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打人骂人?”英一怀疑地问,“不会只围着爸爸转而不理我?”
心罗扬声笑了起来,伸手撸了撸男孩的头发,终于明白了他的顾虑是什么。看起来显然大人留给他不佳的印象呢。
“我要做你的保姆,不是吗?你爸爸是一个成年人哦,我想他决不会希望身后无时无刻都跟着一个保姆,将他的生活给搅扰了。”
任七见两人交谈起来,示意佣人守在门边,他则退了出来。
回到方才的那间书房,他伸手在书架上摸了一下,巨大的书橱就无声地向两边滑了开去,露出后面一扇钛合金门。将手掌放在门边的指纹辩识仪上,一秒钟后,他的身份被确认,金属门也无声开启。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和书架同时恢复原状。
秘室之内,另有两个男人一直通过监视器全程观看宓心罗的面试。
“二爷。”任七毕恭毕敬地向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行礼。
“任七,你仍就有礼的让人无趣。”黑衣男人身边的白衣年轻人抢先出声。
“东少,抱歉小的没有注意到您。”任七冷声说,空气里一时竟似寒霜遍布。
“二爷,你的这位总管,实在是无趣又歹毒的人。”一身白衣的东朕抱怨。“损人不带一个脏字之余兼且不动声色。”
任七当他发神经,只是向黑衣人请示。
“这位宓小姐可还合您的意?”
“她倒真是个奇特的女人,二爷,您说是不是?她那最初的两笑,颇耐人寻味呢。”东朕又抢着发言了。“真是令人费解。她毫究竟看见了什么,笑得那么奇异?”
“任七,你怎么看?”任海啸低沉浑厚的嗓音有着无形的肃杀威严。
“虽然她来历有些不明,但身手是极好的,并且”
“并且怎样?”海啸皱眉,不喜欢他的迟疑态度。
“小少爷看起来对宓小姐没有什么敌意,她讲话的时候,小少爷一直很注意听她在说,并且在短时间内就接纳了她。”
“我认为她不是太会作戏,完全假装不知道海燃园是什么地方,就是太过孤漏,根本不晓得自己进入了什么样的人家。”东朕微微撇了撇线条优美的唇,他习惯于同任七唱反调。“看上去更象是前者。”
任海啸的锐眼瞥向了任七。
“这东少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想籍机混近来的,也大有人在。”
任海啸沉吟半晌,似作出了决定。
“就用她了。把她安排在英一房间的隔壁,然后带她熟悉一下海燃园的环境,顺便告诉她任家的规矩。月薪就比照前任好了。”他优雅地转过身,“去查一查她的底细。如果真的有问题,你知道怎么办。”
“是。”任七没有任何异议地衔命而去
“二爷,你可真够狠的。信不过她,干脆现在就让她离开。何必留她下来,给英一喜欢她的机会,日后徒惹麻烦。”东朕睇着昂藏森冷的男人,不赞同地摇头。
任海啸望着监视器里玩得正开心的英一,冷硬的眼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令英一一展笑容。”
“但日后”
“我会替英一再找一个更好的。”
东朕再次摇头。“英一知不知道你这么冷酷无情的一面?”
任海啸没有回答,只是负手踱出秘室。东朕挑起眉耸了耸肩,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出去。
心罗捧着一本布宁的散文集,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回想。她已经住在海燃园里将近一个月了。任英一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孩子,他身上没有豪门子弟的骄纵任性。读的虽然是贵族学校,倒也没有沾染任何娇奢的恶习,十分难得。英一只是比较沉默,不够活跃罢了。
任七十分仔细地向她讲述了任家的规矩,包括不得无假外出,不得擅自带陌生人进园,按时作息,海燃园的几处重地未经许可不得擅入,等等等等。
心罗自知不会故意违反,好奇心也不会泛滥到非要一探究竟的地步。
但不包括英一的父亲,海燃园的主人,这个她至今也没能有幸见上一面的主人。在英一口中,是忙碌而严厉的父亲,不会宠溺儿子。可是,据她的观察,只要是英一想拥有的东西,不久之后都会在游戏间里发现。
所有人都不会同她谈论二爷,她只能从日常交谈里得知“二爷”不是个难相与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着隐约的不确定,是她的直觉罢。这个一直没有与她正面接触过的男人,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人。
三月的风,吹在身上并不见得多么暖,但却远远送来一阵阵的呼喝声。心罗侧耳细听,然后眯起眼。这是一种她所熟悉的声音,是双方交手时,将对手击败的一刹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欢喝。这声音,来自畅翠居后面的道场。
任七曾同她说,如果有兴趣的话,白天英一去学校的这段时间,她可以去道场,那边有健身器械。心罗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向不远处的道场望了望。英一还没有放学,她看书看得也有点倦了,不如,就去活动一下罢。
她返回房间,换上运动衣,下楼。看见管家任全,心罗向他点了点头。
“全叔,我去后面道场活动一下。”
全叔听了,笑眯了眼。
“那些大男人见了你,只怕全都无心练功了。”
“不会的。心浮气躁定力不足是习武者的大忌,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保姆就分了神。如果我美若天仙妖娆绝艳则又另当别论,您说是不是?”
