笑了一下接着道:“这份百官档着实了得,不过却不能留,至少不能留在大阿哥的手中,否则,嘿,那后果想必大阿哥是明白的,可也不能交到圣上地手中,否则大阿哥不但得不到夸奖,反倒要挨板子。”
“嗯?为何?”弘历是真的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了,皱着眉头苦思了一阵,末了只好老老实实地问道。
“嘿,这里头全是贪官污吏,若是东西倒了圣上手中,那他是查办还是不查办?查,一家伙数百名大小官员落马,好家伙,圣上去哪里找如此多地人来顶空缺,再者,一旦那些贪官们起兵谋逆,杀的人可就多了,嘿嘿,一顶暴君的帽子扣将下来,圣上能饶得了大阿哥才是怪事了。不查?面对如此多的巨贪不查的话,圣上如何对天下人交待?那不是令圣上难堪吗?圣上要想清吏治岂不是水中月、镜中花了罢。”曹限东冷笑着说道。
“呵,也是,这玩意儿倒还真是烫手,反正东西已经拿来了,先生想必早就有了主张,爷我照着执行便是了。”弘历哈哈一笑,耍起了无赖。
曹限东没好气地白了弘历一眼,苦笑了一下道:“这事儿其实也不难办,大阿哥只管附耳过来。”曹限东对着弘历的耳朵细细地叮咛了好一阵子,听得弘历直点头称是……
等待消息地日子是最难熬的,尽管胤祚对京师里地老十三等人有信心,尽管俄军已经落入了包围圈,成了菜板上地肉,可胤祚的心却还是不免乱得很,恨不得身分两处,一口气将所有地事情全都料理清楚,当然,他也只能是想一想罢了,做却是无法这么做地。胤祚在卡拉麦里山已经足足等了五天,可不但没等到京师里传来的消息,也没等到俄军后援部队出发的消息,这期间粮草将尽的俄军虽也曾发动过几次突围战,可都被清军打了回去,除了留下满地的尸体之外,并未能再逃出一兵一卒。
远卓三年四月二十日,胤祚一大早便起了,刚打算到帐外空地间按平日的习惯耍上几套拳脚,舒展一下筋骨的,可没想到刚出了中军大帐却一眼瞅见军机大臣张廷玉正垂手站在帐外。
“咦,衡臣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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