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鲁特愣愣地看着胤祚消失的方向,发了好一阵子地呆,突地高声道:“来人。”守在衙门口的戈什哈们立刻一拥而入。额鲁特板着脸道:“传令下去,各门参将以上明日一早到衙门点卯不得有误,毅亲王来此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违令者杀无赦!”
“喳!”一群戈什哈各自打了个千,分头忙碌去了,额鲁特又叫过一位心腹让他去廉郡王府传口信,忙完了这一切,这才回头招呼胤祚留下来的那三名侍卫道:“各位,本官今夜值守。三位要不要先下去歇息片刻?”
“不必了。”清虚很是客气地行了个礼道:“我等奉王爷之命保护大人,大人到哪,我等就到哪,大人请自便。就当我等不在好了。”
这等保护跟监视也没啥子区别,可额鲁特却丝毫也不在意,还了个礼,自顾自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谁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的东西来……
戌时一刻,夜很深了,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鹅毛般地大雪被北风一刮。打在脸上令人格外地疼痛,在这样漆黑地夜晚里,就算是走路绝对是件难事,若是骑马的话倒还好过一些,可问题是大雪天里视线受阻,就算手中地火把亮堂得很,也只能看得见身前一丈左右的距离,要在这样的夜晚里赶路,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温宪格格平日里虽也算是能骑马射箭,可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这一路走来着实吃了大苦头,原本一个时辰能到的,愣是花了两个多时辰才赶到了西山脚下,可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营房内响声不断,似乎军队正在调动之中。温宪格格心中大急,不管不顾地催促着鄂尔成等人加快马速,没命架地往军营的方向冲去。
“站住!口令!再不停下要放箭了!”数十名暗哨从黑呼呼的道旁林子里冲了出来,高声喝令道。
温宪格格一勒马缰,高声道:“和硕格格温宪及翰林院侍讲鄂尔成求见你家大帅,我等有公务在身,还请尽速通禀。”
有清一代地格格大多没什么权力,也不怎么受重视,但毕竟都是公主,地位还是有的。但九格格温宪恐怕是所有格格里头的异数,无他,这丫头自幼就深得康熙老爷子的宠爱,为人又豪爽,是京师八旗女子的领袖人物,满京师都知道温宪的大名,再者。温宪还有三个极为出色的王爷亲兄弟罩着。在京师里是个没人敢惹的人物。那群哨兵都是八旗子弟,自然知道温宪格格是哪尊菩萨。可这会儿天黑,谁也不清楚面前这位是不是温宪格格,自然不敢随意放温宪格格等人进军营,不过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一帮子暗哨商议了一阵之后,一名哨长模样的士兵高声道:“请诸位出示信物,小的也好进营通禀。”
温宪格格等人是身怀圣旨,可现如今形势未明,这道圣旨非同小可,自然是不能随意出示地,可他们走得急了些,身上倒是没带印签之类的东西,一时间也难以证明自个儿究竟是谁,不禁有些傻了眼,正自发懵间,那名哨长断喝一声:“假冒宗室是死罪一条,将他们拿下!”数十名暗哨抽刀出鞘便要攻上前来,陪同温宪格格前来的“暗箭”三号、四号、五号眼瞅着形势不妙,各自抽出腰间的长刀准备出手硬闯大营。
“住手!”温宪格格慌忙高叫一声道:“尔等可以将此物交于你家大帅过目,他自然会知道我等的身份。”温宪格格边说边从自个儿地手腕上褪下一个温玉镯子,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镯子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那名哨长。这只镯子可不是寻常饰物,那是御赐的玩意儿,上头还有着宫中的印信,是康熙老爷子赏给皇贵妃乌雅氏的东西,温宪出嫁的时候,乌雅氏又送给温宪作为压箱底的嫁妆的。
那名哨长不过是普通旗人,如何识得什么御赐之物,不过就着手中的火把光亮倒也看出了此物的不凡,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耽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尔等且在此等候,待某去通报大帅,至于大帅见还是不见,就不是小地能做主的人,还请见谅。”话音一落,回过头来招呼手下看住来者,自个儿飞快地向军营方向冲去。
鄂尔成虽是武将,但其出生于书香门第,只因自幼好武才当上了武职,可肚子里还是有些才学的,平日里也喜欢舞文弄墨,向来以儒将自居,与号称才学满京师的三阿哥胤祉素来投缘,走得很近,政见也相差无几,在朝中时常相互呼应,算是诚亲王的嫡系之一。今日傍晚时分鄂尔成得到诚亲王的传信,言及圣上将大行,朝中可能起乱子,要求鄂尔成做好行动准备,若是京师大乱,西山健锐营应开拔到京师维持治安。
圣上龙体欠安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阿哥们间地争斗鄂尔成心里头也跟明镜似地,他虽说跟诚亲王投缘,其实并不看好胤祉能笑到最后,但是接到诚亲王的命令之后,他还是将整支军队都调动了起来,随时准备开拔,理由也很简单…………待价而沽,只要京师一乱,他就出兵,谁占了上风,他就帮谁,凭着手中这三万人马,一个拥立之功就能轻松到手,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是哪位阿哥能笑到最后,鄂尔成其实并不关心。
一想到即将到手地大功,鄂尔成心中痒痒地,忍不住诗兴大发,慢慢地踱出了中军大帐,刚想来首即兴之作,突地见一名小哨冲了过来,满嘴喷着白气,瞬间将鄂尔成的诗兴都打没了。鄂尔成板起脸来,冷哼了一下道:“混帐!赶死啊,说,什么事?”