“小七也真是的,替你单独辟一间健身房就好了。为什么让你去同那一群鲁男子混在一起?”全叔嘟哝。“心罗,去健身是好事,不过千万莫同他们过招,摔伤了可不好。”
“谢谢全叔,我知道了。”
“别练得太久,就要吃饭了。”全叔犹不忘在她身后交代。
心罗笑。全叔是个老好人,象个唠叨的父亲一样,虽然有时候有点罗嗦,却不讨厌。
走进道场,心罗发现这是十分正式的场馆。只是主人显然没有考虑会有女性出入使用,所以整间道场里竟然只有一个开放式的更衣室。正在她犹豫要不要穿过这片更衣柜,踏进里面那片纯男性的世界时,一个男人穿着白色唐衫走了出来。
拿着一块大毛巾拭汗的男人,感觉到前方有人,将手里的毛巾放下,抬头。
“宓小姐。”虽然他极力压抑,可是仍能听得出他的诧异。
“你好。”心罗记得他,他们曾经在大书房里交过手,虽只是短短五分钟,已经让她印象深刻了。
“云深,你在磨蹭什么?!”另一个火暴的声音由远而近,在瞥见心罗之后,也愣了一下,立刻压低声音问:“呃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浪,不得无礼。宓小姐是小少爷的保姆。”
“啊!就是她?她就是自你手下全身而退的宓心罗?!”云浪简直有一点难以置信。“你竟然没有在五分钟内拿到一个有效?”
心罗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
“我没有全身而退。是他手下留情。”
“我不信。东少说他至少用了八成的实力。”云浪摇头。
心罗知道当日的那一场比试除了任七在场观战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别的地方注视着。但由旁人口中证实,仍使她感到了淡淡的不自在。
“看得出来宓小姐已经疏于练习经年。所以,可以全身而退,是你的实力。”云深看了眼她身上的运动衣。“宓小姐来活动活动?”
“是,任总管说我可以来道场。”
“那太好了!”未等云深做出反应,云浪已经先行开口。“我很希望领教宓小姐的功夫。”
心罗摇头,直觉认为不妥。“我只是来稍微运动一下的,不方便同你们进行激烈的格斗。”
“宓小姐说的没错。”又一个冷冷的男声插了进来。“云浪,还快去练习?云深,你该去换班了。宓小姐,请随我来。”
“是。”云深、云浪立刻乖乖地各忙各的去了。
心罗跟在大冰块的身后,记得他是当日进园时开车接她的沉默男子。
“宓小姐,是否需要为你准备一套唐衫?”
“无妨,我穿运动衣就好了。”心罗在心里补充,下一次她会在花园里跑步,那样会令她比较自在。“还未请教贵姓?”
“云泽。”
有够言简意赅。心罗耸肩,看来他不是顶欢迎她呢。
不再试图多说什么,跟在他的身后踏进了道场。向其他人致过礼后,她在一边做最基本的热身运动,拉伸自己的关节韧带,为自己长久不运动的身体做准备。
“好了,今天就先练到这里!”云泽发现所以的弟子都或多或少的分心注意宓心罗,训练的质量已经不能保证,干脆提前结束今日的训练。
他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既然任七同意她可以使用道场,亦即代表了二爷的许可。要怪只怪东少那大嘴巴,逢人便说宓心罗是在云深手下唯一全身而退的女性,还把那五分钟形容得惊心动魄。明知道当时除了任七在场,就只有二爷和他从独立的监视系统里看了全过程,还四处向园内的侍卫形容转述得天花乱坠,搞得一班人马无不心痒难耐,想会一会与任氏里排名第五的云深打成平手的宓小姐。
等所有人都退出了道场,云泽转向心罗。
“宓小姐,需不需要找人陪练?”