“禀,禀报大、大帅,外头来了些人说是温宪格格到了,还有这个为凭证。”小哨气喘得很急,紧赶着汇报了一下,又将手中的那只玉镯子递了上去。
“嗯?”鄂尔成拿起镯子,走到插在帐外的火把下细细地一看,顿时大吃了一惊。两只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既不说传见,也不说不见,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在火把的映射之下煞是精彩……
第三百五十九章较量(三)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俗了点,可却极为正确,鄂尔明算不上一个很贪的人,只是偶尔喝喝兵血,吃点儿空饷,不过那都是领军之人的通病,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有一点鄂尔明跟诚亲王胤祉是一个德性——投机心理,打起闷棍来不比胤祉差多少,在朝堂百官中名声算不得太好。此次新皇继位正是个投机的好机会,鄂尔明自然是不想放过的,原本就盘算着要趁此机会狠捞上一把,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九格格温宪竟然会在大雪夜里杀上门来了,这令鄂尔明不能不多想一些——温宪格格跟胤祚、胤都来往密切,跟胤缜也关系不错,加之又是康熙老爷子最宠爱的女儿,这时节跑军营里究竟代表的是哪方势力?
鄂尔明在大帐门口发了好一阵子的呆,好半会才回过神来道:“传他们进来,啊,不,本督亲自去迎接,中军护卫营集合,跟本督一道出迎。”随着鄂尔明的命令,千余名西山健锐营的士兵手举着火把跑到了营房门口,排开了阵势。
“参见九格格,下官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格格见谅,不知格格大驾深夜来此,有何公干?”一见到被巡哨们引到营门口的温宪格格一行人,鄂尔明立刻躬身问道,持礼虽恭,可并没有要请温宪格格等人入营的意思。
温宪格格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一声不吭,鄂尔成翻身下马,走到近前,对自家三哥拱了下手道:“三哥,小弟与格格是奉皇命而来,进营详谈可成?”
鄂尔明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道:“也好,也好,格格。里面请!”温宪格格冷哼了一下,也不下马,昂着首便径直进了军营,负责保护温宪格格的“暗箭”高手立刻紧随其后也纵马进了营房,鄂尔明拦住了准备跟进的鄂尔成,小声地嘀咕道:“五弟,你们这是……”
“三哥,格格是传圣上的密旨来了,小弟也不是太清楚,不过该是好事。三哥无需多虑。”鄂尔成附在鄂尔明的耳朵边低声地说道。
“哦。”鄂尔明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手一摆示意鄂尔成先行一步,自个儿背着身,悄悄地对心腹手下打了个暗号,急步跟上鄂尔成,兄弟俩快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帐内,温宪格格毫不客气地高坐在帅位上,冷着脸看着站在下头的鄂尔明,从鼻孔里冷哼了一下道:“鄂大人很忙啊?这么晚了还操练军士?”
“啊,格格误会了。”鄂尔明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军正在演习。呵,演练夜战,所以……”
“哦?”温宪格格突地换上了张笑脸,笑着说道:“鄂大人勤于练兵,这很好。怪不得皇阿玛常夸你带兵有方,本宫见鄂大人如此勤于皇事,心中甚慰,本宫刚从皇阿玛那儿来,有旨意给你。”温宪格格扫了眼站在帐内的那帮卫兵,冷冷地接着道:“除鄂大人外,其余人等全部退下!”那帮子卫兵都是鄂尔明的贴身心腹。听了温宪格格的话,却连动都没有动,只是看着一军主帅鄂尔明。
鄂尔明呆了一下,脸色阴晴不定,两只眼闪烁了好一阵子之后,笑着说道:“格格,既是有旨意,就让他们先准备好香案如何?”