心罗看见他的冰脸,忍不住要笑。把人都赶走了,还来问她要不要陪练。
“不用了,你就可以了。”
云泽不是不吃惊的。
心罗微笑。“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和你这样的人切磋,会是怎样的。”
他敛去诧异。这个宓心罗,不是简单女子。学识谈吐身手,都不是一个平凡的保姆应有的。胆识,只怕也异于常人罢?
他揖手,恭敬不如从命,他也很好奇她的身手是不是真的如东少形容的那么好。
“宓小姐请。”
两人的拳脚是直接而无情的,你来我往之间险象环生,却也都被各自险险化解。
“云泽好狡猾,把我们赶出来,自己却留在里面和宓小姐过招。”道场的一扇门后挤了一堆人在偷偷观看这一场龙凤之斗。
“宓小姐修的是正宗跆拳道,腿脚功夫果然一流。”
“师叔在体力上占了上峰,宓小姐即便败下阵来,也可谓是虽败犹荣。我从来都不以为会有女人在师叔手底下打满五分钟。但显然,我的认知错了。”
“也难怪东少说咱们都太骄傲了,不知道人外有人。”
“现在你们知道了?”任海啸不怒而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淡淡地问。
所有的人都站直了身体,担心会被当家训斥。
“这儿没你们的事,全都下去罢。”
“是。”众人如蒙大赦般一溜烟都走了。二爷不是一个残暴的人,可是,赏罚分明的性格也是不留情面的。
海啸长身而立,站在门口,看见里面的较量已经结束,云泽小胜宓心罗一筹,在向她行礼之后,他先退了出来。在门边乍见面无表情的海啸,连忙躬身。
“二爷。”他轻声唤。
“没事,你去洗澡换衣服罢。顺便告诉全叔,我今日留在家里午饭。”
“是。”云泽没有多说什么,立刻领命。在步出道场时,他淡淡地想:二爷终于注意到宓小姐了。
心罗瘫倒在道场的地板上。人很累,身体上有些许的酸涩疼痛,可是,心情却是很畅快的。她有很多年没有象今天这样痛快地与人交手了,没人任何目的,单纯只是与人酣畅淋漓地体会格斗的快感。静静躺了一会儿,待汗意渐消,她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
然后,她停下脚步,弯下腰,挽起左边的裤脚。接着,她在自己的小腿外侧看见一片微肿淤青,忍不住暗暗叫一声“糟糕”,她还是受了一些轻伤,只怕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太好受了。这是不是她不听老人言而为好奇所付出的代价呢?大抵就是了。
放下裤管,她站起身,垂下眼睫,考虑等一下在见到全叔时,向他老人家要几片生牛肉。
“你的腿如果不马上消肿祛淤,接下来的几天会很难过。”海啸冷冷地开口。本想在午餐时正式与她见面,不过在瞥见她小腿上的青肿后,他改变了主意。
心罗抬眸,循声看向不远处的男人,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太有压迫感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六英尺二英寸的高大身材,她几难估计他的体重。他拥有一头张扬的黑发,微微卷曲,同样浓黑飞扬的直眉,以及褐色幽深的眼睛,直挺的鼻子下是抿紧的薄唇,穿着暗灰色的法版剪裁的西装,脚上的费利加莫皮鞋更是光可鉴人,映照出她的身影。
心罗本能地意识到,这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却又充满了危险感的英俊男人,应该就是海燃园的主人了。
任海啸也在仔细观察宓心罗,这是他第一次不是自监视器上,而是真正的近距离看她。东朕说她象是一口水质清澈却太过深幽的井,让人明明以为懂得了,却又看不透。他同意。宓心罗并不高挑,大约五英尺八英寸的身高,身材有不象习武的人惯有的健硕结实。她齐肩的黑发将她的脸衬得很娇小,弯眉似月,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见得挺直的鼻子,淡淡粉红色的唇瓣,穿着湖水色的运动衣。站在他的面前,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是,很难相信就是她,与云深、云泽缠斗且全身而退。因为她看上去就是最平凡的女郎,融入人海只怕很难被一眼认出来。
然而已经有很多人被她特殊的气质吸引。英一喜欢她,全叔说她是体贴的好姑娘,云深、云泽都将她视为可以敬佩的对手,东朕更是毫不讳言对她的好奇。
连他自己,都不免想要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任七交给他的调查报告显示,她是个生活再简单不过的人,双亲是商场巨贾王洛衡家中的管事,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住在王家。大学一年级时,父母双双去世,毕业后搬出王家,在外赁屋而居,并在一间专门接收问题学生的学校里任心理保健