“不必了,此是密旨,闲杂人等不得参预。尔等还不退下,想谋逆吗?”温宪格格娇叱一声道。
“这……”鄂尔明犹豫了好一阵子,偷眼看了看自家兄弟,又看了看侍立在温宪格格身后地那三名“暗箭”,咬了咬牙,挥手示意那帮亲卫退了出去,恭敬地对温宪格格道:“请格格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山健锐营拱卫京畿。实为社稷之屏障。营都统制鄂尔明克尽职守,忠孝双全。朕深许之,着晋一等子爵,荫二子;望尔能善始善终,勿失朕望……持此诏者有权节制西山健锐营。钦此。”温宪格格清脆的声音在大帐里回响着,声音虽不算太大,可却令鄂尔明如雷击顶,整个人都有些傻了,心思恍惚起来——听持诏者调度就能有子爵的赏赐,还能荫二子,算得上重赏了,不过此等赏赐比起拥立之功来说却又差了不少,该如何处置着实令鄂尔明犹豫不决,呆呆地跪倒在地上,却忘了磕头谢恩。
“鄂大人,你还不谢恩更待何时?”温宪格格冷哼了一下道。
“下官,下官……”鄂尔明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咬着牙道:“臣领旨谢恩。”鄂尔明磕了个头起了身,媚笑着道:“格格既是奉旨节制本军,且让下官去安排一下,顺便通知各营统领前来听命,如此可好?”话虽是如此说,可鄂尔明眼中的狡诘之色却瞒不过温宪格格的双眼,眼瞅着鄂尔明打算抗旨不遵了,温宪格格心中一阵发沉,断喝了一声道:“不必了,鄂大人尽管留在此地好了,本宫自会让人去通知各营统制。”
“呵呵,那是,那是。”鄂尔明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问道:“格格来此是从畅春园直接来的,还是……”
“有区别吗?圣旨总不会是假的罢?本宫令你不得擅自调兵出营,你有何看法?”温宪格格冷着声问道。
“没有,没有。既是格格之命,下官一体遵从便是。”鄂尔明一听不是要调他去打仗的,心里头先暗自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啥事都不用做就能捞个子爵也算是不错的结果,可一想到若是领军拥立或许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心里头又不免有些发痒,颇有些踌躇起来。正在此时,大帐外突地传来一阵噪杂地喧哗声,还没等鄂尔明明白是怎么回事,十数名将领便闯了进来,各自跪倒在地,高声道:“下官等参见格格。”
“你们,你们……”鄂尔明眼瞅着这帮子手下没理会自己这个主官,反倒是先向温宪格格敬礼。顿时有些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温宪格格回头看见“暗箭”三号点了下头,这才放下了心来,客气地一抬手道:“诸位将军请起,本宫奉命节制西山健锐营,圣上有令,西山健锐营保持戒备,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营,违令者斩!”
“臣等领旨谢恩!”一帮子将领各自磕头谢恩,起了身。分立左右,等候温宪格格的调遣。
“鄂大人,你还有何疑问?”温宪格格好整以暇地调侃了鄂尔明一句。
“他们,他们……”鄂尔明愤怒地指了一下那帮子统领,怒气冲冲地道:“本官是圣上特简的都统,没有圣命,谁也不能夺了本官之权!”
“鄂大人累了,请他下去休息好了!”温宪格格冷冷地说了一声,侍立在她身后的“暗箭”五号胖大的身形一闪,人已到了鄂尔明的身前。蒲扇大的巴掌一立,一个刀掌刊在鄂尔明的后脑勺上,顿时将兀自喋喋不休地鄂尔明击晕过去,随手从怀中取出条绳子,将鄂尔明捆成了个粽子。往帐篷的角落里一扔,对着温宪格格拱了拱手,笑呵呵地走回了原地。
“暗箭”三号从温宪格格地身后走了出来,扫视了一下那帮子将领,追问了一句:“各营都处理干净了吗?”
一帮子统领中走出一条大汉,上前打了一个千道:“回大人的话,营中都已清除。全军已被我等控制在手。”
“好,尔等辛苦了,某会向王爷为尔等请功的。”三号点了下头,回身看着有些疑惑的温宪格格道:“格格,这些都是王爷的人,事情都已办妥,可以给王爷发信号了,请格格示下。”
温宪格格这才明白胤祚早就预先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出面不过是个幌子,或者说是个信号。心中虽有些不快,可也明白胤祚地苦心,那就是给她一个立大功的机会,温宪格格的心中不禁又有些感动,点了点头道:“好,发信号!”三号点了下头,拿起案桌上地纸笔。飞快地书写了一番。大步出了门,接过一名士兵手中的笼子。将信装入一个小布囔,系在笼子里那只鸽子的腿上,打开笼子,让信鸽飞了起来。
“太好了。温宪小丫头已经得了手,嘿,不错,这丫头算是立了个大功了。”狮子口胡同大院的密室中,胤祚看着刚接到地飞鸽传书,心情愉悦地说了一句。
胤祚想让温宪格格立功的意思如何能瞒得过邬、林两大谋士,只是他俩都不想点破此事,也不想就此事发表些看法,只是相视笑了一下,并没有接口。
“王爷,九门提督衙门、西山健锐营的事情理应不会再出什么大的意外,十三爷那头也来了消息,说是已经起了兵,明日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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